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收录★ 《烟波浩渺》BY 小模小样 【完结】
烟波浩渺 BY 小模小样http://home.同志cn.us/attachment/200901/13/127658_1231814602cm6w.jpg
文案
相里若木,官居太尉,手握重兵,废除了先帝指定的继位者,另立新君,只为报复先帝;然而独揽大权之后,并没有想象中复仇的酣畅淋漓,内忧外患,他担忧的目光始终投在北部边陲的战事上。同时,他扶持的傀儡皇帝在他的身边一天天地成长,长得比谁都柔软,又比谁都坚强……
相里若木是一个矛盾的人,胸中有私仇却也有亿兆苍生,性格急躁外表乖戾心中却又有温厚的情意……
景曦渺,这个十四岁的皇子因为没有任何外戚势力而被相里若木挑中,推上皇位。本来只是个傀儡皇帝,可是无书不读的他温润聪敏,心思剔透。看似柔弱却又有天生王者的宽厚和敏锐……
一生下来就面对残酷混乱的政治让他早熟,然而久居深宫又使他有别一种的单纯,他晶莹脆弱又生命力顽强,于是这个奇特的孩子不停地吸引着太尉的注意。最重要的,他的心胸、眼界、气度都不在相里若木之下,于是这片浩渺之水……
1
酒已沈了,烛影摇红,隐约看见满径落花,过了今日,春便逝了。只是纵然花能复开,故人也已不在。
当日游园相逢,依稀便在昨日,如今物是人非,只有纸烟缭绕,阴阳两隔。
恍然入梦,又到刺史家中游园,忽见那娇憨女子攀在树上去摘果实,江南女子,生的是何等的娇柔美丽,温婉可人。她回头见他,自顾自地笑起来,原来竟是笑自己贪玩下不得树来。人面桃花,言语娇痴,温言求他帮助。
他一见她的容貌,便惊为天人,早忘了自己是当朝的大将军,受宠若惊地过去帮忙。女子的腰肢柔弱温热,一股幽香从女子的袖中发出,沁人心脾。
落花从中,她看到他佩著剑,却并不曾怕他,笑问道,小女紫菀,将军是谁?
在下相里若木,他赶紧回答,失了往日的倨傲,满面热烧,当日朝堂受封,征讨反贼,驰骋沙场,也没有如此紧张。
她看在眼里,悄笑道,原来是相里家的少年郎,果然英雄了得。微雨蒙蒙的江南早晨,她偷偷地看著俊美英武的少年将军,小小江南刺史的女儿,不知配得起将军否。
江南春好,结伴同游,泛舟江上,携手笑语。胡子花白的船夫笑问,汝是谁家英伟儿郎,携此如花美眷?
……
果然,相里家的儿子,只能娶门当户对的三公九卿之女,相里若木不肯,转而征讨北疆,可是那温婉美丽的江南女子还带著他的玉佩,却因为美色远播京城,被皇帝硬招进宫。从此萧郎是路人。
皇帝暴虐成姓,可惜了柔弱如花柳的江南女子,入宫不过三年,十九岁便匆匆韶华尽逝。
恨麽?相里若木捏碎手中的酒杯。恨不得毁了他的社稷,烧了他的祖庙,做个乱臣贼子。 2
转眼十年光阴逝去,相里若木骑在马上,看著折戟沈沙鲜血淋漓的战场,嘴角微微扯出一丝冷笑。五国之乱,后世的史官们如此作传,短短七个月内席卷了半个中州的藩王叛乱,被刚到而立之年的上将军相里若木平定,只有三十岁的相里若木被任命为太尉,自此位列三公。只是相里若木以此为借口,大肆诛杀景姓诸王,一时皇亲国戚人人自危。
“将军。”副将李允之骑在马上,急匆匆地赶过来。
“什麽事?”相里若木猜测著,李允之急急忙忙的样子,颇为不同寻常。
“将军,皇帝陛下——驾崩了。”李允之贴近他低声回答。
“什麽?”相里若木手中的鞭子狠狠抽在旁边一只残破的战车上。不,算了。死了就死了吧。“遗诏呢?”
“立三皇子景曦明为皇帝,著丞相刘未,太尉相里若木为辅政大臣。”李允之顿了顿,“这是自然的,一文一武,除了将军跟丞相,还有谁能但此重任呢。不过,景曦明年幼,又并非嫡长子,不过就是仗著生母文妃受的先皇宠爱……虽然将军已经是顾命大臣,但是……”
后面的话心知肚明,两人都不必再往下谈。李允之是相里若木的发小,可谓心腹,又是当朝有名的儒将,满腹经纶,为相里若木筹划计较未曾有失。
十日之后,相里若木带兵回朝,一日之内,诛杀所有文姓外戚,带著铁甲军,把马一直骑到朝堂之上。八岁的小皇帝吓尿在龙椅上,相里若木哈哈大笑,可谓狂妄之极。
中州的兵权早已归了相里家,众人皆知,眼看相里若木犯上作乱无礼之极,却无一人敢发一言。相里若木朗声道,“废长立幼有碍古制,我以为颇为不妥,丞相有何意见啊?”
丞相刘未已经年逾古稀,可也毕竟是三朝老臣,虽然满身惊汗却还能镇定自若。自思相里家历代功勋卓著,相里若木也行为谨慎,并不曾想到会有今日之祸,他还摸不准相里若木会到什麽程度,改朝换代?眼下三皇子景曦明是保不住帝位了,可也不能看著这个乱臣贼子毁了宗庙社稷。
强自镇定,“相里将军所虑者,也有道理。既然如此,何不请出先皇的嫡长子曦渺来继承皇位,以正大统。若不如此,如何能服天下?”
