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收录★ 《所爱非人》 BY 左之岸 【完结】
冬日的下午,我闲散地走在懒洋洋的阳光下,去赴他的饭局。是常去的餐厅,不大,但很幽静,饭菜也挺合我们的口味。
我到时他已在点菜了。
他抬头对我微笑,我也笑了笑,坐下来。
然后看到了桌上的东西。
“冰糖葫芦?”我稍有讶意。
“刚才走过来,看见满大街都在卖,就买来给你尝尝。”
他知道我爱吃甜食。
我想象着眼前这个男人拿着串冰糖葫芦在街上走,路人纷纷侧目的景象,忍不住毫无形象地大笑起来。
他正襟危坐,脸上露出一幅我不认识这个人的神情。
我一边笑一边咬下去。
“小心呛到。甜吗?”
他搅动着杯中的咖啡,随意的口气。
“嗯!”
我嘴里嚼着东西,含糊不清的回答他。
冰糖葫芦?真是怀念呀!小时候最爱吃,却没有钱买,总是很羡慕地看着别的小孩吃。
有一次好像一下子吃了很多,然后呢?
然后我就不记得了。
只记得那日的风好冷好冷。
我微微叹了口气,这么多年了,原以为伤口早就愈合,原来还是会痛啊。
“怎么了?不好吃吗?”
他的神情中满是关切之情。
“不。想起了一些往事。”
我凝视眼前这个男人。
他是个很出众的男人,如火焰般炫目的男人,让人过目不忘的男人。
我这种平凡庸俗到令人头痛的人,能与他成为好朋友,完全可以列入本世纪的十大神秘事件之一。
我到现在也没有想通,我们到底是如何成为朋友的。反正等我反应过来时,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我回过神来,就看到他在对我展露他那据说杀伤力巨大的蛊惑笑容了。
忘了是谁说过,他的笑容像毒糖,可以让贞女变花痴,才女变白痴。不过我天天看到这笑容,也没有发现智商下降,所以这话的可信度还有待考证。
这串冰糖葫芦让我想起了许多往事。
我和他认识好多年了,久到我快忘记了时间。
最初相识的情节还隐约记得。
我们俩的学校只隔着一条马路。
虽然隔这么近,但却从来没有碰到过,直到那一天。
那已是初二的下学期,我像平常一样,做完值日才回去,走的时候校园里已经空无一人了。
夕阳将我的身影拉得很长。我匆匆地走着,只要穿过那条小巷,就很快能到达我要去的地方。
然后我就看到了他。
他在打架。
我们两个学校的不良少年总是看对方不顺眼,所以打群架是很司空见惯的事情。
他很强。这一点就算是骄傲如我,也不得不承认。像一头漂亮的猎豹,很会抓住时机,给对方致命的一击。
我站在巷口,看着他干净利落地放倒我们学校的不良少年,完美的全歼。
他轻松的搞定,然后就看到了我,他的兄弟们也看到了我。
他们围了上来。
看来我要经过这里难度颇大呢。
“我不喜欢打架。”我先开口声明。
“这由不得你……”那帮可恶的家伙一点也不管什么江湖规矩,竟然一拥而上,只有他依然站在那里没有动,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我退,再退;我躲,再躲;我踢,再踢……
唉,花了二十分钟,没有他快。
“我不喜欢打架不等于不会打架。”我看着满地的呻吟者,皱起眉头。搞什么嘛,浪费我的体力,这下遭到天遣了吧。
“原来你是深藏不露的高手呢。”他嘴角向上牵了牵,算是露出个笑容。
哼,装什么酷!
“我事先声明,我不跟你打。”头大,肚子好饿,某个人还要纠缠不清。
“为什么?”对于我的拒绝,他很不开心。
“算我怕你可以了吧。”
他没有想到我会这么回答,愣在那里。
在外面混,就算输了也不能轻易示弱。不过我是乖宝宝,又不是在外面混的。
“而且我肚子饿了,没力气打架。”这倒没有骗他。时间已经很晚了,再加上刚才的剧烈运动,我的肚子早就咕咕叫了。
“我请你去吃饭。”他站那里思考了半天,作出这个决定,“有机会我们再切磋一下。”
我迟疑着不敢答应。我的脑袋里面有两个小人在打架。是免费的晚餐呀,一个小人在我左耳边叫;不要跟他有任何瓜葛比较好吧,另一个在我右耳边叫;可是不要钱呀,一个反驳;钱重要还是命重要,另一个把他PIA回去。
“好吧。”最后的最后,看在免费的份上,我以一种“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悲壮气势和他一起去吃饭。
一定要吃到你哭,看你还敢来招惹我。我一边走一边在心里暗暗发誓。
那顿饭一定给他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最后他掏钱的时候肯定后悔死了。
过了好几天,我想到他那时候一脸吃惊的表情还是很开心。
只是没有想到,后来会乐极生悲。
又是他。
这样的情况快持续一个星期,我的理智在逐渐丧失中。那家伙开始在校门口堵我。偏偏我又回去的晚,无法乘乱消失在人群里。
“出去玩。”他那哪里是求人的口气,分明是在命令我。
“没时间。”我一口回绝。
“你已经帮人做好了值日。家政是一三五晚上,修草坪是星期六,便利店是星期天。今天是星期二,你还要去干嘛?”这家伙,竟然能把我的事情调查的这么清楚,一下子就把我问倒了。
他看我无话可说,嘴角扬起讥诮的笑容。
“我累了,不想去。”我不理他,自顾自走开。
“喂……”他语塞,一把抓住我的胳膊,不让我走,“我请你去吃饭。
我的脚步停了下来。
天哪,我根本不可能抵挡这种诱惑的,不是食物的诱惑,而是免费的诱惑。
就这样,他一次又一次请客吃饭,直到今天。 “你今天有心事?”
他晃动着杯中的红酒,用那双深遂迷人的眼眸探究着我。
不愧是做投资的,感觉就是敏锐。
我收起遥远的思绪,端起桌上的酒,呷了一口。
好酒。肯定价格不菲。
眼前的这个男人是享受型的人类,在吃穿用度方面向来不惜花费。我像往常一样哀叹着为这餐牺牲的钞票,手下利索,嘴里不停,尽量吃回本来。
“杰,慢点,我又不会和你抢。”
他轻笑出声。
我不答话,风卷残云,将盘中的食物放入肚中。
填饱了肚子,心情更好。我靠向椅背,学他一样晃动着杯中之物。
“刚才在想什么?”
他不肯放弃,继续上面的话题。
我想转移注意的努力宣告失败。
“记不记得你以前也很爱请我吃饭。”我淡淡浅笑。
“当然记得。要你出钱比要你命还难。我们总不好吃霸王餐吧。我是被迫的。”他似乎也没有忘记。
“有这种事吗?”事实难道真的像他说得那样,不是他喜欢请客,而是我根本不肯付钱?已经过去这些年,我都不大记得了。我有点心虚。
“当然有!”他很肯定。
“干嘛这么小气,又不会吃穷你。”我反守为攻。他说得我都有罪恶感了。
“你要补偿我所受的伤害。”
“怎么补偿?”他不是当真的吧?
“你愿意为我做任何事吗?”他问得郑重其事。
“我愿意。”我作出幸福状。
我们相视而笑。
“为我们的友谊,干杯。”
“干杯。”我举起了杯子,与他轻碰一下。
只为了我们的友谊。
我去超市购物,回来已快八点。
客厅的灯亮着。
“你回来了啊?不是说要晚点吗?”我边说边推开门,然后愣在门口。
客厅里有三个我没见过的人。一个坐在沙发上,另外二人站在他身后。
坐着的是位中年男子。说没见过也不对。我见过他,在财经版的封面上。
“我想知道你们擅闯民宅的理由?”冷场30秒后,我终于从最初的震惊中恢复过来了。
“这应该不是你的家吧?”他犀利的反击,以居高临下的气势。
“总不会是你的家吧?”我没好气地反问。对方那种盛气凌人的姿态已经伤害了我这穷人脆弱的心灵。
“我想仁没有告诉过你吧?”他倨傲地冷笑。
我不屑地挑眉。仁?他凭什么叫得这般亲密?
