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收录★ 《漂亮男人》 BY 泰迪 【完结】
一百多年前,美国的第十六任总统林肯先生曾以非常简短的一句话道出了他理想中的立国之本:人人生而平等。如今,人类社会正浸溺于物欲横流的泥潭之中,贪婪、功利、不知廉耻、不择手段处处可见,而秦迪正是在这个病态社会的大气候下,从一个社会弱者的角度出发,代表了一个被社会大众极尽屈辱,心灵扭曲又十分自负的弱小群体,在他的书中大声呐喊着林肯总统曾经庄严声明过的那个美丽的人人平等的梦想。每个人都有害怕之事,当官的怕丢官,经商的怕赔钱,做工的怕失业,务农的怕欠收,秦迪怕的是代表着"正义的"正人君子们的口诛笔伐,怕的是铺天盖地的讥讽和谩骂,(这世上还有什么比以骂别人来抬高自己更爽的事情呢!)我告诉泰迪,如果你觉得自己还能活,就像大众一样的说该说的话,不说不该说的话,如果你觉得自己来日无多了,就不要怕了,还继续怕下去岂不是自虐。所以我还要说,他又是个善良的人,他总在担心着别人对他的想法,却从没有想过也去攻击别人。
曹雪芹先生倾其毕生之力作红楼梦,唯长叹不已;谁解个中味!秦迪没有曹雪芹的才华,他写不出红楼梦,但他是个很有个性的人,他写了这本很有个性的书,又有谁能解他的"个中味"呢。我以为,世间凡真情真爱,无论是发生在异性之间还是同性之间都是美好的,而自私、残忍、欺骗的假情假爱无论发生在同性之间还是异性之间都是丑陋的。以此为念,我相信人们如果若能以平等之念处世,以平常之心待人,便很可能会喜欢上这本书,甚至会连带喜欢上这个著书的人。尚若不能如此,他写的再好,也很难被包容,更勿提被欣赏了,生不逢时,是神仙都没辙的事。
陶懋骏于美国
2005年9月28日
陶懋骏,陶渊明后裔,祖籍江西,曾就读于中国和美国的数所大学,拥有英文、管理及有色金属三个专业的学位。足迹大江南北,世界各国,现旅居美国。其文笔风格独成一体,古今中外,天南海北,评西论东,说天道地,爱情强烈,观点犀利,笔调幽默。在看似平直通俗的文字中,可以感受到作者从骨子里渗透出来的文化根基,颇具大家气势。出版过诗集《旧金山别为我难过》和《无言能言》。
自序
三年时间不算太短,当我稀里糊涂一路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平庸"了许多。
第一年,我把自己大部分精力奉献给我的小说,原本指望她可以为我带来一点点财富和名气。网络让我的梦想有了点眉目,无数的gay网站转载过我的小说,收到过很多读者的来信。北京的阿姐不时给我带来好消息:出版没问题;宣传没问题;现在正在跟书商谈首印册数。可最终还是流产了。
那年夏天,我去了上海。我喜欢上海的物质生活,但当钱花完的时候,我只有离开。我害怕朝九晚五的工作,我没勇气留在那里。
第二年,我只身来到北京。感谢阿伦提前给我找了间地下室,他是我的读者。大多数时候我不愿意把他说成读者,那样把自己表现得太清高。来北京后,我跟阿伦成了哥们,无所不谈。
这一年,我做了两件事情:一是帮之川出书;二是帮别人卖书。
《天亮以后说分手》这本书让之川赚了一套房子。2004年的四五月份,我给之川当助手,我们出版了《我们求职》。
之后,我开始自己做图书发行,卖的却都是别人写的书。每当有校园小说经手时,或多或少我会受点刺激。
我在写小说之前,竟然完全没有去考虑图书市场和有关政策问题。20多家出版社的编辑曾找过我,希望能帮我出版,他们很看好这部小说,但面对有关政策,他们也无能为力。在此对他们表示感谢!
而如今《漂亮男人》最终出版,特别要感谢中华读书网的翁昌寿先生,中文在线的郑昊先生,科学出版社的侯俊林编辑,天津的王思寒女士,武汉的王小玲女士,远在美国的陶懋骏先生,还有前老板陈之川先生和好友杨旭和李朝霞。
小说故事的截止日期是2002年11月11日。这一天,我从容地在学校办理完离校手续。
2005年10月
1
我觉得自己很早就懂事,但在父母眼里,他们觉得我永远都是孩子。我很敏感,所以我很容易发现自己不如别人的地方,所以我很自卑。
9月6号,当同学们纷纷去大学报到的时候,我的录取通知书还没有收到。家人近乎绝望,我更像一个丢了魂的壳。晚上,爸来到我的房间。
"泰迪,那个姚叔叔刚开了一家彩瓷印刷厂,我已经跟他说好了,安排你到他那里去工作。"我睁大眼睛看着爸,难道真的就没有别的办法吗?接着爸又说:"你在那里工作,我比较放心。你爸没什么本事,也就认识一些人,明天我就带你去厂里看看。"说完,爸走了。
我爸是汽车驾驶培训学校的教练,这几年学开车的人很多,当官的、做老板的也都来学车,其中不少是我爸带出来的徒弟,我爸是个重爱情的人,所以他带出来的学生也都很讲义气,这姚老板就是其中一个。我的一些同学,家里有钱的花钱去读好的大学,父母当官的找关系也进了不错的学校。而"工作"对我来说还是个很陌生的词,离开熟悉的校园生活,让人恐慌得不知所措。 第二天,我跟爸去了彩瓷印刷厂,见了姚老板。
爸跟我讲,整个武汉市也就这一家彩瓷厂,这产品的市场很大,他们计划是到年底时把投资的钱都收回来。我问爸这姚老板以前是做什么的,爸说他是做建材生意发财的。
其实我以前的成绩都还不错。初中时,我当选了三年的学习委员,考试也排全班前几名,那时我学习很吃苦。因为文艺方面有些天赋,班里只要办什么活动,班主任首先就想到找我。像什么文艺活动、知识竞赛等,从策划、编排、再到主持,几乎都是我一个人包办的。后来还被推选到学校去组织活动。快要中考的时候,班主任找我谈话。
"泰迪啊,作为老师,肯定是希望自己的学生将来都有出息,但每个人的路可能都不一样。给我的感觉你在文艺这块很有潜力,我建议你去报考文艺方面的中专。"
"中专出来有什么用,能包分配?"我很草率地回应他。老师很不解地盯着我看。我到觉得自己很有志气,当时确实是这么认为的。
"你自己选择也行,老师尊重你的想法"。班主任的热情降到冰点。
我一如既往地把考重点高中作为自己的目标,因为父母教导我要我这样做的。
