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豹,劫了意》 BY 林佩 【待续】
1星期六的向晚,夜色淹没后的城市却烨烨动人,无论是街上闪烁的霓虹灯、或是打扮光鲜亮丽的男男女女,不夜之城总给人一种太平盛世的繁华景象。
只是天地之道极则反,越是辉煌灿烂,越是需要黑暗阴森的背景作为反衬,火树银花妆点在前,其后的水泥森林之中,又栖息着何种暗夜恐怖的猎食性动物?
是善于蛰伏阴影里的猫科野兽们吧,它们正摩拳擦掌,要将一眼就看中意的猎物抓回,啃噬诱惑兽性的血与肉,顺便,连灵魂也一并吞食,成为体内熊熊燃烧的火——
燃烧后,什么都不用再假装,所有人的兽性都将释脱出来,成为真正的自己。
繁华商业区中的五星级大饭店,楼下为各知名品牌的旗舰店,之上的楼层为客房部及几家大餐厅,进出的皆为名流士绅、富家淑女,客人的层次很高。
我们主角之一的项凌意正位于十二楼的西餐厅内,进行生平第一次的相亲。
项凌意,光看外表绝对猜不出他的职业——外貌清俊,肢体匀称,整体看来温文儒雅,像是刚从大学毕业出来的社会新鲜人,总之,很能吸引女人的眼珠观赏。
很多人都被这样的他骗了,他其实是北区刑事组的警官,跆拳道柔道三段,年纪直逼三十大关,无害的外表让他在办案时降低许多恶人的戒心,等发现吃亏时,人已经在牢里了。
另外,据他手下的刑事组员所叙述,项凌意这人其实个性阴晴不定,对部下还特别严格。
却也因为如此,他所领导的小组在办案上屡建奇功,是警界里颇受瞩目的新生人才。
唯一惨遭滑铁卢的是国际大盗黑猫与花豹事件。
几个月前他收到消息,知道盗贼黑猫即将前来台湾偷取两尊观音像,他布下天罗地网,却还是被抢走了宝物,并且跟另一盗贼花豹结了私人恩怨,这案件被他引以为毕生的耻辱。
他发誓,有生之年,只要花豹出现在他眼前,他拼了命不要也会将这歹徒绳之以法!
至于黑猫他虽然也恨,却没恨到想把人给生吞了的程度,打算让国际刑警去抓这小偷就行。
好,回到正题:今天晚上,项凌意为何会来参加这场他原本死也不想参加的相亲会呢?
虽然豹与猫为他的办案生涯添了个小黑点,不过,项凌意入警界后的表现一直可圈可点,受到各级长官们的注目,其中几位更是希望能将这位人才招回家作女婿,因此给了项凌意直属上司一些暗示——
项凌意一向心高气傲,不喜欢赶鸭子硬上架似的婚姻,况且他是个工作狂,对工作乐在其中,不想早早被家庭束缚,可是上司、也就是副所长在那里软硬兼施,喝令不成就老泪纵横,让项凌意为难。
项凌意的蛔虫部下陈毅心这时出了个主意。
「老大你就去吧,相亲也不是结婚,你去是给长官面子,之后女方再要求见面,你就推说工作忙,久了人家就会放弃了。」
「你看来经验丰富啊?也常被家里逼着相亲?」项凌意盯着他问。
「嘿嘿,是啊……」陈毅心搔搔头:「以前我都用这招,免得爸妈老是在耳朵边碎碎念,现在不行了,我养的猫会生气,所以都狠心回绝家里……」
「你养的猫?哦,小恩。」了然。
不知不觉想到上回去拜访陈毅心时,在他家里看见的那位年轻人。
外貌甜甜的少年,一双灵动的双眼如猫。项凌意不笨,猜得到属下跟那男孩子的关系。
陈毅心点点头,又说:「几次之后我爸妈都不烦我,改去烦我弟弟小强……」
「你弟弟还在高雄念书,那么年轻相什么亲?」项凌意不解。
「爸妈想抱孙子想疯了,偏偏我妹说将来不打算靠男人,要自立自强,不为别的男人作牛马,害得我爸妈紧张兮兮,把希望寄托在我弟身上。」陈毅心解释。
项凌意难得的笑了,想想陈毅心的提议也不错,就当给副所长做做公关,于是答应了这次相亲。
餐厅里气氛优雅,他与本市刑事局局长的女儿许方柔面对面坐着。
许方柔条件相当不错,留学生,大公司里担任主管秘书,聪明美丽谈吐有料,态度落落大方,至于她的父母则随侍,顺便鉴赏可能的女婿人选。
妈妈眉开眼笑,看来挺满意项凌意的。
项凌意因为不是很重视这相亲,推说他父母都在南部,不方便上来,只由自己的直属长官陪同,打算聊聊天吃吃饭就走人。
私心认为,坐对面的女孩子真的不错,对自己颇有好感,两人之间也交谈甚欢,项凌意甚至真的考虑结婚这件事了……
不知道对方有身为警察眷属必须具备的耐心与毅力吗?刑警工作危险性高、出勤时间长,总是牺牲陪伴家人的时间,以任务为先,常常无暇顾及家庭,这也是他一直不考虑结婚的原因。
他看过很多同仁都是被妻子抱怨丈夫长时期不能陪伴身侧,最后不欢而散的结局时有所闻,婚姻,终成儿戏一场。
所以项凌意对结婚对象会格外挑剔,甚至不期待,这也不是没原因的。
「项大哥,我听说你一直很投入自己的工作,平常没什么消遣娱乐吗?」许方柔问。
「我在警界的资历还算浅,放假也都尽量吸收些专业知识,以补经验的不足,对消遣之类的活动没兴趣。」客气的回答。
实际的情形是:就因为工作太过繁重,疲劳累积,导致他回家倒头就睡,还是那种睡下去后在耳边放鞭炮也吵不醒的人,所以跟约会或联谊无缘。
许方柔却因他说得得体客气,好感多加几分。
「宝宝说炽华帮那件案子你破的漂亮,我也在电视上看过你,所以宝宝说要介绍认识你……」许方柔脸红红。
「能认识许小姐也是我的荣幸,只希望本人不会让你太失望。」礼貌的点头回话。
许方柔慌忙摇头,咬着嘴唇。其实刚见到面她就芳心暗许了,但是项凌意的态度太过礼貌有分寸,很难猜出他对自己的印象究竟好不好。
项凌意低头享用自己盘子里的精致食物。牛小排煎得香嫩多汁,很对胃,平常吃外食的他都是要部下买便当解决三餐问题,回家后更随便,把咖啡或可乐当正餐灌,说实话,牛小排比许方柔来得更有吸引力。
……
无来由的坐立不安,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擦擦嘴,项凌意抬头往左右看了看——
没事,一切正常,警察职业病作祟,三不五时都会逡巡一下周遭的风吹草动。
注意力转回桌上的牛排,无意间对上许方柔的眼睛,礼貌性地回了个笑,某样事物却于这时侵入视界,让他笑到中途的脸僵住。
就在许方柔的背对方向,餐厅近出口处的彩绘玻璃后,一具虬劲有形的身影优雅走过。
那人有一头褐色的头发,蓝如海天般的眼睛搭配上俊美的外貌,宛如希腊神祇般的引人注目。
项凌意不自禁屏住呼吸,背脊僵直起来,甚至口干舌燥,有如遭遇电击。
怎么会?