嫡皇子景曦渺?相里若木几乎忘记了皇帝还有那个深居简出不受人待见的嫡长子。当然,当然要如此,藩国还有三家未灭,三家皆是景姓,倘或这时候改朝换代,就是给了那三家趁机犯上作乱,扰乱天下的口实。如此之时,还不是他相里若木冒天下之大不韪的时候。
“丞相说的极是,那就快请出嫡长子来,今日便继承大统。”我便不信,那个传说中柔弱如女子的皇长子能有什麽能耐。摆出一个傀儡也好,有了这个傀儡,便会为我堵住天下之口;待我杀尽景姓,天下平稳,我定要亲手了断暴君这最后一个子嗣。
李允之早已经安排好了,这边进宫,那边已经派人去宫里寻找先帝的嫡长子景曦渺带到大殿上来。听到相里若木吩咐,四个铁甲军带著一个瘦弱少年走了上来。
相里若木倨傲立於马上,阴狠狠的目光令那少年禁不住一个哆嗦。相里若木打量著这个将最后死去的景姓少年,他虽然有些瘦弱但是身材颀长,皮肤白皙,因为常年居於宫中的关系面色甚至有些苍白。他的胆子却还不小,一双明目竟然敢直接看著他这个杀人魔王将军的眼睛。
“你就是嫡长子?”相里若木粗声大气地问他。
他哆嗦了一下,身上的银色袍服显得有些空荡,但是还是清晰地回答他,“是的,我就是皇长子景曦渺。”
还不错,他一个十四岁少年,弟弟被人拎下龙椅,他父亲的妃子如今的皇太后披头散发被军士抓著,他竟然还敢站著回答将军的问题。
景曦渺其实并不知道自己是被带来做什麽的,皇宫里一片混乱,他知道是叛乱了,父皇失德,早有宫人传说早早晚晚有这麽一天。他还以为自己是被叫来一同处以极刑的皇子。
“你过来。”相里若木用命令的口气对年轻的皇子说。
景曦渺瑟瑟发抖,迟迟不肯迈出一步,虽然知道大丈夫要站著死也不能跪著生,可是他毕竟只是一个久居深宫的十四岁孩子。
相里若木翻身下马,大踏步地走过来,一把拉起景曦渺的手往宝座那儿走,景曦渺的手冰凉湿滑,原来什麽龙子凤孙,他还是怕的。相里若木很是自得,隐含的阴郁的报复心理得到了满足,他夹起景曦渺把他丢到宝座上。山呼万岁,百官朝拜,新皇登基了。
3
登上皇位只是一霎那间的事,之後,就是偌大皇宫夜晚的孤寂阴冷。景曦渺虽然贵为嫡皇子,可是一生下来生母皇後就死了,皇帝又是个朝秦暮楚的失德皇帝,恩泽倒是广播皇宫内外,他早就想不起来还有景曦渺这麽一个皇子。所以景曦渺其实很少被父皇召见,对皇帝的寝宫大殿都很不熟悉。
刚刚死了主人的寝宫十分高大,白天还会觉得明黄的色泽十分耀眼,可是晚上,只有几只烛台,闪烁的烛光只能照亮宫殿的角落,宫殿中的那些黑暗中仿佛隐约著私语,仿佛潜藏著恶魔要吞噬湮灭这个少年皇帝。
刚刚死了主人的寝宫十分高大,白天还会觉得明黄的色泽十分耀眼,可是晚上,只有几只烛台,闪烁的烛光只能照亮宫殿的角落,宫殿中的那些黑暗中仿佛隐约著私语,仿佛潜藏著恶魔要吞噬湮灭这个少年皇帝。
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从宫殿下传来,景曦渺抬起头,一个身量苗条的宫女举著一只火烛走了进来。行了礼,口中道,“皇帝。”
景曦渺点点头,他还不适应这个称呼。
这个女子容貌秀丽端庄,年纪大约二十七八岁,名叫月安,是原先皇后身边的侍女,很受皇后的信任。因而皇后死前就把这个聪明伶俐又读了几年书懂得些道理的宫女放到皇子的宫里,让她替自己尽心伺候照料小皇子。
“皇上在这麽大的宫殿里,会怕吗?”月安看了看清冷的四周。
“不会,”景曦渺回答她,“这里有我祖先守护著,我是不会觉得害怕的。”
月安看著皇帝年轻却安然的面庞,心里隐隐觉得,这个她看护大的孩子,静悄悄地成长到她也不能小觑了的地步了。
“月安,你觉得,我表现的还好吗?”景曦渺扬起脸问她,那张略有些瘦弱的面容虽然安静却隐著一丝恐惧和期待。她能够理解。
“你做的很好,陛下。在这样的宫廷政变里,以陛下这样的年纪能够处变不惊,从容应对,已经很难得了,奴婢想,就是朝中大臣也不会小瞧了你。”月安回答。
“是吗。”景曦渺喘了一口气,虽然眉头还没有完全解开。
“陛下。”月安迟疑著,但是该禀报的还是要禀报,就如同将来该来的还是要接受。“三皇子和文妃都被毒死了。”
“什麽?”景曦渺惊诧地抬起头,旋即又安静了,半晌,他说,“自古以来,废帝就没有能活著的,这也是一定的事。只是没想到这麽快。这个宗庙要如何才能保得住?”
月安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痛苦,心里也跟著悲苦起来。
景曦渺咬了咬嘴唇,“月安,你觉得,我还能活多久。”
月安在他面前跪下,“皇上,我想,皇上只有十四岁,还没有到能够亲政的年纪,皇上又不像三皇子那样有什麽做大官的外戚,那麽朝廷的大权就会完全落在相里若木的手里。好的一方面是,只要皇上你忍耐,完全听从相里若木的摆布,那麽在皇上二十岁行冠礼之前,您都是安全的。如果皇帝能够忍辱负重静悄悄地在这六年里等待时机,那麽皇帝就还有希望。”
“六年是吗?”景曦渺抬起头看著窗外的上弦月,“六年之后,皇帝二十岁成年,辅政大臣就必须按照祖宗家法还政给皇帝,相里若木当然不会答应。到时候他就会鸠杀我,在宗族里另找一个小孩子继承我的位置。或者是自己取而代之,那样的话这个宗庙就倾颓了。”
“陛下,还不到那个时候。您不能……”月安咬住嘴唇,这个宫殿里到处都是相里若木的人,什麽都不能说,也许哪句话就会被皇帝找来灭顶灾祸。
窗外一弯细瘦的月牙很快被阴云遮住了,景曦渺的眼里却还闪著温和坚强的色泽,让月安在这个风雨飘扬的宫廷里,还觉得到一点安慰。“月安,你不要害怕,我会坚持住,别看我这个样子,可是我会维护住这个王朝的宗庙。如果我倒下了,不但这个宗庙就要被焚毁,王室走到末路,就连月安也会被杀死,所以不会那样的,月安你相信我吧。”
月安点点头,那个臂弯里抱大的孩子在危险中竟然说要保护她,她微笑著点头,她是不会流泪的,因为眼下这个孩子又一次没有了依靠,她要撑住他。
4
天已经亮了,皇帝早已经起身。月安为他梳理头发,柔顺黑亮的头发被束进一只金冠。月安有些坐立不安,我朝的规矩,每逢初一,初五,十五,二十皇帝都必须上朝,今天是皇帝即位的第二天,又是初一,论理是一定要上朝的,可是到现在,都还没有大殿的太监和礼官过来请皇帝。她从镜子里偷眼看皇帝,景曦渺的脸上波澜不惊,似乎没有一点著急的意思,不愧是德祖皇帝的子孙,她暗暗定下心来。
门外的一个小太监这时候走了进来,“辅政大臣太尉相里若木命人传话来说,皇帝年纪尚幼,一应政事全免,还是读书为要,以后若无大事则无需上朝。”
月安呆了一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麽,相里将军的下马威来得如此快,如此不讲皇家情面。
景曦渺却很安静,简直有一些置若罔闻,“既然如此,那就让来人转告太尉,朕会遵从辅政大臣的教诲,用心念书。”
“月安,帮朕把正服脱下去吧,把来这里之前朕读的那卷书拿来。”
“是。”月安应了下去,那许多的书,曦渺都读过,可是又能有什麽用呢?月安心里忐忑焦急不安。
可是景曦渺安静的就像一汪水,在这宏伟恐怖的就要吞噬掉他的宫殿里,安之若素,继续读他的书。
只是不多时,又有太监进来,“辅政大臣丞相刘未觐见皇上。”
刘未这个人很难讲得好他如何,说他并没有什麽稀世之才也对,他的宰相位子是凭他的门第高加上熬日子熬上来的;但若说他没有才能也不对,能在官场上熬那麽久的人岂是等闲之辈;说他为人jian猾左右逢源也对,但是宰相者职责本就是“坐而论道,协理阴阳”,制定方略,调配各方人事,所以他也是该做宰相的位子。
刘未三世老臣,景曦渺让人给他赐了座。
“皇上年纪确乎还小,朝中之事会由三公商议形成定议再奏报皇帝的。”刘未本是知道了相里若木的无礼举动,前来探视皇帝的反应的。没想到这小皇帝年纪虽小,却很能沈得住气。
“皇上,”刘未沈吟了片刻,人越老,说话的速度也就越慢,不是思维慢了,而是,想得多了。“相里将军拥立嫡长子继承大统是有功於千秋社稷的,还望皇上能体谅啊。”
“是的,丞相的话,朕都会记下。”景曦渺的脸上看不出表情,言辞却平和诚恳。
刘未的老眼里闪过一丝光,既如此,果不是个愚钝的皇子啊,只是太聪明了,也不好,“皇上,相里将军是先帝倚重的大臣,皇上要像对待父兄一样对待相里将军,如此方好,皇上明白吗?”
景曦渺还是没有什麽太大的反应,“是的,朕明白。”
刘未又想了一想,“皇上的书读的如何?”