“我是仁的父亲。”那个男人盯着我,公布正确答案。
仁的父亲?我的大脑受到太大冲击,一时空白,久久做不出反应。仁也有家人吗?这是自然的,仁又不是从石头中蹦出来的,当然是有家人的。
只是,他为何从来不提?还有,他真的是这个男人的儿子吗?如果我没有记错,这个男人的企业已经跻身世界五百强。
“很意外吗?原来他对你还是有所保留。”他赢了,自然可以笑得得意。
我深呼吸,努力放松自己,硬是挤出个笑容:“仁马上就回来了,伯父坐会儿吧,要茶还是咖啡?”
“不用。”他收起笑容,指了指对面的沙发,“你坐下,我有话要和你谈。”
我想我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了。
该来的终归会来,躲也躲不掉。
我坐了下来,静静地望着他。
“我这个人喜欢爽快,今天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他把手交叉着放在身前,“我要你离开仁,当然,我会给你恰当的补偿。”
“伯父,我想你是误会了。”我对自己听到这种话竟还能如此平静感到很不可思议,“我和仁只是朋友关系。”
“朋友关系?”他用嘲弄的眼神看着我,“这话恐怕你自己都不会相信。”
“不管你信不信,事实就是如此。”我不管他信不信,那是事实,唯一的事实。
“只要你待在仁的身边,他永远都无法有正常的人生。”那个男人不肯轻易放弃,“开个价吧。”
他使出了杀手锏。
我讶异他的说法,更为他的举动愤怒。
那个男人肯定调查过我了,知道我一向对钱很没有免疫力。
我承认自己非常喜欢钱,甚至到了某种变态的程度。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在这个世界上什么都可以没有,但没有钱却是万万不能。钱的好处数也数不清,没钱的痛苦倒是可以如数家珍。所以,我总是努力赚钱,尽量少花钱、不花钱,能花别人的钱绝不会花自己的钱,赚钱的机会不管怎样也不能让它溜走。
真是痛苦啊,财神送上门我竟要往外推,天理何在啊?
我心中的那个痛啊……
那个男人了然的微笑着看我痛苦挣扎,确信我最终会拜倒在金钱脚下。
他哪来的这般自信?
还是有钱人都像他这样可恶?
我讨厌有钱人,真的非常非常讨厌。
我对他灿烂一笑:“五十亿。”
笑容冻结在他脸上。
“不要狮子大开口。你不值这个价。”他一字一顿说道。
“仁马上就回来了,伯父不妨亲自问问他我值多少钱?”我笑,小人得意地笑。
不明白怎么会成了这样的对话,忍不住就想气气他,谁叫他觉得钱是万能的呢。
虽然我自己的金钱观就倾向于他的理论,但偏偏就是对他有这种想法很不爽。
“你再好好考虑考虑,我给你三天时间,否则你一定会后悔。”
他惯下这句狠话,带着属下离去。
我礼节周全的恭送他们出门。
不知他要如何使我后悔?如何让我走投无路?
失去工作?流落街头?亲朋好友被连累?
电视上都是这么演的,老套不过对大多数人有效。
可惜,本人不属于大多数人的范畴。
我是名软件工程师,就算成为自由工作者也饿不死。仁就是我的房东,我一向吃他的,穿他的,用他的,要是被他扫地出门倒真有点困扰。想想存折上的数字,也足够我一个人活好长一段时间了,应该没有问题吧。虽然有一点点舍不得。
至于亲朋好友嘛?
我这人天煞孤星,更兼天生寡情,与父母没什么缘分,除了仁之外好像也没什么朋友,根本就没有会被我牵连的人。
看来要我后悔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呢。 仁回来时我已在床上了。
听到他轻声进来,我假装睡着了。
浴室里传来水声,不一会儿带着浴波香味的仁钻进了被窝。
每到冬日我总是特别眷恋仁的体温。
一个人睡的话到早上还是手脚冰凉,但在他的身边很快就能暖和起来。
已经忘了什么时候开始睡在一张床上的。
可能是我们还在念书的时候吧。
有次不知什么原因,他说你怕冷就到我被窝里来啊。
既然他不介意帮我取暖,我当然就老实不客气地把他当暖炉用了。
我靠近他温热的身体。
这几乎已成了身体的自然反应。经常会在醒来时发现自己手脚并用的趴在他的身上。
习惯真是一种可怕的东西。
不知要花多少时间才能重新习惯一个人睡觉?
我把头埋进他的怀里,拒绝继续想这个问题。不愿再去浪费我本来就不是很多的脑细胞。
得过且过,尽人事听天命,一向就是我做人的原则。
早晨的仁永远是低气压,特别是在我把他从被窝里拖出来以后。
“你太会挑时间晒被子了吧?我难得睡个懒觉。”他不满的抱怨着。
我白了他一眼,告诉他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我认识你这么多年还没发现你有不睡懒觉的那天。”
刚刚抱怨完这个,他又开始对早餐不满了。
他瞪着桌上的早饭,迟迟不动筷子,最后用不敢置信的语气问我:“杰,我们是不是遇上了经济危机?”
经济危机?我再白他一眼,做金融的人就是爱这么夸张。扫一眼饭桌,荷包蛋、番茄炒蛋、蛋花粥,很有营养的一餐嘛。
我不搭理他,自顾自的吃饭。
“为什么全是蛋?”他忍不住呻吟起来:“我看到冰箱里有一堆蛋,你没事买这么多干嘛?”
“鸡蛋便宜且营养好。”我对他不耻下问的态度颇为欣赏,很乐意诲人不倦:“要不帮你煮包速食面?”
“不用,我吃这个就好。”他认命地抓起了饭碗。他一向把速食面视作垃圾食品。
“我每月付你三千块伙食费,你竟然让我吃这个。天理何在?”他一边吃一边囔囔,还是不肯死心。
“我这是在帮你省钱啊。”我觉得有必要对他进行忆苦思甜的再教育:“你知道全世界还有多少灾民吗?他们连饭也吃不上,更不用说蛋了。”
“对,你说得非常对。”他很明智的弃械投降,不愿再在这个问题上和我纠缠。
“你知道就好。”
“干脆点承认你是抵挡不住大特卖的诱惑吧。”他低声嘀咕。
我装作没听见。
谁让咱是穷人呢?穷人的特性就是对特卖啊,贱卖啊,跳楼大甩卖啊特别喜欢。
被他这么一闹,我在工作的路上才想起没跟仁说他父亲来过的事。
算了,忘了就忘了吧,正不知怎么说呢。
当下,我决定心安理得的忘掉这件事。
过了一个星期,我的生活依然平静如昔,我就真的忘记这回事了。
周一刚进公司就觉得不对劲。
不知是哪里不对劲,反正就是不对劲。
因为前台小姐竟然比平时多看了我一眼。
我没有比平时高,也不会比平时帅,她多看了我一眼,肯定是有其他理由的。
一进办公室,满屋静默,大家都用看戏般的眼神看着我。
我一走出去,身后就响起窃窃私语声。
看来仁的父亲终于有了动作。
直到中午休息时我在洗手间被人调戏,才知道对方竟然卑鄙如此,竟然无所而不用极了。
这个公司看来是没法待了。
我一脚踹在对方胯下,出去递了辞呈。
我失业了,但是没有告诉仁。只是和他说我要在家做个程序。
我没有说只是不想逼他选择。
在你父亲和我之间你选择谁?