中考成绩出来后,我的分数离我们县城唯一重点高中的录取线差4分。因为过了调节线,爸硬是东筹西借花了4500块把我送进那所重点高中。这期间还有个小插曲。成绩出来后,老师让我们填志愿,我的想法很简单,因为初中被老师宠惯了,所以我更情愿进二类高中。我跟父母说过我的想法,他们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因为这要花一大笔钱,对于家境不太好的我确实需要考虑读重点高中的费用问题。填写志愿时,我很自信自己的选择,在第一志愿我填了县里一所普通高中,而把重点高中放到第二志愿栏。谁都知道这就意味着我跟重点高中无缘。没想到的是在接下来的几天,所有来我家的客人都说我应该读重点高中,他们说花点钱算什么,孩子读书才是大事情。爸似乎被他们说动心了,但还没有做决定,我真担心会发生什么。只到快开学,爸突然来一句--"读重点!"不仅如此,他还把我骂了一顿,说我安于现状,没有追求,还说人的一生长得很,要把眼光放远些!我乖乖地听着,觉得老爸说的也对。当天晚上,爸给我活动关系去了。
做了那所重点高中的学生,我没有什么兴奋感,也正如我所料,那是个不需要文艺的地方,学习成绩才是第一位。因为学校还有一部分借读生,所以我的成绩还可以排在中游。我没有初中时的任何优越感,读了大半学期,任课老师还不认识我,他只会对我说,那位同学,就是你,你起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因为他在看我,还指着我,所以我才知道站起来。我是谁,我没名字?我觉得很好笑,他忙得连自己学生的名字也记不住吗?老师常跟我们说,苦了高中这三年就好了。回到家,父母会跟我说,泰迪啊,你要好好读啊,花了那么多钱,不读出个样子来怎么对得起人。所以我从没有放松过自己。但成绩就是不见效。高一下学期,我的成绩已经落到全班的最后面。父母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因为我很用功,为什么会这样?可他们从没有想过,在那所高中里我没有任何尊严可谈,没有人会在乎我这个不起眼的学生,因为他们只看中成绩,而我无法接受被人忽视的现实。
学校寝室晚上按时熄灯,还要锁入口的铁门。所以很多学生去老师家租房,这样可以换个自由,他们觉得很值。因为是刚迁入新学校,教学楼、行政楼、实验楼等都有很多空房间,我早注意到很多关系户学生住到里面。我跟爸说了我的想法,看能不能托点关系也住进去。那样的话我可以多点时间学习。爸说那可不是一般的关系户。因为我的物理老师是副校长,所以爸又说让我去给物理老师拜年,送点礼什么的。我说好。
那是大年初二的晚上。家里没有客人。妈在洗衣盆里搓衣服,爸在客厅坐着一个人抽烟,我在他旁边,很安静。爸好像在想什么,没有任何表情,他吐出的烟圈一层层的,飘飘然。我在想什么时候可以去校长家拜年。因为爸已经说过要去的。这些事情我是做不了主的。要看父母的态度。这安静给我的感觉很冷清,过年了,应该有些气氛才是。时间似乎很情愿凝固下来。这样不知持续了多久。
"走,给校长拜年!"爸的脸色突地变晴了,笑着说。说着,他从屋里拿出两个盒子。
"这是别人送给我的茶叶,我都舍不得喝,你拿去给老师拜年。"很有韵味的包装。接着爸又抱出一些东西。
"这两瓶精装的枝江大曲你也拿去,还有这条阿思玛的烟。你看够不够。"
"够,够!"给校长送礼是马虎不得的。接着爸里三层外三层把礼品用塑料袋装起来,还用尼龙线绑得紧紧的。
爸的教练车停在学校门口,他说让我一个人去比较好。校长家的门是开着的,好像在等谁。一进门就看见校长坐在对面的沙发上,我径直走进去。
"朱老师,新年好!""哦,泰迪来了!坐,快坐!怎么想到跟老师拜年啊!"校长笑了,我也笑了。我顺手将礼品放在桌上,然后在校长旁边坐下来。
"朱老师,新年过得还好吧!"我知道这些都是必须重复的客套话。
"好,好,你爸妈也好吧!""还好!朱芳不在家吗?"朱芳是校长的女儿,跟我一个班。
"她出去了,你感觉学习还跟得上吗?""有点吃力,不过还是有信心的。""有信心就好!我记得高二刚开始带你们这个班的时候,我在花名册上面看到了'泰迪'这个名字,我就想是不是当初进我们学校的那个'泰迪'。"这让我想起那时我爸是找过关系才送我来这所重点高中的。 "当初我读高中找的是您啊?!"我感到很意外。
"恩--"校长笑着点头。我也笑了,既然是这样,我这次的问题肯定就可以解决了。我确实是这么想的。
"那个罗叔叔跟你爸是什么关系呢?"他指的罗叔叔就是跟我爸关系还不错的一位朋友。他在教委工作。我知道我爸当初找的就是这个罗叔叔,只是没有想到,那罗叔叔最终找的是我的这位校长。
"也没什么关系,罗叔叔的哥哥跟我爸是小学同学,以前一起长大的,关系很不错,是这样我爸才认识罗叔叔。"我如实地说,也确实是这么回事。
"哦,是这样啊,我跟你罗叔叔经常一起开会,见面。"校长笑着说。
阿姨给我削了一个苹果,我双手接过来了,并说声谢谢。这时又来了一位给校长拜新年的老师,他是隔壁班的班主任,姓唐,他在学校领导面前以敢说敢做而出名,连我们学生都知道。寒暄了几句后,他在我对面坐下了。我已经不知道如何展开自己的话题,特别是这位唐老师来了后。校长随便聊了几句,便把视线落在了我身上。因为有个先来后到,所以那唐老师没什么说话,只是附和着笑了笑。顿时,我全身发热,我觉得我要说话了,要衔接住这个气氛。爸还在外面等着,我鼓足了胆量。
"朱校长,那些实验楼里面有很多的空房间,您看能不能安排一间给我住,我想晚上多点时间学习。"我涨红了脸。唐老师笑了,笑的声音很大,有点夸张。
"那--那不就是违反了校纪校规吗?"校长笑着说,笑得有点难看。接说他又说,很平静地说:"你的心情我能理解,想学习是件好事情。我几次在开会的时候跟他们老师说,一定要严管学生晚间休息。我记得我以前带班主任的时候,晚上跟同学们在一个寝室睡,看谁敢吵,敢闹--"校长在讲他的一些观点,可我发现这跟我想住实验楼房间的动机没有任何关系。因为实验楼不存在熄灯,我晚上可以有更多时间学习,这跟谁吵,谁闹有什么关系。我想是因为那位唐老师在场,所以校长也不好正面回应我吧。我没有再次提起,我听着,还不时点头,证明校长的观点是对的。
"朱校长,新年好啊!"这时又进来两个人,一男一女,感觉他们是一对夫妻,而且也是学校的老师。
"一样,一样!"校长站了起来,笑着迎合他们。我发觉自己已经没有机会再继续自己的话题,很尴尬,觉得自己该走了。
"朱老师,那我就不打扰您了,我走了。"我紧跟着校长也站起来。
"好,好,我会考虑考虑的!"在那一片相互寒暄中,校长贴近我,笑着小声说,这次笑得很得意。这笑给我很多信心。似乎已经说明什么。
爸在外面等我。他问我情况怎么样,我说应该没有问题。爸说不要有太大的指望,不行就算了。我笑着,没理他。回到家,妈也问起来,我说没问题。