是他!是那个外号叫作花豹的国际大盗,也是他魂牵梦萦只想杀之而后快的死变态!
不,应该不可能,根据情报判断,那个人早已经潜逃出境了,哪还有胆出现在这里?尤其是……自己眼前?
心里想否定对方不是花豹,可是那身影太过熟悉,根本忘都忘不了。而且,噢,见鬼,这一、两个月来,只要在家里睡下,睡梦之中就能看见对方站在床前,小声的跟他说……
他说他要讨债,那只死花豹!
思绪拉得更远,某个记忆电光石火闪入脑海,那个花豹还竟然、还竟然对他……不,讨厌的记忆!
盗贼就是得抓起来关进监牢一百年,一劳永逸!
在他回忆宛如走马灯转来转去时,花豹已经走出来。
花豹仿佛心有灵犀的侧过头往这里望,郁蓝色的眼珠从冥想中跳跃出来,炯炯有神,同时,伴随一个意有所指的微笑。
那微笑似乎挑明了说:我在这里,你来呀,有本事就逮住我这只豹,食我肉、寝我皮、我的灵魂将狂暴如同风雨,抽裂你故作高姿态的面具,同时释放你……
那样的眼神让称职的警犬打了个寒颤。
的确,就算是鸡鸣狗盗之徒,只要有嚣张的本钱,依旧能高临万物,将世界掌握手中——
可惜,他项凌意并非等闲之辈。
眼见花豹即将走出餐厅,项凌意也站起要追出去。可能是他的表情太过狰狞,副所长有点吓到,慌张的问一句:「凌意,怎么啦?」
「花豹!花豹出现了,我去抓他!」咬牙切齿回答。
对,铐了他!为非作歹者,就要一网打尽!
「你别激动,花豹怎么可能出现在这?这样对许小姐太失礼……」副所长拉着他衣摆小声劝。
项凌意心里已经没有许小姐,只有豹先生,他用力掰开上司的手,吼:「花豹化成灰我也认得!我一定要抓到他!」
也不管自己还在相亲中,女方家长更是自己的长官长长官,项凌意大动作的跑出去,连座椅被粗鲁地翻倒在地也不管。
他眼里除了见花豹飞扬如迅羽的身影之外,再无他物,飞奔追过去,想着将人绳之以法后的快感。
花豹远远在餐厅入口处顿了顿,看见项凌意追过来,又是一笑,郁蓝眼珠里这回酝酿的是狂暴的火焰。
训练有素的警犬就是不禁激。
花豹想:这样高等的猎犬,就该留着玩你追我逃的游戏,太早受到婚姻的枷锁,锐气会被磨光的,那有什么意思?
还没到玩腻的那一天呢。
项凌意不知道自己被当成猫科动物最爱耍弄的毛线球,冲出餐厅口,看见十公尺外的电梯门正阖上,完美的背线正消失于其中,如同穿梭于黑暗边缘的一道闪电,爆出火花后戛然止息,仿佛什么都不曾存在过。
他皱眉,以跑百米的速度冲到电梯前,注意到电梯往上,他立刻往旁边的楼梯间奔驰,每上一层楼就确认电梯是否继续走,有否在中途停住?
电梯最后静止在第二十六层楼,长廊的尾端处,花豹的影子一瞥而逝。
项凌意不屈不挠追上去,见对方走到底后往左转,他也毫不迟疑往左,花豹已经不见了,右边客房门喀哒轻响。
这里已经是条死路,没别的岔路往楼下,花豹就在那间房里,没错。
来个瓮中捉鳖——
习惯性伸手掏枪,顺便想找无线电请求兄弟支援,手在身上捞了几下,什么都没摸到,项凌意这才想起现在并非执勤,身上怎么可能有装备?
项凌意若是维持平日的冷静,一定不会干出孤身冒险的事,只可惜对花豹的深恶痛绝蒙蔽了理智,他最后试着拉拉门把——
居然没锁,花豹死到临头!
轻巧推门后旋身进去,左边是浴室,灯开着,还有哗啦啦的水声。
居然还有闲情逸致洗澡?项凌意冷笑,把门阖上后打算在房里来个守株待兔……
越过浴室旁的狭小走道,接下来是宽敞的个人空间,刚踩入,猛不防两只强健的手臂已经从墙边探出,一手勒脖子、另一手扣住项凌意的两手连腰——
干净利落,仿佛裂石穿空的豹尾,一击就中。
猎物?连哀嚎的时间都没有,陷入兽爪的牢笼。
项凌意想反攻已是不及。
某豹赤裸着上半身,烫热的身躯在后面贴得紧紧,感受到对方的呼吸暖暖的吹拂在颈边,淡淡的柑橘味也窜入鼻腔,应该是男性古龙水的味道。
「就说我们两个有默契,你都知道我在这边开房间……」混血儿的端正相貌,中文却字正腔圆,花豹邪邪笑着说。
「开房间?跟同党还是女朋友?」项凌意习惯性的问案。
他心里想着:既然花豹还留在台湾,那么跟他齐名的黑猫说不定也在这里,能一举成擒就好了。
「……真没情趣……」花豹有些哀怨,郁蓝的眼珠却炽热的燎烧着:「明知道我多喜欢你,哪会跟别人开房间?」
「喜欢将警察玩弄于股掌之间,你的癖好真变态。」项凌意哼一声,可不像情窦初开的女子,听到暧昧的言词就腿软。
穿着皮鞋的右脚猛地往后一跺,重力加速度踩向花豹光裸的脚背,一声闷哼响起,紧箍的手松了,项凌意立即往前一步,转身又往后面的花豹肚子处补上一拳,砰一声,拳劲强烈。
「花豹,别再跟我开不入流的玩笑!」低吼,项凌意恶狠狠地说:「夜路走多会遇见鬼的!」
花豹自己大意失荆州,一下被反击成功,幸好身后是床,他顺势往后倒下,而且,身为练武者多年来的反射性动作,也可能是占人便宜的习惯久了成自然,他一手捂住肚子、另一手还扯住项凌意的上衣衣角,把人给一起拉到床上。
「你好泼辣哦,难怪我对你意乱情迷……」肚子很痛,花豹却死性不改,说着轻薄的话。
项凌意脸更难看,他虽然因为重心不稳跟着倒下床,临危不乱,撑着上半身,居高临下看着花豹,觉得对他恨得很,忍不住又举起拳头,却突然看见花豹右肩上有一道白色的疤——
他不陌生那道疤,因为是自己开枪射伤的。
底下的花豹察觉到项凌意身体有些僵,仔细追逐他的眼光,发现其焦点落在自己右肩,咧开嘴笑了。
「小凌意,伤了我觉得很愧疚吧?我已经写好了讨债计划书,你慢慢还,今天就先给点利息好不好?」
项凌意的表情一下变得狠戾,拳头再拉高,然后表演劈砖头,往下力击!