“朕有些驽钝,书读得不好。”景曦渺淡淡地说,却没有对长辈承认错误该有的紧张。
刘未接上他的话,“好,驽钝一些是好事,为君者反应慢一点,做得决定才能缜密。那麽,老臣就告辞了。”
刘未行礼退下之后,一直侍立在一边的月安才开口,“皇上,我看刘未是个对皇上忠心的臣子。他提醒皇上,要皇上丢掉面子,谨慎恭敬地对待相里若木才能活下去,还要皇上驽钝些,不要做个聪明人被相里若木猜忌。”
景曦渺没有回答她,他的手在膝头攥紧,“月安,你说,我能活下去吗?”
5
转眼间就是上元佳节,五国之乱已平,并未受过战火荼毒的京城一派繁盛景象。老百姓并不管居上位者到底是谁,只要生活宁定富足就足够了。太尉府里传出来的政令是,休养生息。赋税减了两成,老百姓当然只知道当朝权贵是相里若木,谁还管居於深宫的皇帝是谁。这永宁一年的上元节,京城竟比以往先帝时候还要繁华热闹。
一轮明月才捧出,家家处处的灯笼挑起,便是该去观花灯的时候了。灯市喧嚣,店铺张灯结彩,打把势卖艺的锣鼓喧天。一年三百六十五日只这一日准许闺中女儿出来游乐,京中的女孩儿们能不打扮的花枝招展,看灯的女孩和看女孩的少年郎,多有因这时候一见倾心,回去央求爷娘结成良缘的,於是街市上熙熙攘攘,好一派热闹景象。
待到月上中天,锦绣处歌管细细,翠袖横舒,便是寻常百姓家也和乐融融,上元佳节,何处能不欢欣热闹。
相里若木大宴文武百官,吃醉了酒。酒宴散去他还兀自要喝,李允之知他心绪不好,本想著他平日从未去过花街柳巷,见惯了太尉府里的淑女,不如带他去那里寻些别样的乐子。谁知道送了几位大人离开,回头来找相里若木,已经不见了。
相里若木原是坐在园子里吹吹冷风,看看水中的月亮的。他本就醉了,左看右看都觉得今日水中的月亮不够圆,又想起皇宫的花园里那一池子好水,动了心思,便自个儿溜达出太尉府直奔皇宫而去,哪还想到后来李允之差点把个京城翻过来找太尉。
皇宫里当班的羽林见是太尉来了,也不敢阻拦,就由他去了。相里若木喝醉了酒,进了宫也分不清东南西北。小太监见太尉深夜进宫便以为定是来找皇帝的,就把他引导皇帝的寝宫。
景曦渺这个时候正独自坐在书房里看书,周围一个人影也没有,只点了一只蜡烛,上元节的冬夜里栖栖遑遑好不孤独阴冷。相里若木从外边灯市繁盛之地进的宫来,再看到这寝宫里的孤冷,也打了个寒战,酒似乎醒了三分。
“太尉醉了。”景曦渺见相里若木直挺挺地立在书房当中,小太监又下去门外伺候了,本来景曦渺就有点支使不动那些受命於太尉的势利太监,便亲去倒了杯茶过来。
相里若木醉眼朦胧地看著景曦渺,灯下看他身量未足,体态苗条,穿著一件薄薄的袍子。一张小脸粉嫩可爱,毕竟才只有十四岁;再看那眼,温婉柔和的目光,一般人看著自己,不是敬畏就是害怕,要麽就是仇恨,或是嫉妒,除了紫菀还没有人这麽和悦地看著自己。
“紫菀,”他模糊地叫了一声。
“ 什麽?”景曦渺睁圆一双大眼。不是紫菀,怎麽会觉得他身上有种东西好像紫菀呢?紫菀的眉不画而横翠,紫菀的眼如杏核形状,那妙目美不可言,可是这个人的眉跟紫菀比起来疏淡了点,眼也略狭了些,不像紫菀那般娇憨顽皮,这人竟有些疏朗清淡如世外之人。比女人多一分风流,比男人多一分妩媚。
这样的风流人物,竟然是皇帝,或者,竟然是男儿,怪不得李允之闲聊时总说,梨香院里的男童,抱起来比女子多一分的味道。相里若木原先是有想法娶一个公主,可是杀皇族的人多了,终究公主妻子是个麻烦,那麽,相里若木有了个让自己全身都畅快起来的想法,那麽,享受一个先帝的儿子呢?温婉如紫菀,是如何在一个暴君身下承欢的,他想起来就怒不可遏甚至无法去想,紫菀根本就不容亵渎。那麽这一个呢?享受一个帝王,悖逆的快赶升腾起来,相里若木几乎有些癫狂起来。
他没有接茶,而是捏住了景曦渺的手腕,猥亵的动作仿佛是在对待一个相公,景曦渺解不过他何意,连手都没有甩开。“太尉?”
“也对,”相里若木看著他疑惑的眼睛微微笑,“十四岁是小了点,还没有行过周公之礼。不过不知道也不打紧,臣会好好教给皇上的。”
他的手从景曦渺的腰上滑下去,景曦渺吃惊地低叫一声,突然开始拼命推开他的辅政大臣。“太尉,你怎麽可以不顾及皇家体统,君臣之礼……”他被马背上过日子的将军拎起来,穿过三进的房间,直走到里面,把他按到了床上,纤细的胳膊被死死抓住,袍服解开,露出白皙的身体。相里若木疯了吗?luo露出身体的时候,景曦渺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要就此潜入思想的水中藏匿起来一般。
相里若木本来也有停顿的时候,毕竟是德祖皇帝的子孙,开国皇帝遗留的威仪还在,但是轻飘飘拽开皇帝衣服之后,境况就变了。这不过就是一个漂亮男孩的身体,什麽皇帝,什麽君臣之义都不存在了。这是那个暴君的延续,而且光luo地躺在龙床上,他可以随意地凌虐他,就像对那个暴君的复仇一般,这本质上这个行为就与随意处置他留下的朝政一样痛快。
他腾出一只手,第一次按在景曦渺的身体上,温软,脆弱的身体,他从心底里狂笑出来,那种快乐不可形容,带著复仇的酣畅淋漓,就如同他拉下那个八岁的皇帝,强jian朝政一样。
景曦渺的菁神崩溃了,在他身上施虐的男人在可怕地大笑,他哭叫了出来,男人粗壮的大腿跨在他身上把他夹住,解散开的衣服露出八块肌结实的胸膛,他粗鲁地抚摸他,在他身上留下青紫的痕迹。门外的太监凑近了门口,里面的声音太过惊心动魄,几个人呆在门外。
“别听了,皇帝本来也没什麽嘛。不过就是面相好,皮肉好,这些年男风盛行,这要是在外边,也是早就被人狎玩的货。”一个太监嘿嘿低笑著对另外三个说,“咱们大将军能看上他也是应该的,不然怎麽偏偏就轮到他做皇帝了?”
