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收录★ 《壮志骄阳》 BY 赭砚 【完结】
一、关于相遇。一直期待奇迹,向往美好的爱情,憧憬珍贵的故事。
一天,一天,一天,时间算成秒,那么富裕,把青春偷的不露痕迹。
然后失去了浪漫幻想,收获回忆。习惯了平淡,不再渴望改变。
到一个时刻,看着身边那个人,即使不告诉他,心里也都庆幸,我遇见你,幸亏是你。
当然,相遇的时候,我傻不愣瞪。
1
七岁的时候,我小学一年级。开始读书写字。
我一看书本上的方块字就觉得很亲切,拿起笔我巨亢奋,满身的血液像庐山升龙霸那般壮观。
我爸说从我眼里的光芒,看见一个天才的诞生。
老师们奔走相告,咱们这个小镇上要出大人物了,谁都抢着来我所在的班级授课,这时代抓住机遇就是抓住财富。
第一次测验,我很茫然的看着卷子说我紧张。老师对我笑得很和蔼,“焦旸,不怕,测验是很平常的,你只要把你学的写出来就行了。”
长大后回想往事,我也觉得可笑,小学一年级第一次测验,无非就是考考横撇竖捺一二三四,我居然那也紧张。
不过并没有影响我的正常发挥。
因为成绩出来后,老师清醒了。找到校长说,我惭愧,盲目地犯了左倾路线的错误。
到了十岁,我在百折不挠的努力下,始终能够保持每次测验考试六十分。
我爸看着我眼里的光芒说,澳,原来你小子是天生眼睛长得亮。
我知道,那就是在夸我。
我打小就长得干净耐看。
肤色黝黑,有出息的男人都长得黑,这是我爸说的,他站在夜色里基本上不张口你不知道还有个人。
当然我不至于那么非洲,稍微比我爸白上一些,谁让我赶上好时代,出生以来就有牛奶喝。
所以我黑得细洁,见过水貂么?
而且瘦,瘦的很健康,不像晾衣杆那样看着寒酸气。
进到初中之后,我的喉结突里突里长成了一个核。每个人都有些习惯动作,我就常抬起下巴不说话。
其实我是无意的,通常原因是话题走向我所陌生的领域,为不露怯我得装作走神,眼神放的缥缈一些,其实内心在特紧张的偷记下别人的话,可每逢这时,身边的同伴会很愤怒得骂,“***,焦旸,你又来!”
然后一个棒锤,打得我低下骄傲的头,低头的那一瞬间,捕捉到四周满满倾慕的眼神温柔的海。
女生们特喜欢我。
吃话梅会分我,没事就爱晃在眼前,扫地扫到我脚,争辩几句都高兴。写圣诞贺卡的时候,开头某某同学里的那个某某就是我。
实话说,我当然得意了,人活于世,很大程度上就是靠别人的肯定取得快乐。可累啊,不能在同伴面前太喜形于色,除非哪天我活腻味了找挨打。没办法,讨女生喜欢这种事,我就算慷慨,也分不出去。
这是我最值得骄傲的地方,也终究没能阻止我在成长的道路上发现真相,那就是,我是一特普通特普通的人,注定了平凡的一生。
连冬唾弃的说哼,你就这点出息。
我说那怎么,做人就得掂清楚自己的斤两,我们长死在这个小镇上了,了不起以后出去旅游一回开开眼还得回来。你不认命还指望什么。
连冬拿着一张报纸看得特入神,“焦旸,你少跟我来这一套,我还不清楚你?就是懒散,不思进取,别拿什么注定啊,命运啊给自己当借口。”
我有点懊恼,周围那么多人,学弟学妹们跟前都不留点面子给我,不是不知道我这人死要脸,毕业这天还给我添心烦,“你这话就没意思了。”
“切,”连冬敷衍地抬头哼我一声,转头又钻进报纸里,瞧那钻研的劲头,别是有什么发财致富的好消息,我觉得热血在沸腾。“我这话没意思?那你爸让你考大学你跟要发配边疆那么痛苦!”
说着,抓住我胳膊,指着报纸上一豆腐块大的旮旯说,焦旸,是朋友的,陪我上市中心走一趟。
要不是连冬被那豆腐块吸引而拉住了我的胳膊,我平凡的一生,将在高中毕业这年拉开新一章的序幕。
身处这座国际大都市的一个近郊小镇,基本上读完高中已经算个学问人了,在镇上找个工作,平稳笃定的过日子。生活不会很忙,闲下来就可以晒晒太阳打打篮球。
说我胸无大志也好,说我得过且过也好,总之我就向往这种可以不用读书,开始挣钱的日子。
照我爸的意思,是要我考大学,虽然很早发现我不是天才,他还是贼心不死的期望我成为镇上数一数二的读书人。
他听过一个古老的美好传说,镇上的谁谁谁,考上秀才之后,能在路口建个石膏像。
我怵,我特别怵。
看每个高校招生手册封面的校长照片都像看着自己的石膏像。
我爸见我死活不填高考志愿表,一礼拜郁郁寡欢,说你怎么连挑战的勇气都没有。现如今,考大学越来越容易。
我说那是,你们那代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现在独木桥已经比高架都宽敞了,拓宽桥体的成本全折入大学毕业生的低工资里去了。
我妈拉着我爸说算了算了,他不乐意你勉强也没意思。像我们这样本分过一辈子不也挺好,孩子有自己的想法,说不定他也是怕给我们压负担,现在考上大学是不难,读完可不便宜啊。
我眼眶一热,要说还是我妈了解我。
我爸咕哝了两句,没奈何,只得由我,嘴上还是要摆老子的派头,“你啊,真不像男人。”
“这话说得,”你做爹的,咒儿子什么不好咒这个,我拢着他肩膀硬拉他下水比一场,“我是不是男人,等过两年和周黎结了婚,她知道。您操什么心。”
周黎是我隔壁班同学,善用她的美色,顺利成了我的女朋友。
不过这儿的老一辈,都管我们这种关系叫媳妇,家里的,或者那口子。
我爸我妈觉得周黎懂事乖巧,最重要是会干活,手脚特别麻利,适合娶回家当宝贝。
她爸她妈满意我忠厚老实,心眼儿不花,不像现在的男人,尽是油滑,心比天高就想着飞黄腾达。
我觉得他们真火眼金睛,连我最隐蔽的优点也一览无遗。
双方家长都挺满意,就等着我毕业工作几年,到了法定婚龄成家。
说出来,要被人骂早婚的,可我们这儿都这样。恋爱谈得早,成家成的早,儿女生得早。
毕业那天,我离开学校就直接跑周黎家,她正坐在屋门口晒着太阳给我打毛衣,我远远地看着,觉得挺幸福,青山绿水细细长流的那种。我觉得这辈子基本上是和惊涛骇浪有点距离,所以特别知足于这安宁。
我走过去,蒙住她的眼睛在她脸上bo了一下,未来的宝贝温柔的笑了起来。
把手上的硬皮本儿塞过去,“哪,替你把证书带回来了。”
她无所谓地往线团筐里一放,冲我甜笑,“烧了红豆汤,给你留着呢,屋里桌子上,自个儿去拿吧。”
我“哎”地应了,端着碗出来,坐在她身边“刺溜刺溜”地喝。
“怎么跟狗一样,还出声哪。”她一抹我嘴角的渍,“今天去的人多么?”
“多,”我伸长腿,太阳真好,“女生们都去了,你也知道,我毕业是一件挺绝望的事情。”
“德性!”她笑着打我一下,“谁要听你吹,你那些哥们呢?”
“关系好的几个都到了,聊了好一会儿,有几个考上大学了,还有几个打算去市区找工作发展,我正说好在有连冬陪我一块儿守在这儿呢,他就给我出花招。”
“连冬?”周黎皱眉头,她对连冬印象就一个字,蛇。连冬每次都特冤枉地给我哭诉,你说嫂子她是不是看什么灵异小说多了啊,我怎么也是一头雄鹰啊,有蛇那么曼妙么。可周黎认定了连冬是她父母口中的那种满肚子花花肠子的油滑子,想要知道什么是安全感,尽管往连冬各种特质的负面想就成,“他要干吗?”
“你也知道,那小子打小喜欢载歌载舞,霹雳街舞什么时髦他学什么。”
“他要去考艺校?”周黎乐了。
“不是,是一个什么征组偶像团体的选拔会。”
“别逗了。他怎么这么梦幻啊。”周黎还真觉得我在幽她,我心说我这人从没幽默感的。
等她笑够了,听我说已经答应陪连冬去给他壮胆,笑颜顿失,很明显的摆出不乐意的主观能动性。有点委屈地抱怨怎么才毕业也不想着陪陪她。
我特严肃地告诉她,我这人就这样,打小的铁哥们怎么都珍贵的。我不知道你们女生怎么看待,对我而言,友情就是一个重字。
周黎憋着嘴含嗔瞥我,眼珠子突突地爆成桃红心状。
我真是抬举了连冬这厮。
晚上他来我家,帮忙打点行李,噼里啪啦的打开抽屉抓出内裤,我一锤他,“丫流氓,进屋抢劫也有点出息。”
他痛得叫屈,“你当我有病吧,就你这咸蛋超人的内裤送我我都扔,我是拿出来给你打包。我们得在宾馆住上一晚,这么热的天你不换洗?馊货。”
“你***,我咸蛋超人怎么啦,你还没蛋呢!”我一个扫堂腿过去,连冬怪叫着跳上椅子,“什么住上一晚,白天你可没提这事儿。”
连冬嘿嘿傻笑着冲我献媚,很奴才地替我把蛋蛋裤叠着整齐辉煌,我汗毛倒竖,敌人就在身边。“有话明说,你想干嘛?”
“我也是才听人说,那个招考的地方远,而且当天说不定不能出结果,咱们得争取面试结束后打探一下情况,太晚了换车不方便,所以保险起见,还是住一晚好。”
“住一晚就住一晚,你会负责我的起居。吧?”
“这是当然!”他拍胸脯,我就知道事情要坏,这贼厮的胸脯是草纸做的,不值钱,“你陪我去,我能让你破费嘛!不过……嘿嘿……你也知道我……焦旸,你先借我,我一准还!”
“……我没钱。”我流泪了,帮不了兄弟的忙,残酷的现实谴责良心。
“你骗谁……”他一脸大便,“我刚才拿裤子都瞧见了,抽屉底下大牛皮信封。”
我震怒得蹲在地上学狼叫。
连冬看上去比我还痛苦,说焦旸你这个忙一定得帮我,我就指望这次实现梦想了,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么,我从小就满脑门星星,我有天赋,在这个小地方我没机会,我得自个儿去抓。你瞧,我要卑鄙点,刚才就偷偷摸了你那大信封,是,我知道你每晚睡觉前都得数一遍才能踏实入眠,要发现少了一毛钱都找我拼命,可我要今晚赖在你这儿过夜,不就没这茬了么。所以你看,我跟你借就是正直,就是铁了心会还你,是不是这道理?
我脑子不好使,三两下就说了是,借,我借,多少你说。
他一滋牙,挺爱惜的顺着我的头发,不多,你允个千八百的给我就成。
我喔了一声,也就这个数了,再多我心可疼。
钱过手时,我立马清醒,“连冬,你可得还!”
“一定还!还算利息!”
“几分利?”
“银行几分我再给加百分之零点零一!”
连冬走后,我把牛皮信封换了个抽屉小心藏着,等几时银行涨息,老子跟你算!!!
次日,我陪着连冬踏上通往梦想的旅途。
旅途上,连冬斗志昂扬,衬托我的脸越发绿油油,一颗清秀的大白菜。
***。我说呢,他爸妈平时给的零用钱不少,基本上他吃喝玩都赶着灾区人民的标准,抠门抠到屁眼里,怎么还得管我借钱?今儿早上在车站,一看见这小子的鬼样子,我就明白他把钱全花在风骚上了。周身名牌,居然踏着一双nike的复刻板,太不自觉了,一点没有农民进村的觉悟,我真想踩他。
“你几时去买的这些烧钱货?”我是真好奇,要知道,我们这儿不比市中心,名牌的档次有限,最多的是美特斯邦威专柜,周杰伦斜着眼特深沉的样子,成天算计我们的家产。
“前阵子拖我舅舅带回来的。你都猜不出多贵,我舅还替我垫了点儿呢。我让他保密,要让爸妈知道,准能晕死。”连冬那小样就是不上台面,穿着从未上身的好东西,一脸的羞怯,双手双脚都不知道怎么自如。
“神经病。”我总结,“你觉得值不值?”
“值不值我这次都豁出去了,咱不能刚出场就在外表上差了别人。”
“虚荣!”
我特鄙视他。
男人的风采是用钱能换来的么?
不!不能!
能我也舍不得。
宗旨是让潮流追逐我,我不能迎合潮流做傻b。
你看我吧,知道那种场合,十有八九都是有钱家的孩子吃饱了饭没事干,或者象连冬那样一心扑在艺人梦想中,为之倾家荡产在所不辞,和他们比穿着,那是找死,所以我把我所有的周杰伦都给抛弃了。就抓件撕了商标的白衬衣牛仔裤。连冬挺窝火,说他才是主角,焦旸你这么起劲干嘛。
我切他,虽说我是一陪客,但人吗,谁不想自个儿好看点。
连冬说,“你觉得你真看着还不错?”
我说看着怎么样由不得我俩评论,你瞧周围人眼里的激赏就是明证。
连冬哼了一声,推我下车,两个多小时站下来,我筋骨都僵了,“是不是到了?”
“恩……”连冬眯眼瞧瞧路,“差不多再穿一条马路就到。”
天谴,这条马路上居然有陷阱。
眼看着就到了目的地,连冬神经短路,说时间还早,去这个商场逛逛吧,我冲的比他还快,可算有地方上厕所了,再晚会儿就炸了炸了,连冬你在这儿等我。
好死不死我怎么就把他留在了jackjohn的专柜前,等我释放完毕哼着夜来香那个香啊香的小曲出来时,看见那孙子横垮着一把以外形为卖点的男士用伞,旁边的售货小妞直说帅啊真帅。
能不帅才鬼了,两百八的伞破几个大洞都风华绝代,我跟堵枪眼似的扑上去,还是没拦住连冬掏出钱包,爱戴的毛主席是那么眼熟,上面划着一条蓝色圆珠笔印,昨晚以前我还每夜跟他说good
night。
连冬看着我讪笑,“天气预报说今晚可能飘雨,有备无患啊是不是。”
我心想,如果他这次落选,下回肯定还得找我借钱骁勇再战。
××××
我算开眼界了。
说实话,长这么大,我还没见过这么多时髦新潮的同龄人。平时光看电视,打扮入时色彩缤纷,总觉得带了点儿极端的夸张或传媒效应。
现在我才明白,社会已经跑到我的很前面去了。
人多的象大年三十的玉佛寺,我挤的头晕目眩,脚上不知被踩了多少下,刚开始还有力气吆喝“***,谁踩我!”
没人把我当回事,大脚趾痛的委屈,人潮汹涌,一堆五颜六色的头发或高或低地飘来晃去。
“妈的,又踩!”我真怒了,认识我的人都知道别把我惹急了,急了什么卑鄙下流的事我都不害臊,踩我是吧,我别的没有,就剩巨大巨大的力气。
一脚用力下去,连冬怪叫的跟豪猪一样,“缺心眼的哪个鬼敢踩老子脚!我的复刻nike啊!!!”
我立即跳起来骂,“谁!谁谁谁!踩我兄弟有胆给我出来!”
我满脸仇恨,配合连冬发自内心的愤怒和伤痛,周围人果然被唬得一愣一愣,“没啊……没啊……不是我……”
“你看我干嘛!也不是我啊!我自己都被踩了不少下呢。”
杀出一条血路,报名台上一慈眉善目的中年女子被吸引了注意力,看着我俩笑起来,走近说,“俩小伙子,干嘛这么火气,人多,大伙儿都让着点。”
说着,拿了两张报名表给我们手上一塞,看你俩有趣,先进去吧,进去找个空地方填表,外面太挤了。
连冬大乐,把两张表往他自己口袋里一藏,“焦旸,我们还真是运气啊,走。赶紧。”拉着我走了两步,还是有些愤愤,“哼,要让我知道刚才谁那么狠劲踩我,我拿这伞捅死他。”
我体贴的握紧他横垮着的两百八,“兄弟,你呆会儿表演才艺,戴着这个多不方便,我来帮你背吧。”
走进去才知道,这次征选比我想象中复杂多了,分好多个赛区,abcd,什么表演什么歌舞什么自选什么必选,我那个晕。
连冬挑了歌舞区一头栽进去,说是先拿下擅长节目增强信心,我垮着那把巨贵的伞,形象特立独行,嫌这儿人多,转过一个隔断版,抬头一看,墙壁上贴着大大的十三,噢,不对,眼珠子有点开,不是十三,是个大写b,表演赛区。
我打量一下,挺满意,虽说客流也不小,但比起其他两个赛区,还算有舒服落脚的空间。
我发现文艺爱好者们心理素质都很super,白话一点就不是不拿周围人当人,全都自顾自或者念念叨叨,或者表情迭变,感觉自己就在舞台中央聚光灯下,全然不理会周围环境。
我怕惊扰巨星的诞生,蹑手蹑脚的看准一个空位,走过去想歇会儿。六点就起床,到这会儿水没喝上一口还撒了泡尿,站足两个多小时,累死。
看中的空位挤在不显眼的角落,左边坐了个眼睛挺大的男人,眼珠一轮扫了我一下,闭上眼嚼口香糖,手插在兜里鼓鼓囊囊,动静很大,不知自个儿玩些什么。
空位前边有个外国人,和我差不多高,也就一米七七、七八的样子,可骨架宽一个码,穿白色紧身背心阔版裤,勾勒出漂亮的倒三角,身材正,是男人都妒嫉,低着头狂魔乱舞。我知道那叫hip-hop,他跳得比电视上那些二流艺人漂亮多了。
简直把我弄呆。
要知道,我是特没有文艺感应细胞的盲,很少被感动。可这会儿,我看着那舞动的身影,觉得自己连魂都被吸引过去。他的身体是会说话,力量从指间直透出来,每个动作都象一声呐喊,充满压迫。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这么强烈的表达,仿佛伤痛,仿佛奋斗,仿佛撕裂,仿佛斗志,还有热爱与希望,都伸手触及。
我眼都直了,觉得全身的细胞都叫嚣着想跟上他的节奏跳跃。
他要是个女人,我会痴迷的爱上,志在必得。或超生,或完蛋。
这么想的时候,我吓得一激灵,幸好不是,幸好。否则为一洋妞背叛周黎,自己良心这关也过不了。
“太他妈拽了。”我敬佩地低声咕哝,转身想不落动静的绕过他去坐,可两百八就是两百八,关键时刻立显身价,横在身后的伞尖一把勾到他的身侧。
我紧张的回头,打扰了那么精彩的舞简直罪恶,刚想把伞拉回,就见他微抬头溜我一眼,深邃的轮廓和乌黑的眼珠凛凛钻到心脏底。这种震撼感居然让我有些害怕,仿佛这人是生命中的劫。
深呼吸,仔细打量他五官,先前光看他的体形和微卷的深棕色头发,以为是外国友人,现在正面相对,原来也是黄种,不过轮廓很深,深得挺希腊,估计是混血儿。难怪长得惊心动魄。
我冲他歉意地笑笑,他不在意的甩头,左手打着响指往反向一伸,整个身体顺势滑开,我赶紧收伞,两百八很作死,伞体过长,我手势一偏,眼睁睁就见伞尖扎进他的腰眼。
估计这下子挺猛,“break!”,他大叫一声,夸张的弹跳起来,整个人突然从我行我素的气派里爆发出强烈的怒意,豹子一样窜过来,手背拍顶住我胸口。
我懵了,一旁坐着的大眼睛男人被吵得睁开眼,挺直身体看着我俩。
“操,你不长眼睛啊!”混血洋鬼子开口,居然顺溜的粗话。
火气蹭蹭直窜,可我是文明人,“会不会好好说话?”我挺直背,一伸手肘,隔开他的进攻。
他呆了一呆,突然狠狠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满身敌意刹然消失,松手对我笑了一笑,我根本不鸟他,僵着脸,展示民族气节。
“过来,”他推推我后背,走到前头指着空位,我没好气地过去坐下,他站着从板裤的大口袋里掏出一罐口香糖,往嘴里扔了一颗,仰起脖子的时候,胸膛上汗湿的背心紧贴皮肤。
我吐了口气,他回头问我和一旁的大眼睛男人要不要。
我不客气, 拿了一颗制怒,一旁的男人笑着指指自己嚼动的嘴,摇头。
椅子坐满了,我翘着二郎腿坐得很宽敞,他一伸腿坐在地上,就在我身边,两手支在膝盖上,额头蹭着手背擦汗,甩甩头,居然有汗珠彪到我身上。
嚼了一会儿糖,他拍拍我大腿,有点不正经,可他那坐姿只能够到这高度,“刚才不好意思,我这人脾气燥。”
“嗯,”我哼了一声,太计较也没劲,“你燥得也吓人点儿,这不过就是搁着一下,怎么动刀子的架势也有啊。”
“不是,不至于。”他摊手摊脚的席地坐着,样子很西部,“你第一下戳到我,我可什么都没说吧。”
“那就越发显出你这人记仇。”
“你别这么横啊,”他哭笑不得的又拍我大腿,手上的热度直往我身上逼,老拍,老拍,我心里有点急,再拍出事了。“说出来不怕笑,我这人怪毛病,搁上哪儿都不怕,就是不能戳腰眼。一碰那儿我准炸。”
“为什么啊?”大眼睛男人挺感兴趣,弓过身来插嘴。
“我小时候和一群人渣斗殴,那些混蛋拿铁棒死命打这儿,想废了我腰让我跳不成舞,所以我特别敏感,完全是心理阴影。”他看着我俩,笑着说。
我听着都愤怒,撩起袖子,“都是些哪儿混的?”
他要笑不笑地,“纽约黑人区混的,你干吗?想替我出头去?”
我一擦汗,说看出来了,你果然是大洋那边的。
他跳起身,“我啊,四分之一的美国血统,我爷爷。他……”
还想说什么,就看见教室门来开,一考官对着所有人大叫,“臧关陌!!”
“这儿!”他打着响指,冲我们摆摆手,晃着身体走进考试。
门“咣”地关上,我才缓过神,转头冲大眼睛男人笑笑,“神气,他舞跳得真棒。”
“嗯,是不错。原来在纽约呆过,难怪这么强……”那男人有点威胁感的用食指敲着下巴,沉思了一会儿,突然乐观的笑起来,“不过不怕,我有杀手锏,剪刀舞。”
我看着他,脑海里浮现强尼·德普的诡异造型。
“你呢?”他挺友好的,我笑着说自个儿不是竞争者,陪朋友来看热闹。
“啊,这样。”
东拉西扯几句,聊得还挺欢,他姓闾丘,单名一个康,家里有个小两岁的弟弟,名复。
我读了一遍,“少见啊,通常兄弟都是什么健和什么康。”
他耸着肩膀,“其实我爸妈本来没想要第二个,光我一个兔崽子就够让他俩掉头发,可后来有了,也没办法。我已经叫了康,总不能越到前面吧,所以取名复,我爸说得挺有理,他说人在世,不可能没个病痛,什么都不怕,只要能康复就成。”
我点头,闾丘的手从口袋里伸出来用纸包嚼到没味的口香糖,我瞪大眼珠,他空着的口袋居然还在耸动!
“你你你你你……口袋。”我莫名惊诧,他一乐,拉拉袋口,“噌”地跳出来一只两个拳头那么大的龙猫,通身雪白,就两耳朵尖黑亮的,“嗖嗖”的顺着他的胳膊跳到肩膀上。
那样子甭提多可爱了,我羡慕的想拿两百八跟他换,“这哪儿来的哪儿来的?”
“哪儿来的,买的呗。好玩不?它叫汤团,很像吧,肉扑扑,又肥。”闾丘得意地顺着汤团的毛,“而且它被我驯的特别乖,你看着。”
说完,一拍那团肉乎乎,“去,”指指我,龙猫吱了一声,顺着他的胳膊一溜小跑,再顺着我的胳膊跳上来,窝在我肩膀叽咕,我侧头,小活宝两只爪子塞着嘴,我乐得飞起来。
“多少钱?”太他妈招人了。
“不贵,”我难得考七十分的时候,我爸脸上的表情就跟他现在这样,“也就俩千三,这是荷兰种,加拿大的可能还贵些。”
我倒抽口气,“两千三?得,什么汤团啊,改名叫元宝成了。”
闾丘“噗”一下,“你这人还真逗。”
正逗那小宠物逗的热闹着,门又开,臧关陌探出头,眼睛鬼亮的盯着我冒坏水,一瞧,乐了,“才这么会儿,你就认了儿子啦?”
说着,晃着他那独有的节奏感走过来,特有压迫感的站在我身前,“give me a hand.”
我回头冲闾丘说,“掉洋文,哼,我听懂了。”
伸出手,特尊贵的等着,就见臧关陌一脸的肉麻,“啪”地一巴掌打下来,“你活见鬼了,干吗摆出一幅我向你求婚的样子。”
我吃痛,愤怒抬头反驳,“见鬼也是见到你,你不说给你一个hand嘛!”
“他是让你帮个忙,”闾丘在身边憋着气插嘴,顿了一顿,忍不住大笑出声,“焦旸你不说你听懂了么?”
我这人死要脸,实在下不来台,只能不吭声得跟着臧关陌走了几步,快要走进教室才想到问,“帮你什么忙?”
“我抽签演个小品,一个人不行,得找人配合。就你吧。”
“我可不成啊,”肩膀上还顶着元宝,“我是陪人来的,这方面没天赋和经验。”
“是啊……”他一听,抓紧我胳膊走得更快了,“那才好,不怕你发挥出色对我构成威胁。”
这什么人啊,真这么想也别说出来,会不会处事?
他瞪我,“想什么干吗不直说,我就这号人。”
“是,你酷,对了,到底演什么情景?”
“嗯,”他别扭地打个搁愣,“就是……演咱两是对同志。”
“什么!”我大叫,元宝惊跳,“你说什么!”
这小子以为我又没听懂他那标准的美式发音,深得像井的眼神专注的盯着我,一字一字的说,“同志!咱两,同性爱,咱两是一对同性爱,ok?”
我被他盯得心闷,就觉得要大难临头,死扒拉住门不肯进去,身上挎着大伞肩顶一头龙猫,形象绝对过目难忘。
他扯我俩下,没动静,见一排考官在等着,急了,脸一下伸到我跟前,距离近得高鼻子差不多顶住我,“怎么不动弹,你听懂了没啊?同性爱,就是我看上你,你看上我,两对了眼的男人动爱情,该怎么就怎么。听懂没!”
《壮志骄阳》2
二,关于回忆。
琼瑶阿姨的名句,你的过去我来不及参加,但你的未来必须有我。
我是爷们,不乐给人说我知道这句子。
可……***,怎么说那么准啊。
****
门里门外的考官考生全都看白戏一样盯着我俩,我只消摆出一个壁虎爬墙的造型就抢足了混血洋鬼子的风头,估计臧关陌长这么大没遇上过此等尴尬,脸皮涨成茄子,跟老黄牛似的勤勉扯我,嘴里咕哝着你倒是听懂没。
“我,咳,没听懂你是不是就不勉强我?”我小媳妇得要死。
“别逗了,”他瞪大眼掐我脸,一旦发现我不是竞争者之一,更是特宝贝这不要钱的苦力,“好容易让我逮着,我能放了你?”
周围刹时一片窃窃私语,我都他妈想踢他,这人会不会说话,闾丘在后边笑得快背过去,“哎,你俩这就算入戏了还是怎么?”
我眼里光芒顿显,回头直招手,“闾丘,你来吧,多好的机会啊,发挥出色一点,挤垮了他蘖磐了你。”
“可是,他爱的是你……”闾丘在那头特幽怨的口气,一阵哄笑,我怒的一掐元宝,其实用力不大,那活宝倒有灵性,吱吱死叫,闾丘跳起身往这边赶,焦旸你小子别耍阴的,先把汤团还我再进去献身。
我从来高风亮节,不做占人财物的事儿,可臧关陌等不得我清廉了,急痴白咧的嚷嚷着赶紧。
横竖躲不了了,我索性昂起头贵气十足的进门。臧关陌还挺会卖乖,松口气笑着说,“本来吧,我是打算好好哄你的。”
“你,咳,我……”我都不知道自己想说些什么,左手关门的时候,两百八特屎的被卡住,臧关陌嘟囔着这伞还真多事,伸手不耐烦的扯。
“咳,咳,你小心点。”我见他那么大劲都心疼,“这两百八呢。”
“什么两百八,”他冲我鼻子就是一弹指,“瞧你这形象,一整个两百五。”
个洋鬼子就是洋鬼子,中文说得再顺溜也是半吊子,“二”“两”不分。
门终于关上。
我俩一般高,气宇轩昂的站在一众考官跟前。
我是无所谓,压根来捣乱的,不但不紧张,还来劲地盯着考官一溜排的审视过去,“啊啊”,指着左边第三个惊艳大叫,周黎最爱她主持的音乐点播,我平时看电视觉得妞挺肥,脸圆的像个盘,可现如今一见真人,自己脑袋像打过激素。难怪说小脸上镜。
下意识地转头看看臧关陌——
妈的,又来。
这小子怎么就浑身一股让我抖的气势。要说我不紧张是正常,凭什么他一考生也这么舒坦,还周身“挡我者死”的风范。
“嗯,”中间的考官应该是做主的,看着我打量了一下,伸出手,“你的报名表呢?”
“我,咳……”我咳个没完,臧关陌奇怪的瞅我一眼,插嘴,“他不应考。”
“奥……”主考官应了一声,左边一挺风骚的大姨依偎过来,半个身体靠上去,咯咯娇笑,我们家的德克萨斯每回生蛋就这情状,被封为镇上最光荣的母鸡妈妈。
大姨说了一句什么,主考官敷衍的笑了一笑,我仔细一缓神,那舌头卷的,“她……咳,说哪国语啊?”
“法语,”臧关陌轻轻松松地回答,“她说你这扮相挺有法国街头艺术的气息,以为你来应征特型演员的呢。”
一众考官全都以特别夸张的姿势抬头看着他,齐刷刷放出觅到了千里良驹的饥渴。
我挺不爽的哼了一声,白送他这么好的机会,人情都没处讨。
他回头看我,小声说,“其实我觉得吧,你比较像另一个。”
“什么?”
“cosplay响良牙,就是漫画乱马里头的那个。”
我很深沉的点点头,没脸说压根没看过那漫画,但估计也就是星矢那套小宇宙爆发的英勇少年形象,“……我知道。”客气还是要的,“差点儿差点儿。”
“差得不多了……。”他用力点着脑袋。
我正想继续客气两句,主考官冲臧关陌摆摆手,说我们商量一下剧情,趁这空当你俩也正好培养一下爱情。
“怎……么,咳,培养啊,”我眼珠一轮,挺激动的建议,“要不,你,咳,把刚才那个舞跳,咳,完给我看吧。”
他摇头,拉着我到角落的位子坐下,“别添乱了,这儿是表演赛区,我瞎跳什么。”说着瞅瞅我,仿佛觉得挺有意思,伸手上来拍拍元宝,元宝吓得一刺溜窜我另一肩膀上,“你要想看,待会儿跟着我去舞蹈赛区。”
我才想起连冬那小子,“我,咳,朋友……”
“停停!”他粗鲁的拦下我话头,脸又突然凑老近,吓我一跳,“你讲话怎么回事?干嘛咳咳个不停。”
“我……咳,刚才……咳,忘告诉……咳……你,我一遇急事儿就……咳咳咳咳……”
“就咳什么?”他的脸色开始恐怖起来,元宝在我肩上不停抖。
“不咳什么,就是咳咳咳咳咳……”我越急越咳没完。
臧关陌脸色一层层扑灰,“你他妈是个结巴!”
我怒了,人格至尊无上,一把握紧两百八,费了老半天劲才跟他啰嗦明白结巴和讲话带咳的本质不同。
期间元宝也吱吱叫着给我助阵。
他烦躁地抓短短的头发,卷的都扯直了,“你有没有办法治啊,要不喝口水还是怎么地?”
“办法,咳,一个,你,咳,帮忙。”短句比较安全。
“说吧。”他完全认命了。
我说你得拍着我的背,特别温柔地吹吹口哨,只要三分钟我心情就能放松,准好。
臧关陌的脸色都发青了,连骂几句“我活见鬼了我”,但事到如今,只能别别扭扭地顺着我的背小心拍拍,嘴里晤哩晤噜地放炮,那叫一难听,基本功太差了,一考官听了三秒钟就坐不住了,特狼狈的朝厕所跑,开门的时候仇恨的瞪了一眼臧关陌。臧关陌气愤地嚷嚷,吹给你听的么?
等第二个考官也激情澎湃的朝厕所飞奔时,臧关陌恼羞成怒的抓紧我下巴,问,“三分钟,恰好。你说句话我听听。”
“你这戒指真漂亮,借我……”眨都不眨地看着他右手的食指,我的审美观念很纯粹,看着值钱的都巨美,带着巨美银戒指的主开始面泛喜色,“咳,戴戴。”
“……破人!”憋到最后还是断句,他怒气冲天,“你不说准好么?”
我只能无奈的耸肩。
“你这咳巴给我说清楚,以前别人怎么给你拍的,凭什么他们能治好你,我就不能!”
那瞬间我看透了他的刚愎和极端顽固。
我无辜地告诉他其实没别人给我治过,只是我以为这么做准能好。
他炸成暴怒的一片一片,危险的眯起眼睛拉紧我领口,勃然大怒的冲口说,“你怎么那么多怪事儿啊!这许多人谁不好,我怎么就倒霉看上你了!”