这个问题怎么听怎么觉得滑稽。
仁越来越忙,经常三更半夜才回来。
我们的时间竟然变得难有交集。
“我发现你是越来越懒了。”一大早就听到他在抱怨。
“你只是妒嫉我有得懒觉睡罢了。”我赖在被窝里不动,仁的体温还残留在床上,我想多享受片刻。
这一刻,我放纵自己。
山雨欲来风满楼。
一切都快到尽头了,我有这种预感。
他穿戴完毕,走过来帮我压好被子。
“再睡个回笼觉。”他说。像往常一般轻轻碰触我的额头。
看着他出门的背影,我懒懒地说了声:“路上开车小心。”
他转过头来,回我一个灿烂的微笑。
我以为我对命运的变态已经有了足够多地了解,看到眼前的这一幕,我只能说——变态无极限。
我静静的坐在一家高级餐厅的角落中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幕。
我想人世间最搞笑的事莫过于此。
相亲?!
真真是让我觉得好笑。
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如仁者竟也会沦落到要来相亲的地步,说出去不知要跌碎多少眼镜。
仁正儿八经的坐在那里,带着温和的微笑。
他对面坐着的看得出来是对母女。极年轻美丽的女子,正用爱慕的眼神望着他。风韵犹存的美妇,眼中则是满意和得意。
有这样出类拔萃的女婿,当然会满意,当然会得意了。
我静静的看着他们,那些熟悉却又陌生的脸庞。
往事一幕幕在脑中闪现,那些本该遗忘却偏偏深刻心底的过往。命运总是爱捉弄我们这些愚蠢的人类。
我以为我早就忘了那一切,在那个寒冷的冬日。但是我错了,记忆中的一切都是那么鲜明深刻。那般刻骨铭心的痛,又岂是想忘就忘得了的。
母亲!我动了动唇,却无法发出声音。
母亲,命运就爱捉弄人。你想摆脱我,可神依然要把我带到你面前来。
不知道这一次,你要如何对付我?
“菲小姐与少爷门当户对,郎才女貌,佳偶天成。等菲小姐大学一毕业,他们就会结婚。温婉贤德的菲小姐一定可以成为少爷的贤内助的。”
前些天见过的下属之一正在对我详细解释事情的前因后果。
原来是这样啊。原来你嫁入了豪门。
果然是这样,没有我比较好是不是?
两个豪门的联姻吗?
任是我想破脑袋,也想象不出那会是多么奢华的婚礼。不知到时候,仁会不会请我出席,好歹我们也是这么多年的朋友了。那样的话我也就能躬逢其盛,体验一下豪门婚礼的盛大奢华了。
“如果你真的爱他,你就应该为他着想。你们在这样下去迟早会毁去他一生的前途。”
我望着眼前的男人低声笑了起来。
那帮人还真是不死心啊。
只是,我和他真的只是朋友,为何偏偏硬是没人相信?
真是让我火大,非常火大。
“在这个世界上,我只爱自己。”
我很认真地告诉他。 我没有问仁有关相亲的事情。
如果他想告诉我,他自己会说的。如果他认为我没有必要知道,我去逼他说就没意思了。
他始终没有谈起过这件事,我也就只能装作不知。
日子在我的混混僵僵,糊里糊涂中飞快流逝。
转眼已是夏天。
我和他像往年一样去海边度假。
海滩上总是充斥着美女和艳遇。
我倚在躺椅上看他被两个身材惹火的美女堵住在前方五十米处。
这是他今天第八次被美女搭讪了。
现在的女孩子真是热情直接啊。一看到好的货色,就不顾矜持的上前示好了。
不过也难怪,这样出色的男人世上真的是太少了嘛。
先不论他的身家财富,光他的身材外形外加那霹雳无敌的笑容就可以迷得女人们神魂颠倒,纷纷拜倒在他的游泳裤下了。
不过,说实话,他真的很帅。
虽然我自认长相也不差,但比起身材来,我就算再自恋也只能甘拜下风自愧不如。
水珠从他修长挺拔八块肌坚实的身体上滚下,还有他那一缕垂在眼前的被海水浸湿的头发,都让他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味道。
性感!
我思索半天,终于从脑海中找到一个词形容他现在给我的感觉。
对,就是性感。
也许我们真的是认识太久了吧,久到我已经对他的魅力有了耐受性。
这些年来看惯了这张脸,这具身体,一直都没有什么不一样的感觉。
今天,竟然有了这样的感觉。
我探头望望遮阳伞外白花花的烈日,大概是太阳太大晒昏了我的脑袋吧,才会冒出这种奇怪的念头。
他终于摆脱了两名美女的纠缠走过来。
“你怎么不去游泳?真搞不明白你到底是来干嘛的?”他一边啰嗦一边抓起毛巾擦头发。
“看美女啊!”我回答得异常顺口,“再说太阳会把我晒黑的。”
“你这大色鬼,大懒鬼!”他突然俯下身来,在我腰上捏了一把,“瞧瞧,都一把肥肉了,还不多动动。”
一瞬间,我们的脸那么接近,几乎贴到了一起。
我窒了一窒才反应过来。
“仁,你这混蛋,不要跑。”我跳起来去抓他。
他早就笑着跑开了。
度假回来后日子又恢复到往常的平淡。
我继续无所事事,打混着度过一天天。
我发现这样的日子真的很不错。
悠闲,自在,无忧无虑,没有工作的压力,也不用为生计发愁。
我便一直在家待着。
奇怪的是仁也从来不问我为何一直不去工作。
星期六早上,我躺在被窝里,问他:
“中饭想吃什么?”
他嘟嘟囔囔的回了我一声随便。
“随便?没有随便这道菜。”我晃着他的胳膊,“说,到底想吃什么?”
他翻过身来,压住我的身体。
“不要吵,让我再睡一会儿。”
我发现他的身体真的不是一般的重,压得我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推他,纹丝不动;挠他痒痒,一点反应也没有。
我一急,往他耳边吹了口气。
他大叫一声,跳了起来。
“林家杰。”
他连名带姓的唤我。
每次他觉得我实在太过分时,就会这样叫我。
我笑,还以为他浑身上下都没有弱点。原来,他还是有怕痒的地方。
“醒了,和我一起去买菜。”我说,无辜的表情。
“你这家伙。”他很无奈的看着我,“难得的休息天,你都不放过我。”
他嘴里说个不停,但还是起床了。
我和他在超市里逛,吸引了无数目光。当然,全是他的功劳。
他的魅力真是无与伦比,上至八十岁的老太婆,下至牙牙学语的小女孩,都会被他迷倒。
我自认也长得还行,但一站在他身边,则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看呀!男人!”
“哇!男人呀!”
一路上,经常碰到这样的能让我听得一清二楚的窃窃私语。
“为什么?”突然听到一个女孩的悲鸣。
“怎么了?这样养眼的镜头你还不满意?”她旁边的女孩很不解。
我也很不解,我还没有难看到她一看到我就发出这种声音吧。
“为什么男人的旁边是男人?”女孩的语气甚是痛不欲生。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你没听人家说过,现在的男人不是已结婚,就是同性爱吗?而且这种事情一定要男人做才好看。”
“好像是呀!两位男人呀!真幸运。赚到了。”女孩心情好起来了。
我晕,现在的女人,脑袋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呀?
抬眼望他,他也正含笑看我。
温和的笑颜。
逛超市时最开心的时候是往手推车上不停扔东西的时候,最痛苦的时候当然就是结账付钱的时候。看着辛苦赚来的银子这样白花花的流出去,我心中的那个痛啊——毫不夸张地说,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
因为无数次深深体会过这种痛苦,所以我宁愿前面不要那么开心,也要尽量避免最后的痛不欲生,痛彻心扉。
我在肉类柜台前站了半天,还是没决定要买什么。
每次逛超市,我都要想半天,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猪肉已经吃了好几天,他应该吃腻了;牛肉太贵了,我实在舍不得;羊肉也太贵,我更舍不得,幸好他也不喜欢。
“拜托!”他站在旁边东看看,西看看,看我拿起又放下,放下又拿起,始终犹豫不决,终于等得受不了了,“你想吃哪种就买哪种,不要像家庭主妇一般在那里算来算去好不好?”