幸好花豹不是普通人,一看那拳头的劲道不简单,上半身一扭,避开石破天惊的一拳,免除肩骨碎裂的危机,心里想着好险好险。
项凌意一击未中,手臂屈回,这次肘尖往对方胸腹处猛进。这要被点中,怕花豹不死也半条命去了,花豹立刻伸臂横过,挡开,一个翻身,这次轮他将项凌意给牢牢固定于身下,保险起见,还抓住他两手不让动。
没办法,项凌意是美丽的毒蜘蛛,欺负时要是一个不注意,自己都会成为他口中的粮食。
项凌意自己挣扎了几下,挣不脱就骂:「死变态,你想把我骗进来羞辱吗……滚开!不准你再亲我!」
再?
花豹本来没想到什么的,却因为被提醒,想起某次因为恶作剧而把这位警察仁兄给亲了一大下,结果当时人家那个表情啊……
快意又有趣,那就如法炮制,低头再亲一次。
项凌意不怕挨揍,却极端讨厌有人在自己脸上乱印,慌乱的转头闪躲,越躲花豹越是追得高兴,追到后来好像不亲对不起人家的卖力,于是无所不用其极,在项凌意漂亮的脸上烙下一个又一个的浅吻。
舔舔嘴,花豹说:「……醒着的时候亲比较有味道……」
项凌意恨恨问:「你说什么?」
「没、没有!」花豹一凛,赶紧住嘴。
他常常趁着项凌意在家里睡着时,偷跑到他家里玩,整理主人没时间收拾的房间,还趁人家睡得香甜香甜时,这里捏捏那里摸摸,无聊时来个小亲亲,快乐的很。
这件事可不能被小凌意知道,因为偷窥对方已经成为花豹人生中最有意思的消遣了,不能被戳破。
「死花豹,偷了观音像后你根本没离开台湾对不对?你到底躲在哪里?我动员了那么多警力居然都抓不到你?」项凌意大声问。
「躲在哪里怎么可能告诉你?你一定会把我抓起来的……」
花豹嗤嗤笑,他其实一直窝在项凌意家附近,就在陈毅心家楼上的出租公寓里,每天昼伏夜出,加上小心谨慎,根本没人逮得到他。
项凌意没套出话,更气了,想揍人,可全身都被花豹箝制住,动弹不得,只剩一张嘴能用,于是气呼呼又骂。
「死花豹,现在跟我去投案,我会以你自首的理由帮忙你减罪……」
花豹怎么可能去投案?
看着项凌意因为用力想逃开而绯红的脸庞,欺负人的快感真是棒,忍不住再度低下头去……f
「不准再亲我的脸!不、嘴也不许……」
来不及,唇还是被盖住了。
无法开口抗议不代表无法给予登徒子惩罚,我们的项凌意怎样都不想跟洋鬼子投降,于是用力给他咬下去——
花豹猛然离开,他的下唇破了个洞。
「噢,好痛,都流血了……真不懂得怜香惜玉。」舔一舔,啧啧有声。
「放开我。」冷着声下通牒,项凌意不玩语言游戏。
「不要。」花豹回答,然后又问:「小凌意,你都有我了,怎么可以跟别的女人相亲?我很伤心,特地过来抓奸耶。」
项凌意给他一个大白眼:「我相亲关你什么事?恶心巴拉的,你还算是国际大盗吗?」
「我是啊,而且,只要是我看中意的猎物,我就绝不可能失手。」花豹眼神变得专注猛烈:「目前你还是我的,在我玩腻前……」
本该是冷冽寒色的郁蓝眼睛,这时充塞的尽是嗜血的狂热,矫健的肉身为囚禁野兽灵魂的最佳容器,豹的灵魂却带着利齿跳出来,从背脊沿着铜色的肌肤缓缓下行……
下行到某个充满生命力的根源所在,侵略的意图昭明可见。
发现到不对劲,项凌意吼:「居然敢在我身上发情?快滚!要不下次我手里的枪一定对准你心脏!」
对耶,怎么会对个男人发情?花豹自己也不知道,可能是玩得兴奋了,收不住,感觉还不错,那就继续玩下去。
以鼻尖划过项凌意未被风霜渍染的白净脸颊,往下,耳朵、脖子,伸出舌头轻巧的舔……
项凌意身体一下僵硬了起来,吞吞口水,艰困地说:「我警告你,不准对我不轨……」
可惜,桀骜不驯是豹子灵魂的要素,不管人家项凌意如何说,不听,豹子就是不听。
「跟你亲热的感觉不知如何……」笑了笑,花豹又说:「可若是真的强迫了你,你个性那么强,不是杀了我、就是会杀了你自己……」
「知道就好,滚开,今天我就暂时放你一马,等下次见到面,我一定抓你治罪!」项凌意说的很强硬。
摇摇头,花豹也是一脸为难:「我又不想亏待自己,怎么办?忍耐不是我的座右铭,小凌意,用你身上别的东西替换吧?」
项凌意哼一声:「妥协两字我不会写。」
「让我吻你,可是不能咬我,如果你咬,我就亲你脖子,亲出十几个吻痕,等你回警局时,一定会非常受到注目……」花豹笑的很坏心。
垂着眼,项凌意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可能心中正天人交战——
没多久他低声回答:「好,你吻。」
花豹大惊,没想到小凌意变得那么好说话,可是话都说出口,骑虎也难下,不亲真的对不起人家,向来随兴自在的他也就顺水推舟……
豹是克制不住欲望的野兽,在唇瓣接合瞬间,舌头就一遍又一遍触入对方,辗转翻搅,舔过对方口内所有敏感的地方。
然后,听到身下人溢出的呻吟。
酥到骨子里了,花豹受不了,欲望从头顶燃烧引信,一路延烧向下去,虽说不想强了人家,可是火都快要烧尽自身,怎么办?