我皱起眉头,刚想争辩说我怎么倒楣就被你看上了,主考官拍了一下手,冲我俩竖眉毛,我不管你怎么看上他的,但现在请把一场同性爱情表演出来。
****
答应了的事,我特别认真。臧关陌看我正直的男子汉派头,强压下怒气。
主考官慢条斯理的公布剧情,“大致就是说你们其中一个即将结婚,要和对方分手,怎么反应或表现随你们发挥,就看功力了。”
我一听马上请缨,“我演那个要结婚的。”
臧关陌估计也是个死要脸的主,“不成。”
“怎么不成。”我横他。
“你的形象没有说服力,我俩怎么看也是我甩你,我不要你。”他好整以暇。
“肤浅!”主考官在那边打着手势告诉我们现在就算你们开始了,我才不鸟,冲着臧关陌据理力争,“我告诉你,一,我家里的确有个要结婚的女朋友,我有代入感。”
他很不屑的咕哝,土包子都早婚。
“二,我是陪衬你的!你说吧,哪个角色占主导?哪个角色能推动戏剧高潮?”
他正色盯我一眼,咧咧嘴,冲我举了举拇指,神色一凛。
我的心脏突突就乱跳起来,打从见他第一面就害怕这种专注的神色,像汹涌的斗志,奔腾而出。
“你这会儿说话倒挺利落,”他阴森森的抱拳审视我,小子厉害,我暗叹,不显痕迹的就进入了状态,“刚才那么咳巴?”
“哈哈,啊哈。”
“你从头到尾装的吧?”他眯起眼,小指头摩挲下巴。
“你爱怎么想就是怎么,你觉得装就装的吧。”
“……是吗,你还有多少事想在我面前装。”
他一抿嘴,眼神往左边一拐,压抑的痛苦,这就来了啊。
考官们全神贯注,我被他脸上那份沉甸甸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本能地顺着他的气势,那股无形的控制感强烈而逼迫十足,我随口乱七八糟地扯着,脑袋却越来越晕乎,说晕乎也不确切,就是那种被猎捕时候的恐慌,模糊。
我记得自己好像说,你这么阴阳怪气的可没意思了,咱们一开始就说好的排遣排遣,你怎么瞒着我偷偷摸摸动了真心呢,我肯定得结婚,尽管不想这么快伤你,但注定的结局,别费力气躲了。
臧关陌苦笑的挣扎状,你倒容易,说一句注定是不是就没你什么事了。我弄到今天是谁招的,要不是你,我还是个正常人,活在阳光下面,要不是你,我不会踏上这条路。
我摆手,别说的全是我害你又辜负了你一样。什么都是你想多了,我没对你有承诺吧。
臧关陌特绝望的看我,你是说你从来对我没兴趣?
我辩解,不止是你,我对男人也从来没兴趣,都跟你说是好玩了,玩过不就结了,就算长再妖的男人我也免疫。
臧关陌还没来得及接,门唰的开了,走进来一穿黑色紧身t恤浅蓝牛仔裤的男人,三十来岁,走路很慢,估计也是考官之一,跟其他人打一招呼,在旁看着我俩。
我一瞧他,心都凉了。你说这世上有这号人,还让不让我们少年成长了。
臧关陌愤愤唾弃,靠,什么东西,刚还说免疫,这会一进来个性感大叔,你魂都没了。
所有的考官开怀畅笑,还不停赞许的点头。性感大叔反应挺快,似乎明白过来怎么回事,颇感兴趣的靠墙站定。
我百口莫辩,又接不下词,拙样儿,只能借力使力,别他妈乱岔话题,你说我怎么招你了。
他低头慢慢哼着,我知道他在飞速思考,现这会儿我不甘心也得承认,这洋鬼子有点儿东西跟天才挺像。
很快,就听见他说话,惨笑一下,声音低沉地仿佛从地底下钻出来,“焦——焦,”我汗毛倒竖,把元宝都拱起来了。“是,你没招我,你打一开始就没存那个心招我,是我被油懵了心,傻得自己都不敢面对。”
我皱了皱眉,他的眼睛里燃着诡异的光芒,仿佛硬生生拽他离开我身边,沉入异次元,那里发生过些什么,只有他一人知道。
“是我自己硬要去学跳舞,硬要替你完成梦想,其实你压根就不屑对吧,你的脚伤只是借口,你就是根本不像再吃苦了,功名利益近在咫尺,伸手就拿到,还拖一身病跳舞干嘛!你是早想撤了,是吧?是我傻,我傻的特招你恨吧,口口声声要替你完成梦想,没日没夜的练,瘫在你家门口吐血的时候你是不是想拿刀子捅死我一了百了。Leon那伙人渣堵我,你有没有想过索性真把我废了才好,废了好,废了就不用成天找你给我纠正动作,你一心想要摆脱舞蹈,可偏偏我恶鬼一样纠缠不放。是吧,你有没有想过废了我,啊?有没有,说,有没有。……你凭什么这么对我,要想摆脱你一开始就该下刀斩断,你就不该把代表梦想的戒指戴我手上,这戒指……”他喃喃的,我盯着那圈惊艳的银质指环,“我为谁?我只为替你圆了梦想,我早知道你不想练了,你觉得不值得再练了,成,你撤了,那我来,我来替你走完这段路。我让你看见你曾经满心追求的飞翔。我是为了谁,***我自己啊!?”
他每说一句就靠近我一步,只有我看见他,眼神越来越狂乱,吐字越来越痛,我的心脏慌得直跳,砰嗵砰嗵,急速澎湃,连呼吸都堵住,直觉告诉我他不对劲了,他眼睛里的那个人根本不是我,他喊得焦焦根本不是我,替身也好,巧合也好,他陷进了一个属于回忆的迷阵。
“臧关陌。”我叫他,他恍惚得看着我,嘴里还在喃喃着,“我是为了谁,谁?你知道我是为了谁?”
“我知道,知道的。”我一伸手,抱住他,踮起脚尖,让他的下巴磕住肩膀。
我看不到周围考官的眼神,不在乎自己的心脏拧得皱皱巴巴,我只想让他安宁下来,我承受不住他周身散发出的痛苦,我不想再听他口中叫着我的名字,却根本不是对着我撕心裂肺。
突然很痛恨这场玩笑,走势混沌不堪,我有泥足深陷的不祥预感。
靠在肩膀上的男人渐渐平静,口中的喃喃自语越来越模糊,直至消失,我拍拍他的背,清晰地听到他深深叹了口气,然后退开,站远几步,看着我扯扯嘴角,“焦旸。”
“嗯。”我回答得挺平静,可内心却鬼迷窍地带了几分哭腔。
“焦旸。”他又叫,似乎在确定什么。
“嗯……嗯。”
他苦笑一下,高潮落幕,戏该收尾了,“刚才那些你听过就算,本来也不想让你记得。”
“嗯………”我深吸气,低头缓了很久,臧关陌有点不耐烦地咳了一下催我,操,就准你入戏,我非得心如死海不准翻腾啊,催我是吧,让你后悔,“不想再让我记得,就把纪念毁了吧。”
“什么意思?”他一呆。
我指指他的戒指,贼头贼脑的笑,他神色大变,犹疑了会儿,恨恨地咬牙拔下,“爪子。”
我的手自己会跑,嗖的就凑他眼皮底下了,他逼上梁山,死命的套上我右手食指,恨不得扭断了才爽,“你要敢弄丢了,这根骨头也别想保住。”
我看着手上银晃晃的大闪烁,乐死,居然神经发巅,脑子一昏,平日和周黎热乎时的习惯,打开怀抱,脸往前伸。
明显的要亲了,我心喊“死”,可身不由己,臧关陌吓得一哆嗦,不知要不要来真的,一手本能的支住我,脸上白了又灰,霓红了老半天,暴躁地回头冲那排看好戏的老不正经们嚷,“考官!还不喊停?难道真亲啊!”
说着,把我一把推开,我的脑门嗖的冰凉下来,挺狼狈地对着臧关陌笑了一笑,那半吊子神色复杂地瞅着我,抿紧嘴,不可察觉的皱皱眉。
我突然很受伤。
我挺小强一人,踩不扁,可这会儿就觉得心里被挖了一下,绵里藏针得疼。
“哈哈哈,不错,真得不错。”性感大叔极其赞赏的鼓掌,主考官殷勤得站起来给他让座,我估计这是个人物,臧关陌看来这轮攒了漂亮分。
从喉咙口咕哝了一句“恭喜,……我得去看看朋友了。”
轻得连元宝都听不到,更别提臧关陌了。
我顾不上其他,落荒而逃。
一到门外,文艺爱好者们一贯我行我素,没人上来问情况怎样怎样,我倒也松口气,四处找闾丘,没见他人,元宝搁我肩上这么老半天,改姓焦得了。
臧关陌随时会跟着出来,我现还心跳得慌,不敢耽搁,绕过隔板,跟长得有点十三的大写b赛区告别。
本想去找连冬,可一来人多,我只想安静顺会儿,二来估计他正专心着呢,我去打岔也碍事。
索性从后门出去,来到大街,蹲路牙边坐了好一会儿,慢慢吐纳,臧关陌轮廓深刻的脸和那股子沉浸的眼神不停闪。我死命捶头,拿出随身带的鼻通深深吸,薄荷的清凉味刺激得直窜入嗅觉系统,逼上大脑。
渐渐平静下来,一花白头发老太太佝偻着背拿个破搪瓷杯,叮哩哐啷地向我走来,眼神满是期待,我支起拳头撑住脑门,罗丹名作沉思者形象重现在二十一世纪的中国某大型城市路边。
八月天,太阳虽然猛,好在不是太热,我坐在树荫底下,还有几分凉快,舒服了会儿,元宝有点不安分,抓着我头发乱扯,我没辙,想了半天,龙猫差不多和松鼠是一类的动物吧?
就近找了个kfc,“给我一盒玉米色拉,小盒。”
柜台小妞冲我甜笑,“先生,你的龙猫真可爱,要不要来个哈姆太郎套餐,你瞧,”拿出一塑料玩具给我,还真长的跟元宝像一家子,招人,“多般配。”
“我买一盒玉米色拉,你能送这个吗?”
“四块。”小妞笑容一敛,伸手收回玩具,“……你倒是撒手啊,抱这么死紧。”
“………………”女人怎么这德行,只有周黎还好些。
坐店堂里不合适,万一元宝看那么多好吃的,凶性大发,胡乱死窜,我把连冬卖了都不够陪。只得又蹲坐路边一口一口喂它,元宝挺乖,不掉渣。
正悠闲着,听见一阵铃声,白浪哥深情款款的唱“钻石钻石我爱你,你就像天上一颗星。”(汗,这里蘑菇记不太清了,“我和春天有个约会”里,白浪哥是这歌词么?麻烦哪位记得得给蘑菇指点一下。拜,谢。)
“有品位!!”我击掌赞叹,“哪位成功人士用这铃声?”
欣赏了好一会儿,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按下通话,不用猜都知道是谁。
连冬一通狼吼,“焦旸你死哪儿去了?我找老半天。”
我说我在外面透口气,你情况怎样。
连冬声音有点抖,紧张的,“考完了,现等他们公布结果呢,说是原定指标五人,这次先取八个,集中培训一阵子再筛选,刚散了一批,取了五个,全是男的,这会儿还取三人,你赶紧来让**会儿,a区,我腿都软了。”
唾弃,这点儿出息,我大庭广众演一同性爱都没怕。
走进大棚,连冬眼特尖,不尖是瞎子,就我这造型,刚在kfc都吓哭三孩子了。
一把拉我过去。
左后方的男人眼睛挺大,熟人。
闾丘飞快的跑过来,松口气直笑,“总算遇上了,我急得满世界窜。你也真够狠,我上会儿厕所的功夫,你就没人了。”
元宝绵长地吱了一声,凌空跳回主人肩上,我看着心里酸冒泡,白花了四块人民币。
“我拉着臧关陌问你人呢,他说我哪知道焦焦带儿子去哪儿玩了。”闾丘说得直笑。伸拳头捶了我肩膀一下,元宝有样学样,爪子冲天一招呼。
我妒嫉的尿血,你说人家宠物怎么那么贴心,我家的德克萨斯死笨,每回邻居孩子来家摸鸡蛋,从不学我穷凶恶极的追打,只会蹲窝里咯咯傻叫。
我憋憋嘴,四处张望一下,还是关心,“他人呢?没瞧见啊。”
“他啊,上一批就宣布取了。五个人跟着考官进去填表什么的,你没瞧见他那样儿,特神气,要说也是,跳舞已经无敌了,听说表演也特别出彩,”闾丘捅捅我腰,问是不是。
我夸张地跳起来,特传神地模仿那半吊子,“break!老子腰眼黄金做的,你碰得起么!你再捅试试,我跟你炸。”
连冬笑得打嗝,也不紧张了,拍头拍脸的骂我,“几时新添的毛病?”
闾丘更是乐傻了,晤紧肚子直抓墙,“我说焦旸你不应考真是可惜,你活脱一个表演狂人。”
正说着,门开了,大伙儿全都噤声,神情关注,尤其女生们更是紧张。我眼神逡巡,原来文艺爱好者们也有在乎的时候。
一排考官出来,最后让出中间空位,性感大叔,靠,每回都四个字的叫,啰嗦,就叫sexy了,我在这方面英语水准挺高。
sexy悠悠然的跺着步,那气势把一众男孩全给压了,女生们明显的心跳加速。
“这爷们谁啊,怎么……这样惑人?”连冬抽口冷气,问。敢情sexy大叔还不轻易出动,并非场场考试都亲临现场。
“你做表演时他在场么?”我小声问闾丘,半天没理,侧头一望,惊异地发现他脸色死白的盯着sexy,大眼睛里全是冲击,跟暴雨前骤一样,阴暗沉郁,憋得一盆水灾势如破竹。
闾丘不搭我话茬,走过去,“恩叔叔”,他喊,我敏感的察觉出声音极其轻微的抖动。
Sexy带着一贯的魅笑,歪头,“你谁?”
闾丘脸色一白,指指左耳下方,脖颈上一条疤,“你不记得了?我是闾丘家的孩子。”
“……闾丘,闾……啊!”sexy一敲脑门,挺欢喜的笑了出来,周围女生抽气声连连,一哈日扮相的丫头还夸张的悟紧胸口,
“哼,”一旁肤色白皙的冲天发男人不屑的嘲讽,“这会儿还攀交情。”
我冒火,拔出拳头想去理论,闾丘压根不是这号人,你瞧他现在脸色死白的虚样,那是攀交情?
还没等我爆,就听见sexy说,“我想起来了,闾丘家那两兄弟啊,都长这么大了。你是……?”
闾丘咬嘴唇,手指点着脖子上的疤微微发抖,“你看这条疤还认不出来?我是小康。”
Sexy挺疑惑的皱皱眉头,紧看了闾丘两眼,“对,你是小康……好多年了吧,我都对不上号……你哥呢?”雅痞地咧嘴,“该不会兄弟俩一块儿来报考了吧?”
闾丘一使劲,嘴唇上整排牙印,黯淡的笑了一笑,摆摆手不再说什么,走回我身边,sexy隐约敛去笑容,沉思的盯着他背影好一会儿,才从手上的信封里拿出一张纸。
无非是一些开场白,什么感谢各位支持这次征选,什么大伙都挺优秀可惜名额有限,什么希望再加努力在艺术道路迎难而上,sexy大叔正经的样子还挺那么回事。
“他谁啊?既然认识你们家怎么弄不清你是长是幼啊?”
闾丘死盯着前方,那架势吞了他吃的心都有,半晌惨淡一笑,“他叫肖恩,你留意一下就知道,文艺界一幕后,黑白通吃。”咬咬牙,眼睛里复杂万千,“我就是冲着他才来的。”
我刚想接着问,就瞧见大棚左边的屋子里招摇地晃出一批人,臧关陌显眼地走在最前头,他那独特的节奏感和抓人心的皮囊一眼就让人震撼。
我呆,眼神跟着他走,连冬在身边直呼宣布名单了老天保佑,我也压根没心思听,心里挺一根筋的抽,他走路的样子很他妈迷惑,让人想起他的舞,我这辈子没被那样激荡过,他要能成名也得好多年后,让我再看多会儿,记忆可以悠长一些。
他似乎察觉出有视线死皮赖脸的对着自个儿一路直追,打着响指,转过头。
视线立即对上。
我本能的摸鼻梁,他眼一瞪,脸上浮现出特别生动的情绪,不知想说什么,冲动地一甩脚就要往我这儿来。那种在乎,前嫌尽释。我高兴得直笑。
可他终究没过来,看看这边要紧关头的气氛,后边一批废人又推着说走,他又冲我很生动得抬了抬眼,作了个顺脸的手势。我都不明白什么意思,就见他一晃一晃走了。
缓过神,sexy大叔已经宣布了两人。
一个是刚才出言嘲讽的冲天发男人,靳蠡。他插兜站着,脚上打着拍子,不卑不亢,挺牛。
一个是闾丘,也看不出什么高兴的神色。只是松了口气,好像完成了一件早该做的事。
“就剩最后一人了。”连冬绝望的嘟囔,一脸的不抱希望。
我心想可算能回宾馆歇会了,不专心的接茬,“挺住。那不说的么,不到最后一秒,决不放弃希望。”
黄金嘴。
果然sexy看了看名单,笑着向我俩走来,我欣喜若狂,明星以后可是挣大钱的,连冬这小子以往的作业本都扔我家仓库呢,等我们家靠他那些鸡犬升天的蟹爬字发财致富盖上大别墅之后,我就给他在路口建个大塑像,用黄金。
我整个人转过去看连冬,疯狂地含情脉脉,就见他的侧脸在我视线的侵犯下越转越绿,越绿越惨,恼怒地猛回头冲我吼,“你他妈有完没完了!还看!我脸上起痔疮你给治么!”吐口气,挺矛盾的一扭眉头,“你转头瞧瞧,录取的是我么?”
我回头,sexy勾人的脸冲我直笑,“焦旸,我们一致认为你的表演自然有趣,很有潜质。决定破例,这最后一个名额给你。”
我绷着大饼脸默不作声的盯他,sexy笑得有点儿僵了,挑挑眉毛问我怎么样。
我说,“不怎么样,丑话放在前头,我是不会补交报名费的。”
三、关于动心
现在特流行一句话。
——动什么都别动爱情。
屁,这么说的人,那是没真正爱过。
爱情一旦动了,还存在什么其它?
××××
我说,“不怎么样,丑话放在前头,我是不会补交报名费的。”
sexy手遮住眼睛抚额头,抖动地叹息着。
周围全是抽气声,连冬那厮满头汗对人傻笑,不熟,真不熟。我才认识的他,就托他替我拿把伞的交情。
“妈了b,”我生气的小声骂他,“嫌我丢你人了啊?”
“这话说得……”连冬脸上阵儿红阵儿绿的,“你又不是我带出来现世的。”
“你小子,俩字,”竖起中指****他,摆这种阴阳怪气的脸色给我看,“欠吊。”
回头冲sexy说,“我不要这名额。”
“发烧了你。”闾丘横过手,掌刀对准我的脖子就是一劈,我“嗷”地痛叫起来,元宝一抬小肥腿窜跳到我肩上,爪子心疼地给不停揉揉,我眼眶噌的就红了,喂它几块钱的玉米粒都知道向着我,我和连冬打从穿档裤时就一块儿把尿的交情,为了这么个名额变得发馊。
“不干你的事”,我吼回去,连冬乱抓头发,一声不吭。
Sexy好整以暇地问我,“焦旸,第一次我可以当你开玩笑,你可考虑清楚了,这么好的机会真的不要?”
“兄弟都快没了,我还要机会干嘛。”我特黑帮地一锤拳头。
“那我可顺延给考分的下一位了。”扬起尾音,靠,sexy还逗我。当我白耗子呢?我真要作秀,可得收钱。
“连冬,”我不卑不亢的问,声音周围都听得见,“你估计按考分,你能是下一位么?”
连冬呆了一呆,仔细打量一下所有的落选者,迟疑的摇摇头,我对sexy说,“你爱谁谁。”
说着,一巴掌拍住连冬的后背,推着他往门外走,这小子死贱,被我这么推,就是不挪窝,低着头特挣扎的样子,我说你痛苦啊,我天生不是这块料,就算现在取了,隔阵子培训还得被淘汰。
连冬咕哝着说那也比我眼睁睁看着录取别人强。
我挺恼火了,“你爽快点,什么意思明说,这么别别扭扭我以后拿你当姐们儿。”
姐们儿还没吱声,身后倒是一挺幸灾乐祸的白眼狼,靳蠡投胎似得急吃八咧,“肖老师,焦旸这就算自动弃权了?”
德行,也不知道谁会攀交情,还肖老师咧,瞧sexy那满身挡不住的风骚样,叫他老师?老鸨还差不多。
Sexy照例漾出魅惑的笑,挺悠闲地在胸前环紧胳膊打量我们几个热血小青年,闾丘盯着他的侧脸,阴沉地哼了一声。
“谁们自动弃权了!”连冬是个尾巴露馅的闷炮炸,甭管自己窝里怎么斗怎么不舒坦,旁人一旦入侵,准是枪口火糖一通猛哄。
我心口一阵暖和,要说还得怪我,怪我,优秀的道德品质,掩盖不住光芒,给身边人树立了典型,榜样力量无穷。
“他是个脑缺钙的你还没看出来?谁们说不要这么名额了?”连冬伸手把我胳膊隔开,瞪大眼睛,竭力装出轻松的样子,“跟人去把手续给办了,”听着像是卖了黑户口苦力,“把我美梦抢了,你可得争气点。”
说着,把我往sexy身边推,周围人看大局已定,纷纷妒嫉又仇恨地盯着我,怒火层层叠叠,我怕谁啊,一眼一眼瞪回去,心灵的窗户快抽筋了也不认输。
Sexy说,“得,就这么定了,你们三个跟我进来填表。”
连冬跟着人潮往外走,我一伸手拉住他的衣角,他“嗷”了一声,接过两百八,我终于恢复玉树临风的帅样,元宝缠绵地吱了一声,五迷三道地用爪子环抱住我脖子。
“我在门口等你,”连冬指指大门,脸上有些掩饰不住的失落,也难怪,搁谁都有些讽刺,前途铺满了闪闪发光的大钻石,我却忍不住对连冬有些说不清楚的愧疚。
“你小子可真没什么想法了?”我半边身体跟着sexy走,侧过脑袋挺蠢的冒出这么一句。
“靠,谁还忽悠你啊。总之,等你办完这边的事,咱回去再说,”连冬冲我挥挥拳头,拿出手机着急死按,“现没空,得跟我小情儿诉委屈呢。”
我松口气,要笑不笑的蔑视他离开的背影,活见他的鬼了,什么小情儿,网上一聊友,胖的瘦的高的矮的都不知道,人说自个儿一清秀美人他还真信,面都没见过,短消息来短消息去的个把月了,他还越陷越深,一天不爱一把,跟身上长虱子一样。
要说我和周黎都没这么浓情似海过。
为了那小情儿,连冬还特地去开通了个移动qq。照他肉麻的说法就是随时随地接受爱的讯号。这不傻b么,人对着电脑一通话,打字不费力,他倒好,一字一字敲那么累,还跟手机急,嫌输入不够快嫌容量不够长。
有钱你去买智能手机啊。成天管我借。疙瘩……
大部分人渐渐散开,免不了有几个落选者不服输,拉着sexy和一众考官辨,手还不停指我。我特别乐,见人这么痛苦我就暗爽,摆出暴发户的脸,非常傲慢。
估计那样子实在欠扁,闾丘边笑边拉我,“可以了,你也差不多一点。小心待会儿出去被围殴。”
听到围殴这个词,我就突然想起臧关陌。
他那深邃的脸和演戏时爆发出的强烈的沉痛让我心里一阵阵的抽,很难挖出原因,我也不敢去挖原因,但好像那种抽搐总会在无防备的瞬间一下子钻到我心里面,有点急,像钻进一个圈套。
我甩头,笑着勾紧闾丘的肩膀,“那你会帮我,是不是,兄弟?”
身边这两人,靳蠡是嚣张的特讨人厌烦,手上有活又怎样,我不信他能强过臧关陌。
闾丘就让我觉得很亲近,他身上有种纯净的不设防,跟我一样,算个善良人,而且关键时候,准讲义气。我眼光特别凶,通常认朋友都有谱,他和sexy之间的结,我也就是装傻,以后慢慢套话。
闾丘挺悲伤地叹口气,“我们家汤团都跟你亲的什么似的,我要不认你这个兄弟,它准遗弃我。”
……我算明白了,龙猫是他的宠物,我是他的宠物的宠物。
大概也就十分钟不到的功夫,sexy被那些个落选者唧唧歪歪的扯烦了,扔下一句推托,把屁事扔给其他考官,自个儿抽身过来,我们仨齐刷刷地等候指示,他一指左边的办公房,手一挥,“go.”
大话西游的结局一幕出现了,我们仨屁颠颠地跟在他后头直奔。
接下来当然是填表办手续,幸亏我随身带着身份证。
虽说那照片挺丑,我也不怵,咱是成年人,谁都知道拍身份证照是怎么回事,暗乎乎一小屋子里,摄影师的脸蒙在大黑布后面,就跟要给你拍a片一样鬼祟,当然我一蒸馏水少年没看过那玩意儿,可要形容起来我就那感觉。
准备好——他妈谁对着强光黑布能灿烂起来?照出来的效果能认出是个人算不错了。
靳蠡指着大头俊男照,挺找操地说,“焦旸,这是你?”
我惭愧的低下头,“是,哪能跟你比啊”,说着指指他的那张小硬卡,大惊小怪的咋呼,“这是人?”
他脸刷的绿了,我哼着黄梅小调,憋气吧,驴吧,自找的,谁不知道我死要脸,嘲讽谁也别想嘲讽我,让你比蹲马桶里还臭。
“哼,现没空跟你逞口舌,别以为嘴刁些了不得,咱们以后有的是日子比高下。”他挺不屑地从鼻子里发个声,走到另一边,自顾自填表。
我的履历简单,没一会儿就写完了,咬着笔杆百无聊赖的四处看,拿起桌上一个文件夹,应该是前批五个人。我跟当贼似的,心脏扑通扑通跳,丢人,也不知道亢奋啥。
翻开第一张,就是臧关陌。
我一路看下去,除了姓名性别等基本栏用了我能认得的中华民族方块字,其余都是特花溜的洋文。
我拧紧眉头死看,嘴里发出“咋咋”声,闾丘在一旁奋笔疾书,被我骚扰怒了,挤过来看了一眼,“有想法?”
我立马把文件夹收好,正襟危坐,“没想法。”
“挺垂涎?”
“垂涎谁我也不敢垂涎他啊。”
“那淌什么口水?”
“我渴都没处喝,哪来的口水。”
“纸都湿了。”
“元宝撒的尿。”
元宝愤怒的举起爪子,扯我耳朵。
闾丘笑出来,不再跟我胡扯,我好奇地拿过他的表来看。
“乖乖~~”这一看,我眼珠子都突了,“你比我大这么好几岁呢?”实在看不出来。
“哪有好几岁,不过才三年。”闾丘心不在焉的转着笔,眼神又开始往sexy那边飘。都成习惯了。
“你读的高中强啊!!”我赞叹不已,全市谁不知道这个学校,尽出能人,顶级大学十有八九的生源来于此,“成绩不怎么样吧?”
“会说话嘛你!”闾丘瞪我一眼,“你去打听打听,那时候谁不知道闾丘康是一尖子啊。”
“这我可就真不懂了,”我摇着他的表,疑惑,“既然在这么强的高中里还是尖子生,怎么会落到这种大专?”说好听些还算大专,其实压根一野鸡地儿。
“…………”闾丘收回眼神,沉默了好一会儿,我正想说算我没问,就听见他哑着嗓子,“我高考的时候,掉了……”
“掉了什么?”我问,sexy被我们的谈话吸引,转过头来看这儿。
“掉了一个人。”闾丘咬牙切齿,特仇恨的样子,sexy面无表情地看看他,一拍手说都填好了吧?
收了表,大致布置接着的打算,集合培训的具体日程还有待敲定,让等电话。
我急着找连冬,抓起元宝在鼻子上蹭了一蹭,还给闾丘,撒腿就跑。
门外,连冬坐在石阶上,背影不可遏止的散发出落寞,我瘪瘪嘴,走过去,一声不响地坐他身边。
小子正拿着手机发呆,眼角余光瞟我,“都办了?”
“办了。你气消了?”
“傻b。我是那种人?”他一咧嘴就骂,看看我,“放心,钱还按准数还你。”
我垂泪,放心了。
一看表,下午四点,才惊觉耗了整整一天,午饭都没吃。倒也不觉得饿,估计是兴奋的。
连冬早拖人定了一小宾馆,才两星,可离这儿很近。
我俩聊着,经过路口时,见闾丘等着打车,刚想叫,就见一大奔拉风的呼啸而过,停在闾丘身边,我依稀看见sexy的侧脸。
不知说了些什么,闾丘迟疑了会儿,终于还是拉开后排的车门。
大奔一路驰骋,元宝在闾丘肩上一旋身,看见我,隔着玻璃直扑腾。
很快就找到那个小宾馆。
预定的是两个单人房,总台小姐看我俩挺好交情的样子,说单人房的床其实足够两人睡了,你们要不要挤一下,实惠些。
我一听实惠两字就整个人发光,连冬一把拦住我,别别扭扭,“焦旸,来都来了,不差这几个钱……”
“妈的,”我怒了,“归根你还是心里有疙瘩!”
“我没,”连冬面红耳赤的辩解。
“没你不跟我睡!”我嚷嚷,大堂里的人全冲我俩看,总台小姐直抽气。
“又犯傻你!”连冬把我拉过去小声嘀咕,“焦旸,咱将心比心,我真不是你气,但你也体谅体谅我落选想独处的心情。更何况……何况……”
“何况什么……”我冷静下来,问。
“她说今晚一直呆网上陪我。我怕一直发短信的动静吵你没法睡。”脸通红。
“操……”我轻蔑,敢情是为了妞。
各自进房,我给周黎打电话,手机关了,家里座机一直忙音,估计她爹又在联众呢。
爽快地冲了一把澡,沐浴露全让我给用了,浑身滑溜的,我边冲水边瞅着手上的大戒指直乐。
现在才有工夫好好端详,银质的,估计经过特殊的抛光处理,看着特别亮,宽宽的界面,上面雕着花纹,有些像龙,特男性图腾的气派。我亲一口,欢喜得直唱歌。
洗完澡换上干净衣服,思索一会儿,把戒指摘下,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好,藏在背包最隐蔽处。
出门觅食。连冬躲在他房里说懒得出门,我惦记他刚才那句话,体谅地说给你带晚饭回来吧,他恩了一声,随后是短信发送的提示音。
我摇头,自个儿走到大堂,翻看服务台的指南手册,就见一服务小妞过来对着总台的值班抱怨,我听一大概,好像说有一客人想入住,可没房间,附近宾馆就这一家,那人挺横的,吵着让想法腾出一间,跟人合住双人房也没问题。
正庆幸着入住早,手机响,一看是闾丘的短信。
——你和连冬没事吧?
——没,他沉痛着呢。我刚看见你上肖恩的车了。
——嗯。你不许打他主义。
——-___-。有病你。
——不是你想的那意思,他欠我债。
——只要我不欠你就成。
——哈,等哪天你欠的那个人出现,躲也躲不了,弟弟。
我笑笑,脚刚抬起来打算往外走———
“焦——焦——”鬼叫,我一哆嗦,僵了,转身,韵律独特的步伐,邪漂亮邪漂亮的脸,臧关陌从走廊那边走来,眼睛鬼亮地盯我,凑近,一伸手搭住我肩膀,表情暧昧的笑,像雀跃,像阴谋。
我脑子缺氧了,随他咧嘴傻乐。
“焦旸,可让我看见你了,”他说,“你欠我的东西准不准备还了?”
一低头,审视我空空的艺术家般的手指,面目迅速狰狞起来,“小b不听话啊,戒指呢?”
我剧烈的咳嗽起来,脸涨得通红。
他悠闲的环着我肩,一脸“做戏吧,你尽管演”的表情。
好一会儿,见我咳的动静小些,他拍拍我,“你儿子呢?”
“还闾丘了。”
“哼,”他凶狠地眯起眼睛,“儿子知道得还人,摘了我戒指放哪儿了?”
我一轮眼珠,被他抬起下巴,“说话。”
“掉……咳,了。”
“少他妈又来这套,咳咳。”他厌烦得学我咳巴两声。
“真……咳,紧张,就,咳。”
“掉哪儿了?”
“知道…咳,掉哪儿,就……咳,不叫掉。”
他放开我,手指摩挲下巴,眯着眼思索,那样儿巨罪恶。顿了会儿,他的脸一下凑近我,五官无限放大,我紧张,他好像特别喜欢这样,鼻子快碰到了,我都不敢呼吸。
“你小子一肚子坏水,我不上你套,咱们慢慢玩儿。”他笑,我羞愧的摇头,肯定是要辜负他的评价了,我一单纯的傻好人。
正勾心斗角的快活,一服务小姐挺紧张的走过来,嗫诺地冲臧关陌支支吾吾。
我恍然,“你,咳,就是,那个,咳,没房住的,咳。”
他看看我,眉毛一抬,也是恍然大悟状,“我说声音熟呢……”,春光灿烂的笑起来,“刚才有一人挺c地嚷嚷怎么不跟他睡,我在那头都听见了。”
我整张脸皮发紫,被动了被动了。
“焦旸,那是你吧?”他大笑起来,“别难受,我满足你。”
“我,咳,不劳烦你。咳,刚看过了,那屋,咳,就适合一人,咳,小,太小,咳。”
他不容置辩的把行李拖到我脚边,我还在咳巴个没完说不成。
他一抬头,“房钱算我的。”
我沉默了好一会儿,两人对峙,服务小姐不耐烦地问究竟怎样?