哼,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少爷。只有那些从来不为钱发愁的人才会这般潇洒。当然,我也不否认,这是我的兴趣之一。如果想要什么就拿什么,那逛超市还有什么乐趣可言,直接打电话让人送来就行了。
我白他一眼。
他打断了我的思路,害得我又要从头算起,到底买哪种才划算。
“我要吃排骨冬瓜汤。”他干净利落的作了决定,抓起排骨丢进了车里。
我赶紧捡起来,仔细比较了一下,才跳了一盒最好的放进车里。
他看到我的动作脸都拉长了。
“我以后再也不会陪你来。”他说得斩钉截铁。逛超市时,他总是看到要的东西就往车上扔,而我总会拿出来比较一番性价比后才决定买最合算的。
“是吗?”
我笑,他不是第一次说这话,也不会是最后一次说。我们每次总会重复相同的动作,相同的对话。
排骨冬瓜汤,番茄炒蛋,西芹百合,再来一条红烧鲫鱼吧,趁他还没有彻底抓狂前,我终于敲定了今天的菜单。 我们从大四开始搬出宿舍租房一起住以后,一直是我负责做饭,他负责吃饭,还有洗碗。
说实话,我的厨艺并不好,属于技术不稳定的选手,顺利的话煮出来的东西还是可以吃的,不顺利的话则会弄出奇怪的东西。而且我还很有实验的兴趣,经常会尝试新的东西。不过,基于熟能生巧的原理,平时煮惯的菜我还是煮得蛮好的。
自然,与高级餐厅的大厨比起来,我煮的东西只配被称作垃圾。
我觉得他一天到晚在外面吃,嘴应该蛮刁的。
不过他吃我煮的东西多年,虽没有赞过好吃,但也一直没有怨言。
一般情况下,我做菜时,他若有空,总是会帮我打下手。
鉴于他有这种兴趣,我让他处理蔬菜,自己与鲫鱼努力奋斗。
“我弄好了。你搞定了没有?”他把下巴搁在我的肩上,在我耳边探出脑袋问我。
我吃了一惊。
“啊!”手一滑,就割破了手指。
“怎么这么不小心?怎么样了?我来看看。”他一把抓住我的手。
熟悉的人,熟悉的动作,熟悉的话语,可我却有种陌生的感觉。
“没事,舔舔就好了。”
我尽量说的轻描淡写,想不动声色的将手抽回。
“舔舔就好了?”
他好像有点不太相信,突然低下头,含住我的手指。
事情发生的太快,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等我反应过来时,我的手指已经在他嘴里了。
“好了,可以了。”
我大叫,想把手指从他嘴里抽出来,可惜没有如愿。他抓得很紧。
他一直等到确定不流血了,才把手还给我。
“你最近怎么回事?总是心不在焉的?”
“有吗?没这事,是你想多了。”
我打着哈哈,企图蒙混过关。
最近我也觉得自己很不对劲。好像对所有的事都有些反应过度。他的这些动作,都是平时做惯的。但我现在却有了异样的感觉。
我终于决定要去找点活干干。
最近实在太闲,除了睡觉,做饭,吃饭,洗澡,继续睡觉外,我实在没有别的事情好干。余下的所有时间都用来七想八想,除了胡思乱想外还是胡思乱想。
这么有空,自然会冒出些奇怪的念头出来。
让自己不乱想的最好办法当然就是工作。
每天做得累死累活,回到家像狗一样的趴下,碰上枕头三秒后就睡得人事不省,保证没有时间也没那个精力想些有的没的。
找工作这件事说难不难,说简单却也不简单。通常是你想找的时候找不到,不想找的时候却送上门来了。
我花了一个星期,面试了五家公司一无所获,正准备继续心安理得、厚颜无耻的在仁这里混吃混喝时,工作却从网上冒出来了。
这个样子找到工作,我觉得一定是连神也看不过去了。
像我这样的大好有为青年,空有满腹学识,却整天无所事事,不务正事,混吃等死,实在是太浪费农民伯伯辛苦种出来的粮食了。神肯定是可怜那些被我吃下肚的粮食,所以不管怎样也要给我点事情做做。
因为所以,如此这样,我就找到了工作。
这份工作很轻松,也不用花多少脑子,不过是整天在网上东逛西逛,玩玩游戏,写写感想而已。
这是一份没多少意思的工作。不过反正我找工作的目的本就奇怪,也就不挑剔了。
还好它唯一的好处就是挺费时间,所以我也就没时间乱想了。
秋天来临时我感冒了。
坐在电脑前两个小时就用掉了一盒面纸,擦得鼻子也破了。
感冒真的很难受,非常难受。
难受到我觉得很委屈。
“都是你不好。”我向他抱怨,眼睛红红的,当然那是感冒的缘故。
“关我什么事?”
他竟然拒不承认自己的错误。
他好过份,越来越过份。
“如果不是你跟我抢被子,我怎么会着凉?”我控诉,我委屈,我的眼睛更红了。
“拜托!我和你抢被子?你不要颠倒黑白,混淆是非好不好?”他甚是无力的看着我。
难道是我冤枉他了?
不可能。
“那为什么我醒过来发现自己没盖被子?”我有事实为据,看你还敢狡辩?
“为什么会没盖被子?你还好意思问我?你这么大个人还像小孩子一样一天到晚踢被子,你还有脸来问我?还有,你这些天搞什么鬼,干嘛睡这么远?”
我咳嗽。
我被他问得哑口无言。
好吧,好吧,不是你的错,行了吧。
就算不是你的错,你也不需要这么大声吧,好歹我也是病人呀。
“嗯,有点发烧。我待会儿送你去医院看看。”他凑过来,贴上我的额头。
哼,刚刚大声骂完我,这会子又来装好人,我不吃你这一套。
我摇头,使劲摇头。
就知道他没那么好心,明明知道我最讨厌医院了。
我不要去医院,不去,怎么样也不去。
“乖,不要任性好不好?你不是小孩子了?”他摸我的头发,就像摸一头小狗,“我做了中饭,吃了后我们就去。”
不管我怎么抗拒,也不管我怎么挣扎,病中的我根本强不过他,最后我还是被他硬塞上了车,送到了医院。
“你先走吧,我自己能行的。”挂完号,在候诊室等候时,我对他说。
在车上他就接到了好几个电话。
在休息天还要谈公事的男人,真是说不出的可悲。不过没办法,工作嘛。再说他要是不卖力工作,哪有钱来给我敲诈?
他怀疑的看着我。
“相信我,我会看得啦。”我知道他在怀疑些什么,怕我等他一走后就落跑,都已经到了这里,我还不至于那么无聊,“我保证,我发誓。”
他直到我信誓旦旦,再三保证后,才离去。
然后我就认识了宣。
我一直在想,如果我那次没去医院的话,我的人生会不会有所不同呢?如果我知道会有这个结局,是否可以避免所有的一切?
这个问题通常是无解的,人世间最伟大的预言家恐怕也不能断定他的预言是否也是命运的一部分,是否也是神的意志下的必然。
应该还是会不同吧,可惜世上没有如果,所以我去了医院,所以我认识了宣,所以有了以后的一切。 在仁的悉心照顾下,我很快恢复了健康。
周四,仁去工作了,我继续在网上瞎逛,在我逛得不亦乐乎时,门铃响了。
门铃响了很久很久。
一开始是我没听到,后来我听到了,但我没去理他。
这种时候有人找上门来,不外乎是推销员。
我对推销员抱有很大的敌意,他们是我浪费金钱的罪魁祸首。想到我在他们巧舌如簧下买下的一辈子都不可能用到的所谓便宜的那些东西,我更加坚定了不去开门的决心。
但是门铃继续响,还是响,始终响,没完没了不停息的响。
最终我崩溃了。
我怒气冲冲的跑过去,打开门。
门后站着的是个女人。
风韵犹存的美丽的女人。
母亲,好久不见呢,你就如此迫不及待吗?我在门内微微的叹息。
“仁,谈谈你的家人吧?”