项凌意这里却被吻的很有感觉,整个身体放松下来,由备战姿态的刺猬成为松软滑嫩的小兔子一只,还主动追逐花豹翻腾不已的舌头,意犹未尽。
花豹还是小心为上,他先放松两手往项凌意的衣服里探去,注意他的反应……
项凌意没有挣扎,眼睛迷濛,显然已经陷身情欲中。
花豹放心了,开始要脱对方衣服……
项凌意呜嗯几声,重获自由的两只手主动攀上花豹的肩,害得他更是激动,心想原来小凌意以往都只是装模作样,骨子里其实热情如火——
让胶着一起的双唇分开,花豹试探着问:「……来玩玩?」
项凌意点点头,手依旧抓着他的肩。花豹稍稍侧起身,好让脱衣服的工作顺顺利利,就在打算松开项凌意裤头的腰带时,项凌意双掌突然紧扣花豹的肩膀往下按,膝盖也在一曲之后往某个热点重顶——
剧痛让花豹颤抖不已的摔下床,命根子被那么虐待,只要是男人都受不了,他痛到脸色青青白白,话都说不出口。
项凌意马上从另一个方向滚下床,严厉放话。
「我就说不懂妥协两字怎么写,你聋子是不是?警告你,要敢再吻我,我切断你的舌头;敢摸我,剁掉你的手;敢对我……我阉了你,入牢我也愿意!」
花豹发怔,虽然重点部位仍痛,可是看到小凌意凶巴巴的样子真是有意思,被顶这一下,值得。
「笑什么?白痴!」边骂边瞪对方,还顺便找找有没有绳子之类的东西,项凌意没放弃想把偷儿抓回去的意图。
「……小凌意,刚刚这一下我记住了……要算在账本上哦……等我不痛了,我一次讨回来……」忍着痛,花豹轻佻地说。
「是吗?」不在意花豹又要讨什么账,项凌意找不到绳子,正在伤脑筋。
「……别再参加鬼相亲,陪我玩够了再说……」淡淡地又说。
项凌意蓦地发觉声音来源处不对,猛抬头找,花豹居然打开了窗户。二十六层楼的高度之上,吹来的夜风既劲且急,窗帘整个飘飞起来。
「你干什么?给我回来!」项凌意急着喊。
「下次见,小凌意。」摆摆手,轻松自在如同朋友彼此互道晚安。
往窗户外一个凌跃,豹是暗夜隐身的元素,此刻回到掩蔽他完美体型的水泥森林里,黑漆的焰火投入暗色中燃烧,转瞬间无声、无息、也无影。
项凌意呆住,往前把头伸出窗外探看,却见花豹手里抓着攀降工具,人早已下降到约五、六层高度的楼层处——
若不是早就熟知他的本领,项凌意一定会以为花豹其实是夜里的幽灵,因为不甘寂寞,所以在水泥墙中四处游走,寻找一个栖息的窗口。
「啧,煮熟的鸭子飞了!」最后他憾恨地说了这句话。
倦极了,项凌意回到自己住的公寓里。
三房两厅的公寓,一个人住稍嫌大了些,可是他喜欢宽敞的空间,主卧室自己睡,客房改成书房。这里,是属于他个人的王国,没人能闯进来。
除了工作之外,他不喜欢个人领域被侵入,人际关系里,他有稍嫌洁癖的坚持。
啊,突然想到件糟糕的事,刚刚连通电话都没告知长官就直接回来了,希望许小姐不至于在餐厅苦等。
忍不住苦笑,这场相亲像是场闹剧,没想到变态花豹居然还留在台湾。而且,奇怪,他是从哪里得知自己今晚要相亲?
真是不容小觑的一只豹,总感觉对方正以身上的花斑融入掩蔽物,隐身在附近的环境里,随时随地准备扑掠而出,啖了自己。
恶寒。
先去洗个澡……洗发精倒入掌中,这香味好熟,触动他模糊的记忆,可这记忆一闪而逝,烟消云散的快。
一时好奇,将瓶子拿起来看,什么时候买了不同牌子的洗发精?明明都固定使用某个品牌,现在这个……外国货?
香味清淡,不错。
「妈拿来的吧?她就爱乱买东西。」边洗发边自顾自解释:「还好啦,也不错洗。」
对审问犯人精明的项凌意,其实是个对生活细节大条到不行的男人。
至于沐浴乳……
「这个牌子也很好……怪了,怎么从没见过相关的电视广告?」看着沐浴乳外瓶上的一堆英文字:「也是进口货?嗯,洗起来很清凉,以后记得都用这款的。」
边洗边哼歌,所有疲累都在淋浴后烟消云散。
走出浴室,很渴,去冰箱找点冷饮喝……咦,昨晚不是冰了一打啤酒进去?什么时候被喝掉一大半?
记忆力越来越差了,这样下去不行,工作需要大量耗费脑力跟体力,看来要戒酒,以后改喝鸡精好了。
刚想到鸡精,冰箱上头就发现到一盒鸡精,还有冰糖燕窝。
「我不记得买了鸡精啊?」搔搔头:「老妈买了也不说……算了,有得喝就好。」
项凌意父母都住在南部,可是老妈常会北上来看看儿子的生活状况,所以项凌意自动自发往合理的解释想。
把剩下的三罐德国啤酒拿到客厅去,打开电视,舒舒服服半斜靠在沙发椅上,边喝啤酒边看新闻台……半小时后发现新闻的内容已经重复了,就转到电影台,找了部看过的警探片陷进去。
布鲁斯威利主演的「终极警探」,嗯,一个警察就能拯救整个大楼的人、整座城市,太夸张了吧?