真傻,还用问么?
“赶紧把这位先生的行李拿进去啊!”我打算回屋就把电话开通,长途,拨外省市114,冰柜里的水果泡面饮料零食全哈呼光。
“不咳巴了?”臧关陌挺乐的凑近我。
我抬头冲他高兴,“我一欢喜就不咳巴,以后你知道怎么办了吧。”
他心怀不轨地对着我直笑,“知道,怎么不知道,我刚不就说了么,焦焦,以后咱俩慢——慢——玩儿。”
不正经,这爷们绝对不正经。
我脑子里警钟长鸣。
哀伤的叹气,低着脑袋,一边看服务生把臧关陌的行李放在推车上往住房部运,一边痛苦得抓着他的胳膊,“没时间玩儿了,我今住上一晚,明早得回乡下,以后也就电视上瞻仰瞻仰你的份儿,”难受的鼻涕都快下来了,“会想你。”
“你他妈当我落葬了啊!”他似怒非怒地骂,“唬谁呢你,我都听那肖……肖什么来着?”
“SEXY”,我插嘴,起个不上台面的绰号也得拖人一块儿下水。
他挺爽的一笑,“嗯,听他说你小子也被录取了,”说着,拍拍我肩膀,“沾哥光了吧。”
“沾了,沾了。”我点头哈腰,“可你也知道,我本来就是陪人来的,现兄弟交情搁浅了,我一定不参加。”
他歪着脑袋看我,“我会信你?”
我很茫然地抬头看看电梯的指示灯,整一个迷途少年,“刚才决定的,其实我表都填了,也以为连冬他火头过了就没事,可那沮丧的样子……他这么多年来的理想,我实在……何况,我本来就不是这块料。”
臧关陌也不知怎么突然就火大,鄙视的唾弃我,“没出息。”
我摇着头叹气,“绝望。”
丫傻逼美国呆这么久,蠢的这德行,我说什么他信什么啊。
他甩手扔下我就走,冰凉地丢下一句,“绝望你个屁,还真当我信你这套鬼话连篇啊。你要是孬种,我臧关陌白活这么大。”
我一愣,精怪啊,遇到对手,终于有意思了。
发自肺腑的笑起来,跟上去一揽他肩膀,“哥,吃饭去。”
他一挥手,“谁你哥啊,我可还要脸。”
说是这么说,脚上还是和我往街上走,“吃什么?”
“庆祝,预祝。当然吃顿好的!”我轮着眼珠,让他请客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就听他说,成啊,还当你谢我的房钱,你请吧。
“……好的盒饭。”我舌头一结,赶紧加溜了俩字。
臧关陌鄙夷的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我恼怒,朴素是美德。现盒饭都附送水果,划算!
天色还亮,但空气里开始飘着日落黄昏的薄醺,凉风轻微,轻松而舒坦,我俩一路闲扯,聊得挺快活。
依然是或真或假的斗心智,逐渐了解的过程撩人又充满趣味。
他的过往、身世、经历,我并不感兴趣,那是两个世界,听了也不见得能体会。
他走在我身边,一晃一晃的韵律,独特,狠抓我,只要一想到从今往后,这个人将会和自己一起奋斗,一起追寻,一起辛苦与劳累,一起失去与获得,就妙不可言。
这条街安静优雅,法国风格的建筑,沿路是乌漆的雕花栏杆和探出墙的梧桐树。
他说,焦焦,你身上有股挺好闻的味道啊。
我说,刚洗了澡啊,沐浴露的香味儿吧。
他皱皱鼻子,不像,只有从你身上散发出来,才特别。
我假正经,一言不发,经过商厦时,大玻璃窗反射出一张憋骚憋到面目抽搐的脸。
他辍着鼻梁忍不住笑,你这什么德行,只要是夸,还都信啊?赶明儿卖了你。
我说,哥,卖多少钱可得好好抬价。
我俩没目的地,随路走随路看,不知哪儿传来歌声,应该是街面小音像店在放CD,隐约是欧美的,臧关陌轻声跟着哼,嘴里咕哝出一串特溜的RAP,我神魂颠倒,“强!我就爱听周杰伦的调调。”
臧关陌挺不屑的瘪嘴,“那是你没听过黑人音乐,周杰伦算什么呀,伪的。”
我不理他,热血少年斗志昂扬,劲头上来了,大街上就手舞足蹈,“哼哼哈兮,我只用双截棍,哼哼哈兮。”
臧关陌一抓我脖子,跟拎米袋似拎起我往那小音像店里走,“什么不好学,跟你儿子一个德性。”
“什么德行?”话出口我就后悔,蠢到家了。
果然他一瞪眼,“宠物。”
那家店铺面还挺大的,一排溜的CD整齐的陈列着,臧关陌一晃进去,就跟太阳似的光芒万丈,我特配合得跟在他身后作掩目状,老板是个比我们大不了几岁的小伙子,上下一打量,瞎了眼,以为天降财神,奴才巴拉的招呼得很周到,直问两位先生要什么,臧关陌四处一望,嘴角往下撇,扔了俩字,“盗版。”
老板脸刷得就不好看了,跟小白菜似的,我一擦汗,跑到软件区挑游戏,臧关陌也不过来,隔壁书店的小门和这家音像店相通,他晃着晃着就过去冒充风雅人士了。
我打算买张暗黑回去逗连冬那落魄哥们,找半天都没见,只能忝着脸问老板,老板从柜子里拿出藏货,半死不活地,“我这儿可都是盗版。”
我讪笑,指指那边臧关陌的背影,回头说,“哥们别跟他计较,一混血儿,不会说中文。出海关的时候,恰碰上抓走私犯,海关一口一个盗版盗版,他听多了,还以为是你好你好,招呼语呢。”
说着,又挑了一张大富翁给周黎解闷,老板收着钱,半信半疑,“真的?”
我沉痛地点头,“真的,一定加强教育。”
刚说着,“焦——焦!”好死不死的,偏这儿叫魂!老子欠你啊!臧关陌捧着一本书,从隔壁书店兴奋得跑过来冲我直捶肩,“焦焦,你瞧我找到什么宝贝了?”
身后老板的怨气黑团似的直冒,“……不会说中文?盗版是你好?”
我冷汗,一拍额头惊叹,“奇迹!这是文化的力量!他会说中文了!”
老板一声冷笑,转身,打算动刀子了,我拉着臧关陌一刻不敢停留,闪人。
跑出挺远,才有空问什么书,宝贝似的。
他挺爱惜的摸着书皮,“特利斯当与伊瑟。”
我皱眉,怎么那么老长的名啊,臧关陌慢慢走着,声音低沉,透露出得偿夙愿的愉悦,“我可是找了好多年啦,没想到会在国内买到译文本。”
“什么故事啊?”我手放在脑后,脚步一颠一颠,跟在他身边,挺亲近。
“特利斯当,英勇善战,是马克王的首席骑士。在一次战斗中,身中剧毒,自我放逐。小舟飘到爱尔兰,遇上公主伊瑟,她为他采摘草糖,细心治疗。特利斯当回国后,得到马克王要迎娶伊瑟公主的喜讯,奉命前往迎亲。行前,公主的母亲让她随身带着一剂糖酒,交杯合饮,就能永世相爱。特利斯当护送伊瑟的途中,盛夏酷暑,两人难忍口渴,误饮了糖酒。”
他悠悠地说着,我发现这半吊子的中文能力很强,用词言简意赅,干净洗炼。
他的侧脸在黄昏余辉下温柔而充满魄力,深邃的轮廓像会发光,一身休闲,和这清爽又令人迷惑的环境很是相称,诱惑,能杀人。
至少我觉得自己在滑向危险。
哑着嗓子问,喝下了怎么办?
他转过头看我,坚定地说,“只能是相爱。”
“……啊。”
“只能是相爱,”他重复,“即便是不可以的爱情,不该有的爱情。无论用理智或意志,都无法克制。”
“……相爱之后呢?”我都意外自己会如此着迷这个故事。
“骑士文化和地位注定了他们的选择,伊瑟当然得和马克王成婚。婚后,两人无法忘情,终于私奔,在树林中牵手而眠。马克王找到他俩,见到深睡的两人,之间隔一把出鞘的利剑,王摘下手套挂在树枝,为伊瑟挡住一缕阳光,悄然离去。发现王来过,加之伊瑟不适应风餐露宿的清贫生活,特利斯当将爱人护送回宫。这次分手后,特利斯当一再乔装成各种面目回到伊瑟身边,只为看看她。一再相见,一再分离。”
“最后呢?”我觉得心脏堵得慌。
“最后,特利斯当悲哀而死,伊瑟赶到时,只剩周遭的哭泣声,她扑到情人身上,一恸而绝。”
他叹了口气,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抡抡胳膊,跳起来,手够着路边的梧桐,摘下一片叶子,“啪”贴在我额头上,笑。“感动了?”
“臧关陌,你很迷恋这个故事?”我用手盖住那片叶子。
“嗯,迷恋,这么说真好。”他眯着眼,很回味的样子,“我迷恋这种爱情。坚忍,不离不弃。”
“即使是不该有,不可以的爱情?”
“爱情有什么可不可以,该不该?”他看着我,诧异的笑,“一旦爱了,就到底。即便不在身边,绝不忘记你,只要活着,绝不放弃你。”
他对着我一字一字的说一旦爱了,就到底,只要活着,绝不放弃。
只是余晖而已,落日不该这样耀眼,可他是那么明亮,光芒万丈。
我只觉得眼睛一阵酸。
他在我额头上弹了一下,说傻冒,转身往前走,半天不见我跟上,不耐得回头喊,“焦焦——”
只见我蹲在地上,低头紧悟着肚子。
“喂,你干吗,焦焦?焦焦?不带吓唬人的。”他急了,三两步跑到我身边。
“疼。”我抽冷气,硬忍着隐痛。
“哪儿疼?”他抬我下巴,我死不肯抬脸,这会儿抬脸我就真没路了,“你这小孩怎么这么拧!”他急了,愣充老大,“肚子疼?”
“……疼。”
“饿过头了?”他东转西转,见我不吱声,着急又无奈在前边蹲成一癞蛤蟆,“上来,背你。”
我抽抽鼻子,死相地半推半就,趴到他背上。
“替我拿好书,不准留爪子印上去。”他吼,我特委屈,这么惨了,还比不上一本书重要。
“惨什么惨,谁知道你小子真的假的,一脑门鬼主意,我见你都晕糊。”他笑着一打我手,“抓紧啊,这么死沉的一头猪,小心把你摔飞了。”
我不辨嘴,难得的乖顺,臧关陌丫就一欠虐,居然挺不习惯的样子,说唱歌给我解闷,把那句“一旦爱了,坚持到底。不在身边,绝不忘记,只要活着,绝不放弃”凑了一个歪歪唧唧的曲子,自得其乐的哼没完。
差劲到家的乐理素质!
我越听,心里越堵,眼睛越酸疼。
一阵风吹拂,路边居然特言情的纷纷洒洒飘下许多不知名的白色花瓣,一瓣,一瓣,一瓣,落得满天满地。
我他妈那一身鸡皮疙瘩。
“就不该跟你身后,跑上这条路。”狠狠咬牙。
臧关陌挺诧异的噎我,“这条路怎么了?环境多好,美着呢。”
“你是美了,……我是毁了。”我缩了缩脑袋,咕哝。“哎,多背我会儿吧。”
“……你不疼了吧?”他狐疑,作势要丢下我。
“我疼,真疼。”吓得赶紧收拢手臂。
死不要脸的黏在他背上不肯下来。
我是真疼。
大难临头了,我连逃脱的力气都没有。 四、关于奋斗。
我相信一个道理,人这生,是该吃些苦的。
最好在年轻的时候,为了梦想,可以飞翔。
和那什么的人在一起,或者志同道合,或者互相吸引。
****
丫鬼子的好心眼维持不了多久,没一会儿就不爽背我,“焦元宝他爹……”
我半死不活地答应了一声,“咋地?”
臧关陌声音带点警告,企图挑战我的胆量,“还想保着自己的爪子么?”
“想,我要当明星的。”
“……活见鬼了。”他轻声咕哝了一句,“想保着爪子就安生点儿,不该摸的地方别乱摸。”
这什么对话,a片哪。
我挺替这孩子担心的。
叹口气,为自己辩解,“我就觉得你这衣服的料子不错。”说着,爱惜地在他袖口顺了顺,你说人这东西就是好,瞅着明明是棉质,却顺滑的象真丝。等以后熟络了,让从美国给捎两件,他要好意思一定收我钱的话,就赶那种年末清仓买一送一的时节出手。
“那是,知道这衣服值多少么?”
他脚步停顿,我偏不下来,两人在路当中摆着武松背虎的造型,幸亏行人不多,只有一对牵手散步的白发夫妻,老爷爷好奇地冲这边看了一眼,不停打嗝。
“哼,值钱了不起么,”我骨气给他看,老子不是没见过烧钱货,“我们家元宝两千三呢!”
基本上,这两千三就像我的血汗钱了,没闾丘什么事。
连冬买跟拐杖还两百八咧。
“抵两个半你儿子。”
他轻描淡写,我吓得“砰嗵”就松了手,一屁墩坐地上,他唬一跳,赶忙回身蹲下问我痛不痛。
我是什么人哪,丢脸的事儿爷们不认,撕着喉咙一字一字,“还……可……以。”
臧关陌瘪一下嘴,手一揉鼻子,想弹我又忍住,“你小子,死爱钱,死要脸,元宝他爹,活宝。”
忍不住大笑起来,我痴迷地看着他耀眼的侧面笑颜,落日余晖,灿若骄阳。
不知呆了多久,他睃我一眼,“看什么看?”
“……看你。”我一晃神,就傻逼地忘了矜持。
“嗯?”他打量我,“你丫奇怪啊,看我一爷们看这么出神?”
我脸色一白,他继续问,“……那想什么?”
“……想你刚才说特当利斯的故事,觉得大难临头,逃不掉了。”
“什么特当利斯?是特利斯当!再说错我殴打你。你把刚才那话讲清楚。”他整张脸都拉长了,又露出面试那时候,跟我一病毒似的一把推开的复杂神情,“我说特利斯当的故事关你屁事,什么叫大难临头逃不掉了?你陷什么坑里了你就逃不掉?”
我眼珠轮了半圈说咱不熟,有个事儿忘告诉你。话没说完他就挺讥讽地刺我,你有多少事,得到紧张关头才想起告诉我的?
事到如今没法子了,我只能把弱点坦然告知,跟人说我天生一纯情善良的人还总不得信,可你看,我就是听不得感人的爱情故事,一听就饿,死饿死饿的,饿到肚子发疼,什么力气都没。
“饿就饿吧,我不都背你觅食呢吗?”他不信的样子。
“……我一饿到这份上,普通的食物基本就和粥没两样了。只有那种特豪华的牛排才……”我直叹气。
他一呆,就差没黑线满头。
“……就是那种如果在外吃馆子,特贵特贵的牛排……”我哀伤,一说贵这个字眼我就打从骨子里情绪低落,“……不过,对一件t恤四五千的人来说,就不算特贵特贵……”
他蹲在我身边,大笑着青蛙跳了好几下,乐得快抽筋了,“焦焦,咱再怎么也不能耍赖是不是?说好了你请晚饭,就你。”
我说我肚子越发疼了。
他笑得重心不稳,跌坐在地上,弹我额头,“你丫一怪人!一箩筐怪事儿,还真有意思。”
我惊恐,说你别对我有意思。
他顿了顿,毫无戒心地又笑出来,“焦焦你很单纯哪。”
“傻b被我欺骗了不是?”我洋洋自得。
“谁唬谁可不定呢。”他一咧嘴,站起身来拍拍裤子,伸手拉我。“走吧,给你这破人找牛排吃去。”
说心里话,我真不想吃牛排,要不是肚子饿得死疼死疼,说什么也不吃这种烧钱货。一路上餐厅林立,看得我都眼花了,没混过这带儿,心虚。
我这人有一毛病,不好生,嫌这儿不熟。
臧关陌眼神一扫,你是嫌这儿不便宜吧。
我一挺脊梁骨,是这种人么我!
不是就好,他一伸手,就拉我进了一家店。
踏进店门,那环境明摆着“抢钱”二字,我后悔的挖心,你说跟洋鬼子争这口气干嘛?欠修炼欠修炼。
店里气氛很小资,昏暗的灯光,宽敞的大厅,连端盘子的侍应生都是高鼻子老外,臧关陌拿着菜单冲人一通嘀咕,我心都倘血了,嚷嚷着别乱点别乱点,把我惹急了你后悔。
侍应生茫然转头,臧关陌挺乐悠地食指一伸指着我,“my baby,bobby.”
老外礼貌地对着我say hello,“hi,bobby boy。”
boo你个b啊,我被噎得还没缓过气来,牛排就血淋淋地上桌了。
我一农民出身的老实人,进了西洋餐馆就犯怵,特别怵。看着牛排,我只想一口啃精光,拿起叉子小刀装斯文,我真觉得丫骚没边了。
臧关陌就属这号骚没边的人物,斜斜坐在椅子上,背脊却直挺,不愧是练舞的人,随便这么一摆,都觉得气质出众。
他还算体贴,知道我就快小宇宙爆发,给我点了牛排之外,自己只要一份意式宽面条,吃完后一抹嘴,臧关陌意犹未尽,“焦焦,来杯咖啡吧。”
“你他妈神经病,”一想到得付钱了,我什么话脏说什么,“回宾馆喝速溶的。”
他无所谓地挑挑眉头,打着响指叫waiter,我偷偷在桌子底下学他的手势,真有腔调,男人味流淌,赶明儿回家做给得克萨斯看,刺激她多下几个蛋。
帐单过来,我一看,急着要休克,丫脑子不争气,怎么都晕不了。绝望之下,只能冲臧关陌求救,“哥,你借我点儿,我没带这么多现金。”
“刷卡啊。”臧关陌一听,也急了,优雅、风度全狗屁了,腑过身对我嚷嚷,俩狗男,侍应生眼珠子瞪得贼大,就怕我们溜了。
我说我一刚毕业的男高哪来的卡,你别这么龟,先借我点,咱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我赖不掉你的。
他无辜的就快对眼了,我真不是不愿意,你说你请晚饭,我什么都扔在宾馆了,随身就那么十来快钱,刚不买了书么?
废物,哥都白叫了,我愤怒唾弃,淌着俩陀泪,小心翼翼又无可奈何地拿出钱包,抽出人民币数了又数,交给侍应生,“服务费一定得收么?”
消费的就是皇帝老子,侍应生当没看见我的痛苦,礼貌回答,“得收,这是规矩,先生,请让我们为你撤下盘子。”
臧关陌挺气地瞪我一眼,伸出手候在我嘴巴下边,“张嘴,让人收盘子。”
我终究是个文明人,不能强盗,一张嘴,打从看帐单那刻起就死咬紧的盘子落在臧关陌手上,他眼都不抬交给侍应生收掉,拉起我就走。
一出门口,他问,肚子还疼么?我可关心你啊。
我说,不疼了,哥,换别地儿疼了。
××××
走到街上,已经是华灯初升,有微凉的风吹拂过来,舒爽。
路两旁一片繁华,市中心就跟我们那儿不一样,吃的玩的臭美的什么都有,水果店都是我们家门口的两倍,全是进口货,大半我都没吃过,臧关陌欠揍的说没什么特别好吃的,啊,除了这个,这个美味。说着指指一种小红枣似的戴梗果子,我一看,进口大樱桃,一袋五百克,七十八。
***,我怒吼,等我当上明星有了钱,买来我不吃,专放脚底下踩。
走几步,被一个卖各种饰品的小摊吸引,蹲下,仔细端详。
并不纯是女生的玩意儿,还有一些类似于西藏粗矿风格的男人用品。我贪婪的一兜眼,看上一条皮革编的绳环,很清爽的品位,不娘。
老板直夸我眼光凶,这可是正宗小牛皮编的,手工也好,配不配坠子都成,一挂脖子上街上全是小娘们回头看你。
我心说倒也不希罕全街的小娘们,万分垂涎的摸着,手感凉凉的,顺滑,我就觉得这该我的,要不是街上人多,我真会抢了就撒腿跑。
老板看我神魂颠倒的样子,估摸这票生意能成,装出一脸爽快的样子,“小弟,这样吧,看你这么喜欢,我给你个实价,一百五。……什么我就发烧了啊,你仔细看看货,这可根外面那些仿皮革的不一样,那些能带么?一渗汗,好嘛,退色的退色,裂缝的裂缝。这一分钱是一分钱的货,你要真喜欢,咱就算交个朋友,一百三!”
我说我卖血去。老板脸色不好看了,一咬牙,“最低,你也得让我挣些跑路费吧,一百二。再不成您另请吧。”
一百二买条狗链子,我是一定不干的,磨蹭着只为多摸会儿,臧关陌那王八突然出声,“老板,麻烦你给我戴上。”说着,拿出两张敬爱的毛主席,老板刷的眼睛红了。
我也刷的眼睛红了。
“***,臧关陌,你把我当猴耍着玩儿呢!刚问你借钱你说没有。”
他痞笑得激我,你不也一样把我当猴耍?带着钱硬说不够现金,我总得自卫啊。
“下作,大街上讲什么自慰,”我就故意泼他脏水,越想还越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猛地起身,臧猴子还蹲着任人往脖子上套狗链,急吃巴咧的嚷嚷,焦焦去哪儿?
“给连冬买盒饭,”我回头吼,“他对我比你强多了。”
等着打盒饭的时候,我脸色肃杀的跟工商局冲黑贩一样,打菜的师傅吓得多给了一红烧狮子头,撑死连冬。
后边挨近一人,那股子不用看都感受得到的傲气,知道是谁。
“喂,”臧关陌喊了一声,从打菜师傅手上拿过饭盒,我一回头,正接着他扔过来的一满袋大樱桃,“别一口气猛吃,不消化。”
我眼珠子都笑没了,嘴巴里狂塞七八个。
屁颠颠儿地跟在他身后,他挺老大地昂首挺胸,丢我一眼神,“连冬对你强,还是我对你强。”
“你跟我这么一屁孩子身上讨心满意足,多没劲啊你。”
“人闾丘养一宠物,还能听两句叫唤呢。”
见我还不答话,他手一伸就想拿回大樱桃,我赶紧“吱”了一声,他这才扬眉吐气,顺了顺我头上的毛。
****
回到宾馆,我敲开连冬的房门,他一看我身后跟着的臧关陌,立即浮现警惕的神色,使劲打量,我把事情说一大概,连冬嗯嗯地答应,迟疑的拉着我欲言又止,臧关陌哼了一声,说我先回房,焦焦你和朋友聊吧。
他前脚走,连冬就一把拉我进屋关门,我挺怒地冲他发火,“我从小怎么教你的,懂不懂礼貌你!”
“去。”连冬一踢我,我痛得怪叫起来。
“丫你小子故意憋着报仇呢吧,踢那么大劲,你还怪我抢你名额了,白惦记你肚子了。”作势就要把饭盒往外扔。
“你还有完没完了。”连冬没好气地一把抢过晚饭,狼吞虎咽,“跟你说我的失落对事不对人。”
我倒杯水让他慢慢吃,“饿成这德行,跟你小情儿没少说我坏话吧。”
他瞪我一眼,“神经,谁有空说你!我没具体告诉她来考演艺界,就说一计算机技能的考试,砸了。”
“那她都怎么安慰你?”我挺来劲的伸长脖子,最好有黄色点的内容,我爱听。
连冬无意识的浮现出花痴般笑容,刚说了一个她字,就警觉得闭嘴瞪我,“干吗告诉你?要听甜言蜜语不会找嫂子啊,光爱听别人,你机能障碍。”
“妈了b,”我一拳头锤在他背上,他自个儿都笑起来,“你别神神叨叨,网络这玩意儿不能太作准,对方究竟什么样你还真地听她怎么说就信啊!不定一男人呢,重一点是个性变态,轻一点也GAY。”
我说着不停笑,连冬倒像想起什么似的扯我一下,“哎,傻冒,说真的,那臧……臧什么陌的,什么来头啊,我那会儿在棚里瞧他跟肖恩说话特拽,谁都不鸟的样子,我觉得不踏实,要不你今晚来这屋睡吧。”
我说干嘛,人挺好的还给我买大樱桃呢。
连冬气的狮子头顾上不咀嚼,一口吞下去,踢我出门,滚吧滚吧,我留着气跟我小情人继续热乎,谁给你买大樱桃你噎死谁去。
第四章下
走回房,门虚掩着,我推开进去,就见臧关陌不要脸的靠在床头卖弄八块肌。
头发湿淋淋,应该是冲了澡。下身一条棉麻的休闲裤,上身光溜溜,麦色,早知道他身材正,脱了t恤原来八块肌练这么紧致,我真想管服务台借口锅子敲上去,看看他痛还是锅子痛。
《特里斯当与伊瑟》那本书翻开一半,封面朝上扔在床头柜上,也不知读到什么惊天动地的桥段了,他看着窗外,眼神那一缥缈,追忆往事一般。
我随他一起缥缈,大樱桃也忘了吃,直到嗓子痒得咳出来,才发现他指间夹着一根烟。
“咳咳,”也不知他抽什么牌子,味儿又辣又呛,激得我剧烈咳嗽,他听到动静,向我看过来,定定的瞅了我两秒钟,茫然的表情慢慢消失,逐渐生动,仿佛从梦里面清醒,眼神活了过来,整个人都跟着活了过来。
下巴一弩,示意我关门,丫挺流氓的举烟深吸一口,张大嘴喉结蠕动,把整口烟全都吞下。
我受不了他那种颓废,傻逼,穿四五千的衣服还装什么边缘少年啊。走过去,抓起床头的垃圾桶跟他身地下候着,“自觉点儿,两人合住,不准抽烟。”
他嬉皮笑脸,我说看什么看,不拿我话当真啊?把烟给灭了听到没,咳咳。
他上身一整,张嘴冲我脸就喷出一大口烟圈,我猝不及防,被呛的不停咳嗽,眼都无法睁开,泪腺直冒酸气,别过头特狼狈的挥手。
流氓乐了,“原来,这次是真咳啊。”
“王八蛋,精神文明你一个零。”我被捉弄的挺受伤,再给买十袋大樱桃都是一张丑恶的地主嘴脸,一拉柜子门找行李,“爱抽你自个儿待着吧,我去连冬那屋。”
臧关陌看我真怒了,才晃悠悠的把烟给掐了,打开窗子通风,回身一巴掌拍我手背上,你这臭脸还说摆就摆啊。
我一没留神,手松了劲,包掉在地上,一股囊囊沉甸甸包得里三层外三层的宝贝顺势滚了出来。
我立时汗就下来了,不知羞耻的绽开向日葵般的笑颜,“知错能改,就好就好。”
臧关陌没搭理我,歪着脑袋挺困惑的问,“焦焦你这什么掉出来了,看形状……有种熟悉感啊?”
我心说你吃撑了你,包成这样还有什么熟悉感,压跟就算计着我的宝贝呢吧。“没什么没什么,耗子糖。”
臧关陌又喷笑又皱眉,“毛病啊,你出门随身带耗子糖干吗?”
“还不是我妈,我们那儿的习惯,”我眼珠都不用轮,张口就来,“在外边过夜都带这个,听说能避邪。”
洋鬼子被我们中华民族的地大物博给震了,啊的点点头,脚搁在桌上练基本功,“你不去洗澡?”
我把东西捡起来,回头一打量,藏关陌闭着眼便哼歌边拉腿,压根没瞧我,小心翼翼地把它藏回包里,放进柜子。
冲了澡,我就穿了内裤晃出去,还好带的是四角裤,算得上大方得体,反正两爷们,没啥可矫情的。
臧关陌正不知廉耻的偷吃我的大樱桃呢,抬眼一睃,“噗”地喷出声音,“焦焦……你……”笑的直喘气,“你野心不小啊,龙内裤都穿,骚劲。”
我一昂脑袋,神气活现的指着四角裤上的龙图腾,“你懂什么你,民族的就是世界的,有审美观念么。”
是是是,臧关陌笑的腰都掉地上了,乐了半晌,傻逼兮兮地说“不行,我笑伤了。”
我不理他,一看时间不早,一骨碌躺在床的半边,蒙头就睡,臧关陌哼哼着要清货,踏入厕所就听他又狂笑的跟非洲野驴一样。
妈了b,我后悔的直捶枕头,怎么忘了把换洗衣服收起来,果然就听流氓在那头消遣,“焦焦,我没看错吧,你内裤上画条龙也就算了,怎么这还有咸蛋超人哪?哪儿买的哪儿买的,太他妈艺术了……哈哈!”
我装睡,发出“呼噜呼噜”的巨响,他走过来,边脱外裤边说,“别发猪叫声。”
我偷眯开眼缝,口水直咽的把他的身影全偷放在心里,真***,我一参加那集训就要死命练舞,非练出跟洋鬼子一样的翘屁股。当然了,这志向跟谁我都不能说,准被指着背脊骂下作,可……真垂涎啊。等练成后,我也在所有内裤上写上“ck”两英文字。
壮志未酬,我得先睡。一闭上眼,就感觉身边沉沉的陷了下去,一股温暖的气息扑在背后。知道他就躺在身边,说不定一回头就能对着灰蓝如海的眼睛,把那邪漂亮的五官凿刻得清清楚楚,我莫名其妙就心浮气躁起来,怎么睡怎么不踏实,胸口堵得慌,想翻身又不敢,越不敢越想转过去瞧个究竟。有魔鬼钻在心里,我狼狈得直抓后脑勺。
“干吗呢!”低沉的声音突然就响在耳边,他探近,贴近我的耳朵问,热,他身上的气息,很好闻。
手一拍我脑袋,“抓什么,长虱子?”
我哼了一句别瞎扯,收回手不敢动弹,一想到他正对我看,浑身僵硬的纹丝不动,连呼吸都不知不觉地屏住,生怕出卖了自个儿的心虚。
半晌,他好像动弹了一下,脚丫子横开,我正每根神经都探测着,突然那脚就压在我大腿上,滚滚的热气直往根部窜,进逼隐秘地带。我整个人惊惶失措的弹跳起来,本能地,一撩巴掌打开他。
只听见一声吃痛的惨叫。
“你他妈不对劲!起来!”他恼火的怒吼,身体有如跳跃,床铺惊天动地的下沉又弹起,他坐直,一伸手,把我硬抓起来。
我挺狼狈的,低着脑袋不敢看他,他口气凶狠得危险,“抬头。”
“怕见月亮。”
“月亮有什么可怕的?”
“月光看多,对视力不好。”
“又放屁,”他怒气冲冲的噎我,“窗帘拉着呢,没月亮。”
“那更不抬了。”
“为什么?”
“点儿亮都没有,抬头看你乌漆玛黑一团,伤我眼神。”
他气的一抖一抖,“你那眼珠子真够金贵的。干吗跟一那什么似的,浑身别扭,弄得我要怎么你一样。”我关键时候脑子就不好使,一听这话上圈套了,“那你想不想要怎么我?”
“……”他猛咽两口,“放你的屁!”
我蔫头蔫脑的一歪,他低头盯着我,恨不能在我脑门上烧个洞,两人尴尬的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老半天,臧关陌终究见过的场面多,深吸口气,稍稍冷静,“焦旸,别闹了,你好好告诉我。想什么呢你?”
我一瘪嘴,挺委屈,“没有……我就是不习惯,长这么大我只和连冬一床睡过,可我俩那是打从尿裤子就一块玩的。”
还比谁鸡鸡大呢。
这后边一句我没敢说,“所以啊,虽说我们挺聊得来,毕竟才认识一天,我有些不习惯。而且吧……连冬总吓唬我,说现这社会乱,GAY多,我从没出过家门口三里地,慌。要碰上你真是一GAY……”
臧关陌哭笑不得地叹了口气,顺了顺我的头发,咕哝说你这活宝真是单纯哪,沉默了半晌,突然问,“咱得这么说,关键不在于我是不是GAY,而是,焦焦,你想我是不是?”
我脑子先是空白,随即犯昏,这小子太狠了,主动权夺得一丝不剩给我,只能四两拨千斤了。
“哥,把你想龌龊了是我混账,主要吧,是我困了,脑子不好使,你给我唱首催眠曲儿吧。”
他要笑不笑的说成啊。
两人又规规矩矩的躺好,一人一条薄毯,他随口就唱。我一听,亢奋了,“h.o.t的,光!”(-
-....众人:***!你还有完没完了!又来!你听没听过别的歌?篇篇文里都这首!人都解散那么多年你该清醒了!蘑菇:-
-、、、、俺不管,俺就是狂爱这歌~~~oppa~~~~~)
他挺惊讶,说你知道?
我哧笑,哥你别逗了,我爱死这歌。斗志、青春和不可逾越的梦想全在里边了。
他闻言顿了顿,说乖,迟疑地伸手碰碰我的耳朵,我轻笑一声,他软软地再扯扯我的耳朵,随后手搁在我脸颊上不再挪开,嘴里继续轻声的哼着。
掌心暖暖的,像有清泉顺过,一路流淌,渗到心里。
这回我没再脸红心跳,也没再尴尬的浑身僵硬,我只感到很温暖,觉得他是兄弟是朋友,是更多是一切。
非常珍贵。
不能失去,也实在失去不起。
我睡着了。
****
一觉醒来,已经是日上竿头,看墙上的钟,十点二十三。
我咂嘴,也奇怪了,要说“光”那首歌挺昂扬的,不适合催眠,怎么我就睡死沉呢。
四周一看,臧关陌不在,叫了两声,也没听到搭理,没吃完的大樱桃倒是还放桌上。
打开手机,有sexy的短消息,让我回电话给他,通知集训的时间地点。我拿起电话拨到总台,服务小妞声音甜丝丝的,先生,请问有什么需要么?