"对了,校长还问那罗叔叔跟爸是什么关系?"我补充说。爸妈竟一下子全盯着我看。
"你怎么说的?"妈很紧张地问。
"直说呗!我说罗叔叔的哥哥跟我爸是同学,从小一起长大的!"我感觉自己说错了,不然他们怎么会有那种反应。
"真笨啊,你就说罗叔叔是你的亲叔叔啊!"妈妈很失望地说,这种失望的语气让我觉得给校长送的礼是白送了。可要我跟那罗叔叔扯上什么关系,却始终让我难以启齿,因为我不是个很爱撒谎的人。那些寒暄的话已经够让我受的。但校长最后跟我笑着说的话已经给我一些提示,我这么认为。
开学了,校长在我们班上完课就离开,他没有找到我说些什么。直到一个星期后,我耐不住了。每次上完课,我都想上前去,可我不愿意成为同学视线的焦点。那样会让我很难堪的,在那所重点高中,我已经习惯做个沉默寡言的人。上课时被老师点起来回答问题,我一站起来就感觉到若干目光落在我身上,仿佛灼热的光线照在我身上,全身发热,脸颊通红。我给自己鼓足劲说如果不行就算了。
那天做完实验,同学们走了,校长还在整理东西,他也似乎看到我在教室最后一排安静地坐着。我小心翼翼走到校长旁边。
"朱老师,我那房间的事情,您看可以吗?"我红着脸,看着讲台上那张校长的脸,没有任何爱情色彩,但我看到已经有些烦躁。当我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他的眉头有些皱,让我感觉他很为难。
"你过两天到我家去一下,好吧!"他的手无意识地把粉笔盒里的粉笔理顺了,还是皱着眉。
"好的!"我无法继续问下去,虽然我很想。我离开了。
淘是我同桌,跟我关系还不错。他爸是我们县XX局的副局长,我跟淘说了我给校长送礼的事情,我还说是为在实验楼里找个房间住下来,晚上可以多点时间学习。淘似乎很感兴趣,他很惊讶地问我,那实验楼可以住人?学生?我点头说是,我还说,我已经有几个高一同学已经住进去了。我想淘要是通过他爸的关系肯定没问题。没想到的是第二天淘就从我们住的寝室搬了出去。如此快的速度让我觉得不可思议。我真羡慕他,我也领会到什么叫权力。谁叫他爸当官呢?
两天后,我去了校长家,因为我迫不及待。
"朱老师好!"是校长亲自开的门。他没有笑,很严肃的样子。
"你坐,坐!"他边说边向阿姨示意什么,我不明白。我跟校长挨着坐在一起。阿姨很快把一包东西递给了校长。 "你想搞好学习是个好事情,下阶段学校会在学生就寝方面下大力气。这些东西你就拿回去!那两瓶酒老师就留下来!"说着,校长把东西往我手上塞。阿姨在旁边笑着插了句,"你就带回去,酒--朱老师就留下来。""这怎么行,这是送给您的东西怎么能拿回去呢?那房子的事情不行就算了!"我当时没有过多的想,只是觉得应该这样说,校长也许有他的难处。我已经站了起来,没有接校长的东西,朝门走去。我已经不记得他们还说些什么。
当我听到校长家的门关上的时候,眼泪涌了出来。我先前预感到的那样一种"势利"结果终于得到印证。
如果当初我说那罗叔叔是我的亲叔叔,也许结果就不一样。但我不后悔。我开始变得悲观、沉默。
回家后父母问了起来。我说学校现在不允许学生在实验楼住,都要搬出来的。更多时候,我是一个人安静地呆着,不想多说什么。
我依然住在寝室楼。晚上寝室断了电,我就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手电筒,趴在床上开始学习。我也没有再跟淘提起这件事情,他也没有提,似乎事情就这样过去。我用短短两个月时间,把自己名次提升到全班第10名,这个排名在我们学校可以读重点大学。考试结果出来后,校长一直用很惊讶和不解的眼光看着我。那种"不解"也许只有我自己能体会。所以我相信有时候人受点刺激或打击更容易进步。
高三是个关键的一年。我在充实中感觉到有些希望。这一年只有一件事情去做,那就是不停地做题,虽然老师一再强调不要搞题海战术,但是每天发给我们的还是试题。我不太懂。
在枯燥与单调中我走过那一年,我发誓,即使可以让我上清华北大,我也不想回到过去。
谁也不会认为我的高考成绩很差,甚至落榜。等我的高考分数下来的时候,我全身发颤。淘的高考分数只有我的一半,后来碰到他,他跟我说他爸找了关系,花了几万块钱给他找了个学校。是什么学校,我也没在意。等他去上学的时候,我还在家呆着。
我发现老天喜欢折磨人,我开始有些厌世。当我感到自己支撑不住现实给我带来的打击时,我没有依靠任何人让我变得清醒。我情愿让哭来释放自己。
2
如果有一天,父母看到我写的这些文字,他们会难过的!他们会惊讶于自己孩子对生活的敏感。可是这些都是真实的!
彩瓷印刷厂的老板跟我爸关系好,我多多少少可以得到一些照顾。而且这老板还单独找我聊过,他对我说要对自己的将来有信心,考大学只是一条捷径,但不是唯一方式。
我很崇拜吴士宏。最初了解她是通过《读者》杂志中一篇《从打工妹到打工皇后》。她是自修的英语大专文凭,先是进IBM做后勤工作,后获得锻炼机会,能力在工作中不段得到提升,后来做了IBM华南区的总经理,接着去了微软--我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虽然曲折,但却适合自己。那天中午下班后,我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书店。我们这个县城并不大,书店也就那么几家。
"老板,有吴士宏写的《逆风飞扬》吗?""谁的?""吴士宏的《逆风飞扬》"。我特别咬准音再说了一回。
"没有,没有"。老板很不以为然的样子。接下来的几家也都是这个结果。
在电影院门口,我停下来,因为有家小书店,很窄,报刊到很多。
"老板,有吴士宏写的《逆风飞扬》吗?"到好像是为了让自己死心才来问问。
"有,有"我眼前突然一亮,这里真的有?女老板很热情,她马上从书架上取出来。这老板我到在什么地方见过,确实在哪见过。她把书递给我。我按捺不住内心这股惊喜!笑了。我把书翻到封底,到是那定价让我哽着似的。
"老板,可以便宜点吗?"我笑着对她说。
"我们卖这书也就赚一两块钱,这不好便宜啊!"老板笑着说。
"您是不是住在电信局宿舍里面啊?我见过您的。我伯伯跟您住一个院子。"这是我最后的法宝了(真是很巧!)。我真的想买下来。
"哦,你伯伯叫什么?"那女老板很好奇地问。
"王×"我有点得意地说。
"哦,这样啊,好吧,既然是这样的关系就跟你少两块钱!""行,谢谢老板!"