自己每天东忙西忙,犯罪事件也不见得减少多少。
可恶,作奸犯科的人实在太多了。
以他除恶务尽的个性而言,坏人就跟蟑螂一样,不打不痛快,现在又多了个花豹出来,可恶,非抓到他不可!不只是身为警务人员的责任感,还有争上那么一口气。
那只豹,永远都能够彻底的打击自己的自信心,对好强的项凌意而言,是比狗被踩中尾巴还要来得严重的事。
啤酒的劲头上来,想睡了……
懒得爬上床,电视也懒得关……就这样沉沉睡去也好,明天要开始奋发,多调派人手去搜索整个大台北县市……
花豹还在这里,他很高兴,这表示依旧有机会亲手将对方给绳之以法。
「嫌命短是不是?居然还留在台湾……」沉睡前,说着每晚都重新立下一遍的誓言:「……变态花豹……我一定会逮住你……」
闭眼后,梦乡成为唯一的归属之处。
梦境之外,无声无息的脚步踩踏,豹子从黑暗的边缘前来,倏忽闯入警犬憩息的窝里。
「坏习惯的小孩……躺沙发上也没盖被子,头发还湿湿的,容易感冒耶,感冒了怎么来抓我?」蓝色的眼睛里满是不以为然:「当警察还懒成这样,该记过。」
先把电视关掉,灯光也调暗,啤酒罐子收好,装在资源回收的垃圾袋里,又回到沙发前,静静注视睡得香甜的人。
「……嗯,好香,你现在用的沐浴用品跟我的一样,才能那么早就习惯我的靠近,也不会被惊醒……」
注重细节的花豹,正是将项凌意家居生活用品一样样替换的犯人。
知道项凌意睡下之后不容易醒,尤其又是酒后,蓝眼睛的人轻轻易易抱起他往卧室去,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只是一向这么做,做习惯了。
小心地放上床,仔细地替他盖好被,三十岁的项凌意在他手中,也有点成了宠物的感觉。
「又变轻了,怎么都不好好吃饭呢?同样都是警察,笨猫的主人容光焕发,哪像你,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唠唠叨叨骂。
骂归骂,眼睛却紧盯着看,因为喝了啤酒的缘故,项凌意的脸自然而然上了抹红晕,像个小婴儿,好可爱啊……
本来打算报复几个小时前,项凌意猛踢自己重点部位的仇,现在看到人家无辜的睡脸,不知怎地也懒了,改成伸手轻轻的捏,捏完左脸颊又捏右脸颊,被凌虐的那个人不动就是不动。
「哪有人可以睡成这样?猪。」抱怨,却快乐:「看在我抱你上床睡觉的份上,给个吻犒赏一下吧。」
说完,自动自发往毫无抵抗力的嘴巴轻啄一下,还抱怨:「……果然,醒着的时候亲起来比较有味道,会咬还会躲呢,有趣得多……」
见项凌意的睡姿沉静安详,花豹自己也忍不住在他身边躺下来,心中回想,究竟是从何时起,跟这位警官开始了乱七八糟的孽缘? 2
跟项凌意的孽缘,得从数个月前开始说起。
花豹跟黑猫是国际间恶名昭彰的珠宝及艺术品大盗,黑猫到台湾要偷取一尊紫翡翠雕像,该物品也是花豹所觊觎的标的物,两大盗虽为同门师兄弟,却因为效忠不同的组织,利益上有了冲突,打算各凭本事抢宝物。
花豹无意间得知国际刑警组织香港分部有个叫作Leonard的警官,五官与自己神似,正为了黑猫的案件,打算来台湾寻求台湾警方的合作,他于是顺水推舟,想办法限制了对方的自由,大大方方顶替过来。
当时他只打算借由国际刑警的身份混入台湾警方,看能不能将了黑猫一军,早一日拿到紫翡翠观音像,报之前黑猫在香港国际珠宝展中捷足先登、抢走钻石套链的仇。
很单纯的心思,他一向与师弟这么斗、这么玩的。
在桃园国际机场,他见到了来接机的项凌意。
俊秀白净的脸蛋,儒雅温文的气质,清纯的像是刚从大学毕业的学生,令花豹不得不怀疑台湾警方根本不把国际大盗即将来盗取宝物当成一回事。
「你好。」项凌意率先伸出手打招呼:「我是这回捕猫行动中与你合作的负责人项凌意。」
花豹看过真Leonard所拥有的合作者名单,听到项凌意自报的身份与名字,愣了愣,随即溢出一个轻视的笑。
「……你太年轻了。」
调笑的话语让项凌意对他的好印象打了个大折扣,于是面无表情回答:「以貌取人是办案大忌,Leonard,你确定香港国际刑警组织派你一个人来搞得定?」
花豹哈哈笑,这人禁不得激,好玩。
「搞得定,你放心,我向来独来独往,一人可当十人用,你也别犯了以貌取人的毛病哦!」
花豹说这话时一点也不夸张,多少委托他一人出马就干成了,世界各地的美术馆及珠宝展会场,只要他想进入,不管放置多少防盗器、增派多少人力警备,他都不放在眼里。
项凌意见到他笑,心里更是不屑,只是对方毕竟是来帮忙缉拿大盗的同伙人,也不好发脾气。
冷着脸请他上车,问他订好了居住的饭店没?打算先送他过去安放行李。
「没有……我去你家住吧?早点增进彼此间的了解,互相交换情报……你知道的,要真能抓到黑猫,可以为台湾警方增光嘛!」
看着项凌意开车的侧脸,花豹故意这么提议,总想着找机会逗他。
「我家不方便,抱歉。我们单位附近有一间饭店风评不错,带你上那里去吧,要彼此沟通,有的是时间。」项凌意轻松推了麻烦去。
花豹笑笑:「也好,反正要共事一段时间。」
开车开到东星大饭店,也帮忙办了住房手续,项凌意又带了花豹到警局本部去拜会几位长官,接着不浪费时间,就着彼此间握有的情报,互相交换资讯。
花豹为了成功牵制黑猫的行动,甚至提供了师弟不小心在作案时被拍下的背影画面,想让台湾警方帮忙阻碍黑猫,这点却让项凌意非常兴奋。
「没想到国际刑警已经掌握住那么多情报,甚至拍到黑猫的身影,这在辨认犯人上面有很大的帮助……」项凌意脸上发光:「说不定真能擒住他……」
花豹嘿嘿笑,在心里对师弟说了十几句对不起。
至于项凌意,可能在一来一往间对花豹的印象改观,意外地主动邀请说:「Leonard,你是第一次来台湾吧?我带你上夜市去逛逛,请你吃晚饭。」
没什么不好,花豹眉开眼笑,他向来喜欢与美女交往,有俊男邀他也高兴,忙点头。
「对台湾小吃很早就向往了,那请你带路。」
那晚,两人相见恨晚宾主尽欢,吃了生炒花枝后,又提了啤酒跟盐酥鸡回花豹住的饭店去续摊。