我问这房钱结了没?
没呢,臧先生早上说他还要住几天,退房时一起结。
“那就好,你给我开通电话,全部。”想了想决定善良一回,“国际长途就不用开了,国内够了。”
小妞声音更甜了,臧先生刚就关照过,只开通市内,他还说一准有人会让开通长途,一律免谈。
我乐了,哥们带种啊。
联系上sexy,他声音慵懒,挺情色的感觉,告诉我集训安排在五天后,就是下周一早上,让我某某车站等,他开车来接我。
说byebye,要挂电话的那一刻,我听见那头突然传出喘息声,像激情的电流,似痛苦似折磨,又心甘情愿,很熟悉。
惊悚的一抖,我本能大叫,“闾丘!”
“啪”,sexy毫不客气的挂断电话。
我迟疑了好一会儿,心里快速滤过很多想法,找到闾丘的号码迟疑半天,还是没拨出去。
穿戴整齐,晃去隔壁房找连冬,小子两眼圈巨黑一团墨,精神却抖擞,神经病,我有些小羡慕地骂他,跟你那小情儿光柏拉图也能热乎成这样。
把事儿一说,连冬急乎乎地拉着我打包回家,趁现在时间早,车还不挤,咱能凑个位子。
我有些踌躇,巴巴地伸长脖子,估计满脸惦记挺露骨的,连冬一打我脑门,今后斗法的日子长着呢。
东西本就不多,我一呼噜,全塞进大包里,伸手一摸索……再摸索。
没了!我的里三层外三层小纸包!
心都拧起来了,慌,兜底往床上撒开,小纸包没瞧见,只有一纸条,叠成方块。
我心说糟,小贼昨晚准看出究竟了,装傻装得还挺那么回事,害我一轻敌,被他下手了。
打开纸条,一手苍劲,臧关陌写字居然这么上台面,“焦焦,你说你糊涂的,以为把让你保管的戒指掉了不算,还错当成耗子糖,你啊你啊,让哥怎么放心。所以我还是把它随身自己带着了,就挂在那条绳环上,两样都是你巨看得入眼的,哥会好好带着,高兴吧。你高兴我就高兴。咱过几天见。”
我牙齿“咔咔”地发出怪声,憋了半天,终于大笑出声,把这个房间的电话号记下,跟着连冬走出大门时,不忘向总台的服务小妞核对一下,“臧先生说过接着几天换别房么?”
服务小妞甜笑,“没,通常不出意外情况的话,我们不给换房。”
那就好,我嘿嘿两声。拉门的小哥吓的手一抖,门“哐”的砸扁了连冬的脸。
****
一路颠簸,回到家。我走到村口的时候就开始昂首挺胸,手背在后头,速度比乌龟还慢。
硬是没人理睬我。
妈的,我没劲的心里忿忿,等过阵子,你们就会排在我家门口要签名,一个字一头猪,不二价。
把事一说,我爸妈超乎意料的爽快,倒也不期望我真能红遍亚洲,对他们而言,那就是一遥远的神话,他们一直以为刘德华不是真人。
我爸说,管你干什么,总之能去市区锻炼锻炼。你一男孩子不怕吃亏,趁年轻多开眼界总是好的。
我妈连连点头,说我们儿子不让别人吃亏就算发善心了。
唯一不乐意的人是周黎,丫头挺矛盾的,既对演艺圈好奇憧憬,觉得我白捡这么一机会,运气好真能混出点名堂。又怕我被花花世界迷了魂,污浊一身,嫌她土不般配了。越说越当真,眼眶渐渐红了。
连冬一捅我,小声说,“你别傻怵着,倒是哄哄她啊,说你不会二心,说这次取的都是男人,就算真有女生你眼里也容不下别人。”
我啊啊着,嘴一张,平日的机灵劲儿愣是没影,话在舌尖着急的折腾,就是说不出来。周黎看我满头汗,终究心软,“饶了你,但你得答应每晚给我电话。”
连冬一推我,我赶忙说,“嗯,一定。”
晚上,我磨磨蹭蹭看会儿电视打会儿游戏,心不在焉,火烧火燎的,终于熬到夜深人静,一看表,十一点半,我试探地拨臧关陌的手机,关了。
Super——!!
我立马来劲了,眼睛发绿。一个键一个键地按下他房里的电话,耳边响着”嘟嘟”拨号音,我不自觉地呼吸都绷紧了,心跳随着一起打擂。
等了好久好久,我耐心无限,终于那边接起电话。
“你他妈谁啊!!!!!!看没看现几点啊!!滚蛋!”
——咣。
丫鬼子被扰了睡眠,爆出一通困顿又绝怒的雷吼之后,摔了电话。
我心满意足,一夜睡得香甜。
次日,我睡个踏实的午觉,晚上十二点四十五,精神亢奋,拿起电话。
依然等了好久好久,电话接起。
“……***。”声音没那么暴躁了,带了点疑惑,“喂?哪位?”
我不吭声,心里笑成内伤。
臧关陌问了好几声,始终没回答,“——活见鬼!”
——咣。
第三天,依然是午夜时分,一等他接起电话我就挂,然后再拨,他接起我又挂。之后我就歇手,估计丫鬼子在那头等着第三通电话,想睡又莫名期待,自虐着呢。
第四天,晚上十一点,电话一接通,那头臧关陌就阴森森地开口问,“焦焦,是你吧?”
我不开口,他说别装了,只有你这小王八蛋一肚子鬼主意。说完他先挂了。
我呼呼傻笑起来。自g3由gh6自f3f在
第五天,吃完晚饭才七点,他居然挺乖的在房里,电话一通,我特别深情并茂,“哥。”
他夸张的激动着,“焦焦,你怎么想到打电话过来,哥想你呢。”
两人各自装孙子,跟谁都不知道什么事儿一样,嘻哩哈拉一通乱扯,说着说着他给我讲以前在美国读书的趣事儿,听得津津有味,可总觉得他在触及一些话题时会突然沉默一下,然后生硬的转开。
他的回忆里,仿佛充满很多伤痕。
我发呆地想,日子长了,伤痕就会越来越淡,一定的。
话似乎说不完,越说越想钻到电话线里去,我一阵内急,说你等会儿,我去个小号,他在那头惊叹,居然聊了三个小时,难怪肚子叫唤呢,挂吧挂吧。我出去觅食。
我挣扎着说了最后一句,明儿集合你可记得,sexy说他在车站接我。
他无所谓地说了一句嗷,毫不留恋地就挂断电话。
妈的,这什么人啊。我骂咧着上了厕所。
回来就发现手机上传来臧关陌的短信,——明天我接你,别让sexy来了。
我拿起桌上的苹果就是一大口,——人可有车,你拿什么接我。
——凭什么我就不能有车啊?我昨天刚新买一辆,b当头的。
我眼珠子斗鸡了,b……b……bmw!!!!就冲臧关陌那派头,他准买bmw了!!!
我把手机一扔,翻箱倒柜找最风骚的周杰伦,明儿坐上bmw,把所有车窗打开,我要摆出最深沉的骚样儿驰骋过大街小巷。 五、关于伙伴。
其实,人都是害怕孤独的。
我们可以享受寂寞,但一定,拒绝孤独。
即使那条路,铁了心走到底,也总是希望身边有人拉着手。
累了他会说,喂,小样儿给我争气些。不然我可跑你前面去,剩你一人没劲吧?
****
周一上午,周黎硬说要送我,我一抹鼻子,怪心虚的,搁家待了大半礼拜,成天鬼使神差,没心思干别的,尽盼着午夜时分到来,闹那鬼子开心,都没怎么好好陪过周黎。
幸好这丫头最近跟着她爹迷上联众了,这几天回回转到她屋门口,就见特神秘地切换窗口,冲我讪讪笑,斗地主呢。
我一瞧桌面左下栏冒着绿光的连线图案,就挖着心地疼,周黎啊黎,你说有工夫干吗不跟活人打麻将,功夫练熟了也挣些零花钱,花花绿绿的大票子让我瞅两眼我也高兴。耗在网络上伤神又伤人民币的。
周黎心不在焉的把我往门外推,“你不还有好多片子说得这两天有空赶紧看么,去看吧,去,我忙着呢。”
走出门口,就听见“嘀嘀”声,我晃着脑袋想,现如今联众的催人声怎么跟QQ弄一德行啊。
那天早上离家时,我挺忧郁的,摸了摸桌子,又扶扶椅子,回头冲连冬说,这些可是打小伴我成长的回忆啊,也不知几时才能再相见。
连冬那丫的根本不理我,缩在角落逗我们家德克萨斯玩儿呢,他演艺梦破灭,改行钻研生物学,思量着怎么让母鸡既下蛋又能报晓。听我这么一唏嘘,回头,“焦旸,你醒醒吧,也就是运气好出彩,开始集训可见真功夫,你跳舞就抽筋唱歌光倒嗓一废人,能存活吗。”
我一受打击,挺气闷的。
周黎原打算陪我到市区,我硬给拦了,让女孩来回颠簸算哪会事啊。她笑笑,也不坚持,我牵着她手,突然有些心慌,眼光穿越后边的天空,蔚蓝蔚蓝,清澈的一片虚无。
没一会儿,人满,司机嚷嚷着开车了开车了,我扒着车门亲了亲她脸蛋,车上甭管老的小的一阵善意的哄笑,两屁孩子漏着缺口的门牙放风,“嫁他嫁他”。
周黎红着脸笑了,隔着玻璃不停挥手,等身影渐渐模糊,我吐出口气,心里那股说不清楚的动摇和郁闷才稍稍散去。
两个多小时后,我终于站在约好的车站前。而且发现巨霉一事儿,待家里几天不用手机,电光了都不知道。横竖这会儿是一没法用现代联络工具的废物。
四周一打量,冷汗噌就下来了,这哪儿啊这是,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没一处看着眼熟的,唯一的显眼物就是路牙边停着的一辆威武拉风的黑色大摩托,裎亮的外壳,大怪物一样沉默得叫嚣着,我挺垂涎,想摸个爪印,走进两步发现座位上横卧一人,好像睡着了,手臂挡住整张脸。
这条路虽不繁华,往来车辆倒不少,我瞪大了眼珠来回看,硬是没瞧见bmw的屁影子,倒是桑塔纳那叫一多,几辆大众还以为我拦车呢,慢悠悠的打身边经过勾引,一看手表,离约定的时间都过了十多分钟,臧关陌要放我鸽子的话,今儿可就真栽跟头。
要说人长的有气质,那也是得认命。就我迷途少年的残样儿,缥缈的眼神还硬能招人。两等车的小妞冲我瞅个没完,间或耳语一番,小心的一抿嘴,脸红彤彤的盯着我死看。
我骚劲经不得激,偷偷把领口仨纽扣全数打开,敞着锁骨和小半胸肌,双手一撑,跳做在护路杆上,侧头四十五度,小半撮头发飘下来。
果然身后两小妞“嘤”地就神魂颠倒了。
“……没想到这么帅。”
我抬抬下巴。
“……你说上去搭讪,他能理么?”
我顺顺嗓子,来吧来吧,等着你们呢,带手机么?借我打一电话。
开场白都想好了,就等人扑腾我,两小妞分明开始挪动步伐,我耳朵尖滴溜溜的,怎么动静象是冲着别处去的。
“……焦活宝。”
我惊悚。
“焦活宝!”
我循着声音缓缓别过头,两小妞眼暴红心地跟我同一方向,大黑摩托上的身体别有韵律的坐起来,两条长腿点着地面,臧关陌慢慢的放下手,深邃野性的脸蛋在我的视野里成了全世界,打一响指,然后顺势勾指尖,我被他勾啊勾地就过去了,也不知这孙子跟那儿装睡看了多久我笑话,“你怎么才来啊。”
“***究竟谁才来啊!”他一抹脸,要笑不笑,“焦焦,我在这儿守半天,你那闷骚样儿可全看眼里。”
我脸上挂不住,走进俩步打量,这什么玩艺儿啊,你不说开bmw来任我驰骋天下嘛!
“你早饭吃什么了,怎么脑子越发不好使。”
“老早就赶着出门,什么都没吃呢。”他抓起一个安全帽扔给我,黑乎乎的特难看,我挺不乐意,光拿在手上转着玩,他骂了一句又骚,硬是把我筐成铁面人,指着车尾的牌照,“睁大眼珠子瞧。”
我说我眼珠本来就大,再睁就掉了,你陪我钻石。一看,憋气,狗屁b打头,敢情是牌照的开头字母。
“什么玩艺。”我讪讪地坐好,豆芽菜似躲在背后衬托他,人眼珠都瞧他了,我白穿衣柜里最值钱的周杰伦。
“知足吧你,我本来看上另一辆丰田的,那叫一帅!可后座没护栏,我硬是忍了,贼心疼。”他一踩油门。
“为什么啊。”风在身边呼啸而过,我只能拼命扯起嗓子喊。
“废话,”他回头瞪我,隔着安全帽也能瞧见气势汹汹,“那不然怎么载你!”
我心口一暖,嘿嘿的傻笑两声。觉得跟豆芽菜似的靠在他背后也挺拉风的。但就是不敢伸手抱他腰,就怕一神经,break,直接把我摔去不知哪儿。
没多会儿,他停车,丢我一人,一声不吭的就窜入kfc,看那急样儿,准是膀胱不够用了,我真后悔刚应该哼个嘘嘘嘘的小曲儿。
他出来时,手上多了个袋,停我面前一比划。
我听不清,着急的“啊?”,声音把自己给震了,他忍耐的抽抽嘴角,一把抓开安全帽,袋子扔给我,“吃。”
“什么啊,”我恐惧的一抖,“你上完厕所让我吃什么。”
“滚你的!你们家母鸡才上厕所。”他“噗”地一喷,又气又笑地横我一肘,“你不没吃早饭么,给你买的。”
我不客气的拿起汉堡狼吞虎咽,臧关陌居然要哈姆太郎的套餐,把那塑料玩具抱在怀里我就疯狂的想念元宝,边吃边抬头冲他笑,“你怎么知道我们家有母鸡?”
他点燃一根烟,冲我吐个淡淡的烟圈,“就这么随口一说,鬼知道你家有什么。活宝,色拉酱都沾鼻子上。”
说着伸手在我鼻尖一抹,自个儿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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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的地是一幢别墅大院,sexy的大奔神气活现的怵在院落正中,我拍拍臧关陌的大b,挺不屑冲大奔吐出一字,“俗。”
臧关陌笑了一声,就听见有人“啪啪”的拍手,抬头,门口,sexy环着胳膊示意欢迎,眼神是笑的,张口说话却冰凉,“就等你们俩了,今后再迟到,自动退出。”
屋子里十来人,挤得满满当当。我瞟一大概,乖乖,个个都挺帅,只差我一点儿了,危机啊危机。
大伙儿冲我和臧关陌行注目礼,有熟悉的声音咳了一下,我转头,就瞧见闾丘心无城府的冲我笑的灿烂。
我立马就扑上去,“想死了,想死了我!!”
闾丘笑的眉毛飞到天边去,“知道,知道。”
他是真知道,把衣兜一扯,就见一团白乎乎肉滚滚“吱吱”地缠绵唤着,蒙头蒙脸冲我过来。
我一手抓着元宝,一手从包里拿出特地给它做的花布小衣裳,裹麻袋一样给穿上,元宝俩爪子紧紧环抱我脖子,暖暖地在脸上直蹭,还亲了好几口,闾丘妒忌的跑一旁生气去,臧关陌苦笑不得。
sexy一通介绍,我才算认识全了伙伴,原先录取八人,临时有一哥们被父母截了,除我、闾丘、靳蠡、臧关陌之外,还剩三人。
黝黑皮肤的高个儿一看就是运动能手,笑起来两唇纹,满身流淌花花公子味儿,叫丰随(……丰随:是……是我,我他妈也认命了,横竖有什么配角都轮到我来客窜……),跟我一样大,但比我出息,人高考完正等通知呢,闲着没事干才来票一把。
“录取通知来了我就撤,落榜的话我就这么混着,能混到哪步算哪步,”丰随痞子低笑,我暗暗咋舌,小子牛的挺有看头,洒得不像硬装。
另两个是本家,姓林。名字都挺绕口,臧关陌一打响指,挺霸王地说索性林一林二吧,好叫也好记。那两人挺委屈地嘟囔,数你名儿最复杂,我们说什么了。
第一天报道,熟悉环境最重要。sexy拿出一别墅的平面图给我们细看,“集训这段日子,这儿就是大本营,不设具体门禁或规矩,全靠自觉。当然,你们也都明白,这段时间得对自己负责。”
说着,就要分配房间,总共四间客房,我们七人加上一sexy,俩俩搭配恰好,林一林二自然而然的搭伙,靳蠡逐一打量,跑去拉丰随凑了近乎。
我眼珠一轮,转身对臧关陌说,“哥。”
爷们挺拽的靠在墙上,鼻孔对着我,“我怕吵,你这人太闹腾。”
闾丘笑眯眯的落井下石,“可不是,我也觉你挺烦人的。”
我惊怒,元宝轮流在我和闾丘的肩上跳来跳去,谁都讨好,我一使坏,贼笑说不济我只能找肖老师了。
sexy配合地就甩了个少儿不宜的荤闪儿眼神给我,闾丘唰的变了脸,拉紧我低声警告,“焦旸,我说过吧,不准打他主意。”
声音里的威胁让我心口一紧,“闾丘,这样的玩笑都听不出?你道行算毁了,今后等着难受死吧。”
闾丘一呆,看着我欲言又止,摇摇头,苦笑着过去冲sexy说,“咱俩一屋?”
sexy一挑眉毛,压跟就无所谓,“一屋?行啊,但我屋里不能有小动物,过敏。”
闾丘低着头犹豫,元宝“呜呜”地亲了他一口,哀怨地跳到我肩上。
我乐了,这下子,臧关陌和焦元宝,俩被挑剩的主,全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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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房一打量,我那叫亢奋,条件也忒好了。电视空调dvd,要啥有啥,通宵放热水都不收钱。
四间客房彼此相对,除了sexy和闾丘特神秘,一进屋就关的死死,其他三件都敞开着自由串门,我这人说来别扭,和谁熟络之后百无禁忌,但刚认识那会情儿的要死,天生长袖不善舞。
臧关陌恰相反,把包一扔,话都不跟我客气一句,就窜隔壁和林一林二聊天,声音穿越走廊,他笑的爽朗极了,话题里全是音乐、节奏和艺术,没会儿就见丰随也兴高采烈的加入,哥们兄弟叫的热乎。
我突如其来有点寂寞,压着心脏那块呆坐了好一会儿,直到元宝扯我耳朵。
收拾差不多了,发现包里还塞着臧关陌给我买的早饭套餐里的哈姆太郎,拿在手上逗元宝玩,“你亲戚。”
没想元宝突然怒了,吃醋的吱吱乱叫着抓我手。
嘿,神了。我丫心理就管欺凌弱小的时候会扭曲,使坏的拿着玩具亲,元宝俩耳朵尖唰地耷拉了,愤怒地乱扯身上的花布小西服,见我还不停手,索性自暴自弃的沿着床溜下去,缩在墙边边背对我,怎么叫它都不理,沮丧成一团阴暗。
我擦汗。这主子还没当上明星呢,就耍大牌。
没辙,只能跑去林一林二屋,臧关陌正聊jazz聊得入神,被打断,挺烦的抬头瞪人,看是我,“焦焦?有事?”
正眼不瞧他,横竖我废人,jazz拿来当催眠听,“哪,送你们,装饰品。”
林一林二还没来得及说个“谢”字,臧关陌挺碍事的怵我身边,直问干吗。
“元宝吃醋了。”我言简意赅。
“哈哈。”傻逼一乐,不停笑,也不知道抽什么风。
我没空搭理,寒暄俩句,回屋,臧关陌跟我身后,还不停喷尿,到了走廊,才缓着气结结巴巴,“我说怎……么,么屎脸呢,父子俩一毛病。”
第五章下
收拾行李,熟悉环境,记下作息时间和规章制度,七七八八一零碎,转眼就到了傍晚。
我这才知道悠闲日子过不了多久,从明儿起就有专门的舞蹈、乐理、乐器各老师来操我们这些猴孙,sexy满脸严肃,估计不玩死一两个算生命力强。
我脑门痛,有些不堪重负的懊恼,心想怎么挺乐一事儿还得采用上课这种庸俗的形式,而且没一样是我有底气的玩意儿,什么舞蹈乐理,听着就透出一股资本主义的腐败味来,我一农民出身的苦孩子要出淤泥而不染,估计难。
心头暗喜,终于要爬上了小资拜金的温床。
一伙人待大厅里聊天,元宝东窜西窜成了万人迷,谁都亲它俩口,估计就算有一女孩都不能这么受欢迎,大伙儿跟着我叫惯了,一口一个元宝,它也乖,挺能迎合。骗了林二口袋里不少巧克力,听说还都是他马子塞的。
闾丘挺不爽地骂了句忘本的小东西,转身和丰随讨论街舞里breaking
和wave的技巧,几人都兴致勃勃,我听了两句,没懂,挺郁闷地觉得文艺爱好者们沆瀣一气(此处特别鸣谢宇真姐夫提供技术支持- -)在看乡巴佬的笑话,
就见臧关陌来劲的顺着话题占中间一片空地,一甩手耍出他绝妙的舞姿,一会儿踢腿一会儿屁股墩地的打圈。
林二吆喝了一嗓子,“帅啊,兄弟。”
大伙儿全鼓起掌来,就连靳蠡那阴人都心悦诚服的嘴脸,一块儿顺着节拍给他助阵,臧关陌被围在当中,虚荣心得到彻底满足,拽的什么似的,跳着站直身体,谁都不理,光冲我笑,“焦焦,怎样?哥跳得不给你丢人吧?”
我心头的郁闷一下子跟屁似的消散,丫的特自豪,嬉皮笑脸的冲他一竖拇指,“吊。”
Sexy一直旁观,这会儿走近,揉了揉我头发,我一吱牙,他乐呵呵说焦旸觉出危机感了吧?他们可个个有绝活,要不拼命的话,第一个被撤的就是你。
我这人超级的小心眼,阴暗到缺,就不爱听真话,越刺耳我越当空气,心说你这不是找抽呢嘛,既然不看好,那当初还硬要破格录取我?真不知想些什么……
低着头不搭理,sexy还以为我胆怯,说害怕了?
我抬头看看臧关陌,丫挺牛逼俩大拇指朝下,鄙视状。
想撤了?sexy还在那头说,我一转身,挺正经地,肖老师,商量个事儿。
Sexy面色一正,你说。
“管饭么?”我问,“现都几点了,一整天我就吃个汉堡。”
sexy叹气,笑着召集大家,“说明一下,从明天起公司管吃管喝,每顿有专门的餐车送饭来,大伙儿房间里也放了干点应急。至于今儿的晚饭,就只能出去吃了。”
闾丘开玩笑,伙食什么标准啊?
sexy看看他,不自禁地走进俩步,“亏不了你……们,还能点菜。”
我哈拉子不受控制就下来了,问想吃什么都成?
臧关陌嫌我是饿狗,对准后脖子就是一下,我吃痛,怒喝一声“元宝”,元宝张牙舞爪地扑上去,太肥,只能勉强抓住臧关陌的胳膊,吊着。
sexy笑,成啊,焦旸你都想吃些什么。
我顿觉前方一片金光,“龙虾”,嘿嘿。
靳蠡哼了一声,没吃过吧?臧关陌眼神一沉,眉头皱的死难看,这小子也是心里扭曲,自己能嫌我,听旁人口气里刻意的不屑却火了,“哼什么!有种上了龙虾,别吃。算你能耐。”
靳蠡脸色铁青,看看我俩,勉强忍耐了不言语,sexy不吭声,明摆着考验我们的应对力和团结性。
“……咳咳。”我刚要发挥,就被另一个强人抢了风头,只见丰随抿嘴,悠哉哉笑,“干吗啊这是。不就龙虾么,没啥希奇,今晚就吃,我做东,算庆祝咱大伙儿一场缘分。”
……牛逼。这人不能为敌。
我暗暗咂舌,和闾丘心有戚戚焉地对视一笑。Sexy赞赏地一拍丰随的肩,说让你一孩子请客这不是寒酸我?这顿饭怎么也得我请啊。
“切,”我笃定地,“大叔您甭逗了,你出什么钱啊,准能报销。这我还不懂?”
sexy已经走到门口,一听这话放声大笑,回头看我,“焦旸你怎么突然带刺儿了?”
我一揉眉心,笑得挺不知好歹,看看他又看看靳蠡,“我这人吧,恶劣,性情多变,就经不得鄙视,谁小瞧我,我准让他好看。”
正他妈中sexy下怀,老不正经的乐呵呵迈腿往外走,“ok,我等着。”
大伙儿纷纷盯我一眼,估计我放出豪言时周身光芒,灿烂辉煌,钻石恒久远,总之他们全羞愧,悟着眼睛溜出门,元宝颠着肥腿跟大部队一块儿挤上了sexy的大奔,剩臧关陌在身边,我俩落最后,他轻声笑,“这会儿倒知道放大话了。”
我巴结的一伸胳膊搭住他肩膀,“哥,你可得罩我。”
“凭什么我就得罩你啊,你一麻烦精,上完厕所从不知道冲水。”走近大摩托,他信口冤枉我。
其他人都挤在sexy的大奔里头,先行一步,元宝穿着花布小西服神气活现地怵在窗口,一路招摇。
我特不平衡,它倒拉风了。
“哎,刚说的是真心话么?”臧关陌边踩油门,边回头问。
“是啊,怎么不是,你可真得罩我。”
“去,”他一怕我尊臀,我吓得滋溜爬上后座,“我说你不让人小瞧的那些壮志豪言。”
我一张嘴,还没来得及言语,他哐地就把安全帽给我塞上,开车。我咕哩咕哩一大堆,全给引擎声淹了。
“说些什么都?”他回头使劲嚷,“一字儿没听见。”
我喊回去,把跟德克萨斯玩命的劲都用了,“……我说,靳蠡那小子阴的太不上道。”
“没错,妈的,你这土包子要嘲笑也就我,别人想都别想。找死。”
……这算什么话,回过神我隔着安全帽狠狠抽了自己一耳光,手特疼,让你没出息,让你听这话还觉得心头舒坦。
……其实,我刚才说……
因为你,我不想退却。
我要和你一起挥洒汗水,累得筋疲力尽。
我要和你一起飞翔,追逐梦想。
我要和你一起恣意青春,傲气壮志骄阳。
我要和你一起拥有灿烂回忆,到老俩不相忘。
幸好他没听见,否则准吐。
****
晚饭倒也没吃龙虾,就近找了停车场,信步逛,选了一家“大渔”。我一看是日式餐厅,觉得挺没劲,贵,还不管饱,林一林二跟双生子一样,铁了心夸口,说有自助式的,无限量倒是其次,主要有种啥都能点的爽快。
走到门口,闾丘硬被拦下,服务小姐为难地指着他肩上的元宝说,“对不起,宠物不能进店。”
我们七个大小伙子齐刷刷地怒了,古惑地说不让进就都撤。店堂经理一看这么多人,心疼流失的人民币,悄声打了个手势,靠,什么玩意儿,我顺嘴就编,“天大地大还是钱最大,山美水美还是钱最美。”
大伙儿乐了,服务小姐自个儿都止不住笑,臧关陌边走边冲那小妞指着我,“知道这龙猫谁啊,他儿子。”
小妞好奇地打量我,咕哝,那他是谁啊?
等饭吃完,她就知道我是谁了,基本上我一人就拿八个人的本全吃回,银鳕鱼光了,赤贝光了,刺身更不用提,基本上我连西瓜的皮都没剩多少。经理边买单边叹气,说咱今儿早关门吧。
席间臧关陌对靳蠡那叫一殷勤,不停往他碟子里塞吃的,靳蠡盛情难却,又明显有些杵臧关陌,毫不抵抗的给啥吃啥。闾丘看了会儿,拉拉我轻声说,“有些奇怪啊嘿,你们俩别在下什么套儿?”
我嘴里塞满了炸虾,眼神凶猛,下筷凌厉,元宝蹲我手边,同样穷凶恶级状,父子俩一德行,压根不知道闾丘唠叨什么,“啊?”
“废,”闾丘唾弃,随手拣起茄盒,刚送到嘴边,就被sexy拦了。
“这道菜加了牛肉末,你不能吃。”sexy正和林二聊天,也不知道哪只眼睛就看见了,头都没回,本能地拉下闾丘。
闾丘顿时呆成塑像,脸色刷白,迟钝了会儿小心翼翼的问,“……你知道我不能吃牛肉?”
sexy手上一停,皱着眉头问,“你不是对牛肉过敏么?难道不是?”
“是,是啊。”闾丘飞快接口,小小的受宠若惊,我看在眼里,觉得心口挺疼,“就是说,你……记得?”
sexy无所谓的恩了一下,“……我就模糊记得你们俩兄弟有个谁是不能碰牛肉的,至于哪个还真搞不清楚……”,说着,叫来服务生加菜。
闾丘也不追问,自顾自笑得傻兮兮,把茄盒推给我,我看着他的侧脸,叹了口气。
一顿饭吃得热闹,八个人聊天唱歌,清酒梅酒都夯了不少,我一激动就贡献了拿手曲目小毛驴,臧关陌喷笑,元宝耷拉着耳朵尖哀怨地躲在闾丘身后。
Sexy倒是伯乐,说焦旸其实你音准音域都不错,可惜吐纳混乱。我得意地昂了昂脖子,退臧关陌说你听见没,他下巴颏在桌子上,喘着气傻逼兮兮,“我……我笑伤了,被肖老师您……逗的。”
结账后,走出饭店。谁都没冲我们这伙人热情洋溢的说欢迎下次再来。
元宝举起爪子拍拍鼓囊囊的肚子,哀叫着扑在闾丘身上“吱吱”没完,闾丘一顺它的毛,心疼地冲我瞪眼,“焦旸你也不看着,给它吃那么多。”
我心说我哪有空啊,下筷都后悔没长两双眼睛。
闾丘和靳蠡搭sexy的车回去,林一林二和丰随打算一路晃回别墅,沿路逛逛街,熟悉周边。
问我俩要不要一块儿,臧关陌搭着我肩膀,笑笑摇头。
分道扬镳,我跟在他身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晃,“哎,咱俩去哪儿?”
“找个人贩子,把你卖了。”
我嘿嘿傻笑,当街就给他唱小毛驴,他一个指嘣,“还让不让人活了?我告你啊,今晚别给我撒酒疯乱放炮。”
骑上大摩托,大约转了两路口,就瞧见一挺低调的木门,夜色里透出稳重却妖娆的华丽,门上雕着漂亮的书写体,“lajors”。
臧关陌随性的一推,门吱呀开了,他举步,回头一扯我,说走啊,傻站着干嘛。
这……哪儿啊?你真要把我给卖了?
一害怕,淡薄的酒精散发,我挺不争气的抖抖抖。
“毛驴啊你!”臧关陌喷笑着使劲拉我,“卖你?那也得有人肯出价啊。”
走进去,原来是一酒吧,暗淡的灯光,人不算多,但也把窄小的空间撑得拥挤,前方一块平地上搭了个台,一女的扭着身体疯唱,脸上涂满了油彩般的浓妆,穿的挺夏威夷风光,裸露在外的肌肤上碎钻闪烁。
我还是头一回踏足酒吧,难免战战兢兢,跟耗子似的灰溜溜黏在臧关陌身后,这小子摇着肩膀特拽,不少人溜着眼神瞄他,男的女的,荤的素的,我有些烦闷,一扯他袖子,装乖,“哥,咱走吧,我不喜欢这地方。”
他回头,胳膊一伸,勒住我脖子往前勾,“怕什么,我又不会害你。”
“你要有心害我,我也没辙。”我挣脱不开,跟着他往前踉跄了几步,臧关陌直奔吧台,坐稳之后对着酒保喊,“嘿,阿卡。”
那个叫阿卡的酒保正擦着杯子呢,闻言抬头,冲这儿挥手,仔细地把杯子放下,走近,和臧关陌一拍手掌,又互捶拳头,交情特熟的样子,“gin tonic?”
我严肃地摇头,“俺只喝茅台。”
“噗——”周围零星散座着的人全喷出一口口狗尿,臧关陌叹气,“会习惯的,我就惯了。”
说着,一拍我后脑勺,冲着阿卡说,“别了吧,每晚都喝这个,腻。”
“你腻我可不腻。”阿卡就一铁人,我这么幽默他愣是没笑,面无表情地拿起摇酒壶,“刚调了一杯,别浪费。”
我就觉得跟进入异次元一样,他们玩的这套全然陌生,好奇的看阿卡往杯子里缓缓注入颜色凌厉的液体,“这就是鸡尾酒?”
“确切说,是鸡尾酒其中一种,gin topic,”臧关陌拿起酒杯端详,细长的手指有节奏的惦着,“金酒加汤力水调和。”
“我也来一份。”我一听“金”这个字眼就知道准是好东西。
臧关陌啜了一口,享受地叹息着,没空搭理我,倒是阿卡挪过身子打量,“小朋友,你打哪儿钻出来的?”