屋里面景曦渺明黄色的衣服被撕成碎片丢在地上,他的大腿被硬拽开,私处被随意触摸,渐渐的动作越发粗野,他在发出第一声尖叫之后,就咬死了嘴唇一声不吭,黑暗幽深的皇宫里能够吞噬掉一切,从声音到生命,他没有哭喊的必要。
相里若木从龙床上站起来的时候,看了一眼景曦渺,他已经昏死过去了,刚才跟他交缠在一起的身体,现在全身赤luo带著伤痕,他脸向里躺著,乌黑的长发散了披在身上,遮掩了一点上身。这时候已经是五更天了,相里若木穿上衣服走出皇帝的寝宫。
“你们几个太监都过来。”高大的将军站在门口吩咐,太监们都走过来。
“你们知道吗?从今天开始,皇帝身边的太监只能是不会写字的哑巴和死人。”话说的很轻松,几个太监一愣,还解不过来将军的意思,将军手里的剑已经出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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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安早晨走到皇帝寝宫的时候,吓得魂飞魄散。四个太监的尸体带著血,倒在门口。不可能是相里若木杀了皇帝,不然不会到现在还没有改朝换代的消息,不会是那样的。
她绕过太监们的尸体,跑进皇帝的寝宫。“皇上,出了什麽事……”她呆住了,景曦渺赤身luo体地躺在榻上,身上满是青紫伤痕,白皙的大腿还分著,带著血污和浊白的污迹,“老天啊,你开眼杀了相里若木吧。”月安捂住自己的嘴。
上前推景曦渺,唤他醒过来。月安虽然没有出嫁,可是年纪已大,已知人事,知道景曦渺身上发生了什麽事,“皇上。”
景曦渺悠悠醒了过来,睁开微肿的眼睛,哑著嗓子叹了一口气,“月安”,一句话说出来突然哭了,月安是把他带大的人,是姐姐母亲一样的人,他挣扎著扯过被子掩住自己,一面哭得透不过气来。
月安半天也说不出话来,最后道,“皇上,我叫人抬木桶热水过来,给皇上洗洗吧。”又想起门口还躺著四具尸体,这时候要叫谁去,怎麽说。
“我会不会被废掉。”景曦渺咬紧牙,手指扣进了被子,他身上发抖,先祖留下的江山社稷会不会马上就要绝在他的手里。
月安搂住他发抖的细瘦身体,“不会的,不会的。”她也只能这样安慰。她终於知道门口的太监被杀掉是为了封住他们的嘴巴,所以相里若木还没有废掉皇帝的意思。
“我……”景曦渺忍住了哭声,低著头,额上带汗,浑身颤抖,“我,生不如死,我……到底,到底是发生了什麽事,我……我……”
月安忍住喉头的哽咽,还得抚慰这个孩子,“皇上,没有什麽,没有什麽。皇上快别这个样子,倘或弄出病来可怎麽办?终究也没什麽过不了的事,现如今,男风盛行,寻常百姓家里多有这种事发生,哪个哪个男人不爱女人,专爱男子,这样的事连在宫里的月安都时常听说。想来,爱著漂亮女人跟爱著漂亮男人一样,也没有什麽分别。
皇上无书不读,不知道《晏子春秋》里就有一段,”
月安想了想背道,“‘景公盖姣。有羽人视景公僭者。公问之,何视寡人之僭也?羽人对曰,言亦死,而不言亦死,窃姣公也。公曰,合色寡人也,杀之。’可是晏子还劝他‘婴闻拒欲不道,恶爱不祥,虽使色君,於法不宜杀也。’,景公听了还说‘若使沐浴,寡人将使抱背’,既然古已有之,并没有什麽了不得的,连贤相晏子都如是说,皇上说不得也只能忍著,万万要想开,何况皇上的肩上还有千秋社稷。”
“是麽,还有这样的说法?”景曦渺缩在被子里,渐渐安静下来。
月安暗暗松了一口气,曦渺年纪不大,长於深宫之中,於许多人情事故都不懂,还好安慰哄骗些。自己若不如此解劝,只怕曦渺就要被相里若木做出的没天伦的事逼出病来,倒遂了相里若木阴毒的心思。
月安见景曦渺安静只得在心里咽下心酸痛苦,温言道,“连阮籍都写过一首咏怀诗说, 昔日繁华子,安陵与龙阳,夭夭桃李花,灼灼有辉光。悦泽若九春,磐析似秋霜,流盼发姿媚,言笑吐芬芳;携手等欢爱,宿昔月衣裳,愿为双鸟飞,比翼共!翔;丹青著明誓,永世不相忘。
可见那些风流人物多半也都与男子有些不尴不尬的关联。这事自古有之,好比男女嫁娶是明,男子相恋是暗,不过有碍天子教化,繁育天下,所以不好明提出来罢了。”
景曦渺似乎听进了耳朵里,“竟然还有这样的诗,这样的事,哪里好了呢?我一点都不喜欢。”
“皇上,身上疼不疼,要不要叫太医……”月安见他的情绪平复了下来,便试探地问。
“不要叫太医,我没有什麽事。”景曦渺的表情很平静,仿佛确实无碍,可是月安想起方才进来的时候明明在他的腿上看到血迹,知道景曦渺是硬忍著,皇帝的脾气她是知道的,她也只能装作没事。
景曦渺似乎要睡了,模模糊糊地跟她说,“不该有这样的事,不该。我记得那年我七岁,站在城楼上刚巧看见得胜班师的将军,骑在高头大马上,何等的威武,我从没见过那样的人,我就想不生在皇宫便好了,我也要做个他那样的人——生为男儿就该那样建功立业,气吞万里如虎,不是麽?后来我问月安,那是谁,月安说是相里将军。从那以后每一次他得胜回朝我都会去城楼上看他回来。”
月安偷偷抹去眼泪,“皇上,”景曦渺没有回答,无声无息地躺著。月安战战兢兢地伸一只手在景曦渺的鼻下,他只是睡著了。月安的眼泪大颗大颗的流出来,她忍著抽泣三步两步跑到佛堂,一遍又一遍地跪拜,只是祈求一件事,求佛祖保护曦渺一生平安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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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醒之后,其实什麽都没有留下,复仇的快赶,凌虐一切的刺激都消逝了,毁灭一切的冲动过去了,只留得指尖上一阵酥麻。我还能怎麽作jian这个王族,剑上早就沾染了这个王族的血夜,还不够,舔到了血的腥味儿之后,一切都膨胀得不可收拾。然后。
相里若木对这个世界的厌恶感甚至更强烈,李允之知道发生了什麽,“若木,那是因为你良心未泯,相里家一直在教育的是济世安民之才。”
“允之,”相里若木听出他的挖苦。
“不过,那也没有什麽问题,你将来是要代替现在的皇帝的人。”李允之的目光变得有点好笑,“相里兄,你不是一向都不喜欢我狎相公麽,怎麽你狎到皇宫里去了?皇上——那个小孩子,倒也是个难得的。”
相里若木没心思回答他的话,“眼下我们首先要处理的就是吴越之地的毓江王。”
李允之收敛了笑脸,“毓江王在余下的三个景姓王中,力量最小,我们或许可以将他召到京城来。他来,我们可以在这里密诏杀他,他不来,就落下了征讨他的口实。”
相里若木点点头,“或许眼下的春狩就是一个好机会。”
与李允之的商量很快就结束了,李允之溜达了出去,他还得去跟宫里打个招呼,撤换皇上寝宫的太监们,总之就是给相里若木收拾风流残局。
相里若木一天无事,闷在太尉府里处理各地的奏折,到晚上他要就寝的时候才发现,衣服上一直戴著的一块家传的古玉佩不见了,他知道落在哪里了,眉头皱了皱,懒得让人去找,只当作是丢掉了。
春狩几乎是一年里王族最重要的几次活动之一。各地的王侯一年两次近京,一次是十一月初一祭祀宗庙,一次便是春狩的时候,都是祖制,一般这个时候王公贵族都会聚集在京城。
离春狩还有三日,相里若木得到手下的奏报,睿庆王病重正在生死淹留之际,不能来京了。另外毓江王也托病不来,三个藩王只有福宁王来了。
“若木兄,这分明是忌惮你,所以不敢来,或是在藩地里筹备造反也不一定。”李允之很不以为然。
“无妨,就给我每天明发诏书十封,连发三天召他们近京。睿庆王不是要死了吗?难道他的儿子将来就不继承他的王位,难道以后天下就没有睿庆王了吗?”相里若木继续看著手里各地报上来的奏折,头也不抬。
“从睿庆王的封地来京最快有三天路程,从毓江王的封地来京最快最快也有四天路程。”李允之好笑地说,“若木兄这招可真损,恐怕两个藩王都以为你是要找借口征讨他们,怕是这三天,尿也吓出来了。”
“是啊 ,虽然此时不宜动兵,可也可以敲山震虎,看看他们的动静。”相里若木冲手里的奏折皱了皱眉头,他只是挤兑了丞相刘未一下,这老头就立刻放下手中所有的权力,如今,天下政令都出自本来只掌管武官的太尉府。
“叫大司农司徒谅过来,这些农耕经济水灾救济的事简直烦死我了,我要详细问问他这几个郡的情况。”
“ 若木兄,”李允之扫了一眼那些奏折,“你已经看了多久了,先皇可没有这麽勤勉过。你想快些让天下太平,财粮充盈,好有余力去打三个藩王,可也不是一天能完成的,难道不知道老子说‘治大国如烹小鲜’。事情再多,也只能一件一件地做,一点一点地完成。司徒谅我昨日也见了他,正著凉得了风寒,鼻涕一把泪一把的,他这些日子也忙,就给他歇息一天的时间吧。咱们也得空出去逛逛。”
相里若木点了点头,心绪也是有些烦乱,自从接管了全国的政事才知道,被铺天盖地真假难辨的奏折包围真是件烦心事。也很少像从前那样跟李允之游乐了,索姓就跟他去了,谁知道一出门就被李允之带到了高乐坊。
李允之还振振有辞,“我也是上元节第二天才知道原来你也有这个爱好,你放心,这高乐坊里的孩子个个都是好的,哪个都不比宫里那个差。”
相里若木知道李允之虽然文武双全,可说是当世之杰,可是风流成性,顽劣奢靡,极尽浪荡公子哥之能事。既然都跟著他坐进高乐坊了,也拿他没办法,就将就著坐吧。老板见是李允之大人来了,立刻领出来十来个绝好的孩子,确是唇红齿白,美豔不可方物,个个都不比女子差,且妩媚风情还远胜过寻常女子。相里若木看著李允之拉了这个的手,又摸摸另一个的脸蛋,简直恨不得全都留下。
相里若木看著李允之这幅模样直想发笑,一抬眼看见一个男孩正大胆地看著自己,见相里若木望了自己便回以微笑。这孩子站在稍後的地方,眼角眉梢皆带风情,更别说眼里还透著难得的灵秀。见了这孩子,再见余者便不再觉得如何美丽,反如垃圾一般。
“你叫什麽名字?”相里若木问他。
“我叫檀心。”那孩子回他。
李允之也望过来,只看了那孩子一眼,便不觉呆了。“好个难得的孩子,若木兄,让给我如何。”
“你是相里若木?”那孩子理都没有理李允之直接问相里。
相里若木点点头,“你又如何得知我是谁的呢?”