喝了酒的缘故,项凌意态度比较开放了,跟着花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来。
项凌意不是笨蛋,发觉在花豹那玩世不恭的态度下,其实有个成熟与看透世情的灵魂,很多想法不需自己说出口,对方就能主动了解。
花豹更是高兴,两人对许多事情的想法都接近,让他觉得跟这位天敌警察有聊不完的天,跟项凌意仿佛天生就合拍。
这样也不错,豹子虽然漂亮女友满天下,谈得来的男性却没多少,除了师弟花猫跟老板厉琥两个孽缘躲不掉,如今可以把项凌意也算进来。
当然他不天真,等翡翠观音像偷到手,项凌意说不定会发现他的身份,两人或许不能再像如此快乐的聊天。
有点舍不得,不过,到时再说吧。
这一晚,项凌意喝醉了,大方地睡在饭店里、花豹的身旁。
到了第二天早上,花豹摇醒项凌意,叫:「喂喂,起床了,你不是说早上八点要开任务会报?」
迷濛睁眼,项凌意花了半分钟来厘清状况:「……我……这里……你……」
英俊脸孔放大在眼前,蓝色的眸子看来如无云的天空般清澈,花豹笑的古怪。
「昨晚我们聊天聊到很晚,所以你就留下来啦……不用不好意思,床很大。」
项凌意立刻惊醒,面红耳赤说:「对不起,昨晚我喝太多酒,给你添麻烦了。」
花豹皱眉,他觉得项凌意话说的太客气,反而生疏见外,跟昨晚的热络不同,他讨厌这种感觉。
眼睛转转,花豹以促狭的语气捉弄他说:「你好好玩哦,睡着了我怎么叫你都不醒,你这种人很容易被偷袭……没有吧?有人偷袭过你吗?」
「偷袭?」听不出言外之意,项凌意正经回答:「我在任务期间都会保持警醒,昨晚应该是喝多了几杯,加上跟你谈话很有趣,松懈了……Leonard,你放心,不会有下次了。」
「可是你睡的跟小猪一样熟,我中间故意捏……不是,故意喊了你好几次,你都没醒来……」
差点说溜嘴,昨晚半夜发现项凌意的睡相意外的可爱,他恶作剧心起,拧拧他耳朵,又捏捏脖子,结果对方无动于衷,他又掐了一下人家微张的小嘴巴,还是不醒,最后干脆抱着人家睡觉。
当然,到目前为止,他对项凌意还没有特别的非分之想,他只是喜欢漂亮的事物,以往跟美女约会亲热时他的动作更没尺度。
对男人做出这样的动作,项凌意是第一个,感觉不错,花豹有些意犹未尽。
项凌意哪知道蓝眼睛的男人脑中转的心思为何?他回答:「对,我妈也说我睡着时跟猪一样,因为我白天都保持高度精力办事,所以夜晚睡眠时会特别熟沉,不容易被惊醒。」
「原来你不是猪,而是冬眠中的熊……女朋友不会抱怨?」
「我没空交女朋友。」正经回答。
花豹哈哈笑:「真是可惜了你的好睡相,我以前出门不得不跟师弟挤一张床的时候,半夜他一定一脚踹我下床,你就很乖,一个姿势到天亮,很适合拿来当抱枕。」
花豹说项凌意适合当抱枕是亲身实验过的使用者证言。
换成项凌意皱眉,这家伙明显占自己便宜,当抱枕?一个成熟大男人抱起来哪会舒服?要抱当然还是抱香喷喷软绵绵的女人才对。
进浴室去,拿了饭店里提供的盥洗用具梳洗,让自己容光焕发,一面刷牙还一面想:奇怪,自己一向防人防得紧,昨晚怎么就毫无戒备的睡了下来?
凭着第六感,直觉Leonard有些怪异。
从浴室出来后,发现花豹连早餐都叫上来了,还招呼项凌意一起吃,他也不客气,吃完了就催促花豹赶紧出门。
刚进入警局,项凌意就见识到花豹招蜂惹草的本事。
从一楼开始搭电梯到会议室,不论男男女女都把一对招子往外国人身上放,女警们更是满脸放光,接受花豹轻佻的招呼。
是相貌太过俊美、还是因为外国人士天生吃香?项凌意虽然有些好奇,不过现在他打算将全部心思放在围捕国际大盗黑猫的身上。
在会议中,项凌意将花豹介绍给自己手底下的组员认识。
「为了上个月在香港国际珠宝展中窃取钻石套饰的的国际大盗,国际刑警组织特地调派了香港分部的警官Leonard过来,帮助我们缉捕传说中的黑猫。」
瞧自己手底下的女性组员流口水的模样,项凌意猜测还没开口说话的花豹已经激发了她们想去通过全民英检的决心,不错。
只可惜,花豹一口京片子说的溜,微笑向组员们解释他来的目的。
「根据情报,我们确定黑猫已经到台湾来了,目前行踪不明。不过,目标是下星期在贵市美术馆展出的某件翡翠观音像,绝对没错。」
听见洋男人中文能力流畅,一半组员下定要学好英语的决心立时冰消瓦解。
花豹继续说明:「……翡翠观音像属于台湾某个收藏家拥有,该收藏家早在去年就答应美术馆的邀约,答应展出自己的私人收藏品,观音像也在展示品之列。」
一个相貌堂堂的组员举手发问:「既然知道收藏者的身份,黑猫干么不直接去他家偷?要等到美术馆展出才偷,不是多此一举吗?」
发话的人是陈毅心,项凌意的心腹手下之一。
「收藏者是本地高官,住家派驻了二十四小时的警卫团,保护官员的身家安全,进去会冒着极大风险……比起来,美术馆没有大阵仗的保安,更利于黑猫的行动。」花豹回答。
等会报结束后,项凌意抄起外套,说:「我打算去拜访那位收藏家,希望能劝他不要展出那件观音像。」
花豹要求:「可否让我随行?我想亲眼看看黑猫觊觎的观音像长什么样子。」
项凌意想了想,回答:「也好,路上我们再讨论些细节,毕竟,抓黑猫是个很令人兴奋的挑战。」
「我更兴奋,要是能早一步比那只猫先拿到……」高兴起来,花豹差点将自己的意图说溜嘴。
「先拿到?」侧着头看花豹,项凌意留上心。
花豹干笑几声,没再说下去。
他跟师弟黑猫自小一块长大,彼此有多少本事清楚的很,不过呢,黑猫向来刁钻,上回抢先一步偷了香港珠宝展里最受注目的沙皇钻石组,害花豹被自家老板骂得狗血淋头,这次说什么都要一雪前耻,偷到观音像。
项凌意也没追问,面色如常说:「你到警局门口等我,我去开车。」
花豹走到警局外头,所谓的无巧不成书,居然看见了黑猫,他还以为看错了,揉揉眼睛,等确定是本尊,就潇洒的过去打招呼。
「猫儿真厉害,居然知道我在这里。」笑着说。
黑猫,眉清目秀的外貌,纯真的看来如同不知世事的男高,却在发现花豹时,眼中闪过凌厉如刀的光。
「谁晓得你这只臭花豹会出现?我来找别人的!」猫回答。
花豹左右看看,项凌意还没出来,也没人注意这里,于是问:「我不知道你在台湾还有朋友……也是警察?」