我看看他眼角眉梢掩不住的沧桑,心说多大年纪的叔叔啊,说话也不嫌肉麻,“火星友人。”
阿卡微笑起来,把摇酒壶放在一边,拿起抹布细细地擦着吧台,我发现他的每个动作都充满认真却不羁的味道,这种独特恰使他平凡五官突兀的生动起来。
阿卡说,我知道了,你是焦旸。
****
阿卡神仙认出我是焦大少爷之后,情况就诡异起来,我敢保证他跟臧关陌两人订了黑心契约,指不定性臧的洋鬼子就是想把我卖给他做牛做马。
这么说有些狼心狗肺,但总之,阿卡脱下那黑乎乎的围裙,打开隔板,走出吧台拉我从后门走出巷子,臧关陌乐悠悠的看着,任凭罪恶在眼皮底下发生,也不救我,自顾自跑进吧台,扛起阿卡的名号给人乱调酒。
这条巷子,就跟所有黑道片里看到的场景一样,杀人放火强奸吸毒的第一现场,就差没几个垃圾袋烘托气氛。
我一拍胸口说你他妈究竟想干嘛。
阿卡说你随便跳个舞蹈动作我看看。
我说啊?
阿卡说还不懂啊你,性臧的那小子缠了我四个晚上,什么肮脏的手段都用,我快被他整疯了,晚晚失眠,没辙,只能答应教你。
我跟傻子一样,问,教什么?
还能什么,街舞,否则你凭什么跟人争。
我他妈真够了我,一整天尽有人拿这事挤兑我,没好气地冲他喊,我可什么基础都没,你能在一晚上让我开窍?你这么厉害?
阿卡笑了,我估计要让张纪中看见准会不计代价签他,什么是绝顶高手的风范!
阿卡说,不然你以为,臧关陌那小子干嘛想尽办法求我。
一个半小时后,我被阿卡拖回吧台前,良心说话,我真不想这么窝囊的出现在群众眼前,可实在没力,脚都不是自个儿的。
阿卡把我往高脚旋转凳上一扔,恢复面无表情的铁样,额头上居然一滴汗珠都没有,相形之下,我浑身的水,根本是条鱼。
臧关陌良心被狗吃,一瞧我的残样儿,跟中彩票那么乐,感激地一捶阿卡的后背,“谢了嘿,哥们。”
阿卡看看我又看看他,嘴角一憋,习惯性的拿起摇酒壶,皱着眉问臧关陌,“壶里有东西?”
“啊,差点忘了。”臧关陌也不知道在兴奋个啥,拍额头又抓头发,小儿多动症延年发作,“我照你教的,调了杯gin tonic。”
倒入杯中,递到我面前,凶巴巴的,“喝。”
我整个人都累成滩泥,奄奄一息地从睫毛底下放出点光,他终于有点儿人味地摆出些许心疼的表情,“你刚不说要喝的么?哥亲自调的。”
我小声咕哝,就是你亲自调的我才不敢喝。话是这么说,但我终究挺赏面子的啜了深深几口。
“怎样,什么味儿?”
“你这不是多问么,”我甩头,汗珠飞溅,“跟你刚喝得不都一个味儿。”
阿卡扔过毛巾盖我头上,“焦旸你不懂,每个人调的都不会一样。即使同一人,调给他的不同的谁谁谁,也不会一样。酒能透露爱恨和深浅。”
我又啜了一口,基本算是什么都没品出来。
臧关陌拉着我说不早了,咱也得回集中营呢。听完阿卡那句话,笑着掴了掴我脸,“当然不一样。”
“是是,”我半死不活的跟着他穿过人群,走出酒吧,“你调的,特别好喝。”
“知道为什么?”
“您指示一下。”
他一抬头,星空黑幕,映在我俩眼里,剔透闪亮,“因为里面放了爱啊。”
****
回到别墅的时候,十点不到,大伙儿还没睡,路过走廊,我一个没站稳,差点被丰随撞到。
丰随赶紧扶着,急乎乎地冲我俩问,“回来了,哎,你们那儿有黄连素么,或是治拉肚子的糖?”
“没……咳,没有。”我喝了臧关陌那杯酒之后,就被停过咳巴。一路还特亢奋,不停给他说鬼故事,估计这小子怕,脸色发青不理我。“怎……么,咳,了?”
“靳蠡,”丰随一摇手,又冲去林一林二他们屋,“可能吃不惯日本菜,拉肚子呢,三四趟了都。”
臧关陌这会儿乐了,低声说,“我塞他那么多生蚝,不拉肚子才怪了。”
边说边走回屋里,我今晚虽说没喝多少酒,度数也都低,可毕竟清水惯了,不免有些晕乎,抬头,臧关陌有三个眼睛,“哥,我心口特别暖。”
三只眼,每只透着不耐烦,“你暖什么啊,又不是为你。”
“不为我你为谁。”
三只眼的妖怪说,我纯粹看不惯他那阴阳怪调。
正说着,白浪哥又唱钻石钻石亮晶晶,三只眼的妖怪替我从兜里拿出手机,瞟了一下扔给我,“哎,你未来宝贝。”
我拿过手机,通话健都没按,就呼的摔床上,死睡过去。 六、关于坚持。
晴空万里,壮志骄阳,伴我高飞。
其实,困难通常只是起点,熬不过的坎是坚持到几时。
痛都没个尽头,或许一转念,我转身了,我就放弃。
也或许,咬一咬牙,走到底,单纯地活过这辈子。
那时候,我能看见你老了的样子。
如此年轻,誓不低头。
****
我悠忽地回到十二岁那年,连冬死小子在某个清晨鬼祟而光荣的拉我在大树底下吹嘘,阳光隔着树叶的间隙,阴影连绵,连冬一张龌龊的鬼脸,哎,焦旸,我昨晚儿梦见女人了。
“王你他妈八蛋!”那年月,我已然好胜心强烈,春梦被抢先,怒不可遏,“怎么不叫上我!”
连冬挣脱开我的愤愤然,往前直跑,故意咂嘴,笑成色胚,叫你?叫你干吗啊。雏儿。
“靠,还来劲了,”我跟他后头直追,每每伸出手,总是差方寸,连冬的衣袖离我指尖那么一点,那么一点点。“尿床了吧你,几床被子啊?尿了,一准尿了。”
树影摇移,树影摇移,俩小屁孩儿,在岁月交错里,觥绰青涩,连冬每每回头,快乐的眼神,脸阔越来越显棱角,我清晰地看着他的身体一寸一寸拔高。
我谁啊,从来不甘示弱,从来斗志昂扬,不准你比我先够着黑板上的灯框。
梦遗了,变声了,追妞了,打手枪了,考试了,毕业了。
终于长大了。
连冬最后一回头,哎,焦旸,我爱上一个女孩儿,不是梦里边。
发烧你,我咂嘴,本来这就还在梦里,你爱上谁,我瞧瞧。
连冬往一片蓝天伸出手指,我看过去,日出东方,光芒万丈,谁?究竟谁?
努力一瞪眼,猛然清晰,我被震的一哆嗦。
靠,臧关陌轮廓鲜明的脸,大清早的寐成睡颜。虽说是两张单人床,但相隔不远,看得清楚,分明就是勾引。
要说老天不公平,人鼻子怎么就长那么高,塞钩子了吧。我挺不平衡地伸手触了一下他的鼻梁,羡慕就跟洪水那样汹涌起来,真他妈帅啊,早两年我就发现了,男人的容貌很大部分就取决于一管鼻子的出息。搁我身上,就是叹息,偶尔戴一次有形眼镜止不住地往下滑。
“洋鬼子,”我嗫诺着,仔细打量他一眼,憋着嘴笑,心里有种无耻叫虚荣,就跟人这美鼻子属我似的。
一动手脚,黏呼呼的那叫一难受,低头,敢情还穿着昨晚的衣服,这都该生蛆了吧,又是吃饭又是被阿卡不当人的死操,浑身几把汗。黏腻的不堪忍受,跳起身拿了换洗衣裤就往浴室钻,回头刚一探脚,就听“吱”的惨叫。
我***魂都吓飞了。
所幸脑海里尽琢磨着阿卡昨晚教的滑步,探脚出去根本没用着力点,元宝一咋呼我就收劲了,怎么说也没实质性地伤害小祖宗。
搁不住元宝铁了心要跟我拧,眼眶飞泪地从悬空的脚底下跳窜着,一路爬到隔壁床上,肥屁股蹲着臧关陌的耳边,爪子赛在嘴里,那叫一含冤,那叫一委屈,任凭我跟孙子似的哄它,把包里的话梅拿出来,它都一概不理,扯着花布小西服作势要脱,以充分表达对我的不原谅。
靠,殴打你。
我又急又慌,真有些火了,举起手,终究是不舍得。
吵闹中,臧关陌也别摆骚样了,终于揉着惺忪双眼,醒了,一抬手推开元宝的肥屁股,“焦焦,我说你真够可以的啊,大清早就闹腾。”
我看着他半醒不醒的迷蒙样子,呆呼呼的答茬,“别诬陷啊。”
臧关陌抓着头发一阵挠,眯眼看看元宝,皱起眉头,“你踩它了?”
“没。”
“那你儿子肚皮上是什么?”
我仔细一看,冷汗刷刷得就下来了,靠,元宝昨晚吃太撑,花布小西服衣襟爆裂,一片雪白的毛,一个浅灰色的脚印。
杀人凶手,证据明显,态度恶劣,我羞惭不堪,低下罪恶的头,“我压根没故意,小家伙也不知怎么了,别扭闹个没完,要不问问闾丘吧,别是哪儿不舒坦。”
“用不着。”臧关陌安抚地拍拍元宝的脑袋,元宝爱娇地往他身上直蹭,妈的,我暗暗咬牙,你是一母的吧你!
臧关陌满身贵气的伸长手脚,随手穿上背心,走过来,一顺我头发,猛力推进浴室,“你真***臭死了。”
拉起浴帘冲澡,臧关陌把CD开的巨响,靠在门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这才知道,昨晚我扔下手机睡傻了,臧关陌洗澡看碟,压根忘了去把元宝领回来,渐渐各屋就寝,元宝上演咪咪流浪记,肥腿摸回屋里,臧关陌挺疼惜的陪它玩了会儿,等爬上我床边要晚安时,老爷我压根睡死了,梦中连个温暖的抚摸都没有,元宝蹲在床前一整夜,就等我醒。没想到苦守寒窑的结果,就是一大脚丫子。要搁谁都是满心仇恨,何况它还不是人。
“你说真的?”我关上花洒,伸出手,一条大毛巾塞上来,“我不能这么没人性吧?”
“谁有闲空逗你啊。”他在外头嘻嘻索索一阵子,也不知道捣弄什么,突然一把拉开浴帘,我猛惊,下意识地拉开大毛巾,飞速拦腰围住。
浴帘外是臧关陌痞子嘻嘻的笑脸,手上拿着DV,我一打量,SONY的最新款,嘴角不自觉泛出谄媚的笑意,右手不受控制的伸出去,我一毛病,高档货甭管归不归我,都想摸一爪子留印,止都止不住,臧关陌一看我那样,乐了,起劲地按下RECORD,“来,焦焦,给摆两帅样。”
那还不容易,我愣是没造型也够帅,两人嬉笑着闹了好一会儿,我左手始终抓着大毛巾没松劲,臧关陌镜头下移,不怀好意,我警觉,“焦焦,”他抬眼冲我眨,“害羞啊?”
“滚吧你就,”我挺深沉挺险恶的笑起来,“咱比比大小,敢不?”
他咋嘴,歪着脑袋看我,嘴角的笑纹越来越深,一手拉着裤腰,“啪”一弹,“那你可得输得赔了裤子还陪那什么……”,说着,自己笑得受不了,一弯腰,挥手出去。
我松口气,一下子背靠在墙,瓷砖上雾气蒙蒙,我的心脉带有绝境之后的狂跳,打开冷水狠狠冲了几下,擦干,穿衣服。
收拾整齐,走出去,元宝似乎气消了些,爪子举着我的话梅,往嘴里塞,我试探地摸摸它,还行,发出撒娇的吱吱声。
“哥,”臧关陌整床铺,听我叫他,头也不抬,干吗?
“我昨晚说什么了?”
“屁都没说。”他一听这话,似乎特别愤怒,冲我就是粗口。
“奥……”我抓抓耳朵,“就光顾呼噜了?”
“那不然呢?”他不起劲地看看我,“好像半夜起来撒过尿。”
“撒完尿就没跟你交待什么?”我揉着元宝的肚子讨好,元宝大老爷亲了亲我手,恕无罪。
“你当我病呢吧,”他瞪眼,“半夜三更的不睡觉,光等你撒完尿听你指示?”
说着,过来推我,走了,吃早饭。
“那……我就没夸过你调的那杯GIN TONIC特别好喝?那杯放了……调料的……那杯?”走到门口,我巴巴的问。
“没,”他嘟囔,“我等一晚,你一句都没夸,先醉后睡,跟驴一样。”
****
要说,还是得感谢连冬这不着实际的明星梦,愣愣呼呼就扫到了我的幸运尾数,咱也算享受一下准明星的待遇。
有公司出钱,肯悉心栽培,哪怕我就是过渡一下的陪衬,也算赶上了发育长身体的好时期。补啊,啥有营养咱吃什么。搁上不用自己掏钱的,我就吃到吐。
宏伟理想,早饭太过丰盛,基本上能想象的都一溜排的列在长桌上,甚至有综合营养片。
SEXY拿着一叠食谱,挨个捏着肩胛骨,“记得多补充蛋白质,跳起舞来,消耗的能量和体力可不是一点儿。”
臧关陌一看就是有经验的主,精挑细选叠了一盘往桌上一放,刚打算吃,看见我盘里的食物,皱起眉头挑剔,“焦焦,你有没有脑子。”
“没脑子,有胃口。”我塞一嘴蛋挞。
臧关陌一巴掌打翻我,说得合理搭配,要搁你这样子,三个月就糖尿病等并发吧。
闾丘坐一边,看着我俩直笑,元宝一见他就不认我,钻在闾丘的盘子里直吸牛奶。
SEXY把食谱仔细贴在磁性白板上,过来一瞧,对着闾丘,丁点责备的口气,“干吗把蛋黄剔出来?”
闾丘抬头看他,“不爱吃。”
SEXY也不言语,只一径摆出死人脸,拿勺子舀起蛋黄,严厉的往闾丘面前一搁。
切,臧关陌出声挺闾丘,人爱吃什么,你管太多了吧,叔叔。
我叹口气,拉着臧关陌的衣角,冲他摇头。
闾丘下不来台,拍着元宝的脑袋,“我真不爱吃,打小的毛病。”
SEXY不屑的哼着,“什么打小,你以为现在算长大了?毛孩子一个。”
闾丘脸色一凛,一咬嘴唇,抓起勺子,跟吞糖似的吞下一整个蛋黄,吞下后也不喝水,只拍着元宝的脑袋发呆。
靠,臧关陌似笑非笑的一拍手背,掉头冲我说,哎,差点儿忘了,给你未来宝贝打个电话吧,昨儿我唬她呢。
“你唬她什么了?”我听着,没怎么上心,“她待我身边久了,别的没学会,光偷了我一成的聪明过去,怎么着也不能被你蒙骗。”
“我说你被我绑架了,不打算放人,多少赎金也不管用,让她死心另嫁吧。”他笑嘻嘻的,丰随正巧过来,两人横空对拍一掌,打招呼。
电话拨过去时,周黎那丫头压根还睡得不清不醒,嘴里咕咕哝哝,啊?焦旸啊?奥……
我挺憋气的,说也没见你怎么担心我啊,受伤了受伤了我。
周黎一听,乐了,少来这套你,早把我忘了吧,昨晚睡死了不接电话且不说,怎么早会儿也不记得打过来。
我沉默一下,本算计好的满肚子油嘴滑舌突然变成空白,对着话筒仿佛看着周黎笑意盈盈的脸,“……黎,我不好。”
原该是那丫头聒噪的撒娇或趁势而上的责备,却也只剩下无言以对,我俩就在没有痕迹的成长里,消磨时光,周黎说,你没有不好,等过了这阵子回家,我们就都好了。
我嗯了一下,敏锐的问,你怎么很累的样子,昨晚几点睡的?
啊……嗯……,那丫头开始支吾,我追问,你这阵子干吗,是不是老上网?又在娱乐BBS上耗着?用德娘子发贴?
那是大半年前,周黎有阵子小迷仔仔,说他的冷幽默特可爱,跑去各大BBS找花絮,待久了手痒想发言,问我叫个什么名儿,我当时正在给德克萨斯唱小毛驴以治疗她的产后忧郁症,随口说德娘子吧。
当时周黎红着脸,欢喜得用这个ID注册。
现在回想,我也还有些小得意,周黎却在那边不言语,半晌,她幽幽叹口气,“焦旸,我不泡BBS了,我现在……跟网友聊天呢,也不叫德娘子了,听着怪蠢的。
我一口气差点没上来,靠,哪儿蠢了,想当初炫耀给连冬听时,他都连声夸奖很有我的风格。
我现在的网名叫洛菱,她在那头笑得开心。
“真俗,挂了我。”
搁线,我等待怒气翻江倒海,却终究只是涌起一点点,然后轻松不见,我回头一看深深的走廊,前方海阔天空。
六岁时,我跟着我爹下海摸鱼,一旁差不多大的孩子估摸出道早,是个老手,个子比我小,反应却贼快,一手下去,分量足足的提起鱼来,小子不掩盖得意,冲我挑衅的笑。
丫的找揍,我一吸鼻涕就想扑上去勇猛勇猛,我爹跟抓小鸡似的拎住我脖子,焦旸,给我记住,你是一普通人,生来也没带天才。不会怎么了,不会就给爹傻练,只要付出,你就是赢了,你就有资格摆臭脸。可要啥都不努力,光顾为面子摆臭,你就一孬种。
这话在那天的暴风雨里,跟咒语似的刻死在脑海。我这人就是死要脸,赌下什么都不当我爹口里的孬种。一爷们家,如果连自己爹最起码的指望都达不上,那真是不用混了。
所以,当培训课程正式展开,我还真是愣没怵。
重头戏果然如臧关陌所料,跳舞,老师是个二十五六岁的男人,身穿紧身衣裤,乱糟糟的长发系一条红色的扎染,艺术家的典型,静止时看着挺娘,舞动时神采飞扬。
先是放一段录像,让跟着跳,我尽力了,结束后只觉得头晕眼花,老师拉着SEXY耳语,手指我,别人都挺着急的,就靳蠡面无表情,基础太差,勉强也够累。
臧关陌冷哼,焦焦,你看着,我迟早揍他。
我笑,“没必要。我可刚起头,你甭添乱。累不累,现在还不到时候”
SEXY原先还犹豫,听我这话,松开眉头,对老师颌首,“那就按你的意思吧,带他们几个过去练,”回头看我,“焦旸,你基础薄,跟不上大伙,先补课吧,教学录像带留给你,几时能加入他们就看你自个儿的。”
臧关陌落在最后,看人都走了,贼兮兮地从DV里取出带子,临空扔给我,“接好,可是宝贝啊。”
跳开早上拍的那些色情镜头,快进,PLAY,我一口水差点喷出来,不带这么虐待人的,阿卡平凡的容貌配上不甘愿的神情,整张脸非常难看,盛满屏幕,“哎,性臧的小兔崽子,你忒得寸进尺啊你,我都答应教你那谁了,还录什么VCR。
臧关陌的声音,“他笨的石破天惊,准记不住,得常看常练。”
谁们笨的石破天惊,无耻的洋鬼子,无耻糟踏博大精深的中国文化。
无耻的谣言,无耻的臧关陌,他妈我今儿才发现自己会笑得这么高兴。
无耻的焦旸,无耻的傻逼焦旸,被人逞了口舌之快,被人用一盘录了跳舞动作的VCR就甘愿自觉奋力到大汗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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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这么大,就没这样累过。
“妈的,把不把我当人了你们,这日子没法过,老子逮谁屠谁,同归于尽,”现今,基本上我睁开眼就能冲人怒骂,神志不清的状态下都口齿流利,跟一崩溃的童养媳似的,起先臧关陌还拧我俩句,久了知道我也就是那么一发泄,该洒的汗可一点没节约,就也乐呼呼地看我到处乱咬人,还买了一张淡绿色的轧花纸,搁我床头,塞我一支笔,“焦焦,写俩字吧。”
提笔就挥霍,“我是一疯狗,拼了。”
还让元宝用爪子沾着墨汁留印,忒摆有气势。成功地在我们屋营造了地狱气氛。
这一个多礼拜来,我把这辈子的苦头都积攒着给吃了,培训课程一顺儿展开,语言、音乐大伙儿基础差不多,我天生一伶俐,光芒遮掩不住,开口把“大刀倒吊吊大刀”说的贼溜的时候,臧关陌还在那头“刀、刀……”个没完。
唯独跳舞,基本就忘了还有我这号人,也成,越忽视我,我还就越来劲,猛了头的躲在单间里头苦练,进步这玩意儿,其实自己心里是有谱,每当尸体似的趴在地板上再也不想动弹时,脑海里就是靳蠡他们吃惊的脸,阿卡掩盖不住的赞许,臧关陌笑得肆意飞扬。
基础教学带我就看了一遍,靠,被阿卡那神人点拨过,我缺的不是理论或技巧,只是时间和累计,带子塞给元宝练牙,小东西,也就它有良心,哪儿都不去地陪我,无聊了学我摇摆几下,不然就趴着睡觉,闾丘有空摸摸它的肚子,然后上网找宠物减肥的资料。
本以为丰富多彩,却根本就是一枯燥,白天培训一完,吃了饭,臧关陌就跟提审犯人似的拎我上大B,丰随有几次好奇得想加入,都被拒了,挺不爽的,说你们俩搞小团体啊。
臧关陌说,是啊,怎么了,我就乐意跟他一块儿。
我一路傻笑,等眼前看见lajors低调的妖娆时,抽着筋泪流,基本上这条命是要载在阿卡手里了。
就这样,在白天的苦练和晚上的特别小灶中突飞猛进,臧关陌压根一变态,每晚我的样子越残缺,阿卡眼里的凶光越凌厉,他就越乐,骚劲满处飞驶,酒吧有个叫maya的驻唱丫头迷他不是一宿两宿了,那春意荡漾,秃子都能长出毛,谁们看不出,人丫头为他把班都给换了,成日陪着笑脸讨好,臧关陌也就是缺,对人没对我一半好,怎么着也看不出有意思,你没那心思也别拿人小姑娘逗乐啊,每跟着阿卡从后门回酒吧,就见洋鬼子漾着骚笑跟maya斗嘴,不给人希望也不断人念想,妈的,缺德成这样,你也算枭雄。
“吃醋了?”停在大本营门口,臧关陌下车搀我。
我早没活气了,一整个肩膀搭住他,“吃了,今晚吃虾仁时,我蘸了不少醋,就好这口。”
“呲——”他舔着牙笑,元宝一听我俩声音,从不知谁的房里窜出来,乖巧地呆在门前等。洗了澡,臧关陌边给我按脚脖子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酒吧里谁谁谁的趣事,我起初还津津有味,听久了那叫一烦闷,都什么乱七八糟人啊,赌钱的嫖妓的,这世上蒸馏水族就剩我了,“你跟那儿玩挺熟啊。”我打量他。
臧关陌的睫毛特长,垂着头也看见阴影一片,他站起身拍拍我脖子,点燃一根烟,“每晚上泡在那儿,还能不熟?搁不住我这张讨人喜欢的脸啊。”
切,我一扑一扑的,想掐了他烟,未遂,反倒被他喷了好几下,“不过,那都是表面的吧?啊啊?没跟我一块儿开心吧?啊?”
他躲着我的扑腾,要笑不笑,“你真这么觉得?”
“用觉得嘛,我脑子这么好使,你跟谁还能得劲?”我顿了一顿,“臧关陌,跟你说真的,酒吧那些人除了阿卡,你可别深交,没好主儿。”
他深吸了口烟,掐灭,大笑着往浴室走,“洗澡了,洗澡。”止不住乐似的,笑得很温暖,回头冲这儿,食指放嘴唇上,飞个吻。
我一呆,没能反应过来,就见元宝冲那方向一蹬肥腿,神魂颠倒,爪子也回个吻。
“靠,是给你的嘛!”一把拎住元宝的耳朵,小没长眼的,愤怒死我了。
——SEXY是只狐狸,老又风流。自gt43由gh6自f3f在
这话出自一张性感的嘴,臧关陌边说边用手肘捅我,觉得玩弄我挺有意思,真他妈不上道。甭管谁问,他都摆出巨丑恶的嘴脸,焦旸?谁管他啊,巴不得他落选,竞争对手少一个好一个。
听多了,我比针眼还精致的心窍坑坑洼洼,斜起眼珠子,你真心流露吧?
神色怀疑,性焦的白眼狼,臧关陌血从喉头喷,估计这辈子没遇上过这么狼心狗肺,说给阿卡听都得骂他瘟生拖累人,拳头笔直飞上来。
难得空闲,大伙儿聚在林一林二的屋里,SEXY剪辑了一张世界各国当红BOY
BAND的现场精华,搁碟片机里播着,充当背景音乐,大伙儿三两成群在聊天。我坐在沙发上,眼神飘到窗户边,臧关陌和丰随并肩站那儿说着话,风把丰随身上的白衬衣吹得飘飘洒洒。
臧关陌对他挺有好感,纯哥们的那种,不止一次跟我耳边唠叨了,说丰随是个模子,有血性有脑子,重要的是懂手腕却不虚假,我觉得这话有点儿过,要论脑筋没人能及得上焦家小青年,丰随的通透纯粹被靳蠡给衬托的,那孙子忒阴了,卯准我和林二实力最弱,成天踩我俩痛脚,就怕谁不知道他欺负弱小。傻逼,我鄙视。铲除异己无可厚非,你也含蓄点儿,哪天我死了,就算不是你杀的,也背最大的黑锅,标了准的傻逼。
“焦旸,过来坐,给你算命,”闾丘拉开我的左手掌心,“不错嘿,事业线纹路清晰。”
“是么!是么!”瞬间,跟前就剩闾丘白衣飘飘,飘成心爱的大钻石,“我是不是能特有钱?几岁发财?能买上大别墅么我。"
闾丘打我脑门,我顺势反握,来,给你也瞅瞅。
会么你,别瞎看。他笑着随我。
我别的不会,光看出一条来,准着呢,错不了。
什么啊。
靳蠡那阴人挺感兴趣的,伸长了脖子过来,估计他是一情盲,我也不避讳,看着闾丘眼睛,意味深长,“爱情线哪。”
闾丘的笑容一下变得僵硬,唇角浮现出若有若无的弧度,让人不忍,“是啊,你看,”翻过手掌向着我们,“……断的。”
我心里一咯噔,本能抬头找sexy的身影,他正特有滋味的弹下巴,视线焦点,我随着看,眼珠子差点裂飞,元宝窜在柜子上冲着哈姆太郎瞪视良久,终于被敌人完美的笑容激怒,一伸爪子,决斗了决斗,噼里啪啦把人推倒,还狠狠踩上一脚,为贺胜利,屁股一扭,后腿一抬,居然滑个poping里的碎步。不伦不类,人模鼠样,还骄傲的很,骄傲的很它。
我的汗顺着额头就下来,SEXY笑得打跌,回头找我,“它跟谁学的啊,焦旸,谈一下吧。”
和sexy谈完后,我蔫头蔫脑的坐在花园里发呆,太阳直晒,那叫一热,汗水湿透了背脊,一想到今后的苦,我真想偷偷溜回屋子,行李一收拾,我他妈偷了臧观陌的钱包,我跑路,老子不干了。
什么狗屁理想,这原来就不是我的地盘,误打误撞,不乐意了干吗耗在这儿累得不像人样,干吗就为了那个谁……那个谁……
靠,那个谁晃着膀子走过来,上身赤膊,还有人比他更爱骚么,勾引我吧……就是勾引我了,打好久以前就存着心的。
我迎着阳光一眯缝眼,心里骂咧的话茬都接不上了。
“呐”,臧关陌属狗的,就喜欢蹲草地上,两手往身边一撑,扔了罐冰水给我,我也不含糊,打开往嗓子里灌,这天热的邪行,一蹭臧关陌的胸膛,特黏。
“放尊重点你,别动手动脚,”臧关陌笑嘻嘻地一推我,我索性脑门都拱上去了,嘴上凶狠,怎么了,就冲你耍流氓,靠,真辣,大爷我好这口。
推搡着,嬉闹着,臧关陌手上一使劲,我就唧唧歪歪了,不公平,一路成长,人吃牛肉我吃草,武力取胜,真他妈无耻。
“小样儿,细胳膊细腿也敢挑我,”臧关陌把我反手制在背后,压紧,眯着眼凑近我,热……我心脏里跟长个跳蚤一样,怦嗵怦嗵,武力分子威胁问,“刚sexy跟你说什么了?”
我一蔫,两眼珠子满是迷茫,“下周一考试你知道吧?”
“嗯,听说了。”
“决定我能不能留下来,知道吧?”
“听着,”他一敲我脑门,“能不能留下来,决定权在你自己,懂么。我臧关陌插手的事,没失败两字。”
我真想啐他,当自个儿皇帝老子呢。滚蛋吧,皇帝身边不是宫女就太监,我一个都不好。
继续幽怨,“我也算拼得够狠了,就为留下来。”
“明白,明白,做明星,发财,买大钻石。”他笑着。
“……”也否认不了,我擦擦汗,热……皮肤都烫了,这天忒热,热到有借口,做错事也能赖。“更为一个人。”
丫起初还心不在焉的哼哼着,一听我这话,猛地身体僵了,啊……啊?嘴唇特拧巴的抽着,跑我跟前一蹲,你刚说什么?
靠,这是人的表情么,我就是欠揍,爹妈不舍得,结果被自己甩一巴掌。
他要玩世不恭的笑,我可以吠,了不起踹,断了骨头谁都不好过。
要终尝溯愿的得意,我俩狗男狗男即地成奸。
错愕,我就装傻。愤怒,我铁了心栽赃,荷尔蒙过盛,过盛你。
什么都不是,他脸上,是我这辈子都忘记不掉的恐慌。
我是病菌。
靠,你恐慌个屁啊!我说是为你么,有说那人是你么,我哪儿像病菌了,我那么正直健康,算账飞快,长那么好看小姑娘都喜欢……你先招惹我,存了心的害我,整天觉得对不住周黎我还……靠,靠靠!
不用照镜子都感觉出五官的颤抖,从眉尖延伸,我能听见牙齿打战。
“焦焦……你听着,”臧关陌得脸色也跟鬼差不多,估计被我吓得,“别拿这种事儿玩暧昧。”
低级,孬种,我终究一孬种。居然学会了装傻。“什么啊?你问我刚什么啊?我说,sexy跟我定个协议呢,只要点头,他保我飞黄腾达。”
“焦焦……”臧关陌犹疑地盯着我,半晌,低下头也不知跟谁生闷气,懊恼得一捶脑袋,特重,粗鲁的往地上躺,“嗯,要你做什么?”
“那个。”
“哪个啊?”他皱起眉头,挺不善良的看我。
"......"
“你别屁放一半还回收啊,说整了,做哪个?”
“鸭子,他一个人的。”
"......"
"............"
“操他妈!”窒息的沉默之后,臧关陌愤怒的跳起身,脸色难看成一厉鬼,凶神恶煞,我冷眼看着,心里些许可悲的快活,说别操了,我都点头了。
我故意的,神情特别下贱。
下一秒,他掐紧我脖子,用力。
呼吸仅仅停顿三秒,尚未恐惧,他已经撒手,我抚着脖子,呆呆的咳起来,胸腔痉挛到骨头都痛,他在身边,环着胳膊胸居高临下,“知道怕了?干吗编这种谎话?”
我一抡胳膊挥开,手扇到他脸颊,“道歉,差点死了我。”
“你把事儿说清楚,我就道歉。”
“拉倒吧你,我他妈不稀罕你那句对不起的屁。”
转身就走。
是落荒而逃吧。
放屁,焦旸铁人,从不害怕。
晚上坐在lajors的吧台前,满眼的放纵人群,我啜着汽酒,把事儿给阿卡一说。
——Sexy火眼金睛,早把事情看出大概,特地因材施教,给我订计划,从这礼拜起,每天下午长跑,练体能。
阿卡仔细地擦着高脚杯,要说这也是怪胎,杯子就跟他女人似的,温情脉脉的爱抚不嫌够。
全都擦蹭亮了,阿卡摸摸下巴说,“你们头和我想一块儿去了,昨天也和他商量呢,”说着一指身边的臧关陌,那孙子伸长脖子挨边儿偷听呢,我一直没给他好脸,吃完饭也不等他,自个儿散步过来,他推着大摩托跟老半天,最后一火大,把车扔路边,两哑巴傻乎乎走了半小时,我心说他妈也甭长跑,改竞走了。“说你基本功凑合了,关键是体能差点儿。”
我茫然四顾,眼白都不赏赐,“这儿有人么?”
臧关陌打从喉咙口冷哼一声,转头叫住maya,跳舞去?
小姑娘兴奋得嗓子发抖,尖着声儿跟卡带一样,跳就跳,怕你啊。
我怕你,honey,他不正经的笑着,一口吞整杯酒。
禽兽,我狠狠骂,看着他拢紧了人丫头往舞池钻,maya僵的腿都不会动弹了。
靠。
阿卡怪异地看看我,又看那头,察觉出什么似的皱紧眉,怎么回事?
问我干嘛,找他啊,下午差点把我给掐死。
阿卡眉头皱更紧了,不能吧,性臧的小子涵养好着呢,怎么搁你身上就失控?你用什么激他了?
我拍桌子,阿卡你可偏心啊,跟他玩笑说我们头开条件包我,傻子也不信吧,就算那么回事也轮不着他灭我。
“……这样,”阿卡低头一沉思,抬眼锐利的审视我,“焦旸,你故意的。想得到什么结论?想逼出他什么表白?”
