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袭》BY 柴鸡蛋【完结】
1. 咱俩分手吧“你找个阴凉的地儿待着,我这就来接你!”
吴其穹撂下手机,用搌布擦擦手,美不滋地到里屋换衣服。
“来了?”吴妈追到里屋问。
吴其穹一边用那双糙皮厚手往下撸着被汗粘在身上的背心,一边用那双圆鼓隆冬的大眼珠子瞧着他妈,脸上敛不住的笑模样。
“来了。”
今儿是吴其穹的女朋友第一次见他父母。
烈日当空,知了被晒得扯着嗓子干嚎,吴其穹家门口不远就有个大垃圾桶,一到这个月份,散发出的腐臭味儿能飘到各家各户的厨房里。吴其穹从垃圾桶旁边走过,脚底下粘了一个雪糕袋儿,鞋底儿在地上狠狠一跺,再使劲这么一蹭,成百上千的苍蝇一哄而散。
岳悦就站在胡同口,一脸的焦躁和不耐烦。
瞧着吴其穹往这边走,岳悦心里没来由的起腻。也不知是看到了他肚子上颤悠的那层膘儿,还是看到了他头顶上支棱的那两撮毛,或者是看到了他被油烟子熏得腻了姑拽的脸蛋子……
“走吧,饭都快熟了。”吴其穹拉起岳悦的手。
岳悦突然甩开,脸埋在树荫里,一双桃花眼凉飕飕的。
“怎么着?你还紧张啊?”吴其穹笑得温厚,“没事,我妈就是个农村妇女,不会刁难你。我妈知道你来特高兴,头两天就一直盼着,今儿一大早就出去买菜了。”
“要不……咱俩分了吧!”岳悦说。
吴其穹以为自个听错了,直直地瞪着岳悦,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岳悦又说:“咱俩这样,真的挺没劲的。”
“怎么没劲啊?我觉得挺有劲啊!”
岳悦苦笑,“那是你。”
说完,扭头要走,被吴其穹一把拽住。
“岳悦,咱俩在一块七年了,不能说分就分吧,你好歹也给我个理由吧。”
岳悦斜了吴其穹一眼,“七年之痒算不算理由?”
“痒咱可以挠啊!”
“挠你大爷!”岳悦无故爆发,俏丽的小嘴开口就是横话,“告诉你,少给我臭贫,我没跟你开玩笑。从今儿开始,咱俩正式分手了,以后就是朋友。”
“好好的,怎么说分就分了呢?”吴其穹还在尽力挽回,“你说我哪不好?我可以改。”
岳悦翻了个白眼,“哪都不好,重新投胎吧!”
吴其穹挺固执地说,“我不信。”
“你还不信?你有什么理由不信啊?”岳悦娇美的脸庞因气愤胀出两团潮红,“我不说出来是给你留点面儿,你还死乞白赖地问,既然你不嫌臊得慌,那咱今儿就好好说的说的。”
吴其穹一副洗耳恭听,虔诚改过的模样。
岳悦运了一口气,指着吴其穹的双下巴说:“你说说,自打咱俩在一起,你胖了多少斤?读大一那会儿你多瘦啊!条多顺啊!你再瞧瞧你现在,走一步一个坑,我和你一块逛街,就跟牵着一只藏獒似的。”
吴其穹叫冤,“那会儿你不是说太瘦的男人没有安全感么?”
“对,是我说的。”岳悦摔包,“可现在也忒尼玛有安全感了吧?安全得我都想掉眼泪儿。你知道吗?这程子我见天儿做梦,梦见咱俩之间有小三了,每次我都是笑着醒的。” 2. 来人啊!有人自杀了!
岳悦嘴损,吴其穹早就习惯了,也不和她一般见识,弯腰把包捡了起来,赔笑着塞回岳悦的怀里。
“如果你不喜欢我这样,我可以为了你减肥。”
“甭费那工夫了,根本就不是几十斤肉的事,肥可以减,抠门儿是真没救了!和你逛街要买打折的,逛超市买特价的,开个房都要挑没网没空调的。和我好的那几个姐们儿,人家都开上自个的车了,我还挤公交地铁呢!”
吴其穹好脾气地哄道,“北京这么堵,油价这么高,开车多不划算啊!”
岳悦气不忿,“是,你一个月工资才两千多,北京物价这么贵,养个女朋友多不划算啊!为了帮你省钱,咱俩就分了吧。”
“别介……”吴其穹低声下气地求道,“钱花在你身上,我不心疼。”
“是,拢共就两千来块钱,有什么可心疼的?你就卯足了劲儿造,也就一碗豆汁两个焦圈就秃噜进去了。重点大学毕业生,朝九晚五的,还不如一个专科生。我发小儿高中都没毕业,人家现在宝马开着,你就开不起宝马,起码也要开个帕萨特不?”
吴其穹掏出纸巾,体贴地给岳悦擦汗,“别着急,别着急,过几年就买。”
“过几年?就指望你那点儿死工资,你还想买车?就你们家这几间破平房,还好意思让我来这吃饭?吴其穹,无极穷,你是有多穷啊?就冲你这个名字,你丫也发不了家。行了,你进去吧,就和你妈说咱俩分了。”
岳悦扭头要走,吴其穹又去拽她,俩人拉拉扯扯的,旁边院子的狗都跟着旺旺。
“真的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吴其穹眼圈泛红。
说实话,岳悦嘴损,可心没这么狠,她要真狠,就不会熬到现在才说分手。看到吴其穹这副德行,岳悦心里也挺不落忍的,可实在是没感觉了,早晚得狠心给这一刀,优柔寡断的什么时候算个完?