那天晚上,我第一次对仁的家人有了兴趣。
这些年来,我从没问过他这个问题,他也没有主动提起过。我以前一直以为他是怕我自卑怕我伤心,现在看来,不是这个原因。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仁意兴阑珊,显然是对这个话题没有一点兴趣。
“因为我是孤儿嘛,所以对没有的东西比较好奇。”
我这个人为了得到想要的东西,向来是无所不用及。对方因为内疚而满足我的愿望,我从来不会觉得过意不去。
“没什么好说的。我的母亲很早就去世了,我的父亲又娶了个宝贝,就像大多数类似的情况一样,我和家人不是很亲。”
果然,仁马上回答了。
不是很亲?
这只能叫不是很亲?
我和他也算认识这么多年了,别说见过,连听也没听他提起过。他竟然能用不是很亲来形容?
“仁,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你该试着和他们沟通。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
我真心实意地劝他。
有些事,有些人,拥有时视之弃履,失去后才知道珍贵,往往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他伸出手来,把我的头发揉成一团,轻笑出声。
“傻瓜。说话不要像小老头一样。有些事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再回头很难。小时候他们把我往寄宿学校一扔,再也不管,任我自生自灭。现在我和他们的爱情淡得跟陌生人差不多,再去装什么父慈子孝,岂不是很可笑。”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他打断了我的话。
我吃了一惊,想不到谈到这个话题他会这么激动。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看来要解开这个心结,需要更多时间更多努力。
一时间,我们都无语,房间中一片沉默。
“可是我还是觉得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比较好嘛。”
我窝在被子里,喃喃细语,不肯死心。
过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已经睡着了。
他突然冒出一句话。
“我会试试。”
边说边握住了我的手。
“嗯。”
我迷迷糊糊的应着,翻个身,顺势将手抽了回来。
他从后面靠上我的背,手放在了我腰上。
仁没有食言,答应我的事他总是努力做到。
他开始花时间与家人联络爱情。
问候电话,礼物,聚会,或者纯粹只是一起吃顿饭聊聊天。总之,普通人用来加深爱情的一切手段他都用到。
我和他开始出入他家的祖宅。
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也要去,可是我有事不能去的话,他也不会去。哪怕是约好了,他临时也会找出些事来。
为了不使他的父母失望,没办法,我只好舍命陪君子,谁叫我们是多年的好友呢。
我发现自己真的是越来越善良,这样下去可是非常不好。
他的父母对我很好,非常客气,也很关心我。我们像一家人一样相处的非常融洽。当然,这是在我和他父亲很明智的自动忽略了我们曾有过不愉快会面的前提下。
仁既然不知道有过那次会面,那现在也没必要知道了。
12月,他父亲的庆生宴上,我再一次见到了菲和母亲。当时我陪仁应酬得累了,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休息。客厅的门没关,她站在门外,怯生生地看着我。
美丽的温柔的善良的女孩,就站在那里,用复杂的疑惑的满腹问题的神情看着我。她的母亲被仁的继母请去了,她一步步向我靠近,有点迟疑,有点害怕,好像靠近我会陷入不知名的危险中。
不知道那些大人们到底对这纯洁的女孩说了什么。
我朝她点点头,露出一丝笑容。
放心,我不是大灰狼,不会把这么可爱的小红帽拆吃入腹的。
“林家杰。要不要过来聊一聊?”我想我的笑容足够温和无害,她脸上的防备之情渐渐褪去。
她的脸上露出一点红晕,“您好,我是菲。”
她在我旁边坐下,我们开始聊了起来。
开头她有点拘谨,后来谈到学校,她就活泼起来了。
她现在上大学的学校也是我和仁的母校。有趣的先生们,熟悉的话题,好多只有校友才能意会的笑话,一会儿,我们就很熟络了。
一见如故,就是用来形容这种情形的。
“有空上我们家去玩吧。”我顺口邀请她,话已出口才发现这话有很大的语病,“就是我和仁合租的房子啦。”
她见我急忙解释,笑了出来。
我更不好意思了,这么急着解释,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你们认识好久了?”
还好,她聪明的岔开了话题。
“初中认识的,高中三年是同班同学,大学四年虽然不同系,却是室友。我和仁是最好的朋友,最铁的哥们。想知道他的什么事情,来问我就可以了。保证让你得到第一手的内幕消息,乘兴而来,满意而归。”
她笑得更灿烂:“这种说法,好像在做生意哦。”
我也笑起来:“因为是菲,所以我免费提供第一手的资料。如果是别人的话,我可是要收昂贵的咨询费的。”
以前上学的时候,我经常干这种帮人送礼物、递情书,或者把某人的出没时间、地点透露给有需要的人。当然,这一切都不是免费的。
想到我现在竟然会一分钱也不收,一点好处也不敲诈,就愿意把所有有关仁的事情都告诉眼前这个小女孩,我再一次的感慨自己是个很善良的人,真的是太善良了呢。
正在我对自己感动得一塌糊涂的时候,仁过来了,还带来了一大盘甜点。
“饿了吧。”他伸手摸摸我的头,“给。”
他对菲点点头,彬彬有礼的打招呼,然后在我旁边坐了下来。
我和菲开始一起分享甜点。
看着我俩你争我夺,大朵快颐,他只是坐在旁边微笑地看着。
那天后,仁和家人的关系越来越亲密。
那天后,仁开始去他父亲的公司工作。
那天后菲开始在我们住的地方频繁的出没。
菲做得一手好菜,家务活也干净利落,又快又好,再加上性格好,脾气好,知书达理,简直是贤妻良母的不二人选。
那样优秀的女孩,谁能娶到做宝贝,就算在梦里也要偷笑的。
想到这,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本来在打领带,听到我的笑声,回过头来。
“你最近好奇怪,一个人偷笑点什么,说来听听。”
“这是秘密。对了,今天早点回来,菲要来做晚饭。”说完这话,我翻个身,把自己更深的蜷缩在被窝里。被窝里很温暖,他残留的体温还在。
床震动了一下。他在床边坐了下来。
“我一直想问你,菲为什么经常来这里做饭?”
“你不喜欢?菲做的菜很好吃呀,我很喜欢吃,不过你要是实在不喜欢,我就不请她来了。”
“你要请她来玩我没意见,不过也不能把这里当作家一样频繁吧。而且我还是喜欢吃你做的饭菜,你不要变得这么懒好不好?”
他俯下身来,隔着被子一把抱住我,抱得很紧很紧,我都有点呼吸困难。他的气息喷在我的脖子上,引起一阵莫名的颤立。
他喜欢我做的饭菜?
看来是他的味觉有问题,白痴也比较得出来我俩做菜的技术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
吃过菲做的菜后,我更深刻认识到我做的东西只配被称作垃圾。真的难以想象这三年来我和他是怎么撑过来的。
“仁,你再不走,工作要迟到了。”我没有挣扎,任由他抱着,只是提醒他时间不早了。
他直起身来,又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动手帮我压好被子,再用手摸了我额头一下。
“我走了,你再睡会儿。”
“嗯。路上小心。”
我一直认为这个世界上的事情没有绝对的对错。
而我只做我认为对的事。
今晚仁有个重要的宴会。
他在精心打扮。
黑色的礼服很衬他,仿若王子一般英俊潇洒,风度翩翩。
我坐在沙发上看他整理。
今晚以后,所有的一切都会不同。
我早已下定了决心,但事到临头,心中竟然还是惆怅不已,莫名的伤感围绕着我。那是不必要的,莫名其妙的东西。
他走过来向我告别,如往常一般温柔,如往常一般要我早点睡。
“玩得高兴点。”我拥抱他,和他道别。
然后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后。
走到窗前,默默等待。
看着他的车子开上马路,看着车子越行越远,终于消失在路的尽头。
只要过了今晚,所有的一切都可以结束。
我闭上眼睛,瘫坐在沙发上,有种叫做眼泪的东西从我的眼眶里滚落。
不明白为什么要哭,不明白哭有什么用,只是想哭,仅此而已。
哭完了,擦干眼泪。
事到如今,不再后悔,也不能后悔。
这样做,对我和他都好。
站起来,打开紧锁的抽屉,里面有张烫金的请柬——仁的订婚请柬,请柬里面夹着一张支票,一百万的支票。
过了今晚,我们真的只是朋友了。
我用手指摩挲着支票。
或者,连朋友也做不成了。
今晚仁什么也不知道,去赴这个晚宴。等他知道这个宴会的目的,等他知道我背着他所做的一切,他怎么可能会原谅我,怎么可能还要我这个朋友?