我一哆嗦,被看穿,恼羞成怒。
阿卡叹了口气,打开隔板,走出来坐我身边,良久,又叹口气,摸了摸我头发,那种洞穿一切的同情令我狼狈不堪,“干吗干吗,少来这套你。”
“成,不来这套,那你听我一句,”阿卡正色说,“焦旸,撤吧,别再往下掉了,对你们俩谁都没好处。”
我抿紧嘴一声不吭,头痛欲裂。
阿卡说,焦旸,你不知道他的过去,可我知道……说了你别嫌刺耳,臧关陌……他不会喜欢你。
皮厚着呢,可心容量却那么丁点。
那根刺,终于直直扎入心脏,血流成河,痛不可当。
那晚,阿卡一直不出声的陪在我身边,我估计他等我否认或争辩,偏我一句话没有,跟木头似的,眼珠子直愣愣的看着地板,那花纹有些像古代的钱币,发财了我。
好一会儿,臧关陌飚着一身臭汗过来,意气风发,兴致高昂,一推我肩膀,“焦焦,要不要也去狂会儿?快活着呢,哥告诉你,快活着呢,舞是个好东西,啥都忘了。”
Maya在旁边忘形的直扯他胳膊,别聊了,再跳会儿。今天不准你早走,非尽兴了不可。
阿卡不动声色的看着我俩。
我抬起头,笑得把眼眯成一条缝,“哥,走吧,挺晚的。”
臧关陌把maya一推,不跳了,我跟我弟回家。
走很长路,才找到大b,我戴上安全帽,跳着坐上去,臧关陌也不急开车,从兜里掏出烟,点燃。
少抽点儿,你才多大啊,就跟一烟枪似的。我瓮声瓮气的。
“又没往肺里吸。”他吐出一口烟圈,伸手摘下我帽子,月光下,沉沉看着我脸,我冲他傻笑,他疼惜的摸摸我脖子,脸上有歉意。
“原谅你了,下午那事儿,当没发生。”
“……那还坚持么?”他指指我心口。
"......"
“坚不坚持了?”他逼问。
“再看吧,瞅我乐意。”我戴回安全帽,又瓮声瓮气地说。
他掉头把烟扔在地上,老长的大半根,在他脚底被碾碎。坐上车,拉起我胳膊环他腰。
“别,我可不敢,你那什么腰啊,金子做的,一碰掉金粉,break,全碎。”
“让你揽就揽,废什么话啊。”他吼,一踩油门,风驰电掣。
****
我发觉,长跑是个好东西。
汗水滑过肌肤,迎面吹来的风里热浪滚滚,胸膛仿佛被压铅块,无法呼吸?不对,你还可以,咬一咬牙,也就挺过去了。心口很疼?或许,就行尸走肉吧,做一具跑着步的尸体,一二三四,五秒,六秒,然后是五分钟,六分钟,你记得要一直做那具跑着步的尸体,痛苦就麻木了,你还活着,极限是什么,跑着步的尸体早已经踩着它过去,回头看它灰溜溜的影子,耻笑吧。
我每个下午都在跑。我每个下午看见尽头。我每个下午超越尽头。
我快成阿甘了。
Sexy来看过一次,我跑完全程,尸横遍野,老狐狸心里的账本其实我清清儿的,体力其次,他旨在磨我的意志,我跟别人不一样,新手,容易放弃。
臧关陌上完课就会跑来操场陪我,带着两瓶饮料,我说你甭来了,我就想一人清静。他笑笑,当我放屁,但嘴上也不和我拧,自那天后,我俩都很客气,默契还在,可能都有些累,各自缩回壳,窥视对方,静待音讯。我们都懦弱,宁可相信退一步海阔天空。
每天来,元宝坐他肩上,顾盼生姿,肥的滚圆,大伙儿合力给他缝了条背带裤,小东西穿着骚没边儿了。这俩的出现总在关键时刻,每当我脚步发软要撤,就见老远一大一小,XXX讨债来了,我飞奔的巨块巨快。
我跑步的时候,臧关陌教元宝玩猜拳,输一次就往脸上画杠杠,元宝爪子不好使,老输,急得一脸泪,杠杠都化开成胡须了,随我久了,死要好看,爪子扯着背带裤往脸上抹,我那一心疼啊,为缝那裤子手指都扎破了,林一的。
考试定在下周一,留谁撵谁全在演艺公司一念之间,周日那天,大伙儿全都很放松,横竖这么回事,也不靠一天就能功力倍增。睡个懒觉,打打牌,悠忽悠忽的晃荡了半天。
下午,我换上运动裤去操场,臧关陌挺意外的直着脖子,跟鹅似的,“焦焦,你这么拼啊?今天还跑。”
我不搭理他,丫聒噪地不停在身边窜,“你烦不烦啊,一块儿去跑,比比。”
“嘿,”他一听,还真来劲,背心一脱,“输了怎么算?”
“亲嘴儿。”我嘿嘿傻笑。元宝跟着我嘿嘿傻笑。
“想得美你。”臧关陌赏我一个指嘣,笑弯了腰,“当我不知道你那鬼主意?骗我亲你儿子,不干。”
元宝沮丧的垂下脑袋,乱啃自己的爪子。
“那你说怎么算。”
“算钱。多少现金全给缴了。”他拿起皮夹一晃,厚厚一摞,我二话不说,往外走,双眼血红,拼了。
丫小b耍贱招!
跑了两千不到,我始终在他后头点儿,最后一圈刚准备冲刺,杀他个始料不及,没想刚开始发力,丫洋鬼子突然后退着靠到身边,轻声说,焦焦,我刚忘了说,咱比三千米。两千没劲。
屁,你明抢我钱吧你!
一松劲儿,别说三千了,两千我都跑不完,满腔怒火,眼看着敌人飘过了终点线。不比了,XXX你一赖人爱谁谁去,脚步缓下来,我半拖拉着打算放弃。
臧关陌那傻子过了终点正得意着呢,回头一瞧我的衰样,扯起嗓子落井下石,“焦焦,come on。”
他在那头昂昂个没完,我索性停下脚步,今天一起头跑太急,这会儿胸腔难受得很,真不想跑了。臧关陌眼神渐渐深了起来,隔那么老远我也看得清楚他嘴角紧憋。妈的,后悔死了我,打什么赌,比什么跑步啊,现把他驴劲儿招上来,我就等死一条路。
他在那头沉默。
……焦焦,那还坚持么。我迟疑着。
……坚不坚持了。
再迈动一下脚步。
……一块儿跑吧,咱比比。
——很辛苦啊。
——可我俩在一起。
还剩两百米,一百米。
臧关陌离我越来越近,近的越来越快。
终究,我开始又跑。
臧关陌在笑,没有弧度的,从眼睛里笑。
我扑过终点,他紧紧扶住我肩膀。
烈日高空。
“争气的,”他亢奋的莫名其妙,满手乱抓我头发,“奖赏你,想要什么。”
我喘了好一会儿,平顺下来,指着他的心口。
他一呆,“你要什么?得说清楚。”
“嘿嘿~~”我傻笑着,口水都下来了,五迷三道的凑上去拉紧他脖子上的项链,就是那条小牛皮编的,坠着气派的银戒指,巨美,贼有派,该我的。“嘿嘿,哥,还给我吧。”
他一口气差点上不来,“什么还你啊,几时是你的?”面露犹疑,“焦焦,项链给你没问题,可这枚戒指……”顿一顿,“不成。”
“你他妈就一赖人。”我掉头一口口水吐地上。
“哎,你听我说啊,”他急了,“这戒指特重要,是以前我……”
“干我屁事。”爱给不给,“那折现,你欠我一千五,人民币。”
“…………土匪呐你。明明就是你输了。”
“我们说过输家掏钱么?”我斜眼。
“讲不讲理啊。”
“你见过讲理的土匪?介绍来瞧瞧。”
晚饭后,大伙儿商量去哪儿放松放松。
丰随对lajors好奇不是一天两天了,总嚷嚷着要去见识见识,看什么盘丝洞多美的妖精能成天勾着我俩往那儿钻,臧关陌也爽快,说成啊,今晚去,哥几个敞开了喝,我请。
要出门那会儿,闾丘脸色潮红的一晃脚步,扶不住门框跌在靳蠡身上,靳蠡那阴人总算还有善良的一面,一抚额头,急叫,闾丘你发烧了。
Sexy说那你们走吧,我照顾这孩子。皱着眉头,挺嫌烦的样子,从靳蠡手上接过人的时候,却整条胳膊都在发抖。
元宝一看闾丘的惨样,熬熬嚎叫,急得满身毛都竖起来,眼珠子水汪汪,死活扒在sexy腿上不动弹了。我直羡慕,你看人这忠心,我搁家有个咳嗽感冒的,德克萨斯准咯咯叫得异常欢快。那是,没人拔它毛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跑去lajors,阿卡挺上道,腾出正中最宽敞的空间,为我们拼两张长桌,摆齐各色零嘴。我咂嘴,可惜元宝没来,否则乐疯那小东西,准把盘子都啃了。
丰随卯了心要和臧关陌比骚,两人蹲lajors里头,成堆的丫头被吸引的往这边窜,把个林一乐傻了,结巴成大舌头,直滴口水。
我头一回见识到丰家大少的手段,半坏半单纯的风流,他跟臧关陌不同,他的眉尖眼梢尽是故意,没错,我就是一毒糖,从不伪装君子,死了也活该,谁让你奢望从我身上讨得地久天长。他属于那种族群——当他朋友比当他女人幸福的多。
“玩杀人吧。”昏暗灯光,嘈杂音乐,丰随扯大嗓子吼,抽出一叠扑克牌,maya积极附和,媚笑着坐在臧关陌身边,满心欢喜,我看着她涂着闪粉的脸颊,其实丫头挺单纯的,太年轻,才会迷上臧关陌那头狼。
抽完牌,臧关陌绕过林二的背后弹我耳朵,“焦焦,坦白,杀手是不是你?”
“我是平民。”最老实巴交的脸蛋。
“不信。”
——钻石钻石亮晶晶。
“真是平民,要我动手杀人,费用可高。”我起身,把牌往桌上一摊,“哎,甭管谁杀手,第一个杀我。我接电话。”
电话是周黎打过来的,你在哪儿啊,怎么这么吵。
我一回头,臧关陌眼神深邃往这儿紧盯着,见我转头,勾起冷笑,手指比成枪,毙了我,放回唇边作势吹去硝烟。
“在练舞,伴奏音乐啊。”我喝一口饮料,呛着,“……咳咳。好听吧。以后让……咳,你开眼。”
“得了吧,伴奏音乐还有人声啊?”周黎啐我,“咳巴了你,准在撒谎骗人。”
“……黎,要搁哪天我真骗了你,你原不原谅?”
“……呵呵,”先是一呆,“成啊,那你也原谅我一次,大伙儿扯平。”
我笑起来,“你这丫头几天不见,成精了啊。”
周黎在那头特得意,兴奋地跟我闲扯家短里长,我悠悠听着,有种久违的温暖感。
“焦旸,快点儿,开新局了。”
丰随跑过来拉我胳膊,我摆出嘴型问刚才谁杀手啊。
“我。”臧关陌跟着挤过来,声音透着不耐烦,推我后背,“你一电话说没完了。赶紧,大伙儿等你呢。”
我捂紧手机的传声筒,“又不缺我一人,你们先玩着吧。我呆会儿过来。”
“不成,现在。”臧关陌马尿下肚,蛮不讲理的使唤我,我火气也上来,冷着脸背靠墙,斜眼,赶苍蝇似的挥手。
臧关陌啪得一下子打在我手背上,周围人被惊扰,纷纷看过来。
丰随有些茫,“干吗啊,怎么火气都这么大。”打着圆场,拉臧关陌,“算了,等焦旸搁了电话自己会过来。到时候罚酒。”
“罚个屁!”臧关陌骨头硬成铁,怎么都拉不动,一挣肩膀,脱开丰随的好意,冲我喷出酒气。
周黎在那头疑惑地问出事儿了?我温柔的淌出水,“亲爱的,没事儿。你继续说,我爱听呢。”
丰随皱眉头,推推我背脊。
“怎么了,跟我宝贝说话,碍你屁事。”
“操!”臧关陌隔开丰随,伸长胳膊,把我困在墙上,抓过我手,冲着手机大吼,“我管你谁,不说了性焦的被我绑了么,趁早改嫁!”
他才吼一半,我就偷偷把电话给按了,怒火克制不住得往上冲,我他妈就是条狗,也比现在有尊严,“妒忌啊,扭曲啊,你变态了,该有人告诉过你。”
丰随一看真吵起来了,赶紧往当中拦,陪着笑说都是我不好,瞧这事儿闹得,谁都少说两句。
门一开,五六个混混走进来,个个头顶不飘黑色,红蓝绿黄灰,一群妖怪。很下层的流氓气,瞄见我们仨缠斗在一块,吹了两声口哨。当中的黄毛眼神逡巡过满场,挥个手势,一伙人往我们的长桌走去,黄毛笑嘻嘻的凑在maya身边搭茬。
丰随别过头,“两位,够了啊,再吵吵给人看笑话。天大的事回家再说。”
我哼了一声,本来就不是我惹事。挺着背脊走去吧台,阿卡是三八,一直脖子伸老长关注着呢,等我坐下,伸手摸摸我脑袋,递过饮料。
偏有人不依不饶,臧关陌怒气冲冲得跟过来,“去玩杀人。”
“你还有完没完了。”我火大的一扔杯子,“不玩。”
“不玩不成。大伙儿都在,你别给老子扫兴。”
“不玩,不爱玩,”拧上了。“不就杀人么,我杀人收钱。”
臧关陌从兜里掏出一张毛主席,扔在我面前。
那一刻,我发誓我想杀他。在乎至极,伤口就会深到至极。
我毫不犹豫地拿起钱,唰的撕成两半,两张纸塞进一个空杯子,阿卡看好戏似的推给臧关陌。
周围沉静一片。
“焦旸鬼附身了。”林一张着o型嘴,极度敬畏。
我面无表情,心里想,一直觉得臧关陌装傻,这会儿我确定了,他是真傻。不然怎么会拿张一百元出来,十元钱也有纸币啊。
撕了一百元,造孽,心疼死了。毛主席不会原谅我。
“鬼附身了,真俯身了……”
林一还在神神叨叨,丰随一个指嘣过去,“你就别起哄了……臧关陌,随焦旸去吧,横竖有阿卡陪他聊呢,你过来,继续玩。”
臧关陌又深深盯我一眼,陌生人般的神情,我胸口仿佛有刀子扎,他不再吭声,一转头,晃着肩膀回去,闷闷得坐下,从丰随手上抽出牌,冷笑一声,往桌上一扔。
黑桃a。
杀手牌。
大伙儿莫名其妙的看着他,靳蠡是法官,错愕的结结巴巴,“那什么……天黑……还,还没黑透,杀手……提早出来了……这……这……”
阿卡几乎笑出来,凑在我耳边低声说,这就是你骂的阴人啊?其实也就是个小孩子嘛。
臧关陌一推椅子,意兴阑珊,有些愤怒,“没劲,最想杀的人不在,”眼白斜我一下,操!“不玩了。”
说着,拉maya,跳舞去?
丫头才点头,怵她身边的黄毛急了,色样暴露的很赤裸,嘿,哥们你谁啊,敢跟我抢马子。
Maya吓得话都说不清,胡扯……扯什么啊你!谁是你马子,别不要脸!
臧关陌猝不及防,被黄毛推一踉跄,也不怕狼狈,只是慢慢站稳,悠悠的看着那一伙人,嘴角开始溢出冷笑。
阿卡费神的叹口气,“一伙蠢蛋。把臧小子惹毛了。”
黄毛不见人回嘴,还来劲了,骂骂咧咧摆黑道老大的傻样,不干不净地揽maya的腰,小女孩子涨红了脸几乎哭出来。
臧关陌伸了个懒腰,对丰随说,“你带他们回去。”
丰随皱起眉头,考虑着。
臧关陌说,“走吧,我才不乐意动手,如果大伙儿都留着,你一言我一语反而容易把事闹大,被sexy知道谁都逃不了,全军覆没。”
丰随一弯嘴角,“好吧,安顿好了我回来。”
“用不着,”臧关陌摇头,“你一定把焦焦带走。”
“成,”丰随稳重如泰山的点头,逐一拉我们起身。
属我最让人省心,第一个逃出门,这种狗屎我才不沾手呢,明哲保身,他臧关陌不怕生事,我可羽毛金贵,犯不着为他伤内功。叫到出租,无聊地等了会儿,才见他们四人慢悠悠出来,林一林二嘟嘟囔囔,辨说要留下来帮忙。丰随低沉着声音阻止,威慑力无穷。
“赶紧啊,车都叫好了,五个人挤一下。”我抵着车门,让丰随坐在前头,再看他们一个个挤进去坐好,在车外把门猛力一关,冲司机说,“师傅,开车,就刚才说的地址。”
车子绝尘。
我掉头,唉声叹气,推开lajors的门。
想不通啊,傻逼焦旸,想不通啊,只能送上门去挨打。
后门的巷子。
我就说,这条巷子,跟黑道片里的没两样。我深沉的搁那儿一站,小马哥,所有人目光聚焦。
臧关陌当然是群众之一,被我的风采所慑,走过来对着我脑门狠狠一下,“要小便找不到厕所啊,别地儿玩去。”
我压根不理他,冲黄毛那群妖怪摆出跆拳道的标准姿势,电视上学的,没用的话我写信去投诉。“呜嘶————几对一啊,上吧!”
所有人脸上挂黑线,臧关陌凑近我大吼,恨不得吞我下肚,“你他妈是回来帮我的还添乱的啊!”
靠——“我添你嘛乱啦?”
事实胜于雄辩。
黄毛那伙人渣压根就没打算动手,他们看着臧关陌莫测高深的拽样,就够怵了,生怕遇上个暴力狂徒或者高官子弟,想扔些狠话,找个台阶撤了拉倒。
狠话还没开扔,我就大驾光临了,人渣们一瞅来了帮手,指不定后面还有人,更坚定了爱好和平的决心,随口吆喝着,“嘿,小子,你撬人马子不就为跳舞么,有种比划比划。”
臧关陌一憋嘴,莫测高深,我眼放精光,哈,找死找到杀猪家门口来了,一挺胸膛,我神气活现,估计样子特别找抽,“怎么比,你们划下道。”
对方一瞧这架势,知道准遇上内行,五颗脑袋凑一块儿嘀咕了两句,居然特孬种的摔下来日方长之类的场面话,然后排着队,溜了。
我唾弃,靠,真他妈猥琐。
臧关陌眼一眯,抓着我肩膀,强转九十度,面对面地冲我皱紧眉头,我也不怵他,横眉冷对洋鬼子。
眼神交流,我恍惚看见他瞳孔深处一闪,开口,哑声哑气的问我,“干吗回来了?就不怕挨拳头?”
“那难道让我扔下你不管?”我的意思是臧关陌你还欠我一千五,但我好歹算知识分子,赤裸裸的欲望也懂得批一层温情的外衣。
果然,温情的力量无穷。臧关陌瞅着我的眼神悠忽悠忽的就不对劲了,跟陈年茅台一样,光空气里闻着,我就他妈晕死了,臧关陌一勾嘴角,凑近,额头抵住我,“焦焦,你挺高的啊,我一直以为你比我矮小半头呢。”
“头……头……”我傻乎乎的跟着他,舌头都不会打弯了,他被我的蠢样逗得异常快乐,掩盖不住地露出满足的笑容,要怎么形容那种暖到骨子里的感觉……依我的水平和想象力,就跟挖到了千年的宝藏一样。
臧关陌长手长脚地坐在台阶上,一拉我,我还“头头”个没完,猝不及防,跌坐在他两腿间,整个人基本就靠在他胸膛前,眼对眼,鼻对鼻,暧昧的姿势,我敏锐的察觉下腹部烧了火般的热,慌乱地挣着要站起来。
“别动。”他胳膊一用劲,死命地箍住我,下巴颏在我的肩膀上,恶劣的对着我的耳后吹气,我一哆嗦,就听他压低了声音,“别再跑了。”
“……我从来没跑过,”我一憋嘴,特别委屈,止都止不住的委屈,“我每走进一步,你就推开,还是用恶狠狠的姿态。”
“靠!”谁们说臧关陌英俊潇洒,瞎子啊,这根本是头野兽,探出獠牙,死劲在我脖子上就是一口,我吃痛大叫,他报复般地低咒,“活该,你家里搁一没过门的宝贝,你让我怎么办!我算屁啊,我敢往哪方面想么!真要你是空白一人,我就象咱们刚遇上那会儿说的,两男人看对了眼,该怎么就怎么,我他妈也就认栽了,可你呢,你有没有种?你那口子怎么说!”
我一呆,一直以来,混蒙着的事情终于毫无掩饰地被揭穿,扔在面前,我却什么也说不出,不是没有勇气,我怕话说满了,被人寻仇。
看我不言语,臧关陌叹了口气,跟着沉默了会儿,抓抓我头发,下巴颏着我的肩膀,脸颊依恋的微微抬起,蹭着我的,我跟傻逼一样,突然就脸红心跳了,他好像笑了一下,侧过头看着我,珍惜的抚摸,亲了一下我的眼睛,我……我他妈冲动了。
“问你啊,”他流连轻蹭,一小下一小下非礼着我的脸,“喜不喜欢跳舞唱歌这些演艺训练?”
“操,”我牙痒痒,“你觉得我是这块料么!”
我俩同样清楚,没有天赋的焦旸费了多少力气,才能勉强跟上进度,我两条腿上每一块八块肌都是淤青和拉伤,抬头盯紧他,“别问废话,你知道我是为了谁在硬坚持。”
“我喜欢坚持的人,”他好像在叹气,又好像在唱歌,在我耳边无耻的勾引着,“非常喜欢。”
然后,退开,在月光下凝视我的脸。
我嘿嘿笑着,往前蹭,他恶作剧的嬉闹,向四面八方闪躲,我急了,张开血盆大口乱叼乱咬,他把我玩弄够了,才伸手定住我的后脑勺,盯紧我重复着,“我喜欢坚持的人,非常非常喜欢。”
然后低头,志在必得的气势,唇刚碰上我,就是张口轻咬,煽情而热烈,我本来不舍得闭眼睛,想把他每个表情偷偷藏好,可那么晕眩,氧气抽空了,我阖上眼帘,晴空万里,嘴唇被他雕琢,一下,一下,他甚至用舌尖舔,“臧……”太过情色,我忍不住呻吟,一开口,就是空门,臧关陌的舌尖趁虚而入,笔直探入我的口腔,野蛮而热情的舞动过每个角落,贪玩地刺入喉口,两人的唾沫完全相融。
“…………。”良久,分开。
我俩都有些傻不愣噔的。这事儿迟早要发生,骚动早快失控,试探也只是手段,最终平手,没有输赢。
我咋咋嘴,舌尖漫开酒味烟味和血腥,“嘿嘿,”偷腥的猫般笑得骚意荡漾,“哥,你认啦?”
“我认什么了?”他吃过了就装傻,一抹嘴,满脸无辜。“你撅着嘴,硬凑上来的。”
“放屁!一直就是你存着心的先勾搭我,” 我火大的殴打他,继而贼兮兮地笑,“你小子接吻的水平不怎么样啊,勇猛有余,技巧不足,把我咬出血了都。”
臧关陌有点赌气,懊恼地看我笃悠悠的笑脸,火了,伸手打我脑门,“那怎样!我他妈第一次跟人亲嘴儿,怎样了!我光荣!”
“别找借口啊,”得偿夙愿,我简直乐疯了,蹲坐在他跟前,怎么看怎么觉得他价值连城,“跟男人谁不是第一次啊。我也没前科。”
“操!”他横我一个升级版的白眼,我一下子呛得咳嗽。
“你……咳,难道说,你……以前跟女的……咳,都没……没……咳……过?不……能吧?”我咳巴,心花怒放,臧关陌恼羞成怒,转身背对我。
我跟荒山上跑下来的小野驴一样,蒙头蒙脸地往他身上扑腾,他躲,我就“夯哧夯哧”的咬,简直是泼皮无赖,臧关陌忍不住笑出声,一把抓住我腰,拖到墙边,身体压紧,缠缠绵绵的吻下来。
终于……
不想再问了,不想再试探了,不想再躲闪了。
我已经消耗到空。
是不是,终于可以,真心以对了。
我会全心全意,也把你的那里,用偷,用抢,用霸占。
分开的时候,我看着他的嘴角迤逦过银色的液体,路灯下格外显情色,两人对视一笑。
臧关陌突然僵硬着,看前方,我回头,阿卡不知站了多久,冲我俩露个笑容,跟鬼那么丑,忧心忡忡的。
我说上厕所,留下他俩交谈,和阿卡擦身而过时,我笑得肆无忌惮,得意张扬,“大骗子。”
阿卡叹了口气,“焦旸呵,你这孩子……谁是骗子不要紧,我只希望臧关陌不要骗自己。”
“大骗子。”我妖气顿现,杀气腾腾。
绕过转角,我立马下蹲,窝在墙壁的阴影里偷听。
费尽心思,吃尽苦头,我可算触摸到臧关陌那一丁点儿的真心,阿卡要想破坏,我杀人的胆量都有,我都盘算好了,他要真跟臧关陌说些GAY怎么怎么的,我就在他的调酒壶里洒猪油,人把他告去卫生局,罚钱判刑,落魄时候我再出现,顷其心力帮助扶持,没准阿卡一感激,生平的积蓄就送我了。
啊哈啊哈。。。。脸上的八块肌酸,我从小的毛病改不了,容易想入非非,得自控,得自控。
那头吸吸嗦嗦的动静,我悄悄探头,就见阿卡掏出一支烟,扔给臧关陌,两人各自咬在嘴里,默不出声地坐在台阶上。
臧关陌先点燃了烟,火光星星点点,他冲阿卡一抬眉头,阿卡弯着脖子凑近,就着那点火星,紧呼俩口,跟着点燃,烟雾缭绕,阿卡平凡的面貌在那种诡异的气氛里居然异样魅惑,我喉咙有些紧,直觉在叫嚣——
——逃开吧,不要打探,你会痛的。
可是腿却僵硬着,不能动弹。
半晌,阿卡呼出一口烟,落尽沧桑的笑起来,“那个人最喜欢这样子点烟。”
臧关陌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吐口烟圈,“还想他么?”
阿卡往后仰,背靠在墙上,“想。”
“还爱他?”臧关陌眯紧眼。
阿卡哈哈大笑起来,声音里满是自嘲,我听了有些揪心,阿卡哑着嗓子说,“还爱,一直没变。非常爱。”
“……操!”臧关陌把烟扔在地上,狠狠的踩着。“你该清醒了,那是个人渣。”
“你呢?对他。”阿卡问,我浑身的毛孔都打开了,不敢喘气,生怕呼吸声盖过臧关陌的回答。
“开什么玩笑!”臧关陌低嚷着,“我从没爱过他。”
要不是腿蹲的发麻,我一准就冲出去扑腾他了。
“不是没爱过他,而是他让你再也没法爱人了吧……”阿卡低笑着,像咒语,一字一句。
“臧小子,你听我说。打从你第一次在我跟前提焦旸,我就知道你俩会出事,你看不见自己当时的眼神,闪闪发光,就连当初学跳舞,都不曾这么神采飞扬,你整个人都是有魂的,然后我看见了焦旸……”叹口气,“你们俩那些小脑筋,我不说不代表不明白,一点一滴,你惹他一下,撒腿就逃,他招你一下,也是半真半假。你们谁都不敢把话挑明,焦旸那孩子是透明的,越陷越深,我看的清清楚楚,臧小子你知不知道,好几次他坐在那里看着你,连酒杯空了都不知道,你一皱眉头他就会本能的跳起来,我看得心疼,真的心疼。”
要你心疼个屁!!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居然在抖,我想捏紧拳头,却徒劳无功。
阿卡继续说着,“……我是该置身事外的,可是,焦旸那股劲儿让我害怕,你知不知道每次我教他练舞,他都是咬紧牙喊着你的名字才能坚持下去。我害怕,我真怕焦旸万劫不复,臧关陌你告诉我,在经历那个人之后,你相不相信爱?你有没有能力爱?你敢不敢去爱一个男孩子?你是不是真心爱上焦旸,而不是只被他的坚持所打动?只要你给我一句‘是’,我决不淌你俩这混水。”
我听不懂,疑团重重,XXX就是听不懂。
臧关陌应该反驳的,他应该怒气腾腾,他应该扯着嗓子喊“焦旸人见人爱!”
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他只是呆呆的咬着嘴唇,迷茫了半晌,开口,声音刺而,“……我不知道。”
我的腿麻了,僵硬感蔓延过每条神经。
脑子也是空白的,没有神志,我试着挪动双腿,每一步都是走在铁钉上,痛得扎在心口,我没这么痛过,从没这么痛过……痛得眼眶里直冒水。
我操!
缓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早就离开了那条巷子,傻子一样,站在不知名的路口,不出声的哭。
我操,我操!
天色已晚,路边有夫夫牵手经过,好奇的打量我,我一呲牙,恶毒诅咒,怎么还不分手啊你们。
手机响,我呆呼呼的看了半天,陌生的号码,想了会儿,拒听。
对方跟万年勃起男似的坚持不懈,十五分钟里几乎让我的电池板报销,无奈,火大的接起来,“你他妈谁啊!”
“我是闾丘。”
完全陌生的声音,骗谁啊,我正愁没地方发火呢,“你是闾丘?靠,我还是肖……恩呢。”
一直sexy、sexy的喊,差点把那大叔的本名给忘了。
我才说完,那头就炸了,大声嚷起来,差点震破我的耳膜,“谁!你刚说谁?肖恩?……操XXX瘟生生儿子不带把娘西皮……”一连窜的脏话,五分钟内不重复,我张口结舌,哪儿的高人啊,“我就知道他准有事瞒着,操,笨死了,我怎么就没想到性肖的回国了。喂,那焦什么……我哥现在哪?你带我去找,立刻。”
我恍然大悟,“你是闾丘复!”
那头哼了一声,闷骚的问,“我哥是不是常提起我?”
“没。”
“胡扯!”不乐意了,“别骗人,准常提我,夸我帅的没边儿了。”
操,我暗暗警惕,浑身竖毛,遇上对手了,居然有人比我更不知羞耻,还引以为荣。
十几分钟后,闾丘复按着我说的地址,叫了出租来接我一同回大本营,一上车见着他,我就怒了。
本以为臧关陌够招惹人了,这会儿居然出现一个更阿波罗的。闾丘复的五官精致到无可挑剔,看着他就会被吸过去。
更让我恼怒的是,对闾丘复的惊艳仅维持一秒钟,缓过神我依然止不住心脏抽痛,满脑子都是臧关陌吻我时候的温情脉脉。
妈的,没出息。我狠狠捶自己脑袋。
闾丘复唠唠叨叨,我才知道他好多天了联系不上他哥,无奈之下翻出柜子里的通讯录,打头就是我的名字。
自打在墙角看着臧关陌迷茫而窝囊的说出那句不知道之后,我的神志就没怎么太清晰,迷迷噔噔,接下来发生的事情都像感光过度的胶卷底片,似有似无。
回到大本营,已经深夜,大伙儿都已熄灯,走廊尽头,我撇一眼自己的屋,门关的死紧,无从判断臧关陌回来了没,我这么莫名其妙的消失,也不见他来个电话,妈的,接屁吻,我就该狠狠咬他。
闾丘复弄明白方向,对准房门一阵猛捶,气势汹汹,我都怕大伙儿惊醒,sexy在房间里哑着嗓子问谁啊,有事明天再说。
闾丘复一口脏话滔滔不绝,水准之高,跟他绝帅的外貌同属极品,我就听见闾丘康在里面压抑的惊呼,下一秒,sexy皱紧眉头打开房门,上身赤膊,肌肤上满是吻痕。看着闾丘复,吹一声口哨,“好久不见啊,小复,长的越发逗人了,我从前的建议,再考虑一下?”
“畜生!你对我哥做什么!”闾丘复铁青着脸,一拳头打上去。
sexy轻而易举的避开,我惊觉这大叔不是省油的灯,他用巴掌撑住闾丘复的进攻,玩世不恭的嘲笑,眼神往后一瞟,“你应该知道,我从不爱勉强人。”
我顺着他们的眼神往屋子尽头看,闾丘康赤裸着裹在薄毯里,脸色死白,浑身嫣红,浓浓的情色欲令我尴尬,咳了一声,退到屋外,带上门。
在走廊上发了会儿呆,隔着门依稀听见闾丘复在和sexy争,你XXX放我哥走!
我愣愣的笑了起来,蠢蛋,谁会愿意掉到地狱里去,通常是无能为力。腿知道该走,心里却每一步都在滴血,心是肉做,伤了会痛。
不再关注那三人的战争,我打开边门,来到操场。
每天,我在这里跑步,一个脚印一个脚印。
我坐在看台席的首排座位,抬头,整片夜空尽在眼底。哼,海阔天空,能有多广袤,还不是全在我的两眼珠里。
手机在凌晨两点三十八分响起来,臧关陌疲惫的问,焦焦你在哪里?怎么还不回屋?
我没理他。
听筒里有轻微的声音,我不知道他在叹气,还是哈欠,我光知道今晚我哭了。
这个仇非报不可。
很久没声音,我说我挂了,手机费可贵。
臧关陌说你别挂,我怕你不回来了。
我呆了会儿,刚一张嘴,电话居然跳信号,自动挂断。
靠。
我愤怒,想回拨又犹豫,半夜三更的在操场暴走。
没一会儿,短消息。
——焦焦,在我的过去里,我憧憬和女孩子恋爱,出现一个人,我不爱他,却几乎被他感动。他坚持着挤入我的生活,却在最后给我致命一击,我的腰差点废了,他找人干的。所以,你给我点时间。
滚蛋。我对着手机屏幕怒吼,什么烂情节,台剧八点档都不兴玩这套昔日阴影了,滚蛋滚蛋!