“吴其穹,说句实话,我不是嫌你穷,我是恨你没有上进心。自打我和你在一起,你一点儿出格的事没做过。哪怕你和我打一架,朝我嚷嚷几句,也让我新鲜新鲜啊!说好听点儿是踏实稳重,说白了就怂!杵窝子!”
岳悦身后的电线杆子底下,有一块板砖,吴其穹呆愣愣地看着,突然想起《朝三暮四》里面的一篇小说,男主人公为了挽回爱情,一次次地将板砖砸向自个的脑袋,最终谱写了一段感人肺腑的爱恋。
“我可以为你去死。”吴其穹突然就冒出这么一句。
岳悦眼皮都不眨一下,笑得就跟闹着玩似的。
“你甭为我去死,你就往胳膊上划一刀,我就尊你一声爷!”
吴其穹颤颤巍巍地朝电线杆子走去,弯腰,捡起那块缺了角的板砖,两只手抖得像风中的烂竹子。好不容易攥稳了,扭头看向岳悦,哆嗦着嘴唇。
“我……我可真砸了,你别后悔。”
岳悦斜睨着他,压根没当回事,扭头就走了。
砰!
岳悦的脚猛的刹住,回头一瞧,吓得脸都白了。
吴其穹倒在地上,身体不停地抽抽,脑门子都是血。
“大穹,大穹,你可别吓唬我!来人啊!有人自杀了!” 3. 诊所里的小医生
吴其穹醒过来,发现自个躺在一家诊所里,旁边站着医生,正在给镊子和剪刀消毒。听见床上有动静,姜小帅转过头来,温和地笑笑,露出两排小白牙。
“醒了?”
吴其穹发现,这个医生长得还挺帅。
“谁把我送过来的?”
姜小帅一边归置东西一边说道,“你女朋友找两个爷们儿把你抬过来的,她还特意叮嘱我,一定要给你用最便宜的糖,而且必须是能报销的。”
吴其穹笑得还挺美,“还是她了解我。”
姜小帅俊脸微滞,嘴角捎带着不易察觉的笑意,他走到吴其穹面前,递给他一杯水,“先把糖吃了。”
吃完糖,吴其穹忙不迭地问:“我女朋友呢?”
“早就走了,我给你处理完伤口她就走了,有三四个钟头了吧。哎,我说,你这脑门怎么弄的?”
“板砖砸的。”吴其穹还挺自豪。
“你和别人打架了?”
“没,我女朋友要和我分手,我想给她点儿颜色看看。”
姜小帅还是头一次听说给别人点儿颜色看看,要往自个脑袋上拍砖头的。
“值得么?”调侃了一句。
吴其穹没回答,拿起手机给岳悦打了一个电话。
“你还要和我分手么?”
那边沉默了良久,“你先养伤,养好了再说。”
放下手机,吴其穹咧开一个得偿所愿的笑容,拿起手机朝姜小帅晃了晃。
“她说了,先不和我分手了,你说值不值得?肯定值啊!”
姜小帅掩藏着眸子里的鄙视情绪,脸上一直保持着友好的笑容。
“医生,我这伤得多少天才能好?”
“最少俩月。”
“要俩月呢?”吴其穹苦大仇深的,“这得花多少钱啊……”
天黑了,诊所里就剩下吴其穹和姜小帅两个人,吴其穹一只手打着点滴,一只手拿着手机玩祖玛游戏。姜小帅站在他旁边,瞧着他乱打一气,不同颜色的球也发射进去,没一会儿就死了,结果他锲而不舍地玩了一遍又一遍。
“我说……”姜小帅轻咳一声,“脑袋都这样了,还玩游戏呢?”
“待着太无聊了,我手机里就这么一个游戏,老是过不了关。”
姜小帅俊美的脸上浮现几丝嘲弄之意,“你老是这么瞎打,能过得了关么?”
“我没瞎打啊!我一直照着规则打的。”
姜小帅又站在旁边观察了一会儿,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禁不住开口问道:“你不会是色盲吧?”
“不是啊,我分得清颜色。”
姜小帅还是觉得不对劲,他让吴其穹把游戏暂停,指着游戏界面上的红球问:“这是什么色?”
“黄色。”吴其穹很认真地说。
姜小帅又指着一个绿球问:“这是什么色?”
“也是黄色啊。”
“那这个呢?”又指着一个紫球。
吴其穹挺肯定地说,“蓝色。”
姜小帅忍俊不禁地拍了拍吴其穹的肩膀。
“哥们儿,你就是色盲,省省脑子吧,你就是玩到死也过不了关。”
吴其穹依旧举着手机,满不在乎地说,“没事,就当练眼了。”
姜小帅觉得吴其穹这个人挺逗,忍不住和他多聊了几句。
“哎,她为什么和你分手?”