黑猫嘻嘻笑,花豹意外地在他脸上发现一抹甜甜的表情。
嗯,发情了这只猫……
小猫总是有长大的一天,花豹很好奇,谁能获得这只猫的青睐?要知道猫的恶习不少,忍受他得有通天的耐性才行。
很快,某人出来了,花豹找到黑猫眼中追逐的对象,居然……
居然是那个叫陈毅心的家伙?家里这只猫是同性爱猫,花豹真是始料未及。
奇怪了,从小没发现这只猫喜欢男人啊?不、也没见过他对女人有兴趣,正确的说法是:猫咪对什么人都不太有意思的,这回来台湾怎么转了性?
看小猫对陈毅心露出独占性的眼光,大概不是为了能从对方身上得到特殊情报的缘故吧?正因为从小一起长大,猫咪的心思他一猜就透。
这个陈毅心到底在恶猫咪身上使了何种魔法?木天蓼似的魔法,看来醺醉了警觉性高的猫儿,乐不思蜀了。
算了,就像自己爱好游戏花丛,他也懒得管猫咪喜欢谁。
「Leonard,上车了。」项凌意开了自己的车,停在花豹身边,招呼着上车。
「噢。」花豹随口应了声,上了前座,却一直盯着黑猫的背影。
「遇到认识的人?」根据表情,项凌意猜测,然后把车开上大路。
花豹甩甩头,回答:「我刚得知一个消息,太震惊了……」
项凌意立即坐正,询问:「国际刑警组织传来关于黑猫的最新情报?」
「我刚刚才发现自己养的公猫是只同性爱猫。奇怪了,事前一点征兆都没有,更可恶的是,他居然爱上天敌……」
怔了怔,项凌意问:「……Leonard,你是不是刚来台湾水土不服?怎么说的话颠三倒四?公猫爱上了公狗?需要带你去做一下心理调适吗?」
花豹唉声叹气好一会,不过他是个乐天派的人,很快就想开了。
「……其实也无妨,不同科的动物混在一起是孵不出杂种的,现在也不流行生小孩……想要传承武艺,到育幼院去挑些资质好的就行,当初师父不也是这样挑上我的吗?」
自己击掌,花豹笑得一副奸险样。
身旁项凌意叹了口气,说:「天气太热了,难怪你脑袋混沌……我请你喝珍珠奶茶吧,醒醒脑……待会要上官邸拜访收藏了观音像的长官,你可别临时给我出槌。」
「别担心啦,我脑袋清楚的很,啊,当然,家里猫咪的事让我慌了一下……很多事别钻牛角尖就会豁然开朗,那只猫喜欢就好了。」
项凌意心有所感,微笑说:「……被你豢养的猫咪很幸福。」
花豹只是摇头:「猫咪这下一定会离家跟公狗私奔,我得养别只宠物……养什么好呢?」
无意识的,他朝项凌意上上下下看,看到对方心里毛毛的。
「看、看什么?」项凌意一面看着前方道路,却又接收到右边有两道炯炯想吞了自己的眼光。
邪邪笑,花豹说:「警犬或许……」
瞪一眼:「正经些,我满脑子都是缉捕黑猫的念头,你也别为了家里的宠物失格而乱了方寸,身为执法先锋,很多事情都得分好轻重缓急,不能以私害公。」
花豹呵呵笑,跟项凌意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讲话,真是愉快的很。 3
很快来到了官邸,由于收藏家任职于政府机构,又是高官,官邸四周警备森严,项凌意跟花豹验过了身份之后终于得以进入。
收藏家本人已经等着了,项凌意跟对方谈国际大盗黑猫打算前来偷取紫翡翠观音像的事,另有三位女性也进来,是夫人及待字闺中的女儿们。
三位女性原本对警察没兴趣,是端茶的菲佣跑去跟两位小姐打报告,说来人是两位大男人,其中有个蓝眼睛的,帅到就像是时尚杂志上的模特儿,两女儿立刻打扮,抱持警民必须合作的心态跑出去见客。
没失望,两姐妹开始殷勤的把菲佣的工作抢过来做,诸如送点心、切西瓜等等,出国念过书的姐姐还特意用英文跟花豹哈拉国外的风景有多漂亮。
花豹很卖面子的以英文跟姐姐对谈,中文跟妹妹打招呼,碰上香港嫁过来的官夫人,还可以用广东话聊几句,把女人们哄得是开开心心,身居要职的对象老爸都丢到一边去了。
项凌意冷眼旁观,觉得这样也不错,万人迷的花豹负责摆平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女人,自己乐得跟收藏家在一旁谈正事。
「收藏品已经成为盗贼觊觎的目标,不知赵部长是否愿意接受警方提议,拒绝掉美术馆参展的邀约?我们会跟举办美展的负责人解释这一切。」项凌意问。
收藏家脸现为难:「这件事去年就答应了,其实,两尊翡翠观音像虽然有些价值,我却不认为值得国际大盗特地来偷取……」
花豹突然惊讶的插嘴:「什么?镜花水月观音像有两尊?」
项凌意这才发现花豹拥有的一项特异功能,他居然在跟三位女性聊天的同时,也能注意到这里的交谈内容。
姐姐立刻笑吟吟回答,要把男人的注意力拉回来:「是成对的观音像哟,一尊镜花、一尊水月,宝宝到国外时买的,漂亮的很。」
妈妈也插口问:「既然有坏蛋要来偷,消息要放出去,是不是可以提升观音像的价值?」
项凌意不得不放话:「赵夫人,目前这事别传出去的好,请谅解我们警方办案的难处。」
妈妈脸色难看了,自己好歹也是位官夫人,怎么项警官从一开始就绷着脸,公事公办的表情让人很难亲近,真可惜了那一张帅脸蛋。
花豹这时顶着一张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笑脸打圆场。
「原来有两尊啊,看来我们国际刑警拿到的情报有不足之处……夫人,身在公门,你也一定能体谅我们办事的难处对不对?」
三位女性忙不迭点头,表示打击犯罪人人有责,这点看在项凌意眼里真是……
花豹转而向收藏家请求:「既然资料有误,能否请赵部长让我们先一睹那两尊观音像?我要把这意料之外的情况报告给上级……」
收藏家还犹豫了一下,女儿们已经献媚似的叽哩呱啦喊起来:「放在收藏室呢,Leonard,跟我们去看。」
也不管自己的官宝宝答不答应,女儿们已经在前头开路了,妈妈也急公好义不落人后,跟着一屁股进去,把对象丢在后头,理也不理。
「女大不中留……」收藏家心不甘情不愿的说了一句话。
项凌意笑了笑,心中倒是很满意花豹的手腕,三言两语就让这家的女人言听计从,帮自己省了很多功夫,还想如果花豹是自己的手下该有多好?