嘴里骂咧着,抬手我就孬了,窝窝囊囊地写了又删,最后就剩四个字。
——等多久啊。
发送之后,我越想越没种,把自己唾弃的狗血淋头。
很快,回信来了,我一激动,打开短信都没来得及看,“——哔”。
手机选择在关键时刻没电,而且没电得很坚挺,试了几次,还没搜索到网络就阵亡。
哭笑不得。
我把身体蜷缩,窝在座位上迷迷糊糊睡着了。
再次醒来,有些寒意。
尽管酷暑天,夜深时还是萧瑟。
我不带手表。
身边没有任何计时工具。
天地为被,苍茫而壮观。
我抬头,远处的地平线,隐约有初升的光。
居然,见,朝阳。
我举起左手,掌心摊开,三条线,脉络清晰。
爱情线,干净纯粹,不开枝节,无从知晓线的彼端牵连着谁,我只知道一旦认准就坚定不移。
日出的过程,迅猛惊人。
我觉得前方越来越亮,淡淡的暖意扑面,抬头,骄阳初现。
我站起身,伸开懒腰。
焦旸,十八岁,拿了身份证,可以决定自己的人生。
高中毕业,脑袋好使,酷爱钞票。
本质无赖,看准了,绝不撒手。
一往无前,撞到南墙,我绕个弯儿还是向南走。
如此年轻,誓不低头。
——壮志骄阳·第一部·完—— 大家看过认为好别忘了回帖!
今天下班要回家了,明天找机会贴第二部 好好最喜欢这样的文章的感人却又不陌生 !
加油啊等着下一部呢老大 加油发~!~~~~ 怎么都没人跟啊很不错的文章啊
哎再顶下咯29077579老大我QQ 多联系撒 什么时候贴第二部啊,等的好辛苦啊!!!!! 壮志骄阳 第二部
七、关于成长
第一次做错事,我害怕,仿佛天将塌陷;第二次,我号哭,唯恐被责怪;第三次,我后悔,却明白世无悔糖;第四次,我才懂,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
所谓成长,也只是学会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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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艾嘉唱,还记得年少时的梦嘛,像朵永远不凋零的花。
那份历练,透着骨子里的清醒,十七八岁的傻小子听了,都觉得经年流水,还没来得及伤神,音符已经跳跃完毕。
还记得年少时的梦,么。
也就是几年之前,我们穿卡其色的裤子,酷暑天在烈日骄阳下踢足球,大汗淋漓。严寒一月,冲冷水澡,不吝啬给兄弟一个拥抱,继而拳打脚踢。
我们每个人,手心都紧牵着记忆彼端的风筝线,犹如一幅写意的风景画,微风吹起身上的白色衬衣,映出单薄的肢体,发育中的少年,生气勃勃。
闾丘康坐在田埂上,悠闲的,有些百无聊赖,联想翩翩,不自禁就文艺起来。
也难怪他,这会儿身处的场景地点太她妈烈火青春了。
一片片绿色的稻子田,风吹过,海海的淡金色,远目眺望,天际没有尽头,要说白话一点,谁们想玩日本漫画的cosplay,不用费神搭台建甲子园,直接来这儿就成,门票都不用买。
闾丘复跟小傻驴似的在田里乱扑腾,笑颜满面,嘴里“夯夯”的吹着口哨,那叫一难听,小田鼠都被他吓得尿频,不知道的准以为这模样绝赞的少年是灭虫队员。
于是。
“来焦家玩还真不错”的想法自然而然的冒出来,闾丘康坐在田埂上,他穿军绿色的裤子,路边有细碎的泥屑,星星点点地沾在衣缝裤脚,他也不在乎,只是那么坐着,随意的姿势透露一种贵气,贴了标签,宣告着家境富裕良好。
看着弟弟在田里撒欢,脸上是笑的,笑意映到眼睛里,就有一些朦朦胧胧,仔细看开去,眉梢浅浅皱着。
路人经过,不由一点心痛,这个男孩子,有没有能从心底里欢笑出来的力量。
烈日当空,树荫底下微风掠拂,躺着一人,熟睡,睡得太熟,可以忽略不计。
闾丘复那头小野驴欢腾累了,密密的汗珠滑过脸庞,被太阳晒的火红火烫,他回头,冲着坐在田埂上的闾丘康咧嘴一笑,健健康康的样子,一撂湿漉漉的头发,喊着,“哥,下来,一起玩会儿。”
闾丘康歪过半边脸,“没空陪你发疯。”
“切,疯你妈的疯……”
“闭嘴。”做哥哥的脸一扳,凌厉训斥。
闾丘复懊恼的抓抓头发,忘了他妈就是自己妈,“难得看到田野,你尽坐在那儿装斯文,败类啊你。”
“谁爱败类谁是,反正我不乐意扑灰,什么好玩都没有,尽一头疯串,有什么意思,你当自个儿拍广告呢吧。”
“我他妈当自个儿拍十面埋伏,”闾丘复哼哼唧唧的扁嘴,使劲招手,看闾丘康一脸坚强不屈,打桩似的黏在地上,无奈,吐一口唾沫,回头走到田埂上,踢踢他哥的脚,“过去点儿,给我挪个荫凉地。”
一屁墩坐在他哥身边,粗野的脱去早就湿透而紧贴在身上的t恤,拧出水,随后蒙头蒙脑的盖在头发上。
“就你还拍十面埋伏?”闾丘康笑起来,抓过t恤在弟弟脑门上直擦汗,毛茸茸的一团,觉着弟弟跟小狗似的,成天活蹦乱跳,汪汪直叫,“你没见人金城武帅成什么样子。”
“放屁放屁,他能跟我比!!”闾丘复被踩了尾巴似的鬼叫起来,凭良心说,他真觉得金城武也就那么回事,挺耐看没错,可要论年轻论跋扈论放电的功力,他能跟自个儿比?就是不能,说这话不怕被雷劈,闾丘复天下第一……啊,不对,第二,“哥,”小狗似的黏过去,两眼珠子突突的冒心,“属你最帅了,无敌。”
“去去。”闾丘康就差没恶喷,一挥巴掌推开,“浑身的臭汗。”
“臭汗你个头,兄弟俩怕什么。”踩不扁的小强,硬抓住他哥的肩膀,他哥斯文雅致的样子,怎么看怎么清俊,谁要敢欺负他哥,闾丘复不择手段也让那人死。
闾丘康哭笑不得,怎么使劲都挣脱不开那条蚯蚓,随他了。
没一会儿,听见弟弟瓮声瓮气地指控,“哥,我俩好久没这么快活得玩了,你总不回来。”
“……我练习忙,”一顿,“那你不来学校找我?”
“找到,也是个壳子,死人一样。”声音冷冷的,狠绝。
闾丘康喉头一堵,刹那间无言以对,原来在不知不觉间,弟弟已经看透一些东西,却假装懵懂不明。
两人的呼吸声沉重而缓慢,闾丘复一抬头,眼光灼灼,“哥,离开他吧。”
闾丘康闪烁的一笑,不回答,做弟弟的容不得被敷衍,火大的直起背脊,一句一句地说着,字字枪眼,“哥,你别以为我看不出你这几年不对劲,我不说是因为之前心里没底。我他妈怎么就这么苯!三年前我就该看出你对性肖的贱人有想法,操他娘的,我心眼被大便堵了,愣没察觉。我要晓得会有今天,死也不告诉你肖恩只搞男人。那晚上听电话里焦一说肖恩那两字,我三年多的糊涂帐才一猛子都清醒,你高三成绩突然滑坡的那段时间,正巧是肖恩那贱人出国消失吧?操,我怎么就没联想到一块儿,我就奇怪,好好的怎么突然间你就颓废成那样,那套高考压力的鬼话也就骗骗咱爸妈还成。现在我算明白了,当年他帮你补习,补出糟劲事了,对吧!他对你下手了,对吧!操!”越说越怒,一把掐紧他哥的手腕,红印顿现,“我说你上了大专之后,怎么净学那些个街舞啊声乐啊表演啊,十几年都没见你爱好过文艺,一夜之间你还追星了,敢情你就是为了肖恩那个贱人,才头破血流想混进这个圈子吧?是不是,说话你!”
说什么……闾丘康惨兮兮一笑,“你别开口闭口的贱人,讲不讲精神文明啊。”
“你少打岔。”横眉怒目,标准一流氓,“别当我看不出你那颗死心眼,哥,你对肖恩来真的啊?你搞同还算了,你要跟他搞同就是一条死路,没好果子吃。撤吧,啊?咱回家。”
闾丘康把脑袋埋在膝盖里,伸手揉着弟弟的头发,“你别跟爸妈提。”
“废话。提了我给自己找棺材。”
“那就好。”
“好屁!我替你掖了可以,你也得给我句明话。”
“小复,”叹口气,“你再给我段时间,我努力这么久,才刚刚靠近他。”
“你当我那晚上瞎了啊!”闾丘复怒气盎然,“XXX你人都被他上了,还说刚刚靠近?”
“…………”这话让人想钻地洞,“你别什么都往肉体关系带……他起初都忘了闾丘康这号人,想起来也不肯承认,我费劲力气,才看到他一点心里活的地方,不能现在放弃。”
“切……装蒜吧!他忘了闾丘康这号人?也就骗骗你这缺心眼的,那晚上他见你晕过去时的死样子我看得真真的,三年前他给你补习时候的笑容我也看的真真的,他要能忘了你是谁,我他妈……我他妈就承认自个儿没金城武帅。”
——老远有人插话。
“……你不承认也没辙,天打雷劈明摆着的事实,你能跟人比嘛,那是偶像,你,也算呕像,至于什么呕,口子旁那个字我就不明说了。”连冬不知几时过来,翻着硕大一个白眼,这都什么人啊,大老远只见兄弟俩压低声音,听不出说些什么,走进会儿,才听见闾丘复亮着嗓门嚷嚷要和金城武比帅。
真是什么人凑什么热闹,焦带回来的朋友个个艺术家派头,自恋成狂。
这闾丘家两兄弟,三天前跟着焦出现,着实轰动一时,周身都市贵公子的气质,惹得是个女的就瞪出眼珠子。哥哥还算正常,斯斯文文的挺内向,吃了别人家的红烧肉知道说个谢字,可搁那弟弟——完全就是疯人院里的水仙少年!走到哪儿都要照镜子,路过池塘边嫌有鱼破坏了他水中的俊美倒影,谁要不夸他长得好,他开口就是脏话连篇的骂你人没眼光,连冬怀疑他打小喝的不是水,是墨汁。
“连包子,”闾丘复懒洋洋的招手,“学会偷听了啊?”
“我偷听到什么了?”连冬一瞅他那斜眼珠的鬼样子就犯晕,“警告你,别包子包子的叫,我看在你是焦朋友的面子上,才客客气气。”
“放屁。”闾丘复压根不怵,眼角一挑,挺不屑地瘪瘪嘴角,土包子就是土包子,瞧那衣服穿的,灰不溜秋,还顶个三七开分头,巨蠢。
连冬一皱眉,捏起拳头真想抽人,这小子即使本性不坏,那势利眼的架势也太缺德。
闾丘康对着弟弟的后脑勺狠狠一掌,“有没有家教。”回头冲着连冬好声好气地笑,连冬抓抓头发,不好意思太计较,一伸腿坐在旁边。
闾丘复不服气的扁嘴,伸长胳膊,拢紧了他哥的肩膀,瓮声瓮气地,“我刚才说的那些,哥你好好考虑,”顿了一下,呲开一口白牙,“总之我见不得人欺负你。”
连冬听了直打哆嗦,活见鬼,自恋也就算了,还恋兄,这闾丘复一整个就不是正常人,大热天的被他吓得直掉鸡皮疙瘩,仔细端详着,“喂,闾丘复,你刚在田里撒野了吧?”
“哼,”闾丘复隔着他哥挑连冬一眼,“朕今日雅兴大发。”
“……”真他妈不想理这种人渣。
“连包子你把话说完。怎么看出朕刚才巡视广袤疆土了?”
“……”妈的,今后焦带回来的朋友一概避开走,“你脸上一层泥屑,灰突突的,就跟我村里的二姑一样,每次下田干完活就像从煤窑里钻出来。”
“放屁!”闾丘复暴跳如雷,嚷嚷着连包子你别他妈在这儿打击报复,老子一没割草二没摘稻,从哪儿沾泥屑。一通怒吼之后,转身冲向小池塘,蹲在岸边,合掌掬起水,死命清洗。
连冬和闾丘康缓过神来,笑到肺部重伤。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好一会儿,才见闾丘复回来,一边走一边还别别扭扭的擦着脸。连冬看他那在意的闷骚样,咧嘴忍不住笑,一擦汗,眯着眼看看头顶艳阳,“这天真是热的邪门了,哎……”回头问兄弟俩,“想不想吃甘蔗?我们这儿的特产,绝对甜,绝对多汁,市面上出多少钱都买不到的极品。”
“废什么话啊。”闾丘复歪着嘴。
“哪儿?”闾丘康两眼放精光。
“嘿嘿,这就得看他的了,”连冬诡笑,一抬腿,踢醒那个树荫底下一直躺着的人,“焦你小子睡够了吧,去,给我们仨弄甘蔗去。”
****
我太郁闷了我。
开头那么老长一段时间,闾丘两兄弟明摆着把我当死人,也不避讳我躺在树荫底下,开口就是聊肖恩的话题,要有多惊悚就有多惊悚,敢情他俩觉得那晚上我是该看的都看到,不该看的,凭我聪明劲儿也能猜出来,愣是不拿我当外人,太相信我,太相信我,我怎么就长那么善良一张脸。
他们乐意,我还不乐意了,自个儿的事情都掺和的不三不四的,我哪儿有空凑别人热闹。更何况,我是真有些忌惮谈sexy那只老狐狸我是真有些忌惮,生怕知道太多,赶明就被他杀人灭口。
所以吧,虽说早醒了,但一听那兄弟俩提到sexy,我闭眼装睡,嘴巴一张口水顺着淌几滴,唯一不舒坦的是元宝那小东西跟牛皮糖似的硬挨着我,浑身毛茸茸,热气直钻鼻孔,我他妈佯装转头他还忠心耿耿的跟着转,就像大话西游里的妖精似的,痛苦难当,耳听着哥几个话题转了,我也捉摸是时候苏醒了,可还没来得及动弹,连冬那厮的臭脚丫就往我膝盖上踹,妈的,还挺用力,冲这,今晚我非得去他家吃饭,说来也怪啊,我就是觉得别人家的饭比较香。
我,焦,生来主角的命。
自此时,出场,形象谈不上光辉灿烂,裤子沾着连冬的脚印,被三个人踹,“去,弄甘蔗去。”
跟一佣人似的,太他妈郁闷了我。
我懒洋洋的紧鞋带,闾丘复还在神经质地擦着脸皮,一努嘴,问,“干吗非得焦才行,连包子,我刚在你们家这块田里就看见好些甘蔗。”
“你懂啥,”连冬嫌我磨蹭,抬腿就踢,“我们这儿方圆百里,只有方老伯家的甘蔗最好吃,那甜的~~渍渍,没吃过你压根想象不出。那伙人家我们谁都搞不定,只有焦少爷出马才成。”
“这样……”闾丘复特仰慕的摸了一下我的衣袖,我回他一个谦虚的笑容。
元宝睡傻了,揉开眼睛一瞧我要走,扑腾扑腾的抬着肥爪子扒拉我裤腿,巨舍不得的样子,把我给贴心的。
闾丘康笑着,抓住它的肉脖子拎起来,手放在嘴边做出啃甘蔗的架势,元宝一瞅,口水嘀嗒嘀嗒的直淌,伸出肥爪子,作势欲推。
“靠……白养你。”我愤愤地嘣它一个脑栗子,抬脚往方家那三里田走。
身后就听见连冬笑的很喧哗,大声夸赞,——好元宝。
闾丘复一听不乐意了,愤愤不平的驳斥,——它叫汤团。买回家时我起的名。
——元宝你等着焦带好吃的回来。
——它叫汤团!!
——元宝你热不热啊,待会儿咱就回屋吹空调了啊。
——聋子啊你,它叫汤团!!!
三分钟后,我扛着四根甘蔗,臭汗横飞的一溜紧跑回来时,这两爷们还在争。
闾丘复已然进入亢奋状态,“汤团汤团”,一声比一声泣鬼神惊天地,不知道的准以为我们过元宵节。
我气喘吁吁的把甘蔗往地上一扔,“赶紧,一人一根。”边说边急哧白咧地比划,“没让你们这会儿吃,一人一根,抗肩上。”
大喘一口气,我冲连冬使一眼色,青梅竹马不是当假的,那小子顿悟,颤着声问,“被方老头逮着了?”
“还问,快追来了。”我扛起一根甘蔗,撒腿就跑,一马当先。
连冬跟在身后,边跑边推那俩小子,“赶紧啊,哥俩个,逃吧。”
“干、干嘛?”闾丘家小少爷迟钝的让人想哭。
闾丘康叹口气,“这还不明白,这几根甘蔗,焦用偷的,人追来了。”
“哥,你真聪明。”他哥就连落跑的样子都那么玉树临风。
“……XXX你一恋兄癖给我跑快点儿。”连冬怒吼。
真是作孽了,大太阳底下一路狂奔,汗水划过脸颊,我清晰地感受到热意滚滚,心说最近也不知撞上什么好运,跟跑步拗上劲了。
那三个在后头跟着,明显差我一口气,连冬直嚷嚷,焦你几时学会的凌波微步啊,跑得比耗子还快。
我一乐,才发现前阵子的特训果然有用,即使整张背湿透,气喘不止,心肺却没觉得太大的压力,呼吸也均匀。
——要保证体力,最重要的是你得学会呼吸。
很懒散,是臧关陌的声音,我眯起眼,他不在身边,他在我的心里面。
所以每一句话都记得清清楚楚。
风迎面吹开头发,乱糟糟的差点盖住眼睛。
该去理发了。我随意的想着,即使还很年轻,都觉得时光就这么一点一点过去,头发长了又短,人走了也总会回来。
距离那个石破天惊的夜晚,也就短短四天而已,却觉得世事沉淀了一轮。
四天来发生的事情,迅速在脑海中划过。
——记得,操场上呆了整宿后,我回到大楼,刚进走廊,就发现臧关陌找人都找疯了,弯着腰敲打拐角的落地花瓶,那是古董,值钱着呢。丰随哭笑不得在拦他,焦就是再皮,也不会躲在那里面。转头见我回来,松口气,笑着说焦你出现就好,听说这哥们沿着lajors来回找了一路,公共厕所都没漏。
——记得,依次等考试时,我挨近闾丘康,手一摸他额头,热度似乎下去不少,他冲我眨眼,我比划着,作出拉链的手势,把嘴紧紧锁住。考完后,sexy宣布结果在一周内另行通知,我好客地邀请闾丘兄弟俩去家里小住,体会自然风光,尤其是闾丘复答应把他那台闲置的ps2送给我之后,我的热情有如火烧,与其说邀请,不如说绑架。
——记得,臧关陌决定回美国一次,我闷不吭声,他抓抓头发,拿起手机塞到我手里,焦焦你等我电话。
放屁,我卖了这破手机还能换两钱。我骂咧着,宝贝似的把手机藏在兜里。
——记得,第一天回家,周黎和连冬来吃晚饭,席间,闾丘复那小子揽着我妈直说阿姨您辛苦了,把她给幸福的,要不是我拦着,没准存折都给他了。晚饭后,我送周黎回家,丫头说要出门旅游。我一愣,她只是笑着,想戒网了,再不戒就影响正常生活了。
说完,抬头专注的看我,我一心虚,臧关陌三个字差点脱口而出,犹豫了会儿,讪笑着打岔,可不是么,刚吃饭时你看汁都比看我深情。
——记得,闾丘兄弟俩的来访着实给我长脸,一个清俊,一个邪媚,藏不住的贵气,镇上的人奔走相告,成天有小姑娘羞红着脸顺道路过我家门口,元宝那小东西黏在门槛上冲人就抛飞吻,火速荣升万人迷,老的小的都塞糖给它吃,肥膘激增。
我带着兄弟俩转遍方圆十里,下河玩水摸鱼,去田里抓蚱蜢,斗鸡,拿手活儿倾囊相授。
这会儿偷甘蔗也没忘拉他们下水。
想到甘蔗,我猛回神,转头一瞅,四个大小伙子,一人抗一甘蔗,就属元宝机灵,两爪子扒拉着我那根甘蔗的一头,晃秋千似的,傻乐傻乐。
我越想越觉得逗,浑身汗,也是一种挺美好的滋味。
“哈哈哈……”
我刚一咧嘴发出声,闾丘复就愤怒了,“XXX,焦你这出息,屁大的事儿,你非弄的逃难一样。”
“你倒是出息大,会说风凉话,”连冬就等着噎他,“焦打小偷惯的,从没出过事,”这话说的,我都不能摆出骄傲的表情,“偏偏今天被逮,准是你小子邪气大。”
闾丘复横他一眼,懒得搭理,跑没两步,少爷脾气大发,一跺脚停了下来,“靠,不跑了,老子买!”
“买!你早干吗去了啊!”连冬怒吼,一伸手推他的后背,“跑!不准停!现停下来买,就是承认甘蔗是咱们偷的,明摆着找挨打。”
“操……我早干吗去?你早告诉我你们用偷的啊!什么世道,老子想用钱还不成了……”
闾丘复咕哝着,心都碎了,我眼角余光一闪,瞅见闾丘康淡淡的笑容。
烈日,高空,我们是孩子,偷着甘蔗,流着汗水,肆意飞扬。
我也大笑起来。
傻乎乎的。
那么意气风发的快乐。
可惜,你不在。
其实,最幸福的一种成长,就是和那个人足迹重叠。
兄弟俩留宿的最后一晚,闾丘康拉着我在阳台上聊了通宵。
其实,原定计划没这么文艺,我只打算凑一桌麻将,让兄弟俩狠输,我没什么手艺精通,就剩这个不用谦虚。这兄弟俩明儿就走了,当然得好好留念,什么都没人民币情真意切。
偏连冬心神恍惚,总发愣,牌乱吃乱碰,没一会儿,闾丘复就唬起脸大骂,“操娘老子的,不玩了,跟一活死人打牌,我不如洗澡去。”
我收拾着桌子,懒洋洋的问,“怎么哪,一准又是网上那小情儿在翻江倒海,看把我们冬哥给愁的。”
果不其然,一听到小情儿那三个字,连冬整张脸都生猛起来了,直说他那小情儿怎么的无情怎么的狠心,扔下一句小别,就此绝迹离开,剩连冬一人茶饭不思。
“女人就是一空壳,没心,她没心的!”连冬起初只是吐苦水,说着说着,眼圈渐渐红了,手肘一软,趴在桌上不动弹,抬着脸,似乎怕一旦埋低眼帘,泪水会夺眶而出。
闾丘康拍着连冬的肩膀,别这样嘿,哥们,网上的事儿你千万不能当真。
闾丘复明摆着觉得这程度的男欢女爱纯属小儿科,切了一声,径自洗澡,元宝二话不说地跟着他,爪子横举,托一条白毛巾。我算看出来了,这东西对男人一族绝对的忠心耿耿。
连冬郁郁寡欢地离开后,响起陌生的手机铃声,我愣了会儿,才明白是臧关陌留下的手榴弹。
“靠,你还活着啊,想到打电话了?”按下通话键,我一开口就是小媳妇的怨气。
对面沉默半晌,说,焦,这电话怎么是你接的?
我一听就不乐意了,“嘿,我接这电话怎么了,不偷不抢。大叔您混哪儿的啊?”
“…………哼,”半调侃的笑声,“我是肖恩,这才几天就听不出来了?”
“肖恩……”我一抽冷气,闾丘复湿淋淋的出浴,他哥正给他擦头发,一听我叫那人的名字,大毛巾掉地上。“……老师。”
“以后别叫老师,叫老板。”
“啥?”
“还啥,你被录取了!傻孩子。”
好半天缓过神,我忙不迭的杵在镜子面前,自我欣赏,明星!闪闪发光!元宝配合地把爪子盖住眼皮,作耀目遮眼状。
最终取了五个人,臧关陌,我,闾丘康,靳蠡,林一。
林二的淘汰在意料之中,可我的入选却未免底气不足,要说我也没比林二强到那儿去。
至于丰随,听SEXY说,人收到大学录取通知,撤票不玩了,正正经经读书去,今后可是社会精英。
……估计这才能轮到我。
“我本来想先通知藏关陌,不过找到你也是一样,”sexy公事公办的口吻,让我给其他几个人知会一声。他倒不怕我谎报军情。
挂了电话,我把结果给兄弟俩一说,闾丘复摔开大毛巾,“哥,你别参加,从今往后,咱和肖恩那人没有瓜葛。
看他哥沉默却坚持的倔样,怒火冲天的一通臭骂,我尴尬的杵在屋中间,留不得走不得,良久,闾丘复才稍稍冷静,自控地咬着嘴唇,捶了一下他哥的肩,“我不赞同你在他身上耗爱情,这点你记住。……不过,生活由你自己拿捏,不管走到那天,做弟弟的都是支持。”
闾丘康按着被捶痛的肩,笑开,走过去揉弟弟的脑袋,闾丘复别别扭扭的挣脱着,“总之,想通了就赶紧给我回家。”
——焦,要不要听故事?
闾丘康这么问的时候,时针指在十二点。
我一翻身,天热,又来客人,就把木板床给撤了,草席铺在地上。
闾丘复的背弓成虾米,手搁在元宝肚皮上,睡着的时候,是特单纯的傻孩子。
月光下,澈亮的眼神,看你翻来覆去的,就知道你没睡,闾丘康笑着说,我抓抓头发,不打算告诉他连冬的事话招的我胃烧,总觉得有奇怪的预感,根本不敢去猜。
我俩蹑手蹑脚的跨过,走到阳台,窝在藤椅上,流白色的月光,星空苍穹,闾丘康说,“焦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孬?”
我抿着嘴,“如果你纯粹为了名利、出道,就爬上他的床,那不叫孬,那是贱。”
闾丘康脸色一凝,转头看我,“就算这是你家,我也会揍你。”
我笑起来,搂住他肩膀,“你动手之前,,你弟会先杀了我。话没说完呢,你要是那种人,我压跟懒得搭理,”顿一顿,叹口气,“如果你是因为爱他,那么,怎样都不算孬。”
闾丘康捶了一下我脑门,再问,“焦,要不要听故事?”
“无所谓吧……我没那么八卦。”我耸耸肩。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想告诉你,是希望你替我记住。和肖恩之间的一切,我总觉得记忆一天比一天浅,真奇怪啊,明明我每天都那么用力,把关于他的细节温习……大概因为太用力,才会觉得模糊,我真害怕,怕有一天过去的终究全过去,我忘的一干二净,那时候,要怎么办。”
他若隐若现的笑着。
太过在意,就会怕遗忘。
人,也够脆弱。
“认识肖恩,是三年前。我高三,即将高考,而小复,才上高一。兄弟俩比起来,我就是榜样,成绩优秀稳定,也不闯祸捣蛋,我爸妈常拿‘你哥怎样怎样’来训斥小复。也怪,小复不但没阴影,还特别亲我,你别瞧他满嘴脏话有时还蛮不讲理,其实骨子里特单纯。那天,我爸带一战友的儿子回家吃饭,门铃响,我跑去开,男人站在玄关,懒洋洋的笑,你是小康?还是小复?我当时就懵了,小复曾问我,看上肖恩哪里好,我说不上,我就知道他让我放不开手。”
闾丘康说的有些急,我心算着,三年前,他也就我现在的年龄。
“焦你没见过三年前的肖恩,那时候他阳光灿烂,一笑,整张脸亮起来,他很早就搞文艺,天资好,有背景,也算个不大不小的腕儿,说起花花世界,一脸不苟同,却做着同流合污的事,我完全无法抵挡,偷偷沦陷。可其实当初,肖恩的目的是想栽培小复进娱乐圈。”
“……小复?”我恍然,闾丘家小少爷的确外表傲人。
“嗯,”闾丘康应着,“和我不同,小复是一特叛逆的孩子,满口脏话,泡妞打架,还偷超市的商品,成天闯祸,我爸妈见他就头疼,家里只我能治的住他。当年的肖恩,却恰恰被他的野性吸引。”
“然后呢,小复答应了?”
“小复无所谓,是我爸不赞成,正巧那时我要找英语不息,就请他帮忙。”
“靠。”不用说,一定使了不少勾引的手段。
闾丘康揉着脸,“其实,我那时候什么都不懂,只想多和他在一起,听他说话,我就会快活。肖恩压根没觉察,他很认真地教我,隔段时间,会带我去打电动,看电影,缓解压力。我学会打手枪,淋浴时脑子里浮现的全是他的样子。谁都不敢告诉,我甚至害怕见到他,但是又期待,每次补习前,我找借口取消,就怕看见他控制不住自己下流冲动,可是他真不来,我又气的不行。三个月后,我几乎撕裂,这时候,小复怒气冲冲的跑来跟我说,哥,你把补习停了,咱不跟那变态搀和,他搞男人!”
我张大嘴,闾丘康脸上满满的回忆,“原来是小复找肖恩借游戏,一开门发现裸男一双。小复吓傻了,肖恩倒不慌不忙,告诉他之前想栽培他是假,目的……显而易见。小复气疯了,我却没出息的雀跃起来,天真地以为,爱上的男人是GAY,就没有障碍了。”
“我对小复说,哥替你算账。”闾丘康苦笑着,“借口,其实我想争取这个男人。他开门,见到是我,意料之中,吊儿郎当地笑着说,本来想等你弟弟长大再启发,我不玩孩子的。”
“然后我说,我弟小,可是我不是孩子了。……哈,焦你没看见肖恩当时的样子,惊讶,仪态尽失。他问你说什么?我说我想和你在一起。话刚出口,我就特丢人的号啕大哭,压抑这么久,我不崩溃才怪。他犹豫了好一会儿,摸着我的头说别傻啊小康,你青春期,一时迷惑,千万不能爱上我这种男人。”
“什么意思,你弟行,你就不行?”我一头雾水。
“我当时也这么问,他急躁的吼,那不一样。我听不懂,就是听不懂。凭什么小复可以我不行,赖着,又哭,又打,我打他,他躲急了也回击,可怎么都撵不走我。直到天黑,他火了,用力把我丢在门外。”
“我就那么坐着,水泥地又冷又硬,我肚子饿,想回家,又不甘心走,脚没力气,不知呆了多久,门打开,肖恩看到我缩成一团的样子,又惊又愣,那瞬间,我发誓我在他眼睛里看到心疼和懊悔,就是那么一瞬,从此我认栽,心甘情愿。”
“他好像有急事,叫了出租,把我塞进去。一路上,我迷迷糊糊的说肖大哥,我认真的我认真的,他一声不吭,手指节捏的喀啦作响。车停在一个酒吧前,他让我等在车里不许出来。好久,半个多小时,我忍不住,走进酒吧,看见一个男人哭哭啼啼的缠着肖恩说不要分手。”
“肖恩一见我,生气的走过来,那男人死命拖着他,不停哭,肖恩我们不分手,我认真的。肖恩一听,就冷笑起来,指着我说,认真?看见这孩子么,他刚才也跟我说认真,你觉得我信不信?”
“……焦你知道么,我当时整个人都冰冷冰冷,我饿了,脑子一片空白,我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只看见肖恩嘲讽的讥笑,我听见自己很空洞的说你不信是不是,那我做些让你信的事,然后我看见自己很傻逼的拿起一个酒瓶,敲碎,划开手上的脉搏。”
闾丘复自嘲地一咂嘴,“所幸,事情没闹大,我刚一敲碎瓶子,肖恩就冲了过来,那玻璃,狠狠划在他的胳膊,于我,只有手腕上一些细碎的划痕,半个月就退的干净。很讽刺,是不是?肖恩送我回家,说出了点小车祸骗我爸妈安心。而后,他消失,彻彻底底,我旷课,成天成天的找他,成绩一落千丈,高考放榜,勉强进了个三流大专,这时我才知道,肖恩出国了,就在那晚送我回家后,他就走了。我大学三年,一个劲的找培训班学跳舞学声乐,为这,我父母气到现在,可我只有这一条途径,我必须找到一个和他共通的点。”
“然后,那天我看报纸,评委名单上,写着肖恩的名字。我才知道他回来了。他回来了,却不记得我,……或许,假装遗忘,第一天在赛场,他问我是哥哥还是弟弟。”
我回想着,点头。
“他不记得,可以。”闾丘康抱着膝盖,弯起眼睛,“我就赖到他再次认得我。”
闾丘康说完最后一个字,就此封锁了一段时光,笑了笑,回屋睡觉。
我独自一人,在阳台上静默的窝着,许是凌晨时分,燃时间成灰烬。
燃时间成灰烬。
凌晨还未成灰烬,手机又响,我按下通话键,那头“喂?喂?”。
我跟狼似的,“嗖”地来了精神,黑暗里两眼发光。
“喂,焦焦?你倒是听没听见啊?”听我不说话,那人有些焦虑,“信号不好?喂——”
“嚷嚷,光会嚷嚷!你一老粗!”我心头一乐,情意表达得有些不正常。
“哼……想我了没?这好几天。”臧关陌挺恶心的问。
我说想你干吗啊,可干的事儿那么多,我才不浪费那时间。
“丫的小骗子。”他透着笑意。
“你一个洋鬼子居然学会如此高级的粗口。”我由衷钦佩。
他还挺得意,“叫哥。”
“拉倒吧,”还哥呢,我都恨死他,“有你这种当哥的啊,一声不吭就跑去美国,大半星期没音讯。”
“嘿,小蠢蛋还说不想我?”