吴其穹撇撇嘴角,“嫌我肥。”
说完,把钱夹扔给姜小帅,里面放着一张他和岳悦大一时候的合影,那时候他比现在瘦了将近五十斤。
姜小帅看了之后,挺同情吴其穹。
“你的情况不咋乐观啊!人家确实比你长得顺溜,自我感觉,还是他俩更般配一点儿。哥们儿,想开点儿吧。”
“嘿!嘿!怎么说话呢?”吴其穹不乐意听了。
姜小帅面不改色,“我是实事求是。”
“你知道什么啊你就实事求是?这就是我,本尊!”吴其穹指指自个,又指指相片。
姜小帅甚是惊异地抢过吴其穹手里的照片,仔细瞅瞅,又对照着吴其穹现在这张脸,再瞧瞧,还真有点儿像。胖子果然都是潜力股,姜小帅顿时明白吴其穹的女朋友为啥要和他分手了,任谁也接受不了这么大的落差啊!
“哥们儿,你赶紧减肥吧,你看看照片上的你,浓眉大眼的,透着一股精明劲儿。再瞧瞧你现在,虽然还是那双大眼,显得特别愣!”
吴其穹转了转眼珠,“真的啊?”
“我骗你干什么?”姜小帅给吴其穹拔下针头,“反正在养伤这段时间你得忌口,不如就趁着这段时间减减肥吧!”
一晃俩月过去了,吴其穹的伤口真的好了,平平整整,没留一点儿疤。而且正如姜小帅叮嘱,吴其穹这段时间一直吃素,人也缩水二十多斤,看着比刚来那会儿顺眼多了。吴其穹自个都觉得走路轻快了,于是今儿特意买了两条烟,来诊所道谢。
“来你这换了两个月的糖,还真有点儿舍不得走了。”
姜小帅笑得爽快,“瞧你这话说的,你要真舍不得我,就再朝脑袋上砸一次,咱俩还能天天见面。”
“哈哈哈哈……”
吴其穹笑着朝姜小帅挥了挥手,大步朝远处走去。 4. 我还可以为了你去死
养伤的这两个月,吴其穹给岳悦打了好几次电话,想约她出来见个面,岳悦都没答应。岳悦说,你什么时候好了,咱俩什么时候见面,你也趁着这段时间好好反思反思。就为了早点儿见到岳悦,吴其穹一直积极配合治疗,不让吃的东西坚决不吃,后来连手机都不玩了,生怕辐射影响伤口愈合,总算把这段日子熬过来了。
岳悦听说吴其穹好了,这才答应见一面。
这次不是在胡同口了,在公园的湖边,绝对找不到一块板砖。
吴其穹早早就来了,站在湖边吹着小风,相比前一次的邋遢,这次吴其穹显得干净体面多了。他还穿上了岳悦给他买的T恤,那是读大二的时候岳悦送他的生日礼物,后来胖了穿不进去了,昨儿翻出来试试,竟然又能穿了。
岳悦那张白嫩的小脸,阳光一照都能发光,通透亮眼,身材也是没挑儿,典型的盘儿亮条儿顺。往这边一走,吴其穹的每个细胞都叫嚣着激动,这么多天没见,心更像是猫抓的,痒得难受。
岳悦见到吴其穹,除了一闪而过的吃惊,没有多余的表情。
“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想你想的。”吴其穹伸手去抚岳悦额前的秀发,“上回你说我胖,我就一直努力减肥,虽然没达到理想的标准,但我会继续努力的。”
岳悦面无表情地闪过了吴其穹的触碰。
吴其穹又凑过去,“你说这段时间要好好想想,想清楚了吗?”
“想清楚了,我们还是分手吧。”
虽然已经第二次听到这句话,可吴其穹的心里还是狠狠揪疼了一把。
“为什么?你说我胖,我立刻就去减肥,你还想让我怎么样啊?”
岳悦依旧直言快语,“吴其穹,我说过了,不是那几十斤肉的事。你根本不知道我想要什么生活,我不想年纪轻轻就相夫教子,我不想经历逛不完的菜市场,买不完的地摊货的漫长岁月,你明白么?”
吴其穹眼神执拗,“你还是嫌我抠门儿呗?”
“不是抠门儿不抠门儿的事。”岳悦气急败坏地说,“你怎么就不明白呢?以你现在的处境和你的发展前景,你就是再大方,也就那么回事了。”
“我怎么没有发展前景了?我现在可是在国企工作,多少人想进还进不来呢。别看我现在工资不高,可过了几年,等我熬成了工程师,一年就可以拿五六万。”
“啧啧……五六万?可以买一平米的房了哈?”
吴其穹刚来的那股子热情都被这秋日的风给吹凉了。
“岳悦,你以前不这样啊!我记得念书那会儿,你总和我说,你什么都不求,只要能一辈子跟我在一块。”
“我那是客气话你听不出来啊?”岳悦越咂摸越不是味儿,“我以为你会反着听,会因为感动而受刺激,立志要混出个样儿来!哪想你丫的这么实诚,我说不求就真不求,见天儿一脸知足样儿,张口闭口国企国企,我真不知道你这点儿优越感是从哪来的?”
吴其穹已经无话可说了。
“行了,该说的我都说明白了,从今儿开始,咱俩……”
“我还可以为你去死。”吴其穹硬生生地打断了岳悦的话。
岳悦眼神幽暗暗的,画不完的黑线条,“一个招数用两次不嫌腻么?况且这都是绿草地,你去哪找板砖啊?”