“我见过你。”叫做檀心的孩子回答他,口气很是硬朗,眼角却带著勾人的神采,“在街上,你领兵走过的时候。”
“既然知道我是谁,为什麽却不怕呢?”相里若木觉得这个十三四岁的孩子很有意思,他打量著檀心,越来越觉其神采风流不似普通少年,“你是个有故事的孩子吧,若是故事说的好,说不定我也可以收了你。”
“ 我的故事不值几个钱,倒是我是有求於太尉,太尉也会对我的要求感兴趣的。”檀心妩媚地笑了,走过来挨近了相里若木,“我情愿用身体侍奉太尉,不但是身体,还有灵魂——如果有那回事的话——我知道太尉没有什麽可从我这里得到的,但是我可以用一生的卑jian来带给太尉欢乐,等到太尉万年之后,我自愿饮毒酒为太尉陪葬。这一切只因我要太尉帮我杀一个人。”
檀心笑吟吟地说,口里吐的话却使得李允之脊背一凉。这孩子不过十三四岁,相里若木大他一倍的岁数还多,他却要把活著的自己给相里若木,连生命,和死了的自己和灵魂都不放过,他要杀的人是什麽人,竟然这样地恨,他说话的口气,也不像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
李允之看了相里若木一眼,他还在微笑著,问檀心,“你要杀的人是谁呢?你怎麽知道我会对你和你的话感兴趣。”
“因为,”檀心忽然冷冷一笑,“因为我希望你杀的人是我的父亲,毓江王。我想看著他国破家亡,如果我能在中间帮上太尉,太尉就是拿我向鬼神献祭也没有关系,我都会答应的。”
李允之大吃一惊,“你的父亲是毓江王?你是景氏血脉,怎麽会在这个地方?”
檀心回头看他的时候,眼神冷得很,没有了一点勾引的味道,“我早就不再姓景了,我姓檀。你想知道我为什麽在这?因为我九岁就被毓江王逼迫,在枕席之间伺候我的这个亲生父亲,他是个变态,是个该下地狱万劫不复的人。不但是我,还有我的姐姐们,他的两个女儿,也都如同他的妻妾一般。因为我十二岁的时候故意让他看见我跟他的侍卫发生关系,所以他把我卖到伎院当作惩罚,对外却说我已经死了。从那以后这一年多间,我就流落到了京城。”檀心转过脸来看著相里若木,“所以,我一直都在等待一个足够杀了他的人。”
在战场上处变不惊的李允之惊得目瞪口呆,相里若木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敛了笑容,“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要用你的一切,今生,来生,来换毓江王的命,对吗?”
檀心点点头。
“好,”相里若木语气一派轻松,“那麽,第一个任务,今晚,你就伺候好你身边的那位大人吧。”
李允之一怔,檀心面无表情地停顿了只一会,忽然就向著李允之笑了,眉眼极尽温柔妩媚,跟方才对李允之的冰冷态度全然不同,柔软的手伸向李允之的手里,温热的腰肢靠进他的怀里,“大人,您要檀心吗?”只这一声,李允之的骨头都酥了,抱住檀心的腰,喉间几乎吞咽了一下。
李允之第一次这麽没面子,慌乱地看了相里若木一眼,檀心已经在催促他快带他去个可以伺候他的地方。
“只管去吧,我会替这孩子赎身。”相里若木回答他。李允之搂一把檀心带他出去上马,心中难掩一丝异样,对檀心加倍地温柔小心。黑夜里,檀心在他怀里骑在马上,李允之在他耳边道,“既然你说不姓景了,以后就万万要忘记你姓过景,这样才能活下来。”
檀心身体一僵,李允之搂紧了他一点,在他小巧的耳朵上一吻,“先住在我那里吧。”
8
春狩的第一天要祭祀天地祖先,这才是春狩最重要的部分。相里若木早就把太常叫到太尉府里,太常平素就是负责祭祀鬼神天地的礼官,可是在太尉府里听出了一脑门子的汗。
相里若木坐在上头,慢慢地喝手里的茶,半天才说了一句话,“你进宫去请示春狩祭天的礼仪,皇上是怎麽说的?”
太常连忙躬身回答,“回将军,皇上说——皇上说他年纪还小,一应事情依祖制就好,再,若有不妥还请太尉酌情处理。”
“ 好啊。”相里若木放下手中的茶,脸上明显有了些满意之色,太常暗暗用袖子擦了擦脑门的冷汗。相里若木十五岁的时候就敢给朝中的大臣脸色看,最是个英武了得的人,何况今日已经权倾天下,前日一个御史不知怎麽忽然失心疯,竟然在朝堂上指责这个太岁要篡权夺政,结果晚上还没到,这御史全家就被满门抄斩,连才总角的孩童都没放过。
太常正了正色,等待相里若木示下。“皇上素昔身体不好,祭祀的事皇上说了,他就不去了。”相里若木平静地说。太常心里一动,方才在宫里皇上也还在说祭祀的事,相里将军还要问太常,皇帝怎麽说,怎麽这一会就变成了,皇帝已经告诉相里若木他不去呢?
“太常,你没听见我说话吗?”相里若木笑著说。
太常惊出一身冷汗,登时明白相里若木的意思。祭祀天地者,乃是天子,这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他吞咽了一口唾沫,汗滴了下来,“是,相里太尉,皇帝是有这麽说过,他还说请太尉代祭便是。”
“好,好。”相里若木点点头。“其他的事情 ,你就遵循古制便是,有事的话,再来问我。”
太仆王安民是个憨直之人,听了这话便从旁问到,“将军,那狩猎之日,还要不要安排天子仪仗?”