我在印刷厂的工作很简单,但却很累。就是把印好的半成品摆放在货架上面,不停息地这样重复,而且还要记清这些、那些分别是印了几次,不能混淆。我们的工作时间按照规定是8个小时,但是我工作的第二天开始,老板就要求加班。因为要调试机器,要赶着出产品,所以我们一般都是晚上12点才下班,同事们都是在厂里住,我还住家里,爸说过一段时间等厂里的新宿舍修好再让我搬到厂里住。所以晚上下班后,我就一个人独自骑着自行车回家。
夜里,空气给人的感觉很清爽。我有点不想回家,工厂的嘈杂声让我没有丝毫的睡意。想到自己已经离开学校,心里就酸酸的。我没有多想,这样会让人难过的。虽然我竭尽办法让自己忘掉很多,但眼泪还是划过脸颊,流进嘴里,咸咸的。我相信机会还很多的,说不定哪天我就走大运了。我笑了,这笑是送给自己的。每天的工作都让我身体疲惫,四肢无力,但精神却好得很。一有时间我就会拿出《逆风飞扬》看看。 无意识中,六天过去了。我的生活依旧在家与工厂之间重复着。
这天中午,我回家吃饭。爸把饭菜都已经放在桌上,他神秘兮兮地笑着看着我。我觉得莫名其妙。没理会。
"你干嘛不问问你妈去哪儿呢?"爸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对啊,妈去哪里呢?我看着爸,没作声。他好像想说什么,却故意瞒着我。没劲儿。
"等等你妈,等她回来一起吃饭"。爸再没说什么,只顾吸烟。我也没问什么,也不想猜。
妈终究还是回了。爸很快迎了上去,而且在向妈示意什么,妈没有回应他,兴奋得只顾大声地喊:"是英语,是英语!"什么东西?我不明白,但是却被妈妈的神情给吸引住,她可很少这样惊喜的样子,像中了什么大奖似的。爸从妈妈的手里接过什么东西在看,我睁大了眼睛也想看出点什么名堂出来,但却没想过要上前看个究竟。
"伙计!你的录取通知书到了!"爸笑着跟我说,妈也笑了,很喜庆的样子。我却愣住了。什么?录取通知书?我的?爸递给了我。
"泰迪同学:您已经被我校英语系正式录取。并在我校英语专业(三年制专科)进行学习!
××大学"
我有些恐慌,不知道为什么。爸妈很快坐下来看着我,而此时的我特想躲开,因为我感到好不自在。我依旧沉默,什么也没有说。我有些激动,这是肯定的,因为我的手拿着通知书在微微地颤动。
"今天早上,你们班主任的爱人打来电话说你的通知书到了,我就让你妈去拿,我们事先商量好了,如果是英语专业我们就跟你讲,如果是被调剂到什么别的专业,我们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爸如实地说。我被他们的"计谋"震惊了,他们又在把他们的想法实施在我的身上,我有种无奈感!
"你想不想去读大学呢?"妈问我,这话也让我感到无地自容。我怀疑面前的人不是自己的父母,真的有这种感觉。我特想大声地哭。没有谁说要吃饭,大家都很安静地坐着。我什么也没有想,头脑空白。时间一秒秒地过去了,似乎只有等我决定了才会开始下一个节目。
家里没钱了,这是我知道的,因为我如果现在工作的话,不仅可以不花家里的钱,还可以为自己赚点生活费。父母的想法已经很现实,现实得让我失望,再到绝望。我的路一次次被他们左右着,这不是我想要的,我有自己的想法,我渴望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我很矛盾,我不知道什么叫自私。不顾父母的艰难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算自私吗?包括上大学?我已经习惯他们的现实主义。上大学也算不上很高尚的事情。但是,我相信大学毕业后一定有更多的机会等着我。更促使我决定的是上大学后我就可以离开他们,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我想读大学!"我小声地说,但我相信屋里的任何一个角落都可以听到,因为当时真的太安静,感觉空气都凝固,停止了流动。
"好!吃饭!"爸先站了起来,爸笑了,我感觉有些压力。
"下午就要去拍登记照!要快点!明天就要去报名"妈说,妈很高兴的样子,却很勉强。他们在想什么,我感觉得到。
晚上,当我们再次坐到一起的时候,我开口了。
"现在可以助学贷款,我想去试试,看行不行。"我不知道他们会有什么反应,我爸是个爱面子的人。
"哪那么容易啊!"妈说。爸没作声,只顾吸烟,烟雾还是飘飘然的,在慢慢上升。妈在帮我准备衣物行李。我也清理了一下自己的东西。
"要试就让他去试吧!"妈又开口了,是说给爸听的。
"那就先把钱带上,5000块,应该够吧,万一明天贷不了款再交!"这是爸说的。随通知书寄来的报名须知中有学费价格,是4400块。
第二天,我跟妈一起去了学校,只是去报道,并没有带行李,因为学校在武汉市区,离我们县城不算远,爸说他晚上叫辆车子再把我的行李送到学校,我说好。
英语专业学生报道的地方很明显,在大厅里面。我让妈在外面等我。妈知道我的意思。我径直走了过去。
"老师,请问助学贷款怎么办理手续?"一个年龄教大的老师接待了我。
"你要到学生处去找李处长,他负责这个事情!"说着,他站了起来,指引我去学生处,在门口那老师走了。
"请问李处长在吗?"办公室的人很多,我胆怯地问。
"我就是,你有什么事?"声音从一片嘈杂且繁忙中冒出来。那说话的人瞪着眼睛看着我,他应该就是李处长,接着其他的人也都把目光扫过来,似乎都在等待着什么。
"我想办理助学贷款!""哦,好!你等一下"说着,李处长带着我走出办公室。外面的人依旧很多,但都在忙着报道。
"你是什么地方的?"李处长问我。
"我是黄陂的。""学费也不能一分不交啊,至少要交一半,2000块,你带了吗?""带了,那怎么办理贷款手续呢?""要开三个证明材料,一个是你们县民政局的,一个是你所在街区派出所的,一个是你父母单位的。办了这三个手续就可以贷款。"那李处长很熟练地说了一遍。我用心地记下了。
"证明材料有了,还是找您办理手续是吗?"
