“我记得那年,我在舞台上弹奏了《蓝色的爱》,送给小北,他开心好久好久。可是那天,他第一次肚子痛,不肯去医院,因为家里穷。我开始慢慢了解小北,这个坚强勇敢,善良懂事,却悲惨地和我一样是个同的男孩。小北长在单亲家庭,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母亲靠着来料加工维持母子俩的生活,拿着低保的那点可怜的补助。小北没见过爷爷奶奶,也没见过外公外婆,他唯一的亲人就是他的母亲。他和我恋爱了,却一直保持着得当的距离,从来没有接过吻,最亲密也只是抱在一起,呼吸着彼此的气息。 “小北总是说,和我一起三年就够了,以后我们肯定会分开,我会去好学校,他只会去最便宜的学校,我们就好像抽芙蓉王和大前门的人,属于两个不同的世界。我说哪怕只有三年,三年我也要它是你小北生命里最开心的三年。我以为,三年之后无论他去了哪个穷学校,我都愿意跟着他去,和他在一起三年我可永远不会满足。但是,谁知道,真的只有三年。 “从那以后,小北经常发病,有时候在课堂上,有时候和我呆在琴房里,有时候在上学放学的路上,有时候半天半天不出现在教室里。我不止一次地求他,让他去医院,他说去不起,去了也没用,穷人家的孩子生病挺一挺就过去了。直到我实在忍不住,我向家里骗钱,说为了学琴骗了好多钱,用分手逼着小北去医院。那时候才知道,小北得了肾结石,医生说了很多,但是小北只记住了一句话,多喝水结石会慢慢排出来的。于是小北不肯花钱买药,甚至我陪他去医院的事都没告诉妈妈。 “我陪着他,经历了无数次的病痛,他那痛苦的样子,让我恨自己没用,让我想打死自己。没人的时候小北就紧紧地抓着我的手,蜷缩在我的怀里忍受着疼痛。小北让我吻他,于是我就吻他,他说这个止痛剂真管用,吻了就不痛了。我和他的初吻,就是在他的剧痛中发生。而我,居然很享受那种感觉,那种拥有感,前所未有,于是我吻他,每次发病都吻他,甚至他没病的时候,只要没人,我都忍不住去吻他。我爱他,爱到不能自拔了,我一分一秒都不愿意离开他。 “我的甜蜜,从头至尾浸润着他的痛苦,而我只有无力地看着他,全身地抽搐。我跟家人、朋友四处打听有关于他病的一切信息,别人说西瓜好,利尿,于是夏天我每天都给他带西瓜,春秋季西瓜很贵,我就省钱给他买西瓜,冬天我就买西瓜味的饮料给他,我只有一个念头,小北你的肚子不要再痛了,只要你肚子不痛,我永远都不能吻你都行。小北说,我死了肚子就不会痛了,你也永远都不能吻我了,你这不是在咒我死啊!我就打自己耳刮子,我说你必须赶快好起来,不然我就不要你了。” “小北喜欢写诗,写好多好多诗,然后他教我写诗,教我去寻找那种文字飘忽不定的感觉。小北要我在他最痛的时候吻他,给他念我写给他的情诗,小北他觉得那样好幸福。初二下学期,他的病加重了,痛得越来越频繁、越来越厉害。我又一次逼着他去医院,检查结果说小北已经肾积水了,两个肾都快没用了,必须马上治疗,否则就要换肾了。 “我听到这个消息脑子就懵了,小北却很平静地问医生,如果不治疗会怎么样,医生说不治疗会引发肾衰,除了换肾没有解决的办法,小北哦了一声,想都没想就拉着我出了医院。我跪在小北面前,我哭着求他住院治疗吧,我告诉小北,没有你我也不能活下去。小北和我抱在一起哭了,答应我回家和妈妈商量。 “后来小北告诉我,他和妈妈商量了,决定听医生的话,开始治疗,吃药,但是负担不起住院治疗。我找家里要钱,告诉家里。 同学重病急需用钱,可是无论我这么央求,爸爸只给了2000块,说同学一场给这么多已经很够意思了。我把钱给了小北,逼着他收下,那天小北扑在我怀里哭了,我突然觉得自己好没用,我根本保护不了他,我没有钱,我甚至去借钱都不能说我爱的人生病了,急需用钱。小北的病因为我爸爸,全校都知道了,因为小北家里穷,所以学校大做文章搞了一次募捐。 “可是小北很难过,他说虽然知道不是我说出去的,但是他不希望依靠别人,他说他就算是死,只要死在我怀里就满足了。我的天地一时间全部都崩塌,我和小北在一起才这么点点时间,却要和生死挂钩了。那年我为小北弹奏了他最喜欢的 V3 —— 贝多芬的悲怆进行曲。我们的内心相同地悲怆。小北接受着最劣等却昂贵的治疗,因为不敢定期去医院检查,都是依靠最近的发病频率来判断是否好转。 “有一天,小北突然告诉我,他病情好了很多,已经好久好久没有痛过了。我们都好开心,我告诉小北,以后不管你去哪里,我都会跟着你,我不在你身边,你都不会好好照顾自己。小北抱着我,说哥,我也不想和你分开。我说,那我们永远不分开。小北却说,不,我们以后为了对方肯定会分开,我要你找一个比我还要爱你的女人结婚,我还要做你儿子的干爹。我哭了,我说我要和小北结婚。我和小北,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接触了传说中的性爱。 “可是小北的谎言,没有维持多久,他已经病得无法上学了。我第一次去他家,住在那么狭小的空间里,他的妈妈那么瘦小,却那么坚强。那天小北喊我都喊着名字,我听着特别不习惯,如果他在几百米外喊一声哥,我都能听见,但是他喊我的名字我总觉得不是在喊自己。他妈妈很感激我去看小北,小北那天很开心。那时候我就知道,小北是多么害怕他唯一的亲人知道他是个同,哪怕他的生命已经不长了。 “我回到家,我不顾一切地向家里恳求,我甚至绝食,出走,换来的除了家里的愤怒没有其他。我已经连捍卫小北的生命的能力都没有了,还哪里有资格去谈论捍卫我们的爱情呢?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周六下午,我和爸爸面对面地交谈。我告诉了他我是个同,我求他出钱去治病的那个人就是我的男朋友,我求我爸爸只要他肯出钱救他,我就改掉同。爸爸不相信,斥骂我,说我好心也不能好成这样来威胁他。我说我没有骗你,这是事实,如果他死了,我也还是一个同,我还会遇到许许多多的男人,你以后还是会听见背后有人对你指指点点说你向明的儿子是个同性恋。 “我爸不肯相信,我说慢慢地给爸爸讲述了我和小北的故事,我把我爸彻底震惊了。我爸从小到大第一次打我,打得我体无完肤。到最后,我爸终于答应出钱,只要我改掉同。有些东西从出生就带来,是改不掉的,但是为了小北,我可以去和女人结婚,去装作爱上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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