“ 当然要有天子仪仗,狩猎的时候皇上会去,要让天下老百姓还有诸位王公大臣知道,谁才是皇帝。”相里若木坦坦然说著前后矛盾的话,几个大臣互相看了一眼,都说自古以来皇帝的心思深不可测,相里若木只怕比先帝的心思更难猜。更不要说猜了,恐怕要真敢猜相里若木这位太尉大人的心思,只能是猜来猜去猜掉了脑袋。
几个朝中大臣散了,李允之才带著一个人从廊下过来,他早就来了,在廊下听了听,是几个大人在奏事,自己也没有什麽大事,便在下头等著。
这会得了空,拉著檀心进屋来。“若木兄,这下子消息传出去,那三个藩王更加摸不透太尉的心思了,他们估摸不著太尉什麽时候想要取而代之,只能静观其变。他们实在是巴不得太尉突然废了皇帝,给他们兴兵造反的口实。”
相里若木没回答他的话,却看见他身后的少年,“你怎麽把他带来了?”檀心已经换了一身衣服,前天还是件风骚得几乎看得见肌肤的薄衫,今天已经穿了密不透风的锦缎。还是件如今公子哥里流行的绿色,脚上穿著菁致的玄色小靴,腰上系著香囊比目鱼玉佩,还没到行冠礼的年龄,因而头发束在一条金色的发带里,上面嵌著美玉,看著活脱脱就是个世家公子,只是扁著嘴。
相里若木一笑,“允之给你气受了?”
李允之叹了口气,不好意思地笑笑,“哪有那样的事,是他非要吵著来见你,我左哄不是,右哄也不成,知道明天就是春狩祭天的日子,你肯定很忙,可是也拿他没办法。”
拿他没办法?就这麽个小东西,有什麽没办法的。“你打断他的腿,看他还敢不敢吵。”
檀心没料到相里若木这麽冷酷,脸色随之一白,李允之连忙上前拉他的手,“若木,那个……檀心是个吃了不少苦头的孩子,你不要吓坏他。”
相里若木呵呵发笑,“允之,你这个好色的毛病,到底什麽时候能改一改。”说著随著李允之的目光一起去看檀心,檀心略微有点低头,小脸果然有点青白,本来想甩开李允之的手,但是却还是看了李允之一眼,这一看好像又有点忍不住要哭。这几个脸色眼神,倒跟昨天在高乐坊里的成熟模样不同,不像是装出来的。
可见他是想甩了李允之来跟自己以便讨得好处,但是李允之这人看上了谁,就能对谁一片痴情,最是个风流种子,所以对檀心上了心定是对他极尽宠爱。檀心一定是没得到什麽人好好对待,别人视他为肮脏破席,李允之视他为掌上明珠,他心里才委屈。若是前日他那模样,则要比今日心硬意狠得多,前日那个对自己没半分怜惜的人,哪里会哭。
“将军,檀心想跟在你的身边,檀心想在太尉府里效力。”檀心终於甩开了李允之。
相里若木这才把视线从檀心身上转开,尴尬地咳嗽了两声,自己这是怎麽了,怎麽突然对小孩子这麽感兴趣。会看著小孩子撒娇卖痴看了这麽久,还会对小孩子的心思猜这麽半天,他的指头在桌子上无意识地敲打,好比自己前天,本来该把这个毓庆王的儿子养在府里,将来以图他用。可是竟然鬼使神差地把他赏给了李允之。是因为自己明明知道李允之一向对娈童不错,所以给他找了好去处吗?
他有些烦躁,无意中看到檀心死死扳住小脸,又一次偷偷把李允之伸过去拉他的手推开。
再过些年,皇帝也会变成这样的人吗?会召来隐秘地忠於皇权的朝臣,愿意交出生命和灵魂来诅咒自己死亡吗?现在杀死这个皇帝,是正确的选择吗?紫菀呢,临死前也有檀心这样的恨意诅咒先帝吗?他有一丝奇特的自我厌恶。
这麽些天来他都不愿意想皇帝那天之后怎麽样了,他只知道宫门的侍卫长例行惯例来通报被太尉严格控制的宫门出入名单时,并没说有太医进宫。
他那天虽然喝醉了酒,可是对自己做的事还是有记忆的。他记得那个孩子是怎麽赤luo著身体在自己的身下痛苦地哭泣,他也记得那孩子股间流出的鲜血。自己按著他纤弱的肩头,他咬著嘴唇,紧紧皱著秀气的眉,挣扎不了,就拖著一头乌黑的长发拼命在枕上摇头。混著哭泣的断断续续的哀求,透著哀求者自己都知道的绝望,却还是求著对方住手。
相里若木杀过人,太多的人,自己都记不得数目,战场上两兵交锋,他从十五岁就是一个了不起的勇士。他也曾单手折断过敌人温热的脖子,也曾被热的鲜血溅进嘴唇,可是那是互博姓命的战场,所以,无所谓愧疚。
但是当一个人赤luo著躺在那里,没有一丝保护不能有一丝反抗的时候,完全地不同了。凌虐、复仇的快赶跟另一种痛苦一同撕扯著他。而为了摆脱这种痛苦,他连见都不想见景曦渺。或者,这种痛苦能够代替失去紫菀的痛苦,所谓痛苦的疗法,就是用一种痛苦渐渐来代替另一种。或者慢慢麻痹,变成一个独夫,或者没有心的魔鬼。
“相里将军。”檀心出声唤了他一声。
“恩。”相里若木回过神来,“你有什麽才能呢?竟然想要在太尉府里效力。”
“小人能模仿所有人的笔迹,可以保证即使是他的亲近之人,也认不出来。”
“哦?”相里若木笑了笑,“好,那你就留在太尉府吧,随时听我的使唤。”
李允之听了立刻变了颜色,“太尉。”
相里若木摆摆手,“如果檀心想要去你那里他自会搬去你那里住,他若是不想,你就不要难为他。”
“太尉,太尉,”李允之急了,檀心讽刺地冲他撇撇嘴。
“谢太尉。”檀心跪下来感谢。
“太尉,”李允之急急忙忙地叫著相里若木,急中生智,“太尉,求太尉准我三不五时地仍旧住在小时候在这里跟太尉一起求学的那个院子里。”
相里若木点头应允,李允之放下心来冲檀心莞尔一笑,檀心嘟起了嘴。
李允之拉起他的手,“你放心,只有如此,下次太尉要打断你的腿的时候,我才好方便替你求情。”
檀心嫌弃地远远离开他,“我才不会做出要太尉打断我的腿的事。”
9
“皇上,臣强主弱,君主便不得不忍耐。”温柔和顺的女声在幽深的回廊下叹息了一声。
“是的。”
“皇上,自古以来,幼年的皇子即位之后便被废掉或是赐死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皇上要谨慎要小心,所谓皇上的尊严和权力,并不是上天赐予的。皇上要记住韬光养晦这四个字。”
“是的。”
“必要的时候,即使忘掉自己是皇帝也是必须的,现在还不可以希求权势。”
廊下荷塘中还有未消融的冰块,水中映著月亮的光辉,冰块微微泛出蓝色竟仿佛半池水晶一般。皇上站在水边,不知望著什麽,月安只能看见他同样因为月光的照耀而泛著柔和光泽的侧脸,鼻梁挺直,面部线条俊朗柔和,他将来一定会长成一个美男子,未必伟岸,却坚韧不拔,足够成为一个贤明的君主。月安一直在祈祷,祈祷上天给这个孩子一个机会。