"恩,那你今天就先交2000块吧。"他说。
妈在校门口站着,她穿着一件自己编织的红颜色毛衣,两手紧紧握着一个手提袋,里面装的是钱和录取通知书等等。妈在那一群家长中像朵枯萎的花,她的脸给人的感觉很灰色,没有光泽,她的眼睛里面看不出有任何的喜悦,甚至有些忧伤。我低着头走过去,只到靠近了她,妈才发现我回来了。 "怎么样?"她脸上凝集一种期待的神情。
"可以办贷款,不过要三个证明材料,一个县民政局的,一个派出所的,一个单位的。"期待瞬间变成失落。
"算了,还是把学费都交上吧!""为什么?可以让爸找人开证明材料,爸不是认识那些人吗?"我疑惑地问。
"你爸找人帮忙还不是要花钱!"妈似乎早已经准备好这句话,只等我继续问。我没有再说什么。妈问在哪交费,我指给她。看着妈离开的背影,眼前顿时透亮,没有人发现我的表情,所有的人都忙着报道,交费。我用手抹去将要掉下的眼泪,并强迫自己要平静下来,我不想让妈看到什么,这也会让她难过的。
"看,有90元的平安保险,保三年的!"妈朝我很快走过来,美滋滋地说,就像是跟卖菜的小贩讨价还价占了便宜一样。我勉强地笑了。
我所就读地这所大学是武汉的地方性大学,由四所武汉的院校合并组成,新学校正在加紧建设,学校老师说要不了多久我们就要搬到新学校去。而我所就读的是四所院校中的一所,以前叫武汉A学院,现在叫XX大学A校区。因为是地方性大学,可想而知,绝大部分的学生都是武汉市的,而且是市区的,像我这样由下面县城里来的还比较少。
我所在的A校区由南院和北院组成,我们上课在南院,住在北院,这之间需要穿越几条闹市街道,大约15分钟可以步行到。因为学生寝室数量很紧张,市区的大一学生被学校要求走读。而我所在的寝室,更像是一间大教室,里面摆放着9张双层床。在办完了手续后,我跟妈回家了。
我开始有一种满足感,这缘于我对新生活的渴望,我确实是这么认为的。但我没有把藏在自己内心的喜悦表现出来,因为父母的眼神让我有些忧郁,有些不忍。晚上,一辆白色的富康车停在家门口。爸跟我介绍那司机,我喊了一声叔叔好,爸说他是XX厂的厂长,这车是他自己买的。那人30多岁的样子,确实很富态。
我们出发了。爸坐前排,我跟妈坐后面。爸妈的脸上终于有了笑意,发自内心的。我很激动,因为我从现在开始可以更接近自己的梦想,去寻找属于自己的生活,我曾幻想着有这么一天,而这天就已经来到了,似乎有点让人觉得太突然。爸跟那司机在说些什么,爸笑了,大声地笑。那司机却没有任何反应,我从后面看到他的半边脸,很死气的样子。这让我感到有些冷,他的脸让整个车内的气氛很沉重,妈似乎也有感觉。我开始注意听他们的谈话。
"小周,你今年赚了几十万吧?"爸很客套地笑着说。那人仍然没有任何反应,继续开着车。爸收起来难堪的笑脸,沉默了一会。
"什么时候把爱人,小孩带到我家去吃个饭!"爸又说了起来,依然是一张难堪的笑脸。那人只是微微动了一下脸上的八块肌,让人心寒。妈附和着爸笑了。像是在帮爸完成某一件事情。眼前这位,好像不是我爸,也不是这司机师傅之类的,他像街上伸出肮脏的手向行人要钱的乞丐,那窘态简直一模一样。我在想这个50岁的男人,是不是平时也这么哄着他周围的人开心的。
我的眼泪被一种失望抑止住了--不知什么时候,车已经开到学校,爸妈慌忙一阵子后离开。寝室的同学都来了,似乎就等我一个。我在整理东西,那些陌生的目光落到我的身上,直到让我心烦。他们长时间的盯着看我,发现我不是个怪物后,终于收回那些对我来说是骚扰的眼光。我自在了。
3
人在发育阶段,会有同性爱的倾向。忘了在哪看到的,我好像在给自己找借口。事实上,我对爱情是麻木的。我很容易爱上一个人,也很容易同时爱上几个人。
开学的前三天进行思想教育课程,也就讲一些大学里的规章制度。按老师昨天跟我说的,应该是在操场集合,我们班都在那里。
到了南院,我发现自己来得太早,寥寥的几个人。我扫视整个操场,突然一个男人抢占我的视线,他很高,标准身材,穿着很阳光,很靓,给人的感觉很有活力!他应该是市区的学生,直觉告诉我。可他站在我们班集合的地方,他跟我一个班?当我来到他面前的时候,我被他的脸吸引住了。他的眉毛很粗,很浓,像金城武的,搭配他的眼睛,很完美。他朝我看了一眼又把头偏了过去,我们来得很早,旁边再没有别的人。
"你是商务英语班的吗?"他点头,并没有说什么,他用眼睛很快把我全身扫了一遍,我都有点措手不及。我穿的是一件灰色T恤,裤子是妈妈高中时候买的,穿了两年,都已经有些变色,脚上穿的是球鞋,很旧。跟他站在一起形成鲜明的对比,不用我介绍别人也知道我是乡下的学生。所以当他在看我的时候,我变得惶恐。
"我们是在这里集合吧?!"我不确定,所以再一次问他。
"恩"。他是一个很安静的男人。安静得让人觉得他还是个小孩。渐渐地,人多了。一位很时尚的女生提着一个手袋过来,很抢眼,她化过妆。
"大家到1409教室去,老师马上就到!"她很大方地说,所有的人都看着她,她很漂亮,很像个明星什么的。我跟那男人一块走。
"我叫泰迪,泰国的泰,邦迪的迪,你叫什么?"我笑着问他。
"君。应该是一个王字旁加一个君主的君,但是字典里面查不到这个字。"他笑了,薄薄的嘴唇两边往上微微地翘起。 "啊,查不到这个字?!谁给你取的名字?"我很好奇。我看着他,他确实很漂亮,我已经有些嫉妒。
"我爸取的,我都不知道他是哪里找出那个字的?我平时就用君主的君。"我们都笑了。到了教室,我跟君很默契地坐在一起。
那天晚上我们都被留下来学唱激昂的民族歌曲。结束后我回北院,而君会乘公交车回家。我们会在一起走一段路程。不知道为什么,那时我的心就跳得厉害,我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多跟他讲讲话,在那很短的时间里面。
"你喜欢听谁的音乐?""我喜欢的都是那种不很出名的类型的。"他说。
"我喜欢王菲的。"我告诉他。
"你有女朋友没?"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选择这个问题来问他。
"没有,曾经喜欢过一个,我跟她说'我喜欢你',她低着头,什么话也不说。"他还挺直爽的!