不料,吴其穹突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不就是一块板砖么?”
说着,转身朝身后的大树走去,在岳悦的眼皮底下,扒开大树下面的那层土,拿出事先埋在那的板砖……
全国独一无二的大脑门子,还是原来的部位,还是原来的力度,只是这次强撑着没晕倒。
“吴其穹,你不是人!”
岳悦骂完,还是咬牙切齿地朝吴其穹奔了过去,搀着他朝公园外面走去。 5. 掏心窝子的话
姜小帅刚把上一个病人送到门口,就瞧见不远处两道熟悉的身影,脸上的八块肌抽搐了几下,我草,走了还不到仨钟头呢,这么快就送回来了?
这回,岳悦可没那么好脾气了,直接把吴其穹推到姜小帅身上,掉头走人。
姜小帅扶着吴其穹进屋,吴其穹哎呦妈哟的,一副倒霉相儿。
“我说哥们儿,我跟你闹着玩呢,你怎么还真砸了?想我也不带这样的吧?”
吴其穹呲牙咧嘴地说,“她又要和我分手。”
清洗完伤口,姜小帅开始打麻糖缝针,为了缓解吴其穹的紧张感,俩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这次又是为了啥?”
吴其穹恹恹的,“嫌我抠门儿。”
姜小帅噗嗤一乐。
“你说我像抠门的吗?”吴其穹还挺委屈,“我刚工作两年,工资低挣钱少,可她要啥我都没含糊过。她说想要苹果手机,我省吃俭用仨月,从牙缝里挤出五千块钱,给她买了一部。她看上一套化妆品,一千多块,我把自个买手机的钱给她买化妆品了。我这手机用了五年了,掉厕所四回,都没舍得换。”
“你要这么说,我觉得你女朋友和你分手是对的。”姜小帅说。
吴其穹眼眶欲裂,“为啥?”
姜小帅轻描淡写的,“省得你作践自个呗!”
吴其穹心里却翻腾得异常凶猛,稍一激动脑袋晃了晃,牵扯到伤口,疼得直咧咧。
“行了,你老实待着吧!”
姜小帅把吴其穹的脑袋扳正,这么瞧着,其实吴其穹长得挺耐看的。开始来的时候胖,扭曲了五官,现在瘦一点儿,轮廓清晰了,也勉强算个中上等的。虽说配那个女神牵强了点儿,可也不至于把自个埋汰成这副德行。
“大夫,这回我得多长时间才能好?”
“这回没那么重,恢复得好的话,一个月吧。”
这一个月,吴其穹见天儿来姜小帅这换糖,一来二去,俩人熟了,吴其穹什么都和他说。
“我们家仨孩子,我上边有俩姐姐,我大姐四十多了,她孩子都念高中了。我二姐嫁到南方了,今年刚生一个大胖小子。我爸得了脑血栓十多年,前年没的。我是老三,打小我爸我妈就最疼我,啥好东西都先记着我,因为这事我二姐没少生气。”
“我小时候特出息,总在班里考第一,街坊四邻谁都夸,谁谁家小三儿,从东头到西头,找不到那么乖的小子。我从小到大没干过一件坏事,在学校特踏实,到家就帮我妈干活。我记得小时候,公交车不能刷卡,有一次我还没给钱就让人挤下去了。我就追着公交车跑,一直从终点站追到始发站,最后给了钱自个溜达回来的。”
“我上了大学也没逃过课,年年拿奖学金,有一次我女朋友让我旷课陪她逛街,我都没答应。我俩第一次出去开房,我躺被窝看了一宿的电视,她过来抱我我都没乱来。后来我工作了,我同事总是拿公家的东西,我从来不干那种事。该是我的我一分不少地拿走,不是我的我沾都不沾。”
姜小帅听吴其穹絮絮叨叨地说完,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这么多年,你可真不容易。” 6. 找老妈借钱
吴其穹趴着打点滴,扭过头看向姜小帅,“我行得端站得正,没做一件亏心事,全心全意对她好,你说她怎么总要和我分手呢?”
“正因为你太耿直,过于浅显易懂,才让她乏味。每个人都有一种征服欲,当她可以攫取的满足感在你身上逐渐挖空后,她必然会对你丧失兴趣。你会反反复复玩一个游戏,来来回回看一部电视剧么?”
“会,我已经看了二十多遍《亮剑》了。”
姜小帅汗颜,“像你这么轴的人有几个?”
吴其穹的手刮着掉了漆的手机外壳,心里没着没落的,于是朝姜小帅问,“你说,等我好了,我俩见了面,我送她一个挺贵的礼物,证明我不抠门儿,她还会和我分手么?”
姜小帅委婉地表述,“一个不爱你的根儿,可以催生出无数个理由的枝杈,你撅折了这一根,还会有下一根冒出来。你撅一根要几十天,她长一根只要几秒钟。你满足她借口的速度,永远都赶不上她搪塞你的速度。”
“我不信。”吴其穹依旧固执。
姜小帅气恼地拍了吴其穹的脑瓢一下。
“你怎么这么认死理儿啊?”