“月安於我,便是长姊一般,从小我便听月安的教导,月安的话我都记得,可是唯独一件,如果忘记了自己是谁,忘记了祖先留下的责任,只为了苟且偷生的话,死生便都没有什麽分别。如果我不是皇帝,他连看都不会看我一眼,当然也不会厌恶我,更不会等待时机杀了我;但是如果我不是皇帝,连路上随便一个带刀的纨!儿郎都可以杀了我,那又有什麽分别。如果天下之民皆安定,我是幽居深宫不发一令,还是做个富家翁一辈子求田问舍,也都没有什麽分别;如果天下不能够安定,我站起来希求夺取权势被杀,还是做个不能苟求性命於乱世的农夫,也都没有分别。既然做什麽都没有什麽分别,我就会记住我是谁,即使相里若木要以我是皇帝这个罪名杀了我,我也没有什麽可说的。”景曦渺安安静静地说著,仿佛是别人的事。
……
“皇上是这麽说的?”相里若木又一次拉开弓箭,瞄准靶心。春狩祭天刚刚结束,他在府里跟李允之射箭赌酒。
“是的,太尉大人,老奴亲耳听到皇上跟皇上身边的大宫女月安说的。”刘公公躬身满面堆笑地说,“当时老奴就站在湖边的廊侧,皇上并不知道。”
“ 小皇帝还挺倔强的,不肯忘记自己还占著皇帝的位子,”李允之看了看自己射的成绩,箭箭射中靶心。檀心在靶子周围上蹿下跳,非要让李允之射他头顶的苹果不可,李允之又好气又好笑地摇摇头,让他躲开。“皇上的心胸倒还不小,口气也不小。他说你要是治理天下治理的好,他即使什麽都不做也是一样,如果你治理天下治理的不好,他就算做个平民也会被战祸波及,所以还不如来抢你的权力。可是说的却这麽隐晦委婉,而且,好像他被你那样了一下,自尊心也没怎麽样,真是个人物,还有,我看这小皇帝,根本就不怕死,小小年纪——哎,檀心,你给我躲开——他才几岁啊,竟然能把生死看得这麽轻。”
“呵,”相里若木又抽出一支箭,“你不要忘记了,景曦渺一出生,他的娘就死了。宫里——那是什麽地方?这世上没有比那个地方更富贵雄伟的,可是这世上也没有什麽地方比那里更阴暗恐怖混乱。文妃一直在不停地暗暗杀害他儿子的异母兄弟,景曦渺不是命大才能活到现在,是他必然有别的皇子比不了的聪明,而且就算躲在角落里,至少他也活了下来;再有,如果没有特别强烈的求生意志,他也早就死在文妃的手里了。他看透了死生,可是他却比所有人更不想死。”
相里若木射出一箭,又歪了,不觉恼怒。“刘公公,你先回宫去吧。”
“是,太尉,”老太监行了一礼,临走又回头道,“太尉,您这一箭射在了心脏上。”
“什麽?”相里若木疑惑地抬头,看著自己五支箭齐齐地中了靶心的左侧。
“即使不射中人头,太尉却得了人心,岂不是更好?”刘公公笑容可掬。
李允之回头看著太监笑,“我说你个没胡子的老萝卜,你倒会说话。”
相里若木一向不苟言笑,虽然心中略有触动,也没有什麽反应,随口说道,“允之,过一会太仆可能会过来府里,若是没有什麽紧要的大事 ,你先办著。我也好久没进宫了,该去看看咱们的皇帝了。”
自从正月十五的夜里,景曦渺还是第一次看见相里若木。他坐在上头,有一丝窘迫,头微微偏向一侧,仿佛不想看见他,相里若木阴郁地笑了。“皇上,这一向可好啊?”
景曦渺略有点苍白的面上染了微微的红色,“朕很好,太尉近来可好?”
相里若木一笑,“托皇上的福,臣——过得非常好。”
景曦渺发凉的手指攥紧了,果然再说不出话来,相里若木微微笑笑,他要比檀心单纯的多。那麽,你也会算计人吗?权术这种东西,你也会麽?相里若木走近了他几步。他竟然抬起头来看他,那张脸,的确,檀心要比他娇媚得多,可是比起来却觉得景曦渺更让人舒服,因为他的脸没有檀心那麽多郁望,要无郁无求的多。
“皇上,臣听说你这皇宫里还缺东西?你是皇上,富有四海,天下都是你的,你的丫头怎麽还跑去跟掌管内务的大臣要东西,临了还敢辱骂朝中大臣。不知道——”相里若木看出景曦渺的神色变了,“是哪个宫女这麽大胆?”
相里若木本就看到一个容貌端庄的大宫女站在皇上身后,气质姿色都不是寻常女子可比,料到胆大到辱骂朝臣的必然是她。果然,她一步上前跪在太尉面前,“太尉,一切都是奴婢的错,奴婢该死。只是为了皇上衣衫单薄,京城二月也是好冷的地方,他们便叫撤了炉火,奴婢怕皇上冻坏了。”
“好,好,好个大胆的宫女。”相里若木看出这宫女对自己丝毫没有惧色。“若是把你留在皇上身边,不是教坏了皇上?”
“ 太尉,”只相里若木那一句,景曦渺心里已经知道必然是平日里的谈话被人听了去告诉了相里若木。“太尉,这宫女名叫月安,当日本是我母后极宠爱的宫女,又服侍我长大,便有些居功自傲不服管教。可是因为服侍过母后,不便责罚她,不如指婚,将她嫁出宫外。”自己竟有了一个心腹,即使只是个宫女,相里若木也不会容许她活下去的
月安大惊,“皇上,不,奴婢……”
“去吧,是个女人,还是嫁人的好。”景曦渺脸上表情淡淡的,仿佛面对即将空无一人的宫殿,没有什麽难过。
“皇上。”月安抓著自己的衣袖喉头哽咽,说不出话来。
“既然服侍过皇后,就把她指给朝中的大臣续弦吧。”相里若木也就默许了皇上的先发制人。
续弦麽?景曦渺忍不住看了月安一眼,眼里终究还是伤痛,也罢,续弦,总比待在宫中跟著自己连命都保不住的好。他忍了忍喉头同样的哽咽,“续弦也好,听凭太尉安排。”
相里若木拂了拂衣袖,“下去吧,即刻就出宫,先往太尉府里暂住,待择定人选,就从太尉府里出嫁吧,也算服侍皇后一场,风光风光。”
如此竟是连多一面也不让景曦渺见她,景曦渺猛地抬头看著月安爬起来,没有哭喊,只是一边不得不走,一边满眼泪水,牵挂不舍地回头看著自己,景曦渺心如刀绞连相里若木唤他都没听见。
“皇上。”相里若木走到他的面前。
“啊,太尉还有什麽话说吗?”景曦渺心里空落落地,有些失魂落魄,没有注意到太尉。自从出世,他从没有离开过月安,於母亲,他没有什麽记忆,可是嬷嬷说过,月安的风格都是学的母亲,是最像母亲的。
相里若木的大手抚起景曦渺的脸,“你要哭了吗?”
“啊,啊?”景曦渺吃惊地看著他,相里若木的眼神很奇怪。小时候的景曦渺喜欢依偎著月安,除此之外,他没有离谁那麽近过。他不是讨喜的孩子,父亲不曾看过他一眼,更别说抱他了。
这间宫苑的确很冷。相里若木摸了摸景曦渺的衣服,“上次见你的时候你也穿著夹衣,不冷吗?”
景曦渺没有回答,皇子的服色不适合天子,所以不可以穿,至於天子的衣服,根本就没人为他做冬天的。因为没人知道他的皇位坐得到还是坐不到冬天。
10
“不会冷的,已经习惯了。”景曦渺抬头回答他,因为难过的关系,声音软软的。
景曦渺一贯冷静淡漠的脸上染了点点凄楚,在记忆深处,如此熟悉,也如此重复地翻搅著他的心。他低下头忽然一把将景曦渺抱起来,景曦渺十四了,也许快到十五岁了,可是这样抱著还是觉得他很小。
相里若木把景曦渺抱到榻上,跟他一起坐在上边,随手拉过棉被围在他的身边,景曦渺惊讶地抬头看他,但是却没有抗拒。一卷书从枕边掉出来,相里若木扫了一眼书名,“你喜欢读史书?”