"那她就是默认了啊!"我笑了。
"怎么可能呢?"他的表情有些不对劲,似乎没兴趣再继续这个话题,我也就没问了。
走到公交车站,他主动跟我说BYEBYE!原本想陪他一起等车,反正我又没什么事情去做,但他已经开口跟我说再见,我还能怎样,如果我再主动去说我陪你一起等车吧,这会别人觉得很怪异的,一个男人陪另一个男人等车?想着想着,就是觉得不妥,所以我回北院了。可我并没有因此而停止想他。他的身影,在我的脑海里依旧很清晰--
一天,在听力课上,他拿出了一盒磁带,好像是音乐带。我凑过去。
"钟汉良?你喜欢他的歌?"他点头,认真地看着歌词和里面的照片。
"我听过他的歌,还不错!也看过他的MTV."他丝毫没有在意我在说什么。
放学后我去了音像店。我只会在盗版磁带中挑自己喜欢的,因为便宜。我找到那盒钟汉良的专辑。拿在手里,很想买下来,因为君喜欢他的歌。当我用心的看着专辑的封面照片时却意外地发现了一个让我惊讶的秘密:君的眼睛和眉毛,还有他的那张脸其实更像钟汉良的。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君才喜欢钟汉良的歌?这是我的直觉。我几乎可以确认是这么回事情。我买下了那盒磁带。回到寝室,我还在为自己的这个发现得意,真想早点证实我的猜测。我看着歌词里边的照片,仿佛在看君,真的有这种感觉。他很漂亮,有些单纯,有些安静。
第二天在课堂上,君没有听课,他在翻阅杂志。我像只猫似的静悄悄地凑到他耳边。
"我知道你为什么喜欢听钟汉良的歌。"我带着几分神秘的语气小声对他说。
"喜欢就喜欢呗!"他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脸到是红了。因为他很安静,安静的人都很害羞。我很想跟他说因为你长得像钟汉良,所以就喜欢他的歌,我想证实一下。但他的反应让我不忍心去揭开这个秘密。我希望看到他快乐,所以就没有继续问下去。
就在此时,我却发现自己爱上了君,我都觉得好笑,我爱上他的什么,但当我确定下来是这么回事的时候,我有种恐慌,我会失去他吗?接下来的几天,我每天晚上无时不在想着他,想着第二天跟他见面,一起上课,然后就可以观察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神情。
可我又在告戒自己,那是不可能的事情,我需要的是学习,我没有精力去面对那些事情,哪怕在时间上。我开始在逃避这一切,我觉得我应该离开君,一定要离开,这是最好的选择。但我已经不能自拔了。
在他面前,我沉默了,他似乎也察觉到,但没有开口说些什么。而我有时有些冲动,冲动得想跑到君的面前去说君,我爱你。但是我没有那个勇气,那似乎就意味着失去。我不想,我更愿意沉溺在我们之间这种朦胧的感觉中,虽然他并不这样觉得。在接下来时间日子里,我已经变得不很清醒。没有心情去做任何的事情,我在想他。我又在自责,为什么非要说自己在爱他呢?为什么要把自己往里推呢?是不是喜欢上一个人满脑子里都是他的样子?
终于在一天晚上,我终于按捺不住自己内心的狂躁。我给君打电话。
"君,我是泰迪!"在电话筒里,我清楚地听到了自己的呼吸声,很大,于是我压制住自己,跟自己说要放松些。
"哦,你怎么想到要给我打电话呢?!有什么事情吗?"他在电话里的声音依旧很耐听,瞬间我的全身发软,而且在颤抖。
"我,我--"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这简直难以启齿!
"怎么了,你平时不是这样的,有什么事情就直说啊?我们是朋友,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要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我能做的就一定做到。"我需要,需要什么?我有些欲哭无泪的感觉。像个不会说话的孩子无法表达自己的想法一样。我在想像着电话另一端他的神情,很单纯的样子,这越是让我有些不安。
"你说啊,怎么了啊,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让我觉得好可怕,不会发生什么吧?"他的声音很冷静。
"我,我想退学!"我确实有这种很突然的想法,于是就说了出来。因为我知道自己已经爱上了君,已经没有平和的心态去面对学习生活,拿着家里来的那些钱,我来干什么呢?还不如回家。去印刷厂工作的那几天,我还不熬过来吗?
"不会吧,你要考虑好啊,你家人把你送来读书已经很不容易,你要替他们想想。不上大学,你以后怎么办,这是你的前途!"他很一本正经地对我说。我却一阵冷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替父母想想?前途?他在不停地劝阻我。我没有再说话。我真想告诉他,君,你知道吗?我的父母不是你的父母,他们很现实,现实得连家里的灯都不让我亮久了,我妈说电费很贵。前途?我的前途还能怎样,有钱的花钱读大学,有权有势的找关系进个好学校,我有什么,什么也没有,连自己想得到那份爱情也不可能有。 我挂了电话。一个人走在街上,那些繁华的东西与我无关,我算什么,我在这里什么也不算。我没有阻止自己的眼泪,毫无顾忌地哭了出来。我还不停地回想曾经那些在家里受的委屈,还有那给校长拜年送礼的事情,还有那开车送我来学校的那位有钱人冷漠的脸。简直让我心寒!越是这样想,自己的眼泪越是往外狂涌。不知过多久,眼泪哭干的时候我已经全身无力。回到寝室,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第二天,君很早就来了,他在等我。我低着头。
"你怎么了?"他的声音像个小孩子,很可爱,他看着我,我只在那一刹那偷偷地看他一眼,他的眼神让我感到一些欣慰,那是从来没有见过的。我还是很爱他。真的,我不想骗自己。
"君,我想告诉你一件事情,你知道后,我希望你不要改变对我的看法,我们依然是朋友,好吗?"我已经没有任何顾虑,因为昨天的眼泪已经让我彻底抛弃那些沉重的东西,心里面的。
"当然,你说吧!"他依然看着我,我的视线落在前方的地面上。
"我喜欢你!"我鼓足勇气看着他,他的眼神有些不安。他什么也没说,两个人注视着对方。
"你知道吗,从我们第一次见面开始,我就喜欢你,我常逗你开心,是因为我太在乎你。昨天给你打电话是因为我想你,我无法正常的学习生活,因为我已经到了不能自拔的地步,我以为自己可以把这份爱情埋藏在心底,但是我做不到。"他的眼神有些无赖。
"这就是我想说的。对不起!希望我们还是朋友!"他依然不动,只到我开口说去上课吧,他才和我一起去了教室。后来,他再也没有跟我说过一句话。我们之间就这样无声无息地结束了。我苦笑着对自己说,他终于不接受我了,因为我太可怕,我居然爱上了他,想着想着,眼泪就会流出来,不过已经没有心痛的感觉,到庆幸自己终于可以安下心来好好读大学。
4
最近一次买衣服是和阿冰一起去的,他原来在卓越网工作,刚辞职。我挑了一条裤子和一件毛衣。因为平时很忙,所以将这些作为送给自己的新年礼物。
我所在的A校区有个文学社在招收新会员,我报了名,还要面试。我想凭着自己以前做过的一些事情,进这文学社应该问题不大。面试是在晚上,考官是高年级的学长们。