“我就是学理出身,凡事讲究证据,没有确凿的已知条件,不能妄自推断结果。你就是看小说看多了,忒能胡思乱想了,其实人没那么复杂。有时候俩人分手,可能就因为一句话没说痛快,这种例子比比皆是啊!”
“得!”姜小帅倒是没和吴其穹争辩,“您内好自为之吧!”
转眼一个月过去了,天已经凉下来了,吴其穹的伤口也完全恢复了。这一个月下来,吴其穹又瘦了十来斤,整个人显得精神不少,模样也越来越正了。他每天和姜小帅聊天,日子没那么难熬了,脾气也比之前稳了不少。
“这回真走了?”姜小帅斜睨着吴其穹,“不会再回来了吧?”
“应该不会了,这次心里还挺有底儿的。”
姜小帅长出一口气,“那成了,你走吧,有空常来我这待着。”
吴其穹迈着稳健的步伐走出诊所,相比上一次,这回想见岳悦的心情没那么急切了。他没有立刻打电话把岳悦约出来,而是拐了个弯,先回家了。
吴妈坐在炕头给外孙子做棉裤,其实现在的小孩谁还穿这种棉裤啊?笨重又不方便拆洗。可吴妈就是想做,总觉得市面上卖的棉裤不保暖。现成的棉花,又撕了几尺布,这会儿正忙活着。人老了,眼神不好使了,穿个针总是对不准眼儿,手都酸了还没穿进去。
“我帮您穿吧。”
吴其穹粗糙的手指捏着针头,眸子闪动着,里面只有针孔和线头,明亮透彻。
“三儿啊,你瘦了好多。”吴妈挺心疼的。
吴其穹笑笑,“我减肥呢。”
“瘦了不好看了,还是胖点儿显得壮实。”
“您爱看不管事啊,您儿媳妇不喜欢。”
吴妈又问,“悦悦啥时候来咱家啊?”
吴其穹把穿好的针线递给吴妈,嘴里敷衍着,“快了,这程子她单位忙,抽不出空儿来。”
吴妈点点头,继续做手里的针线活儿。
吴其穹瞧着吴妈把剪下来的布头放到旁边的鞋盒子里,不知道存着还要用来做什么。这个鞋盒子用十多年了,品牌都倒闭了,鞋盒还方方正正的,没有一点儿走形。吴其穹心里一酸,闷在胸口的话更倒不出来了。
“你是有啥话想和妈说吧?”吴妈反倒先瞧出端倪了。
吴其穹欲言又止,实在开不了这个口。
吴妈明白了,笨拙的身体爬到炕头,一摞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搬掉上面两个,把下面那个摊开,再拆掉被里儿,里面有个缝死的口袋,拆掉口袋,拿出一个布兜,布兜也是封死的。就这么里三层外三层,里面只有一万块钱。
“妈,我会还您的。”吴其穹说。
吴妈摆摆手,“咱娘俩还说什么还不还的?” 7. 知道你丫就得回来
这一次见面,为了杜绝一切意外,岳悦选在了咖啡厅。而且她比吴其穹早到了十分钟,把座位上下全都检查过了,确保无一板砖漏网。
晚上八点钟,吴其穹来了,岳悦看着逐渐逼近的身影,竟有些失神的感觉。瘦下来的吴其穹看着没那么让人厌烦了,可身上捎带的那股寒酸气,还是让她无爱。
再看到多日未见的岳悦,吴其穹心里激荡了一下下,就稳住了。
“你的脑门子没留疤啊?”岳悦难得关心了一下。
吴其穹摸了摸锃亮的脑门,笑道,“老天爷不舍得让我这么帅的一张脸受创。”
同样是自恋,同样是调侃,从高富帅嘴里说出来,又痞又坏的,晃得女神小心肝一个劲地乱颤。可从吴其穹嘴里说出来,怎么就这么欠抽呢?
“这是我送你的礼物,一条白金项链。”吴其穹说。
有情趣的人会说“打开瞧瞧”,给恋人保留一份期待,可吴其穹不会来这套,我买的是白金项链,就得明明白白地告诉你。
把首饰盒推到岳悦面前的一刹那,吴其穹才发现她的脖子上已经有了一条项链,而且是钻石的,以前从没看见过。
“那条项链是谁送你的?”吴其穹问。
岳悦用削葱根儿似的手指摸了摸,动作很小心,看得出来,她很宝贝那条项链。
“一个朋友。”
吴其穹推送首饰盒的手停滞下来,试探性地问:“那我送的这个,你还收下么?”
岳悦笑得很从容,“你都买了,我再不收,也太栽你的面儿了。”
吴其穹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下了,眼角露出几分喜色,说话要起身给岳悦戴上。
“还得把这条摘下来,甭费事了,回去我再戴吧。”
吴其穹翘起的P股又稳稳地回落在座位上。
“先生,喝点儿什么?”
吴其穹一看最便宜的咖啡还要四十多一杯,当即回道,“谢谢,我什么都不喝。”
在吴其穹看不见的视线内,岳悦白了他一眼。
“礼物你都收下了,你看……咱俩是不是还像以前那样,别分手了?”