仁的父亲不愧为精明的生意人。一百万,买断我们多年的友情,一百万,买断我们以后所有的可能。这真的是一笔只赚不赔的生意。
如果可以,真的还想做他的朋友,只是朋友。
我拿着烫金的请柬无语。仁的父亲还是怕我不死心吗?一定要我亲眼见到才放心?既然如此,我也就不浪费他的好意了。
只是去看看而已,这很简单,我肯定能够做到,甚至可以做得更好,到时候一定要上去说声恭喜。
我到时舞会已经开始了。
仁和菲是今晚当然的主角。他们正在舞池中央翩翩起舞,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王子与公主,应该会有童话般美好的结局吧。
我一杯一杯不停的喝酒,目光却恋恋不舍的追逐着他的身影。
“聪明如你,肯定知道你们是不会有任何结果的,何不就此结束一切呢?”
从来就不曾开始过,又何来结束?为什么每个人都要我离开他,我们明明只是朋友啊?
我苦涩地笑了。
“菲在那个家族里面因为我的出身,一直过得很辛苦,但是如果能和仁结婚的话,情况就会不同了。”
我不语,只是望着她。
“我好歹给了你生命,你能不能帮我一次?”
母亲,你真的好残忍。出生并非我的所愿,而待在他的身边却是我的所愿。
“我答应你。”
那个初秋的午后,母亲和我的对话此时又在我的脑海里盘旋。
我答应你,不是为了你,不是为了菲,也不是为了自己,只为了那个唯一的人。
我继续喝酒。
今夜,已经没有了清醒的理由。
“你看起来很寂寞?”醉眼朦胧中,有个男人凑近我。
我努力睁开眼睛,却看不清他的模样。
“如果你觉得寂寞,我可以安慰你。”他摸上我的腰。
我下意识只有一个反应,一脚踹在他的身上。他的身体凌空飞起,撞在侍者身上。霎那间,酒杯碎裂声,小姐太太们的尖叫声响成一片,现场顿时大乱。
仁放下舞伴,匆匆赶过来。
看到我,他满脸的愕然。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么重要的时刻,竟然不请我来,太不够意思了。”我醉得眼中看到两个他,偏偏说话还该死的利索。
“你在胡扯些什么?”他靠近我,皱起眉头,“上帝,你到底喝了多少酒?”
我裂嘴傻笑。原来仁皱眉的样子是如此的有趣。
“看你的朋友做得好事?”仁的父亲已经扶起了客人,“快让他道歉。”
“他已经喝醉了,我送他回去。”仁不搭理他,扶起我,向门外走去。
“仁。”我听到菲在喊他,“让佣人送他吧。”
“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放心不下。”
“仁,到底是他重要还是我重要,我是你的未婚妻呀!”我听到菲在哭泣。
对不起,我不可以这么自私,这个温暖的怀抱早就不该属于我了。
“菲,你还不是我的未婚妻,这一点我希望你不要搞错。”仁的语气中已有些不耐。
“仁。”我摇着他的手,“你放心,我能自己回去。”
“你醉得站也站不稳,还能回去?”
“我说能就能。”
“好,好,醉鬼最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仁,你若今天走出这扇门就再也不要回来。”仁的父亲在后面气急败坏的大吼。 “回来从来不是我的所愿,不过是他希望,我不愿让他失望而已。”仁淡然回答,语气还是很镇定。
“只是为了一个男人?”
“他是我的朋友。”
“朋友?这世上有像养女人一样养朋友的吗?”
“就算是这样,我喜欢不行吗?”
“他和你在一起只是为了钱,你知不知道他已经收了100万答应离开你?”
“就算这样,我也喜欢他。我喜欢他自然是喜欢他的全部,就算他再爱钱我也不在乎。”
我从来不知道仁的家人是这样看我的,其他人也是这般看我吗?
可是我们真的只是朋友不是情人呀。
“仁,这个男人会毁了你的大好前途,你总有一天会后悔的。”仁的父亲几乎是在哀求,“你这样做,让你在地下的母亲怎么安心?”
“不准你提起母亲,你没有资格提。”听到他的话,仁竟然失去了往日的冷静,“杰,我们走。”
“可是,仁……”
我想说什么我也不清楚,只知道我的存在伤了许多人的心,菲,母亲,仁的父亲,还有我最不希望伤的人——仁的心。
他正在开车。
我知道他现在心绪很乱。他的手紧紧握着方向盘,眼睛直直盯着前面。没有说话,只是不停的往前开。
如果就这样一直开下去就好了。在这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的空间里,我可以逃避现实。
可惜,天总是不遂人心愿。
车停在了家门口。
仁没有下车,伏在方向盘上久久不动,我也不动。沉默弥漫在密闭的空间里。
“仁,对不起,搞砸了你的宴会。”很久以后,我终于打破了这个僵局。
对不起,我的存在造成你的困扰;对不起,枉你对我这么好我却无以回报。
“100万吗?我就这么不值钱?”仁趴在方向盘上没有抬头,质问我,声音中有了几许疲惫几许愤怒。
我没去理他。就算是要秋后算帐,也等我清醒一点才算啊。
等了半天,仁却始终没有下车的意思,我实在是头痛难受,决定自己先上去。
打开车门,没走几步,醉意一阵阵袭来。
被冷风一吹,胸口一阵阵泛酸,再也按捺不住,蹲在路边狂吐起来。
吐到连肠子几乎也要出来,吐到只能一声声干呕,除了清水什么也吐不出来,我扶着墙头,摇摇晃晃着站起来。
不能喝还去喝这么多酒,我这不是找罪受嘛,真的不是一般的有毛病啊。还是无力走动,只能把脑袋贴在墙上呻吟。
“唉……”
正在痛苦挣扎中,听到身后传来隐约的叹息声。
熟悉的却又陌生的叹息声。
在这暗夜的街头听来,有一种诡异的感觉。
仁总算肯下车了?他不生气了?还是决定把帐留着待会儿再一起算?
昏昏欲裂的脑袋还没有理出个头绪来,被酒精麻痹的神经还没有反应过来,身体已落入了熟悉的怀抱中。
“你啊……”他在我耳边长叹,“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
叹息声中,我被紧紧拥入他的怀中,用力的拥抱,连肋骨都感受得到压力的巨大。
他不知道要怎么办吗?