"首先,你自我介绍一下吧!"我正对面的一个师姐对我说。还有几个男人和女生,我跟他们面对面坐着。像是在审讯一样。
"我叫泰迪,泰国的泰,邦迪的迪。毕业于黄陂X中。高中参加湖北省中学作文竞赛得过市级二等奖,有过个人作品发表在《武汉晚报》上,还有很多作品刊登在校刊上。上了大学,一直盼着有机会进入学生社团,这是一个舞台,我可以发挥自己的潜力做些事情。"我很少对别人说我是黄陂X中毕业的,因为那会让我难堪,重点中学的学生怎么也考到这么一个地方性大学来了。但是在某些时候我必须说明我是哪个高中毕业的时候,我还是会很心虚地说出来,没想到的是同学们的反应让我有些哭笑不得。他们说泰迪啊,你真不错,重点中学啊--他们是真的很羡慕,绝不是什么讽刺。可我无奈地对自己说,重点中学的我还不是来这里读大学。
"那你加入社团以后,想在哪方面有所发展,或者说你想具体做哪一方面的社团工作?"还是那位师姐在问。其他的人,有的在记些什么,有的目不转睛地盯着我。我的心跳有些加速,毕竟这是我第一次进学生社团,也是第一次面试。但我的语言似乎早已经准备好,虽然表达得有些快,让别人感到我有些激动、紧张。
"如果我进了社团,我想在社团的管理、策划方面有所作为,我想一个文学社团不可能都是几个写文字的人在那里研究着什么东西吧,而应该让它有活力,体现男大的东西。"我不敢相信在高中沉默几年的我也会说出这些话来。有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我很快扫视面前一排人的眼睛,很明亮,很有神,还有些惊喜的感觉。接着他们轮流问些其他问题,我都很轻松应答。
"行,这样吧,你写一个社团的发展计划给我们,就这两天吧,然后我们再联系你!"那师姐笑着对我说,很满意地笑。我也笑了。但是我还不确定我是不是被他们看中。带着几丝疑惑我离开了。
我手里的只有一份刚出来的文学社报纸,黑白印刷的,还是油印的,很单薄的几张纸。尽管如此,我依然盼着某一天自己的文章可以在上面被登出来。于是我看着那几张让人心酸的报纸写起我的发展计划。也不知道写了多久,跟我一个寝室的室友都睡了,他们一般可是学得很晚的,我看看表,已经凌晨2点钟。而我已经满满写了8页纸,似乎是一气合成,从报纸内容、栏目、印刷再到整个社团各部门职能,能想到的,我都写了进去,全是自己的想法(有点凭空)。
第二天,我就交给了社团里的人。那人就是那天面试时坐在我对面中的一位。我不好意思地问他,我被录取了吗?他只是笑了笑,说让我等。
像往常一样,放学后那些市区的学生都一群群地离开学校,有的是回家,有的跟着伙伴逛街去,或者有的在某些我见都没见过的地方过着另一种方式的生活,比如酒吧、迪厅。那些我不敢奢望,那不属于我的生活,永远都不可能。在上课以外的时间,我很少碰到君。有时候见了面,他也都会很用心地把视线从我的身上转移,毫无顾忌地转移。刚开始的时候,我还有些难受,他就不能原谅我吗?更何况我没有做过对不起他的任何事情。可他就这么绝情地对我,从他的眼神里边,我看到我自己,很肮胀,一个跟他没有任何关系的人,他的眼睛在告诉我,泰迪,你离我远点。 我过着自己的生活,没有任何人走进我,我习惯一个人呆着,就像高中一样。可是大学的学习很松散,一天就那么两节课,有时候调课后一天都没有课。一个人的时候,我在想别人在干些什么。以前学的英语现在被分成了几门课:《精读》、《泛读》、《听力》、《口语》。每天都面对着这些枯燥的字母,我丝毫没有兴趣。我都有些后悔选择这个专业。但别人都说这个专业好,现在很热,以后好找工作,所以我爸说让我读英语,我说我想学新闻,他说我容易犯思想错误,以后写什么不好的文章不好办,我再坚持自己的意愿,爸就开始吼我,说我懂个屁。
在读大学以前,别人都说大一是玩过来的,怎么玩都不过分,谁都可以理解,因为新鲜感;到了大二就开始回归校园,用心地谈一场恋爱;大三就好好抓学习,再不学就完了;大四就开始筹划着未来,踌躇满志地走进社会。想着想着,就是觉得好笑,那些是说给本科生听的,我只有三年,我的三年怎么过?
晓,是后来才来我们班的,他住我隔壁寝室,虽然他也是市区的学生,但他家在武昌鲁巷,跟我回家要花的时间差不多,所以他也住读。他很高,很瘦,两条腿就像竹竿似的。因为我们都很喜欢欧美音乐,所以我们常可以在一起扯些话题。那天他硬是要我陪他去上网,我们学校附近上网都是2块每小时,要知道2块钱已经可以吃顿饭,而且我还不会上网。我说不想去,可他连拖带拉把我往网吧拽,他说他请客。这话一说,我心里的石头也就落下去一半,不花钱就去吧,我跟自己这样说。
他很熟练地操纵着电脑,像是彼此都很认识的朋友,看着他热火朝天地跟网友聊天,我觉得很好笑,干嘛那带劲!又不是真的!他突然偏过头来,睁大眼睛看着我。
"你怎么不聊啊?"这时我才意识到,我的两手还放在腿上,丝毫没有要上网的样子。我的脸红了,因为我知道自己根本就不熟悉电脑的操作,QQ聊天就更不会。我开始埋怨高中时学校没有好好教我们操作电脑。那时我们一个星期才一次电脑课,即使这样,老师还要隔一个星期上一次理论课,所谓的理论课就是在普通教室上课,连电脑都没有摸的。
"我没有QQ号!""早说啊,我有很多哟,你等我一下,我来找给你。"他很得意地打开他的邮箱,里面密密麻麻的很多东西,我问他是什么,他说都是QQ号,我吃惊得看着。他问我要几个,我说有一个就够。他让我挑了一个号。我问他怎么会有这么多QQ号,他神秘兮兮地笑。
他让我记下号码还有密码,我拿出笔跟纸。接着,他又专心地聊天去。可是即使有了QQ号,我还是不会操作。但我没有问他,装做很懂,用鼠标在上面瞎点。我担心他又会偏过头来看我,所以我很认真,很专注。直到点得我心烦意乱的时候,还没摸透是怎么个玩法。这时候我发现有道光线从旁边正对准我,灼烧我的脸,让我感觉很烫。我偏过头接过来,是晓,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我,没有任何爱情色彩,我不好意思地笑了。
"你不会吗?"他轻声地问我,声音很小,可我害怕有人听见,朝四周看了看,还好,没有人注意到我们的谈话。我没有回答他,他明白了,就用我的QQ号随便找个人聊起来,我仔细的看着。我庆幸自己第一次上网是和晓呆在一起,不然的话那会让我很难堪的。不过在网上跟一个陌生人聊天我觉得完全是没有谱的事情,谁知道他是做什么的,多大?即使说了,谁又相信。我没有兴趣聊下去,我凑近晓。
"可不可以登陆什么网站去看看啊?"我用一双好奇的眼神看着他。
"你想看什么网站?"他迷着眼看着我笑了。
"你想哪去了,我是说去一些有名的网站瞧瞧!"我马上解释道。
"哦,搜狐、新浪、网易,还是别的什么?"他偏过头去,边说边跟网友聊天。
"搜狐!"晓很快替我输入网址,便又跟他的网友聊天去。我很惊喜地看着网页,内容真是五花八门,什么都有。现在不都流行用E-mail通信吗?需要注册,还有很多的条款,让我的眼都花了。
"你想要邮箱?"晓看着我。我说恩。他居然很快帮我注册了一个。当我亲自打开邮箱时,有些激动,我有邮箱了!后来回到寝室,我还特别去问室友,看看他们有没有邮箱,他们都说没有,于是乎我就更加得意。
那天中午下课后,我交给他计划书的那个人在教室外面等我。老远就对着我笑,是不是要告诉我什么好消息?!