“有人说,看了历史上做错的事情,就会知道自己不要犯错误。”景曦渺轻声回答他。
也许景曦渺是个聪明的孩子也说不定,相里若木轻轻抚摸他的脸,皮肤细腻光洁,带著这个年纪特有的莹润。他看著景曦渺虽然低下了头,但是却没有推开他,甚至没有太大的反应。
如果我要掌握朝政,就要更换掉朝廷里所有可能仍旧效忠景姓王族的臣子,必须换掉朝廷的血夜,然后……最后……杀掉怀里抱著的孩子。“我……臣想要重开恩科,被两位先皇废掉的恩科,臣想是时候重新开始了,臣想,还是应该不论出身门第,总之不拘一格地选拔人才。”
“啊!”景曦渺口里轻叫了一声,竟然在他怀里抖了一下,抬起头来,相里若木以为他也想到了权术倾轧这一层,急著反对,搂著景曦渺的手臂不自觉地松了一分。
“ 这样做真是太好了,”景曦渺毫不遮掩地看著他,眼里的阴霾在抬头的一瞬间被兴奋代替,看得相里若木呆在那里。“这样真是太好了,先皇的身边只有jian佞小人。文官昏聩腐败,不堪重用,朝廷只有靠武官不断征战讨伐北疆异族来维持,来借口征收更重的赋税,制定更严格的兵役制,以此更严格地控制平民,并且用站争转移平民的不满。可是偏偏景姓藩王叛乱,雪上加霜,五国之乱虽然平定,可我听说国库已经空了,老百姓也疲敝不堪。如果再不养民,倘或北疆的异族趁机入侵,那麽一定会社稷倾颓,重演当年北疆蛮族一直打到京城来的祸事,到时候就算是太尉也……”景曦渺忽然觉得说得多了,以为相里若木因为他说的话而误以为他在指责他无能。紧紧咬住下唇,转开了头。
“原来是这样想的。”相里若木轻轻地笑了,又似乎是在笑他自己,景曦渺抬起头不解地看著相里若木,相里若木搂紧了他,“你这个小孩,真是让人……”他轻轻拍了拍景曦渺的胳膊。是完全不同的,与紫菀完全地不同。紫菀让人怜爱,这个孩子让他有一点心疼,可是除此之外,如果抛弃私情,在另外一种关系里见面,他的见识心胸会让他格外的畅快,仿佛纵马驰骋。
“对了,”景曦渺在他怀里动了起来,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个东西,“这个是相里大人的……”
相里若木接过来,略略有些浑浊的白玉,优雅的弧形,他把玉重新放在景曦渺的手里,景曦渺疑惑地抬起头,这时的模样又还是个懵懂的孩子,相里若木说“给你罢。恩……皇上要收下吗?”
“唔,”景曦渺说,“我不知道。以前做皇子的时候的吃穿用度都是按照定制由太监送来的,每个皇子都是一样的。”
相里若木想了一下才明白,景曦渺没有收过礼物,他虽然贵为嫡长子,可是母亲死得早,他早就是个无依无靠的孩子,所以并不明白礼物是什麽意思。
他合上景曦渺托著玉佩的手掌,“拿著吧。”景曦渺重新打开手掌,很感兴趣地低头看著玉佩。
“你喜欢?”相里若木问他。
"恩,这是跟别人不同的,而且不是皇宫里的东西,宫里的东西做的时候有定制,就是那麽几个规格。"景曦渺回答,以前只见过弟弟们拿著跟宫里的不同的稀罕东西,说是母亲给的。景曦渺多少也会有点羡慕,只不过知道不可能也就忘记了。
相里若木有些惊觉,再次见到景曦渺的时候,完全不是想象中的场景。景曦渺虽然还是因为害怕他而有些谨慎,但是他并不厌恶他,甚至可以让他这样近地靠著他。但是,那是跟檀心的屈意奉承完全不同的,檀心柔和顺从,景曦渺的顺从却没有那种低人一等的奴性,他似乎把这种挨近理解为一种好感,自自然然地享受著。
报复没有了对象。如果景曦渺表现的强烈一点,惊惧害怕厌恶,像相里若木想的那样,他恐怕就可以践踏得更彻底,让他生不如死,反正最后是要杀了他的。但是景曦渺就仿佛是水,他仇恨地打上去一拳,当时水花四溅,水面破了一个大洞,但是很快便又恢复如初,包容一切。
相里若木突然站起身,他不能再贴近他,这个孩子的心不像檀心和自己那样残缺不全,他完整独力,而且,健康。是谁在他那样孤立无援的成长过程里,在这个阴暗的皇宫里,把他塑造的这样好,是那个养育他的宫女?
他得离开他,因为最后,无论如何的好,这个孩子都是要死在自己手里的。
“皇上,臣告退了,明日春狩,皇上还得去皇家狩苑,离京城有些距离。今日皇上就早些安歇吧。”
“恩。”景曦渺答应了一声,从榻上下来,跟著相里若木过来。
“皇上要去哪?”相里若木惊奇地问他。
“恩?”景曦渺被他的问题问得迷糊了,自然地回答,“我是要送送太尉啊。”
呵,相里若木摸了摸他的小耳朵,他怕痒地缩了缩肩膀。也许脸也红了,这里是灯影的位置,很暗,看不清楚。相里若木吞了一口气。
他突然回过身,微微喘息著一把抱起景曦渺把他抱回榻上。“啊——”景曦渺警觉地挣扎著,拉住自己的衣带。相里若木放弃了跟他纠缠衣带,两只大手抓住景曦渺的衣服领子,向两边猛一撕扯,“嗤”地一声,景曦渺的衣服裂开了。
皇帝寝宫外的太监都是不识字的哑巴,不管里边发出什麽动静,也不可能传出去,留给史官做材料。
景曦渺趴在床上,一行气喘,一行哭泣,他的腰豚被相里若木死死按著,发生在他下身的粗鲁动作让他实在是忍不住哭。这种事情为什麽这麽难受,世间的人还要喜欢。
他刚刚以为都过去了,就被翻转了身体,背贴在床上,相里若木羞人地把他的双腿打开,抬高,抚摸著他的脚踝,“喜欢吗?”
喜欢?那怎麽可能。“太尉……”他叫了一声,不知道自己在哀求什麽,让他放过他?他已经这麽做了一次,放过他,那是怎麽可能的事呢?
景曦渺感觉到自己下体那处被人强过的地方正在被观赏,用力想要合上大腿,结果反而被拽得更开,他知道自己在被故意羞辱,脸上火烧一样。“只要能让我从你的身体上得到乐子,就可以保全你的姓命,你是这样想的吧?”相里若木居高临下地问他,同时让他的大腿保持著羞耻的形状。
“滚……滚开去找你的小厮,那……那样想的人会有很多。”景曦渺没有他以为的会被羞辱得痛哭流涕,反而是气得结巴“我我我,我难道会蠢得跟父皇的妃子一样。”
“哈啊!”景曦渺被突然的刺激弄弯了身子,抓住相里若木的头发,“不不……”
“皇上,你也不想一想,小厮的味道哪能比得上皇帝呢?即使你没有做皇帝的资格,是我把你扶上帝位的,可是你至少也是正经皇子,是真正的金枝玉叶。”相里若木邪恶地笑著,一边大动一边说著恶毒的言语,咬上景曦渺的耳朵。
“ 啊——哈,啊,不是扶上的,我是被你拎到宝座上的。”景曦渺不知道出於什麽,竟然纠正他的话,当时他确实是被相里若木拎上王位的。虽然疼得要命,身体里怪得像是涨满要寻找突破口一样,但是口里却气喘吁吁地说了一句让相里若木几乎捏断他胳膊的话,“太尉不也是一样,自古以来哪有位列三公尽忠伺候皇上竟然伺候到龙床上的,幸亏我父皇破天荒地封了一个年轻的太尉,如果跟从前那样都是老头子……啊啊,那就恶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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