没关系,只要我知道就行了。
我靠在他的肩头,模糊的想着。
“你这家伙,站稳点,很沉啊?”他忍不住低声抱怨。
左手拉着我放在他肩头的手,右手抱着我的腰,拖着几乎把全身的重量都放在他身上的我艰难的往前行。
我知道自己的分量不轻,要他搬我回去简直是有点为难他。可是没有办法,现在除了脑袋特别兴奋外,身体根本是不受控制了。他要么干脆不要管我,任我醉死在路边;要么陪我在这里吹冷风,等我慢慢醒来;要么只好辛苦一点了努力搬运了。
不幸中的大幸就是这里离我们住的地方并不远,走了没多久就到了。
进了家门,他没有迟疑,直接把我拖进浴室,扔进浴缸。
“把衣服脱掉,洗个热水澡,然后上床好好睡一觉。”
他一边帮我放热水,一边对我下命令。
我很想照他说的那样做。
真的,以天上诸神之名起誓,我努力的想服从他的命令。
可以料想得到他是多么生气,只是因为看到我实在是醉得太厉害,才隐忍不发而已。
现在,只要再稍微加点热度,火山就会爆发吧。
我没有说话。
言多必失。
这种情况下,还是少说话,多做事为妙。
所以我颇有自知之明的开始努力与衬衫扣子作斗争。
可惜那是枉然,颤抖的手指根本没法按照我的意愿工作,折腾了半天,也没解开一个。
“算了,我来。”
他终于还是看不下去了,上来帮忙。
衬衫扣子一颗颗被解开,修长的手指不经意的若有若无的扫过胸前的肌肤,引起阵阵颤栗。
“仁……”
我忍不住出声,去抓他的手,睁大迷蒙的双眼使劲看着他。
他正在为我松皮带。
拜托,不要服务得这样周到吧,至少下面的衣服让我自己来脱。
他接下来的动作被阻,抬起头来不解地看着我。
霎那间他好像有点呆滞,因为他过了好久都没有动作。
正在我疑惑他为何不动时,他突然动了起来,快若闪电。
等到我有点短路的脑袋好不容易反应过来时,不需要问为什么,我就已经明白一个事实了,我刚才的表情肯定是一个引人犯罪的妩媚表情。
妩媚?
想不到有生之年我还能和这个词搭边,真是难以想象呀。
忍不住想笑,但在这种状况下是根本不可能的。那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除了动动脸上的八块肌外,根本没法挤出一个像样的笑容。
无聊中,只好睁大眼睛,细数近在咫尺的那人的眼睫毛。
当我一五一十数得不亦乐乎时,他终于良心发现,在我缺氧而死前,还给了我自由呼吸的权力。
我大口大口的吸着新鲜的空气。
从来不知道能自由的呼吸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现在总算体会到了。
“没人告诉你接吻的时候应该闭着眼睛吗?”他用拇指轻触我的唇,喃喃细语。
好像也没人规定接吻的时候一定要闭着眼睛吧?
通常当被吻者太过震惊时,他们都应该是用他们滚圆的大眼来表达自己的惊诧莫名,不是吗?
“你什么也不想说吗?”他再一次的凑过来。
“为什么要吻我?”今晚,我总算说出了完整的一句话。其实被他这么一吓,酒已醒了一大半。突然间发现,原来出人意料的吻竟然是醒酒的最好方法。
“为什么?你竟然问我为什么?杰,你是真的不懂还是故意装傻?”他双手捧住我的脸,用炙热的目光望着我,“我喜欢你,你懂不懂?我喜欢你,不,比喜欢还要多很多。杰,我爱你。你明不明白,我一直爱着你,全身心地爱着你。”
我垂下眼皮,不敢看他。他的眼神太火热,我怕自己会被灼伤。
“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不看我?难道你讨厌我?”见我低头迟迟不语,他急促的语气中已有了惊慌。
我讨厌他?
怎么会?
这么多年来,我和他之间的爱情还需要明说吗?
泡在温暖的水中,我的心却是冷的,很冷,很冷,冷到极点。
他终于越过了那条线,他终于决定不再只做朋友了,他终于说了出来。
按照一般剧情的发展,既然两情相悦,接下来就应该是幸福了。
只是,对我和他来说,那是一个错误,一个不应该犯的错误。
绝对绝对不能犯的错误。
我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让他受到的伤害降到最低。
我只能选择沉默。
“杰。”
他低声叹息,抬起我的下巴,试图再一次吻我。
“不要。”这一次,我的反应到不慢,急忙阻止他。
他伤痛地看着我。
“你讨厌我?”
我迅速摇头。他的眼神令我心痛。
这是一个错误。我早就决定了,如果所有的爱情注定了是伤害,如果所有的一切注定了会痛,我只能选择最轻的痛。我拼命告诫自己,拼命让自己不因他的眼神而心软。
“既然不讨厌,那就是喜欢了?”他暗淡的眼神又亮了起来,又一次试图拉近彼此间的距离。
“我刚刚才吐过。”慌乱间,我为自己找了个不是理由的理由,差劲的理由。
愣了两秒,他终于笑起来。
“你啊!真会煞风景!不过我不接受这样的理由。”
我很清楚地知道他有多么固执,也知道他刚才的话有多认真。如果这么个破理由就能打发他,那才是件奇怪的事呢?
“给我一点时间考虑。让我考虑清楚了再回答你。”
“多久?”
我不说话,只是竖起三个指头。
“三天。好,我答应你。”
得到了我的承诺,他不再急着和我亲热,又恢复到以前和我相处的模式。洗澡就是洗澡,一点也不再动手动脚了。
仁是君子。
在我面前,他一直是正人君子。这也是这些年来我们虽然亲密却始终不曾越界的原因。这也是这些年来我可以信任他,安心和他住一起的原因。
我闭着眼睛,享受着他的服务。他的温柔,他对我的细心呵护都在这轻柔的动作中。
他在帮我洗头。他的手指在我头皮上时轻时重时缓时急的按摩。他的技术很好,不比美发厅的小弟逊色,弄得我更是昏昏欲睡。
“杰。”
过了好久,他唤醒已经迷迷糊糊的我。
茫然的睁开眼睛,有一种不知今昔是何年的疑惑。看到眼前的男人正用温柔的眼神看着我,才慢慢挤出一丝微笑。
“谢谢。”
从浴缸里爬起来,冲干净身上的泡沫,拿过他放在旁边的睡衣穿好。
“你先去睡,我也洗一下。”
“嗯。”
仁给了我三天时间,我早就决定了答案,事到临头却又开始犹豫不决。
原以为那句话很容易说出口,事实上我是高估了自己。
想到从此以后成陌路,想到从此以后这个温暖的怀抱就要属于别人,我就感到莫名的烦躁。
酒精真的是好东西,可以逃避现实的好东西。在这三天里面我基本上都不太清醒,到最后一个夜晚更是又一次醉得不醒人事。
“你还没有回答我呢?”我听到仁在我耳边絮絮叨叨,絮絮叨叨,不肯放我清净。
“对不起。”我喃喃地对他说这三个字。与他认识后所有的点点滴滴一下子涌上心头,眼角忍不住又开始湿润。
“不要道歉,那不是你的错。我太傻了,这些话根本就不用问。”仁捧住我的脑袋,轻轻舔去我眼角的眼泪,沿着我的脸颊一路吻下来,最后吻上我的唇。
我的脑子一片混乱。
我想推开他。但是他的力气好大,他固定住我的脑袋,让我无处可逃。
“仁……”
我想开口说话,他的舌头乘机伸了进来。纠缠,撩拨我的舌,探求我口中的每一个部分。
我知道今晚的仁已失控。
喝醉的人是我,失控的却是他。
他将我抱到床上,伸手来解我的衬衫扣子。
我安静地凝视他。我的身体无力,但是我的脑子却异常清醒。
“仁,你会后悔。”
终有一天,你会后悔,为今天的失控后悔。
“我喜欢你,莫非你不愿意?”