岳悦的瞳孔嗖的一下充了血,像是听到了多么难以接受的一句话。
“吴其穹,你把我岳悦当成什么人了?我要是真为了一条白金项链和你复合,我也忒肤浅了吧?如果你送我项链,就是为了这个目的,那抱歉,我不要了。”
说完,把首饰盒从包里掏出来,甚是牵强地推到吴其穹面前。
岳悦是下了好大的决心才把首饰盒推回去的,就像玩命赌了一把,赌他吴其穹若是有点儿眼力荐,绝对不会把首饰盒收回去。
然而,她输了。
“那好吧。”
吴其穹很是落寞地抽回首饰盒,两手交接的那一瞬间,岳悦刻意往回拉了一下,吴其穹都没觉察出来。
“你的意思,还是想和我分手呗?”吴其穹问。
分!能不分么?岳悦气得肠子都打结了。
“必须分!”岳悦说。
第三次听到这句话,吴其穹的心里还是难受了一下,但相比前两次,已经好多了。习惯使然,他又朝岳悦问了原因。
“咱也甭兜圈子了,我除了肥点儿,杵窝子,抠门儿,还有别的毛病么?”
岳悦还在对那条白金项链耿耿于怀,这会儿能说什么好听的?
“我就看不上挣死工资的男人,有本事你辞职去,我瞧瞧你这重点大学的毕业生,离了那点儿公粮,是不是连糊口的能耐都没有!”
吴其穹这次挺硬气的,“工作我不辞,不过,我还可以为了你去死。”
岳悦简直想仰天长啸,我草尼玛啊!全中国就这么一个极品,怎么就让我赶上了?
“我和你说,吴其穹,方圆几千米你都找不到一块板砖,你的苦肉计没有施展的可能性了。”
“谁说的?现成的就有一块。”吴其穹说。
岳悦眼神凌厉地环视四周,“不可能,所有的地方我都检查过了。”
吴其穹很冷静地拿起自个的包,却被岳悦眼疾手快地抢走了,打开一瞧,果不其然,里面躺着一块板砖,还好她反应及时,不然悲剧又要上演一次。
我草!竟然带着板砖来的!吴其穹,你也忒能个了!
哪想,好戏还在后头。
只见吴其穹把衣服拉链拉开,从宽大厚实的衣服内兜掏出一块板砖,猛地拍向自个的脑袋。
四周的客人吓得惊呼连连,全都闪得远远的,一副惊骇的目光看着吴其穹。
岳悦的瞳孔都紫了,咬牙切齿地瞪着吴其穹。
“你真让我刮目相看!”
吴其穹手捂着伤口站起身,目光很平静,嘴角噙着坚毅的笑容。
“能得到你的赏识,这块板砖挨得真值!”
这一次,吴其穹没用任何人搀扶,自个就去了诊所。
九点钟,很多门脸儿都关了,平时姜小帅这天一黑就关门,今儿两道门大敞,姜小帅就站在门口,俊美的双目打量着来来往往的身影。
终于,目标出现。
“哎,这么晚还没关门啊?”吴其穹略显惊喜。
姜小帅哼笑一声,“知道你丫就得回来,特意给你留着门呢。”
吴其穹挺尴尬的。
姜小帅扬扬下巴,“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进去吧!”
俩人就这么一脚前一脚后地进了诊所。 8. 项链没了
一个礼拜后的某个傍晚,吴其穹照例来诊所换糖。
姜小帅慢悠悠地帮吴其穹把纱布解开,黑亮卷曲的睫毛抖了抖,从鼻腔里哼出几分嘲弄声,“你丫这脑瓜门子是越来越皮实了,这才几天啊,就结咖了。
吴其穹嘿嘿笑了几声,“还有多少天能好?”
“一个礼拜就差不多了!”
吴其穹又开始嘀咕上了。
“你又整什么幺蛾子呢?”姜小帅用膝盖狠狠顶了吴其穹一下,“你不会又在琢磨下次见面怎么砸吧?我告诉你啊!你丫再玩这一套,爱上哪瞧哪瞧去,甭来我这。你老这么折腾,我都有点儿怀疑你喜欢的是她还是我了。”
吴其穹挠了挠后脖颈子,尴尬地笑了笑。
刚换好糖没一会儿,外面就打雷了,吴其穹本来还想和姜小帅聊一会儿,瞧这天儿是不能多待了。麻利儿地穿好外套,刚走到门口,被姜小帅一把拽住,手里塞了把雨伞。
“谢了,明儿给你送过来!”
说完,吴其穹迎着一道闪电跑上了马路。
姜小帅也没回家,打算在诊所猫一宿,关好窗户和门,进了里面的卧室,雨已经下起来了,叮叮当当往窗户上砸。姜小帅毫无困意,盘着腿坐在电脑前,迎着外面的风声雨声雷电声,噼里啪啦敲着键盘。
熬了三四个钟头,把眼睛都熬红了,姜小帅总算有了困意,歪在枕头上就睡着了。
“砰!砰!砰!”
三下很有力的敲门声。
姜小帅不耐烦地翻了个身,继续迷瞪着。
“砰砰砰砰砰……”
一阵密集的敲门鼓点儿。
我草!姜小帅恼了,这么晚了谁尼玛上这敲门来了?脚踩一双趿拉板儿,气势汹汹地走到门口,朝外面吼了一句。
“谁啊?”
“小帅,是我!”吴其穹的声音,听着还挺急。
姜小帅神色一滞,这二愣子不会刚从外面自尽回来吧?