"社长看了你的计划书直夸你,看来他很看重你啊,以后好好干!"我笑了,终究没让自己失望。
"那天面试坐我正对面的师姐是做什么的?""她是主编,社长在旁边,你没注意?""男的?""恩,我们下周想办一台晚会,你也跟我们一起参与进来,一起策划行吗?"他看着我,这不正是我想要的吗?我直点头。
第二天,我就在光荣榜上看到自己的名字。
我跟他们几个负责人经常一起商讨着晚会的事情。这样持续了几天,直到晚会要举办的那天中午,还是那位学长,他又来找我。
"今天的晚会我们还加了一个节目。"我睁大眼睛看着他。
"让你作为今年招收的新成员代表发言。"我?在晚会上发言?这像是玩笑似的,我怎么能上去发言啊?看我这个样子?我疑惑地望着他,到希望这是个玩笑,我可不想在那么多人面前丢丑。 "怎么了?这没什么的,发言嘛!就像那天面试一样就可以。"我还是有点紧张地看着他,那眼神在示意他看能不能把这个内容删掉。可他却丝毫没有这个意思。
我不好开口跟他讲明白我的想法,毕竟我刚刚进社团,如果现在就这样,他们会怎么看我。整个下午我都在想,会有多少人去看晚会呢?都是些什么人,有老师吗,有自己班里的同学吗?哎,不管怎么想,都有些不自在。晓跑来找我,我跟他说社团晚上有活动,我说还有我的发言,他到是兴奋得不得了,他说他要去。我翻开自己的那个用了好几年的破箱子,里面装的也都是些自己的衣服,不值钱,可是每次我都会很小心地锁上。我找出了一件薄外套,灰色的,那是去年妈给我买的,花了90元,记得当时买下这件衣服整整花了半个小时的时间,因为妈跟那老板在讨价还价,我就在一旁等着。裤子就穿开学时的那条裤子。鞋,我还真的没有一双像样子的鞋。上一双鞋还是前年9月份买的,现在已经快穿破。晓到是有几双不错的鞋,是"双星"的!可我不好意思去向他借,借这些东西怎么好意思开口。我决定还是穿自己的。
我打水洗了澡,晓一直在催我快点。
晚会是在我们A校区最大的阶梯教室举办的,可以容下300多人。我到的时候,里面已经坐满了人,都是陌生的面孔,这让我有些紧张。
"准备好了吗?"学长问我。准备?我似乎忘了我是来干什么的?一下午我都在想着乱七八糟的东西,居然忘记自己是要准备发言的。
"还行吧!"我的脸涨得通红。我丢下晓,偷偷跑到后台,演员们都在准备着,有的在化妆,有的在简短地练习,我一个人坐着,我必须在很短的时间里把要说的话都想好。但像这样的发言都很老套,能说什么呢?不过都是瞎扯几句,患者一下气氛罢了。可还是有些紧张,这是我大学里第一次在这么大的场合出现,不能失态。时间终于熬到我的登场。
"每年我们社团都要注入一些新的血液,新的生命力,今年也不另外,下面就有请我们新成员代表泰迪同学发言,大家欢迎!"台下一片掌声,是在欢迎我,我走向前台,当所有的目光落在我身上的时候,我心惊肉跳,步伐都有些不稳,我看着台下的同学,很多人,模糊的,而整个舞台就我一个人,这让我觉得不可思意。而他们正在看我,看我的衣服吗?鞋子?
当掌声在参差不齐中消失时,我的心还在跳,可是我的嘴已经在开始说些什么,再次响起掌声的时候,我飞快地离开,像是在逃命似的。跑到后台,我用力地呼了口气。然后晚会看都没看就回去了。
晓说我很棒。我问"真的"?他说是。
5
我感觉自己的生理需求比别人要强烈一些。一直到现在都是这样。之川曾几次问我是不是同性爱,我都笑而不答。于是他就把我当异性恋者看待。
我已经开始一个人去网吧,因为跟晓一起,他会请客,我会觉得不好意思。我的QQ上还是没有人,偶然有人加我,我也没兴趣聊,我到很喜欢去浏览一些网站,可以看看新闻。
一次,突然有一个词从我眼前掠过,像是什么东西刺激我的神经一样。我点击一下,结果出现让人眼花缭乱的各种词汇,随便点击一个后便跳出一个网站,接着再点击,又出现另一个网站。那些网站都是关于同一个主题的内容的。顿时,我心跳加快起来,再看了看周围的人,没有任何动静。我便小心翼翼地看网站的内容。里面有很多关于HIV病的东西,也有新闻、文学,还有交友,但更让我全身灼烧,发烫的是里面的图片版块。我就像个贼似地偷偷浏览。有很多明星、模特,国内国外的都有。更令我咋舌的是有时候会跳出些裸体照片。我吓得脸都红了,马上将页面关掉,还斜视一下旁边的人。
晚上,我睡不着,在想着那些网站,还有那些图片。对于我来说这真是个发现,让我有些意外,这一类东西原来网上也有。我发现自己已经入迷了,特别是那些性感的图片。想起来,就让我全身发烫,于是开始想入非非。
第二天放学后我一个人偷偷地来到网吧,找个安静的角落。我重复着昨天的那些步骤,很快又看到那些网站和图片。那些性感的图片让人产生一种冲动和欲望,我浑身不自在,但却愿意沉溺在其中,像是在吸食毒品。我开始看些其他的版块,在交友信息里面,我居然看到有本市的,而且也是学生。那些交友信息像是在征婚,这里也有真正的爱情吗?我不相信,所以轻蔑地笑了。他们的信息中基本上都留下QQ号,E-mail。我很有兴趣地一条条浏览,到是有几个词对我来说还是第一次听说:男朋友、不C、一夜情等,我不懂。
我又回到那些照片版块去,应该说像这样的照片以前都很少见到,偶然也在是报纸上看过,但在这里真是太多了,我贪婪地满足视觉欲望。甚至有时候幻想着如果我也变得这么有活力、阳光,该有多好!
妈一个月给我220块钱的生活费,在学校食堂里面吃饭,这些也就够,但要是想买点别的什么东西,就要更节省些。因为自己已经迷恋上网络,于是我决定每天的早餐不吃了,中午再多买些米饭就行,这样我就可以节省一部分钱下来上网。而且我发现每天早上去网吧价格是1块钱一小时,对于我来说,这诱惑太大。所以有时候我连课都懒得去上,那些也都是些公共课,像《思想道德修养》、《经济应用文写作》等,老师开学就跟我们说这些课是开卷考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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