仁,不要再说喜欢我。我不配得到你的爱,我这样的人不配你对我这么好。
“我想要你。”
仁喃喃说着,一点点往下吻去。
我不再说话,只是任他所为。
仁,如果这是你想要的,我给你。
突然想到那句话,君恩深似海,妾身无长物,无以回报,愿以身相许。虽然性别不对,但很符合我现在的心情。
既然是最后一夜,既然再也没有明天,那么让我留下一点点思念也不算是罪大恶极的事情吧。我终于为自己找到今夜放纵的理由以及借口。
这一夜,我们尽遂所愿,一遍又一遍,直到我们都精疲力竭。
清晨,我被电话铃声惊醒。
宿醉的头很痛,他昨夜的激情更是让我无力动弹,正在呻吟挣扎间,旁边的他已接了电话。
“找我的。”
他拍了拍我的背,离开卧室,去外面接电话。
昏昏沉沉间好像过了很久,他总算回来。上来时似乎拿了什么东西。
然后他在我额上轻轻吻了一下,帮我拉好了被子。
他打开衣柜,一边唏唏嗦嗦的换衣服,一边对我说。
“保温杯里有粥,你待会儿起来吃一点。我去公司处理点事,中午回来,不要煮饭,我们出去吃。”
“嗯。”我把头埋在被窝里,含糊应了一句。
“那我走了。”
听到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还是忍不住探出头来。
“仁。”
“什么?”
他站在门口,回过头来看我。
“再见。还有——”我的脸上挤出一丝微笑,“路上小心点。”
“再见。”他也笑了起来,如往常一般温暖。
回味着他温润的笑颜,仔细听着关门的动静,仔细听着汽车引擎的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
我爬起来,吃了粥,开始在各个房间里来来往往,忙忙碌碌,努力的打扫这间房子。
其实也没什么要做的,早在几个月前,我已经把这里所有的东西都分门归类了。现在,不过是进行最后的步骤而已。把所有该收拾的东西都收拾掉,把所有该扔掉的东西都扔到楼下垃圾桶里。保证所有一切不该再出现的东西都永远不会再出现。累了差不多两个多小时,才算大功告成。
洗了把脸,穿好衣服,我最后环视了这间房子一眼。
林家杰,我对自己说,很多时候优柔寡断才是残忍,这样做肯定对我和他都好,所以,不要犹豫,也不要回头。
命运对我们何其不公,我们能做的只是接受命运,并且甘之如饴。
我拿上证件,存折,当然还有那张支票,提上手提电脑,再一次环视这间住了几年的房子一眼,把钥匙放在桌上,关上了门。
再见,仁。
忘了我,你会遇到更好的人。没有我,你的人生会更加完美。原谅我,我始终还是自私,害怕你会后悔。
不要问我为什么,也不要责备任何人,要怪,只能怪你所爱非人吧。 我在城市的另一头找到了住的地方,也找到了新的工作,只需要在家里工作的事情。
我尽量深居简出,不再去任何熟悉的地方。
这个城市虽然小,若诚心避而不见的话,也可以轻易做到。
我去买了电热毯,就这样独自一人挨过了一个又一个寒冷的夜晚。
偶尔也会想起当年那个疯狂的夜晚,也会揣测仁见我失踪后的伤心和愤怒。骗财骗色外加携私潜逃,若被逮到想来会非常不妙。
但是,时间会冲淡一切。等若干年后再回头看时,当年的执着会如笑话一般。
那日,宣约我见面。
我不大爱出门,一是怕遇到熟人,二是,深居简出已成习惯。
但宣约我,我不得不去。
因为他那个人可以不厌其烦的唠叨我,直到我点头为止。
他约我在一家极幽静的餐厅吃饭。
宣是个极有趣的人,开朗而幽默,总是喜欢逗我笑,根本不是我想象中他们那类人该有的冷静无情。
他总是对我说:“杰,人生苦短,你应该学会及时行乐。”
我不反驳他,说他一句,他可以说我十句,但心中不以为然。
对我来说,这样无欲无求,无牵无挂的活着,便已是一种幸福。
命运何其不公。我能作的只是接受命运,并且甘之如饴。
饭后,我俩说说笑笑的乘电梯下楼。自然是他负责说,我负责笑。
电梯到了底楼,门开了,霎那间我一阵发愣。
仁就站在电梯门口,我们相距不足两米。
这两年来我只在报纸杂志电视上看到过他的面容,真人就这么站在面前,我竟然恍惚起来。
宣毫无异样地继续说,我继续保持刚才的微笑,只是面部已经僵硬,仁也继续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他的身边有个极美丽的女子正在对他说话。为什么不是菲,我以为在我离开以后,站在他身边的理所当然应该是菲,难道我错了?
我恍惚地迈着步子。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还剩一步,我们就可以视而不见的擦肩而过,就好像从来不曾见过。
在交错而过的那一刹那,仁突然动了,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
“杰,这么久不见,连个招呼也不打吗?”他的语气中充满了讥诮。
以前的他决不会用这种语气说话的,无论是对我还是对别人。果然,时间改变了一切。
“我想你认错人了,先生。”我堆起了职业性的微笑,满不在乎的撒谎,暗中使劲想挣脱他的手。
如果说这个世上有最不想见的人,便是眼前这人了。可惜,神一向听不到我的祈求。
“你——”他握紧了手掌,显然是被我的回答激怒了。
“这位先生,请您放手。”宣在一旁看不过去,也插话了。
他盯着宣瞧了一会儿,又转回来看我。
“怎么,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他恨恨的说道,手上更是用力。
我皱起了眉头,整整二年,他还是不能忘怀吗?
“如果你再用力下去,我的手腕会断掉。”我平静的告诉他这个事实。
他似乎有点吃惊,终于松开了手掌。
“认错人是常有的事。仁,大家都在看这边了,我们上去吧。”仁旁边的女人也上来劝说。
“没有关系,这世上长的像的人本来就很多。”我揉着红肿的手腕,微笑着对他说,转身和宣离去。
逝去的就让他逝去吧,仁,这对你,对我,都比较好。
仁没有言语,只是冷冷目送我的离去。
外面阳关明媚,我却觉得背后有股寒意。
我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揣测别人,但从来没有想到仁会用这种方法与我再见面。
从昏昏沉沉中醒来,我对眼前越走越近的那人无奈的苦笑。
他坐在床边,开始慢条斯理的抚摸着我的脸。我想逃,却无能为力,手被绑在了床头,唯一可以做到的只能是偏过头去。
“杰,你欠债潜逃,罪大恶极。当然你若道歉,我不是不能原谅你。”他开始谈条件,语气如当年一般温柔。
“这位先生,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胁持,绑架,非法监禁,这些可都是重罪。”
“杰,你的话好有趣。那我接下来要做的是什么?强暴吗?”
他一下子撕开我的衣服,一把扯下我的长裤,然后,手伸进了我的内裤里。
我倒抽了口气。
不知道是他技术太好,还是我禁欲太久,竟然一下子就有了感觉。
“这位先生……你真的认错人了。”我的声音已是断断续续。
“杰,你的脑子想不起来,身体倒是很快想起来了。”
“这位先生,在这样的情况下,任何一个男人只要他有反应的能力都会有反应的。”
“就算是被强暴,也会有反应?”
“这位先生,男人就是这么可悲的生物,生理不受心理控制。”
“杰,你的话太刺耳了,我不想再听。”
他扑上来,用唇封住了我的声音。
今晚真是一个淫乱的夜晚。
当他第三次向我压来时,我真的怕了。
我的腰部已经没有感觉。
现在我的体力没有他好,再做下去,恐怕要被他玩死在床上了。
“这位先生,再做下去,会出人命的。”我的声音已经嘶哑,不过还是很认真的提醒他如果他再不停手的话,极有可能会出现我说的那种情况。
“只有你想起来了我是谁,才能放过你。”仁闷闷的说道,好像有多少委屈似的。
我实在是被这个人打败了。又不是小孩子,硬要和我赌这口气。
我很惨,他也不会好到哪里去,明天一样腰酸背痛。
不过,腹上死,未尝不是一种风流的死法,倒是可以考虑。
“仁,可以了,让我休息。”
“杰,这次我绝对不会让你再跑掉,你就认命的待在我的身边吧。”他一边说一边解开缚住我双手的毛巾,为我揉搓因为缺血而青紫的手腕。
我没有说话。既然被他找到,想要再一次无声无息的消失恐怕有点不易。那么这一次,就让你自己要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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