打开门,吴其穹完好无损地站在门口,脑袋上的纱布还在,只是鞋湿了。
“我以为你下雨天儿的还跑去砸脑袋了。”
“你也忒逗了,这都一点了,我还去找她干嘛?”
“都一点了啊?”姜小帅稀里糊涂的,用手胡噜一下脸,很快又朝吴其穹怒吼道,“都一点了你还往这跑干嘛?”
“我跟我妈借钱买了条项链,岳悦不要,我想着赶明儿退了,还能把钱还我妈。结果今个我一找,发现项链没了,我想看看是不是落你这了。我瞧你房间的灯亮着,以为你还没睡,才敢敲门的。”
姜小帅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示意吴其穹赶紧进来。
吴其穹在诊室里翻找了半个钟头,犄角旮旯全都翻遍了,下水道都用手电筒照了,也没看见项链的影儿。
“你最后一次看到项链是什么时候?”姜小帅问。
吴其穹使劲回忆,“好像就是我送她的时候,后来我就没注意。”
姜小帅心生疑惑,就让吴其穹把送项链的整个经过告诉他,听完之后,姜小帅啥都明白了,哼哼地冷笑两声,默哀地看着吴其穹。
“你甭找了,这项链你找不回来了。”
“为啥?”吴其穹还不明白。
姜小帅知道他心眼不活泛,干脆直接告诉他。
“你的项链让她顺走了,明白不?”
吴其穹摇摇头,目光很笃定,“那不可能,她都说不要了,我也装包里了,她不可能再从我包里拿走吧?”
“不信咱就走着瞧。”
吴其穹倒挺想得开,“她拿走了也挺好,兴许她是瞧我自杀心软了,就偷偷摸摸把项链收下了。”
姜小帅一根手指使劲戳着吴其穹的脑门,恶狠狠地说:“我他妈要是雷公,早劈死你了!” 9. 给你烧根筋过去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姜小帅也不好意思再把吴其穹轰走了,干脆让他睡在这,天一亮直接去工作,也省的来回折腾了。
俩人挤在一张单人床上,严丝合缝的,仰躺着只能把胳膊放在肚子上。姜小帅侧过头瞄了吴其穹一眼,这厮已经和刚认识的时候完全两副模样了,渗在黑夜中的一张脸,轮廓更加清晰,湿润的眼珠里映出的天花板,是那么干净清透。
“今儿几号了?”
大喇喇的口吻一亮出来,瞬间打断了姜小帅的美好遐想。
“三十号。”
吴其穹突然坐起身,把衣服兜里的手机拿出来,拨了岳悦的号码。片刻过后,岳悦困顿的声音从里面传了过来。
“喂?干嘛?”
吴其穹说:“今儿三十号了,咱俩的亲情包还有877分钟没用呢。你就把手机这么开着,该睡觉睡觉,咱不能便宜了中国移动。”
那头传来愤怒加烦躁加无语加歇斯底里的咒骂声。
“傻B!”
吵醒了睡在旁边的闺蜜,“怎么了?”
岳悦疏懒的声音透着几分不耐烦,“我前男友,简直是个极品,我都和他说了三次分手,他回回用自杀要挟我。”
闺蜜问,“那条白金项链是不是他送你的?”
“草!不提这事还好,一提这事我更来气!他给我买了一条项链,都已经送给我了,结果我挤兑他两句,他又给要回去了,你说有这样的人么?”
“不是吧?他还是不是男人啊?”
“我也没跟他客气,趁他掏板砖的工夫,直接把项链拿走了。”
“对,不拿白不拿,就得拿这招治治他!”
“明儿我就找个店卖了去,省得看着碍眼。”
不能再听下去了,姜小帅替吴其穹把手机挂断了。
吴其穹喃喃自语般地说道,“其实亲情包早就让她取消了,我也就是想听听她喘气声。”
姜小帅口气冷冷的,“现在听够了吧?”
“够了。”吴其穹神色呆滞,“我是不是可以同意分手了?”
“你他妈早就该同意了!”姜小帅暴跳而起,拳头使劲砸着床板,“当初我怎么说的?她丫根本把你当回事!你多余糟践那几块板砖!”
“来来回回就那一块。”
姜小帅胸脯剧烈地起伏,脑门子都冒汗了,心里也不由的损了自个几句,人家还没怎么着呢?你跟着瞎着急什么?
“小帅,现在想想,你说的话真的挺有道理的。当初我不如学文了,我要学文,就直接跳未名湖,估摸现在都过五期了。”
姜小帅冷笑,“是,我一定要到你的坟前,给你烧根筋过去。”
“为啥?”
“你自个缺根筋你不知道吗?”
吴其穹不说话了,全身上下都凉透了,好像外面的雨直接浇到他身上了。
手机又响了,吴其穹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般拿了起来,扒着眼珠子往手机屏幕上瞅。可惜,不是岳悦打过来解释的,而是他们部门领导。
“我刚才给你打电话,你……你那怎么一直占线啊?”声音里透着浓浓的醉意。
吴其穹说,“手机坏了,信号不好。”
“赶紧过来一趟,机器坏了,明个早上等着用呢。”
放下手机,吴其穹机械地起身穿鞋。
姜小帅也坐起身看着他,“这么晚了还出去啊?外边还下着雨呢。你们领导也真是的,机器坏了怎么不找电工啊?再说了,你这脑门还有伤呢,能随便使唤么?”