“想你的人多了去了,轮不到我。”
把录取结果跟他一说,他悠闲的应着,带有意料之中的笃定。
“几时回啊?sexy可要跟我们签约,立马就排上议事日程了。”
“……你跟你未来宝贝怎样呢?”他牛头不对马嘴的问。
“干你屁事。”
“那他妈干谁的事。”他还挺横。
“你有资格么你,想明白了么你,”我咄咄逼人,“那晚最后一条短信,你回的什么给我。”
“自个儿不长眼睛啊。”
“我就想听你亲口说。”
“……睡觉去吧。”
“好好的睡什么觉?”
“睡着做梦,指不定梦里你能听见。啊,说起来,你那儿该是半夜了吧,睡去吧,去。”
人渣。“知道这会儿是半夜你还打来!”一看钟,凌晨四点,我脑海里“叮”的一声响,忝着脸傻笑,“哥,你是不是算准了时间给我打电话啊?”
“什么意思?”
“装傻,还装傻!你不是算准了四点给我来电话么!”
“四点怎么了?我只想半夜里骚扰你,不让你睡安稳觉。”
我满脸黑线,他还缺心眼的一个劲问什么四点,我小声咕哝,“凌晨四点想起的,就是你最那什么的人。”
“什么那什么……?”
我太尴尬了,结巴老半天,嘴张成标准的鹅蛋状都吐不出音,无奈,班门弄斧的用英语说了个love。
他一听就喷了,焦焦你哪听来的段子。
“上网,找的一GAY小说。”我没精打采,妈的,那小说看得我叫一郁闷。人搞个GAY爹疼娘爱的,搁着我就是半调子,不上不下。
“……你真他妈有空!”
我被他讥笑的讪讪无趣,假正经的问究竟几时回来。
“承认你想我。”
“这话说得没意思,你就不想……”
话说一半,就听“嘟”一声,手机挂断,然后一长串忙音。
靠,这不是逼人早泄么,我话说一半,窝回椅子,三秒钟,手机响,我赶忙接听,臧关陌在那头急急的吼,“焦焦,国际长途信号不稳,不多说了,我现在就去办机票。尽快回来。”
我一弯嘴,喜悦冒上额头,“回来啦?因为想我?”
“哪可能?”他大笑起来,“我回来是为签约当明星,挣钱!”
庸俗!真庸俗!
睡觉前,我得坦白一个事儿。
我那手机容量有限,短信从来不存。
唯一剩的两条。
——等多久啊。by:焦。
——随你。By:臧关陌。 八、关于勇气
我不害怕去爱人,你害不害怕被人爱。
****
——焦,签名!啊啊啊。他对我笑哪。
——屁咧,明明是冲我,要你跑来抢什么热闹。
——帅,真帅。
“嘿嘿……”我捧着饭碗,脑海中春光无限,心说这次踏出家门,我就是一腕儿了。
傻笑起来。我爸一不留神,被吓一跳,卷起报纸狠狠敲我脑门上,丁点爱护子女的自觉都没有。
我拍桌而起,这家不能待了。
我妈说那敢情好,省口粮,娃儿,你几时走,行李放门口了。
我灰溜溜的,“有你们这种爹妈啊,赶我,我可是你们亲生儿子。”
我妈一咋巴嘴,“我现在对亲生儿子兴趣不大,我光对那合约兴趣大。”
真到走的那天,推开门,艳阳高照,卖西瓜的老伯都躲的远远,想象中排成长龙的人群压根没有,我挺郁闷地问我妈,您没宣传我选上明星了啊。
我妈朴素地笑开老脸,你这孩子,怎么不懂害臊。
这老两口至今对事实将信将疑,在他们眼里,儿子就是一吃白饭混日子的,怎么就能当明星呢。不信。
话说回来,要不是sexy承诺签约,我都以为他看我老实巴交,逗着好玩解闷呢。
仔细回想,认识臧关陌,我就是在人生路口拐了个弯,前方风景无限,沿途冷暖自知。
再聚首,是在演艺公司。
市中心最热闹的地段,写字楼的租金以美金计算,我按着地址找上三楼,看见特气派的玻璃门,闪闪发光。
我一脚踏进去,差点被吓着。
前台小姐化着贼漂亮的妆,穿雅致套装,虽说我不懂潮流,也知道那件考究的白衬衫抵我一柜子周杰伦。
我们那儿娶媳妇都没这派头。
擦一把汗,小姐抬头看见我,客气而生疏地笑起来,“找人?”
我吸一口气,“别……咳,咳……别……客气。”
良心说话,我真不是故意添乱,第一次踏入这种正规的写字楼,随便一呼吸,空气里都是利益和竞争,我紧张。
小姐皱起眉头,越笑越不好看,“我没客气。”
这妞脾气真不好,跟周黎没得比,我这么想着,耳边有声音响起,勾人心魄的,大概因为我想他过头。
臧关陌勾着我的肩膀,大半重量很不要脸的让我承受,冲前台小姐一笑,“别听这咳巴发傻,我们来报到的。”
我不用眼角瞟他,都觉得电流直窜,丫的生来就为勾引良家妇女,果然那小姐“蹭”的红了脸,一声不吭的低着脑袋,领了我俩往里间走。
那埋头一含羞带怯状,我看着起鸡皮疙瘩,也不想我俩才多大的孩子,还没吃上嫩草呢,老牛已然春心萌动。
“你几时回来的?”我抬抬被他压着的肩膀,没好气地问。
他也不回答,等人领路的在前头拐了弯看不见我们,才正起身体,打量我半晌,“焦焦,我瞅着你变了点儿啊。”
“哪儿变了?”我惊悚的一抬头,正撞上他笔挺的高鼻梁,他也不客气,一抬手,掌心盖住我眼睛,瞬间我只看见黑色。
“仔细看看还是这幅傻样,待美国那几天想你了。”
他放开手,往前走,我一定神,“丫的你才傻样。”迈腿,“咳嗵”绊一跟头。
小别重逢,身份稍有变化。
我们不再彼此竞争,而将并肩开创未来。
这么说有点儿酸,但就是一回事。五个少年,实力尚浅,最大的卖点是年轻,敢拼,是肯吃苦,还有几张不错的脸。
结成组合最为讨巧,以boy band的形式,取长补短,争取曝光率,先混个面熟。更何况日韩的成功例子不胜枚举,沿着前人脚步,咱也抄抄近路。
臧关陌,焦,靳蠡,闾丘康,林磔。
Sexy点着名,眼睛里有激昂的光彩,我第一次看到他认真的表情,想起闾丘康曾说,焦你没见过三年前的肖恩,那时候他阳光灿烂,满是理想,一笑,脸孔明亮。
我拍着大腿,“啊!”
大伙儿全都转头看我,“想到给组合起什么好名字了?”靳蠡那阴人激动的声调都变了。
“不是不是,”我脖子摇断,“到今天才算记住林一的全名。”
一干人等,满脑子黑线,林磔淌着两陀眼泪,“那还林一林一的叫。”
臧关陌笑了两声,走过来坐我身边,伸手敲我脑门,挺有节奏,我怒瞪,刚开口就被他截了,“别吵,想组合名,我思考。”
“有你这么思考的啊,名字想出来,我头破血流。”
“这样才有灵感。”
活见鬼了。
最终,组合名定为“海啸,tsunami”。
闾丘康的提议,大伙儿一个劲儿赞同,就觉得有那气势,我们站在风口浪尖,一个瞬间,席卷青春。
签了一年的约,这身卖的还不算太堕落。
工作计划由公司定,我们的任务当然是排练,sexy冲我挑衅,“焦,之前只是开胃菜,今后的训练可更重,想清楚没?”
我讪笑,“头儿,我的胃口被你养吊了,就爱找大果子吃。”
靳蠡和林磔的家离公司都不远,交通方便。
我就不行了,非找个地方住,否则来回市区郊县,就像农民伯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还加上一个没窝的臧关陌。
sexy扔给我俩一套钥匙,公司安排的宿舍,十分钟的路程,黄金地段的居住区。
就差没把我给美死,转身想起闾丘康,拉着他问,“哎,你不是说毕业,得从学校宿舍退出来么,这会儿住哪?要不也安排间宿舍?”
sexy看我一眼,“他住我那。”
我接过闾丘康递来的元宝,心想,这两人,曲终时刻,要不粉身碎骨,要不相念相忘。
*****
公司给我们排了两支歌,都是翻唱日韩的。这不稀奇,没人愿意把好歌给初出茅庐的小孩儿。
我们五个,成天忙着背词背谱,和音,排舞。
汗水洒了一地,累倒在地上,能看到练舞室的大镜子里,反射出各自的脸,满满的笑意和期待。
离开家,开始了独立的生活。旭日东升的时候,闹钟响,嘈杂而机械,我一伸手,把它摁掉,脑袋缩回被窝,无耻的继续死睡,三分钟后,隔壁房里的闹钟再接再厉,不管,不听,直到臧关陌满头乱发,脸色发黑的走进我的房间,狠狠往我身上压。
介绍一下,同居人。
指天立誓,我俩的同居绝对纯洁,一人一间屋。吃喝都在公司,除了排练还是排练,等到回屋时,基本上就是两条死鱼,想不纯洁也没力气,我们固然年轻力壮,但毕竟不是野兽。
当然了,话说回来,我是真他妈想野兽一回,亲也亲了吻也吻了,表达爱意也通过各种含蓄内敛的方式那什么什么了,再装未免太骚。
可发情这事儿,讲究的是技术含量,讲究的是两厢情愿。你看人臧关陌,隔一扇门住着,硬是对我没想法。我要开口说“哥,咱究竟哪天能上床”这种话,真是找挨打。
郁闷。
星期三,sexy大发善心,晚饭之后没做安排,早早解散。
沿路闲逛,华灯初上,车水马龙。
臧关陌跳着撂路边的梧桐树叶,“这个城市,我还真是越呆越习惯了。”
我挺得意,摇着肩膀走路,这是做偶像的第一步,“可不,这儿有我在。”
他笑起来,嘣我一个脑栗子,“你就自作多情吧你,”一伸手,拉我走进一小店。
小店卖各种睡衣,老板是一中年阿姨,一开口就跟机关枪似的滔滔不绝,等我缓过神来,手上已经被她塞了两套蓝白格子睡衣。
“这是干吗,”臧关陌挺黑线的,“夫夫睡衣啊。”
中年阿姨笑得很猥琐,“兄弟睡衣,成不成?这料子好着呢,穿着舒服。”
我只想快点儿脱身,给了钱刚走,就被抓住,阿姨韧性十足,居然找出一顶同样花色绝顶可笑的睡帽,“要买就配套,只剩这么一顶,你别处找都找不到。”
我边掏钱边看了一眼臧关陌。
小子鬼叫鬼叫的,“焦焦你休想,我是死都不会戴的!!”
德行,是买给你戴的么!
回到屋,我把那睡帽的顶儿一剪底儿一缝,改成小背心,硬套在元宝身上,小东西“吱吱”直叫唤。
然后把空调开的恶猛,横竖公司付钱,犯不着我来心疼。
臧关陌洗完澡一哆嗦,拿出那蓝白格子睡衣穿上,元宝歪着脑袋看看他,又低头瞅自己,“吱吱”,激动的扯扯格子小背心,眼珠子滚圆,很幸福的一蹬肥腿,跳到他肩上。
我猛乐,“一家子一家子。”
臧关陌瞥我一眼,“你就光说,自个儿怎么不换。”
排练到深夜,是家常便饭,附加说明,通常我还得通宵补课。
这和以前的基础练习不同,除了共同动作之外,还有solo部分,很讲究个人风格。
我无法跟上臧关陌的华丽,也学不会闾丘康的灵巧,一次又一次,必须在绝对熟练的基础上予以发挥。
“焦焦,”臧关陌一推门,探进头,“乖乖,真的还在练啊,别太拼。都两点半了。”
“知道这么晚,你还不睡。”我停下动作,一甩头,拿起矿水猛灌。
他笑笑,走过来坐在床上,两条长腿晃晃荡荡,“我失眠。”
“噗——”我喷了。
“压力太大。”他还嫌不够惊悚,再补一句。
丫的臭小子学什么愤青,就他这实力也好意思在我面前说压力大,真……真他妈爽,我莫名其妙就high—high—high起来,合辙没人是神仙。
焦焦,过来聊天。臭小子挺霸王的扔下这么一句,把我拉身边躺着,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
“你回美国干吗啊?”
“不告诉你。”
“心虚,会老情人了吧!”
“神经病,我哪儿来的老情人。回去把家族财产办一下。”
“财、财产!!…………有大、大钻石吧?”
“没,不过够买一个钻矿。”
“哥。哥哥哥!”
“滚边儿去。”
“哼。……就这事?没顺便和你家人共叙天伦?”
“………,我没家人,我也不要。”
“你这话没意思,不流行颓废少年了。”
“别贫,我是真没家人……我妈早死了……我爸……哈,有记忆开始就没见过他。”
“臧关陌……我把元宝给你。”
“滚,我不要那只大老鼠。”
“……它是龙猫。”
“……我有你就够了。”
“……啊,你说什么??啊!!?”
“………………”
呼噜大起,我直起身子,丫的臭小子真的睡死过去了,靠,什么失眠,吃了安眠糖都没他睡得快。我一憋嘴,居然也睡意浓浓。
两个人共同生活,原来远比瞬间萌生爱情更为细致有趣,绵长悠远。
我知道了他刷完牙,从来不记得盖上牙膏罐。知道了他每天早上一定得喝黑咖啡。知道了他的头发多久会长长一个厘米。
吃盒饭的时候,他替我回收青椒。画一张闪闪发亮的金元宝,贴在我的房间门上。
三更半夜排练完,我们一人一瓶啤酒,坐在阳台,对着满天星斗,唱海阔天空,唱光辉岁月,唱大地唱天空。——流星!看,是流星!许愿了啊,我要做有钱人。——流你个头,飞机降落。
也在赶着出门前,慌张的把囤积几天的臭衣服一古脑儿的塞到洗衣机,回来后,赤橙黄绿青蓝紫。——焦你这疯子,彩色衣服能混合洗么!
我们没有深谈爱情,只在需要温暖的时候,亲一下对方的额头。
我不在乎臧关陌打算让我等多久,我只知道,在没给周黎明确的交代前,根本连等待的资格都没有。
我就算无耻,也得无耻的堂堂正正。
Lajors是几乎不去了。
我承认,自己是一利益至上的人渣,于我,阿卡存在的价值就是保驾护航,如今和约签了,我并不那么想见他,他身上有太多痕迹,提醒我臧关陌至今尚不肯摊开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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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传攻势全面展开,公司接了几个专场表演,我爸打来电话,说看见娱乐新闻里有我们惊鸿一瞥。
我说不能吧。
老头儿激动地说怎么不能,我看得真真的,不过你小子也别得意,才三秒钟,就那么一下子,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我更郁闷了,爸你先别慌给我背唐诗,三秒钟的镜头都不可能,我们后天才上第一个节目,这会儿哪来新闻给你看。
老头儿懵了,那……你们这组合不是叫呼喊?
闾丘康一听,跳三丈高,冲着话筒对我爸吼,叔叔,海啸!是海啸!我起的名,没呼喊什么事儿!
初次上节目的前一天,公司给安排了丰盛的晚餐,sexy拿出一瓶上好的香槟,“小子们,这瓶好东西,我给你们留着,明天好好撒一下。”
大伙儿“轰”的高声叫起来。
应该是斗志昂扬的,我却异常的喉干舌燥,胸腔里有一簇火,强烈而坚持的“突突”燃烧,回到宿舍,灌了整整一瓶矿水,也平静不下来。
我挺恼火,关上屋门捶自己脑袋,“焦看你这点出息,不就一个现场演出么。”
手机响,是丰随的短消息,丫的臭小子自打被第一志愿的大学录取后,就跟断了线的风筝似的,到处旅游,听说还为携带哪一房宝贝同行而伤透脑筋,真他妈禽兽。
禽兽说,焦,明天加油干,我赶不回来给你们打气,别丢脸。
我瘪了瘪嘴,回:怯场了,想撤。
禽兽在那头怒了,放屁,你搞清楚,你是因为我退出才被取的,谁不争气你都不准不争气。
我一看这话,更是被浇了一盆冷水,靠,管我怎么努力,人都当我是狗屎运。
写了又删,删了又写,没想好回些什么,突然有电话进来,我一看,周黎。
“喂,黎。”
“……嗯。”
“我跟你说,明天那演出,我紧……”
话没说完,那丫头居然开始抽噎,我一怔,识相的闭上嘴巴。
心里有隐约的直觉,我等待着,不言语,周黎的哭声渐渐响了起来,是真的伤心,好久,听见她把声音哭的破碎,结结巴巴地说,“焦,……你……我撑不下去了……”
我试着张嘴,却说不出话,其实这些日子,谁也不是白痴,大致的事情总能猜出几分,只不过,自己也心虚着,不敢核实,不敢求证,甚至,卑鄙的,放任发展。
周黎说爱上网上的一个人,焦,我真的不是存心背叛你。你知道的,我不喜欢网聊,但那天,我也不知道中什么邪,居然挂着qq找资料。然后……就认识他,其实一开始,我没想过会这样,真的,焦你相信我,等我觉得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怎么都戒不了了。
周黎一直在哭,我很木然的摇头,“黎,别哭,我不好,是我不好。”
那丫头一听,抽噎地更凶了,“我一直想,等你这阵子忙够了,就回来,我们会按照原定计划生活下去。可是……可是,都不一样了,什么都不一样了。”
“我不好,是我不好。”我一闭眼睛,有亲人离散般的痛,“听我说,去找他,告诉他你戒不了。”
“焦……”
“你甩我。”搁下电话,我觉得自己真是卑鄙,周黎的改变,是人都能察觉,我不争取,我沉默,我心里有个手,在推她出门。
可今天,心却空空的麻木,我冷笑起来,什么玩意儿,焦你得到个屁,“孬种!”在屋子中央怒吼滔滔,“孬种!孬种焦!孬种臧关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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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正式演出前,保姆车把我们送进录制现场。化妆,候场,彩排,调灯光,一连串的新鲜事儿,大伙儿兴致勃勃,捂着心口互相打气。
我窝在角落里不动弹,化妆师是一女的,满脸褶子,还硬让我们喊她姐姐,我一瞅她那脸就想吐,心说姐姐你也太霹雳了。
褶子姐姐老远地拿着调色板过来,我死命摇头,“我不扑粉,女人才干那事。”
褶子姐姐脾气倒不错,“放心吧,不浓的,如果丁点不修饰,镜头里一脸病态。”
“我就是有病。”
扔下一句,我撒腿躲到舞台前方,闾丘康站在中央,满脸笑意,冲底下比划,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见sexy站在观众席上,认真地观察,“小康,左边侧一点,没错,这样镜头感好。你把你的solo作一下。”
闾丘康那叫乖,特听话的跳了一段breaking,然后直起身,孩子般的献宝模样,跑到舞台边上,蹲下身,期待地看着sexy走近。
sexy抓抓闾丘康的头发,说着什么,小子欢欢喜喜地笑了起来,可能被夸了,一不沉稳就开始死相,不忘记指腿上的淤青,我没有见过这样的肖恩,他揉乱闾丘康的头发,再小心地梳理整齐,擦去他的汗水,眼睛里,是满满的温暖。
sexy一抬头,手指着舞台上方的幕布,闾丘康顺着仰视,双手比划成翅膀,作了个飞翔的姿势,sexy大声笑起来。
真他妈吓我一跳,我当他只会假笑呢。
臧关陌跑来拽我的时候,我还惊魂未定着,那哥们倒好,直起嗓门跟卖菜似的,“焦焦,你衣服不换头发不梳,到处乱跑干什么呢。”
我没精打采的瞥他一眼,他当我拿劲,骂咧着“小样儿,”用力捶了一下我脑门,见我还是没爆炸,才怀疑的审视我,“你干吗?”
“紧张。”
“少来这套,谁不紧张啊。说实话。”
我心窝一热,挺不要脸的抬眼,“那我可说了?”
“等我撬你嘴啊。”他没好气地。
——和周黎分了,那五个字,几乎冲开喉咙,我却只看见臧关陌一脸斗志,脚上颠着节拍,仿佛上战场前的勇士,肆意昂扬,我笑了笑,摇头,“等表演完再说。”
他站在梦想的起跑线上,我不想在这当口让他分心。
这是最大的不同。
我走上这个舞台,是为了他。
他走上这个舞台,不是为了我。
现场的演出效果,好的令人目瞪口呆。
我们五个,带股子豁出去的拼劲,臧关陌的rap把全场都给镇了,我听见台边的聚光师在嘀咕,“肖恩可真够厉害,居然能找出这么强的孩子。”
“可不,你没瞅见他那重视劲儿,听说他当年因为心高气盛被冷藏,估计这会儿圆梦呢。”
两支舞终了,主持人赞不绝口,一看节目时间有余,挺关照的临时安排了一个游戏环节给我们。
要说这种综艺节目,归根源头还从日本过来,就喜欢挖掘艺人在舞台下的真实性情,可爱的冷俊的自然的耍酷的,本能反应没法装,对那票小女生的杀伤力极其恐怖。
那主持人也是个闷骚派,特缺德的拿出一盒pocky,底下小女生疯了似的尖叫,sexy苦笑着做ok的手势,换我们五人满头黑线。
太他妈不要脸了,这主持人心理扭曲呢吧,两头分吃pocky,明摆着让我们表演暧昧,他一准指望两男人嘴唇将贴未贴,一人情难自禁,一人理智挣扎,按得什么心哪。
我心里才嘀咕没两句,就特哀痛的听见自个儿被点了名,悲剧。
悲剧的另一半,“臧关陌。”主持人高声喊,我俩表情复杂的站出队列。
臧关陌径自叼了一头POCKY,冲我勾小指头,斜着眼睛,彻底的流氓劲,惹得底下惊叫一片。
幸免于难的三个家伙幸灾乐祸地笑着起哄,妈的,老子怕谁,我昂首走过去,把POCKY一吮,飞快地“嘎嚓嘎嚓”咬过去。
全场惊爆,闾丘康和林磔夸张地捶着肚子直笑,我像钢铁战士,一路猛咬,臧关陌整张脸都抽筋了,本能地往后退,嘴一松,“输!”主持人笑着举起我手,我洋洋得意,鼻孔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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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次登台,好评如潮。
SEXY在摄影棚外等我们,手上举着那瓶香槟,“小子们,干得不错,我说话算话,今晚敞开了喝,一瓶不够我们再买,多贵都成。”
大伙儿先是静默,然后“嗷嗷”的,五头小狼,脱去上衣,白色的舞台装,在天空,飘飘洒洒。
我们走在大路上。
去LAJORS,是我的提议,有熟人,万一喝高了也不怕闯祸。
臧关陌瞥我一眼,没说话。
推开那扇雕着暗花的大黑门,昏暗灯光,红男绿女,还是那片木地板,还是那个吧台,却没有看见阿卡。
小酒保看着我,挺诧异的说,“阿卡?他几星期前就不干了,你不知道?”
我哪儿知道啊,回头一瞪,臧关陌耸肩,那人,流浪惯了,一个地方没了新鲜感,他就别处溜达去了,不是故意瞒你,以为你没兴趣知道。
我说我真心痛。
小酒保挺感动,“你跟阿卡哥爱情这么深啊。”
我说我真心痛,以后不能打折了。
六个人找了角落的位置,香槟一定得撒,靳蠡那阴人亢奋到莫名其妙,拿了数码相机,见谁都拍。
几杯酒下肚,聊着天,叫了些小食,端上桌时,附送真心话大冒险游戏的拼图。
游戏规则大伙儿都明白得很,也就不罗嗦了。
没一会儿——
“靠!”靳蠡扔下大冒险的抽签牌,“这谁想的,太他妈缺德了。”
“有言在先的啊,玩就得玩得起。”我激他。
靳蠡无奈的翻个白眼,咳了两嗓子,站起身,走到帐台,凶巴巴的一捶桌子,冲着服务生怒吼,“老子今晚就是不付钱!”
那服务生抬头看他一眼,哼哼笑两声,一拍手掌,柜台后走出一男人,满脸横肉,身高超过一米九,一捏拳头,“咔嗒咔哒”响,靳蠡满头汗,特窝囊的赔笑,误会误会,我那什么……大冒险。
走回来,被我们一顿拳打脚踢。
轮到SEXY说真心话,逼问者是左手边的闾丘康,林磔起哄着嚷,“小康,问头儿,他几岁破身。”
“头儿准不记得了,太早。”臧关陌笑嘻嘻的说。
闾丘康手背支着下巴,脸搁着酒瓶,呼呼直乐,林磔嗓门大,“快,头儿,招认吧,你几岁破的身?”
“想听?可以……”SEXY阴阴的笑,“等着被开除吧。”
“头儿你万寿无疆,功德无量。”林磔一抹汗,又是个没出息的。
大冒险的游戏牌越抽越少,臧关陌被罚去问邻桌的女生借口红,回来时衬衣上留着那女生用口红写的手机号,风骚无限。
最后一张,被我抓起来,打开一看,“学今天节目上,吃POCKY.”
大伙儿起哄的笑起来,“说吧,焦,这次想非礼谁。”
我傲慢的环着手臂,一圈圈扫视,靳蠡那阴人鬼使神差的举着双手跳起来,“我来玩。”
靠,你什么东西。我心里暗骂。
要说靳蠡那人也是贱,之前一贯用眼角蔑视我,可自打我不卑不亢的噎了他几次之后,他反而客气起来。
几杯酒下肚,大伙儿兴致激昂,打着节拍吆喝,含起POCKY,我冲靳蠡眨眼,那阴人挺害臊的笑起来,林磔就爱看热闹,夸张的捧心状,“上了上了!”
“反了反了!”臧关陌喝高了,脸红脖子粗的。
“干嘛干嘛。”闾丘康起哄得跳起来,一脚踩上sexy的意大利小牛皮鞋。
“我的我的。”臧关陌狠狠冲我一扑,夺下那根pocky,恶霸地吃了。
****
喝足了闹够了,sexy开了大奔来,其余那几个搭车。
我和臧关陌拦出租回宿舍,周末晚上,地段又热闹,很难叫到车,我俩分站在马路两边,元宝在我肩膀上,草裙舞跳了好几遍,路过的出租车减速看的不少,却没一辆空车,十几分钟过去,我耐心尽失,火气“噌噌”的上升。
好容易对面来一辆空车,臧关陌老远就眼尖的伸手招呼,我高兴地往那边跑。
就在那一秒之间,臧关陌后头,一个男子,跟着招手,甚至跑起来,人如果要卑鄙,那是绝顶无耻的,明抢啊,我赶到时,双方恰恰同时打开车门。
那厮霸在后排座位上,先声夺人,“你们要不要脸,我先叫的车。”
我扒着车门,拳头捏的嘎拉响,妈的,老子心事憋一天了,正愁没人修理,“你出来,垃圾!”
那垃圾是个孬种,嘴上厉害,屁股压根不敢挪动,“凭什么我出来!你说话放干净些!”
“你也配听干净话?”臧关陌冷笑。
司机一看事态僵持,唯唯诺诺的问,“你们各自去哪儿啊?谁近的话,再等一辆……嘿嘿,也不急。”
——意思很明显,谁路远,车费高,他载谁。
“靠,”臧关陌一听这话,火了,“有职业道德么你!”
而后嘲讽的笑起来,“也好,”拿出三四张百元大钞,我一看,急了,臭少爷脾气,死也改不掉,摆谱,摆谱,凭什么便宜那司机。
伸手拦臧关陌,一闪神,那抢车的爷们居然来阴的,趁我不防备,狠狠踹过一脚,他明我暗,就听见一声“咔搭”,连痛都没来得及叫,膝盖软软的一折,我整个人,丢脸的跪倒在地。
本能地,掌心撑地,路面的石子凛凛划开皮肤,不是大事,喊痛太过窝囊,我扯紧了喉咙吸气,胃部迅速燃烧,“垃圾”,低喃着,非揍他不可。
下一秒,视线九十度旋转,藏关陌伸手插在我的腋下,用力把我架起来,往人行道上一推,我站稳,只看见他迅速的,犹如一头猎豹,无声无息,凶猛而极度危险,一脚踢在车上,弯下腰,用力从车门里扯出那陀垃圾。
我看不清臧关陌的表情,但他周身烧开烈焰般的愤怒,那爷们估计吓傻了,整条腿都在抖,“好说,好说,我不是故意的。”
臧关陌一声不吭,冷酷的抿着嘴角,司机瞅事情闹大,一踩油门,溜了。
“大哥,大哥,我真不是故意,我以为他会躲开,”那垃圾伸手作揖,熊样的很,“我道歉,我给你们哥俩道歉。”
臧关陌侧过脸看我,我冲他一笑,他嘴角下弯,“你那张粪嘴里吐什么字,我兄弟不稀罕。”
说完,松开力道,摊开双手往后退,那陀垃圾松口气,还没惊喜完,我早等着了,笑成黄鼠狼,卯准他,狠狠一拳头。
***
“就不该叫出租,”我挺悠闲的,“这条路其实不长。”
“不长!”臧关陌没好气,“那你怎么不背我啊!”
“哥,你说你这人,几时变这么小气,我被人踹那么狠,如果能走路,我哪会让你劳累。”嬉皮笑脸。
“谁知道你真的假的,一肚子坏水,”藏关陌不服气的嘀咕着,手上却挺用劲,把我背的稳稳当当。“焦焦你够笨的,居然就傻怵在那儿等被踹,平时不挺机灵的人精么,不成,有空我非好好训练你。”
“那是我看你干蠢事,急了。”我辩解。
“钱,就是那几张钱,”他不屑地哼哼,“我看你几时有比对钱看得更重的。”
“……有啊,”我轻声说,下巴搁在他肩上,手臂拢紧。“有的。”
又没下死劲勒他,他倒不做声了。
沉默地走了会儿,我用巴掌敲他脸,“问你哎。”
“不准问。”
“啊?”我炸了,“为啥。”
“知道你要问什么,怕酸。”他皱着鼻子。
我敲他脑门,“说真的,刚看我被人踹,啥感觉?”
“那双鞋不错。”他压根不说人话,还挺认真。
“……你他妈一铁人。”
他笑起来,抓着我的手,指自己心口,“这儿,麻了一下。”
这下换我不做声了。
回到宿舍,冲了澡,清清爽爽的,我闭上眼睛擦头发,录影棚里的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欢呼就响在耳边,身体里燃烧起烈火,肢体不由得想要舞动。
我生平第一次,如此生切的感受到,舞台的魅力,表演的张狂。
汗水是一枚勋章,闪闪发亮。
深吸口气,胸膛的悸动一时半会还真难压,拨通连冬那厮的电话,一股脑儿的冲他说,带着不自禁的炫耀。
那小子起先听得津津有味,满是向往,时间一长,听我翻来覆去就是自夸,不乐意了,“焦,我忙着呢。”
“是不是兄弟?”从来就听说爬上高枝的那个不识旧友,怎么搁我身上都是反的。
“是,”连冬敷衍地,“那你也不能不顾嫂子,对吧,她准比我高兴,指不定等你电话到现在呢。”
挂上电话,我找出周黎的号,看着那一连串数字,发了半天呆,想起从前,我考试,我作弊,我抄作业,我被老师告状,身边总有周黎,她笑着,在我的掌心画图,没事,焦。
那么多年,她在我成长的轨迹里,一个圆,两个圆,步履清晰,如影相随。
我心里说不出的难过,和家人分开,有谁能不难过么。
而最可笑的是,当我看清楚,对周黎的,不是爱情,却还找到一个借口来掩饰自己的窝囊。
“什么鬼天,热死人了。”
火是烧在自己心口上的,一抓头发,我敲开臧关陌的房门。
映入眼帘的,是洋鬼子“嘿咻嘿咻”作俯卧撑的场面,我满头黑线,怀疑他吃了千年人参,“哥们你也太猛了。”
他笑着,站起来甩甩手,走进一看,脸上也是疲态,但眼睛,璀璨如星。
我心口一窒,仿佛看见初次见面的那个人,试场门外,沉浸在自己的灵魂深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神采奕奕。
这是他的世界。
我笑起来,“和周黎分了”五个字,就卡在喉咙口,生生吞下。
这是我的事,与他无关。
他爱不爱我,是他的事。我等不等他,是我的事。
任何谁,都没有资格拿两人之外的改变作为爱的筹码和谈资。
“怎么了?”他关窗,开空调,踢踢我的脚尖。
“想和你一块儿睡,今天。”我抬头看他,很不正经地飞了个媚眼。
那晚上,我们头挨着头,看窗缝泄入的月光。
一树练白,照耀开俩人浓密的黑发。
我侧头,看臧关陌漂亮的侧面,“哥,你今天的表演,很棒。”
他轻笑着,“下次会更棒。”
“你很高兴吧。”真好,我说。
“你呢,高不高兴?”
“你高兴,我就高兴。”我不假思索。
臧关陌一愣,伸开手臂,拢着我的肩,我清楚地感受到他的呼吸。
“焦焦,你为什么不早点出现,在我能毫不犹豫相信爱的年纪。”
我有些烦,这小子不就过去被声称爱自己的人背叛么,有必要扭曲成这样啊,想太多了他,真烦。
不过没事,我有时间跟他耗。
“你别他妈玩伤痕青春,我这会儿出现嫌晚?拉倒吧,你不敢相信爱了是不是,成,老子没那么低贱来求你,你爱信不信。”我趾高气扬的宣布,临了加上一句,“你他妈不信也得信。”
那晚,我们如同两个孩子,拥抱着,温暖,仅此而已。
沉沉睡去。
我知道了他在熟睡后,左手会搭着耳朵。
也在半夜三更被他的诅咒吵醒,发现自个儿的霹雳神腿,能把身边人生生踢下床。
我做了梦。
梦里面,我踏在他的脚步上,一步一步,往前走,足印重合。
臧关陌回头说,焦焦,你看我们走的对不对,别找错了。
我说没关系,我不在乎走去哪儿,我只在乎和你在同一条单行道上。
就足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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