吴其穹早就习惯了,他几乎成了部门内的全能修理工,修灯,修电脑,修机器……哪坏了都找他。他们那个办公室一共四个人,就他一个干活的,其余三个都待着,但哪个拿的工资都比他多,他还觉得自个倍儿光荣。
“哎,你真去啊?”姜小帅追到门口。
“你这屋有点儿冷,我出去暖和暖和。” 10. 我要辞职
这个钟点儿,加上这么大的雨,即便能打到车,也得加好多钱。吴其穹怕领导着急,就迈开腿在马路上狂奔,雨点儿刮到脸上,脑袋上的伞白打了。
一个开摩的的大爷跟了吴其穹一道,心里不落忍,就朝吴其穹喊了一声,“小伙子,上车吧,大爷不要你钱了,你说去哪?”
这种时候能听到这么一句话,吴其穹心里特感动。
“不麻烦了,前面一拐弯就到了。”说完,从衣兜掏出仅剩下的37块钱给了大爷,“大爷,这钱您拿着,甭拉活儿了,回家吧。您这么大岁数了,不比我们年轻人。”
大爷想把钱塞回去,吴其穹一转身颠了,等大爷开上摩的去追的时候,吴其穹都没影了。
又跑了十多分钟,吴其穹总算到了公司。
领导喝多了,一个人在办公室摔东西,吴其穹刚把门推开,就让领导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你自个瞅瞅,都他妈几点了?平时人五人六的,真到用得着你们的时候,全***给我撂挑子!见天儿嚷嚷涨工资,也不掂量掂量自个值不值那个数!你盯着我干嘛?我让你修机器来了,不是让你看我来了……”
吴其穹二话不说,蹲下身开始检查机器,没人给他帮忙,他只能自个含着手电筒,两只手接线。刺啦一声,吴其穹被电得直哆嗦,领导就在一边干瞧着。又是刺啦一声,吴其穹的毛都要炸起来了。
一直忙活到早上,吴其穹总算找到了问题所在,领导也睡醒了。
“这上面的零件坏了,得换新的。”
领导一听要换零件,当即皱眉,“换零件可以,钱你出。”
一听说要自个掏钱,吴其穹立马着急了。几百块钱不算啥,可凭什么让他出啊?给领导分担解忧的事他责无旁贷,可这当冤大头的差事他绝对不干!
“这零件在我修之前就坏了,不是我的责任。”
领导脸色不太好,“吴其穹,要我说你这个人就是见识短,帮我把机器修好了,还差这几百块钱的事吗?”
“怎么不差?”吴其穹据理力争,“我一个月工资才两千多。”
“你是嫌公司待遇不好吗?”领导突然大吼出声,“嫌公司待遇不好可以不干,外面有的是待遇好的私企,你爱去哪去哪,甭跟这站着茅坑不拉屎!”
吴其穹像根柱子一样杵在那,双目无神,脸色煞白。
“你还敢跟我提条件?你也不瞧瞧自个,一天到晚傻不愣登的,要不是我赏你一口饭吃,你丫早就喝西北风去了!你们办公室那仨人不止一次来我这告状,让我把你调到别的部门,人家早就瞧你不顺眼了……”
吴其穹想想自个这三年,帮同事干了多少活儿,他觉得自个热心肠,觉得人家都得惦记着他的好。其实在人家眼里,他就是爱出风头,就是想在领导面前表现自个,想踩着他们仨的肩膀爬上去。
“吴其穹,这机器是你修的,你没修好就是你的责任。今儿你痛痛快快把钱交了,咱啥事也没有,你要老这么拧着,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人家都已经麻木了,吴其穹才刚刚意识到,这是一个黑暗的领域。你做了无数件好事,没人记得你的好,你干了一件儿蹩脚事,别人会追讨你一辈子。
“我不干了。”吴其穹突然开口,“我决定辞职。”
领导似乎才意识到要走的人是吴其穹,他走了,这零零碎碎的活儿谁来干?
“我告诉你,吴其穹,你可别忘本,你的技术是公司培养出来的。你真要走,我是不会给你办停薪留职的,你三年的保险钱就算白交了。”
保险?它哪保险了?我女朋友都没了,它给我保什么险了?
吴其穹转身往外走。
领导在他身后咆哮,“我告诉你,你前段时间无故旷工一个礼拜,按日薪三倍罚款!加上今儿这个零件,不交齐了甭想走人!”
吴其穹理直气壮地反驳,“我没旷工,我那是因伤请假!”
领导一把拽起吴其穹的衣领子,呲牙骂道,“你他妈算什么东西啊?还敢跟我嚷嚷!你内脑袋瓜子三天两头出毛病,凡是你碰过的机器,出了毛病全赖你!”
吴其穹被掐得脸都红了,他用力去掰领导的手,却被领导一脚踹到墙边,脑门上的那块纱布都掉了。
“还敢挠我手?傻逼!婊子养的!赶紧滚蛋!”
吴其穹的手扒着展示栏的外框,充血的双眼盯着里面的一张身份照,照片下面“张宝贵”仨字被他狠狠烙在了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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