跟着花豹走。说真的,项凌意对黑猫要盗取的珍宝也饱含兴趣,是什么样的奇珍异宝吸引了盗贼远渡重洋,前来攫取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一行人走进收藏室,专门存放收藏家经年来搜购的古董品,四面墙边置放了一排排透明玻璃柜,宝物搁置其中,严格控制湿气及温度,以免减损价值。
眼睛只转了一转,花豹就找到了观音像的位置,迳自走过去。
「就是你们了……原来,镜花水月是这么来的……」花豹锐利的眼光瞬间挥落,划出兴奋莫名的意图。
「什么?」紧跟在一旁的项凌意问。
花豹回复其玩世不恭的笑容,指指玻璃柜中的观音像,转而解释其他的细节。
「这可是好货哦,一般说来,紫罗兰翡翠雕刻的观音像都不错,色调却大多淡而不匀,像这样颜色鲜艳、质地又佳的紫罗兰翡翠非常难得……」
项凌意有些惊讶:「你懂很多嘛!」
「关于宝石古玩我什么都懂的。」花豹看见对方眼里的赞叹,自己也得意洋洋。
收藏家听到了,更乐,知道花豹是行家,开始跟宝贝抢人,把花豹拉过来介绍他花了多大工夫才收集到那款清朝的水晶鼻烟壶、边角那个清代乾隆广彩的「过海八仙」瓷瓶又是花了多少钱从太古佳士得标回来的云云。
女儿们更高兴,看来要拐这位蓝眼睛男人回家当对象有望,连老爸都喜欢他。
这么绕一圈,花豹几乎把这间收藏室里暗藏的保全系统跟机关都摸熟了,OK,万事俱备,这几天他就可以过来下手,气死那只黑猫。
回程的车上,花豹见开车的项凌意紧蹙着眉头,于是问:「遇上难题了?告诉我,我帮你解决,就是别皱眉,可惜了你的好看脸蛋。」
横一眼:「好看也没好看过你,瞧瞧赵家两女儿对你神魂颠倒的样子,临走前还硬要了你的电话,看来国际刑警有可能渡海过来当台湾女婿。」
花豹恍然大悟:「啊,你吃醋了?不好,那两位千金小姐根本配不上你,都太肤浅……」
项凌意一时听不清对方说的什么意思,愣了愣,等听懂了,脸暴红:「不、我不是!我对她们两个没兴趣!」
好难得哦,花豹盯着项凌意红彤彤的脸,没想到这几天看惯的冷淡脸庞,居然也有……这、怎么形容?好有趣,好可爱,真是跌破眼镜。
「看什么?」被奇怪的眼神盯着,项凌意更是恼羞成怒。
「没,没有。」花豹笑吟吟。
项凌意继续开车,故意忽视掉右边那居心叵测的异类人种,只不过,职业病作祟,最后他还是轻咳了声,问问题。
「……我刚刚在想,为什么是那对紫翡翠观音?国外买家指名要,因此黑猫特意过海来偷,或是有其他不为人知的原因?」
花豹摇头:「这点连国际刑警也不得而知……重要吗?」
垂眼,项凌意回答:「不,纯粹个人好奇而已。对了,待会我是直接送你回饭店还是?」
「还那么早就要赶我啦?不要,带我去101大楼逛逛吧,不是目前世界上最高的高楼?难得来台湾我就去走走。」花豹不打算那么快放人。
项凌意轻笑:「世界之最能维持多久?今天这里盖101,明天哪个国家就来盖102,大家都抢着破金氏纪录。到头来,没有人会是真正的第一。」
花豹不说话,瞪项凌意。
被瞪得毛毛的,开车都无法专心,项凌意忍不住问:「干么这样看我?」
花豹说:「你啊,别扭的小孩,人生苦短,热热闹闹痛快活一场不是很好吗?有人抢破头当第一,我们就在一旁看好戏,日子比较快活。」
「你还真是乐天。」不知是讽刺还是羡慕,项凌意说。
花豹就是笑:「乐天才好啊,对了,等这里的事情结束,我带你上101大楼玩低空跳伞如何?紧张刺激哦。」
「跳伞?别开玩笑了,我不要。前一阵子有个外国人干过那事,也没经过核准,这犯法的知不知道?」项凌意冷着脸回答。
「其实真的很好玩,我有一次逼着师弟从高桥上往下跳,把他给吓死了,在空中猛想翻身,以为翻几个跟斗就可以稳稳落地,他真当自己是猫啊?」
想到那一次小猫的脸都吓白,花豹哈哈大笑。
项凌意不把这提议当一回事,只是好奇问:「老听到你谈师弟……也是国际刑警?」
「是我学功夫的同门师兄弟,唉,他啊,鬼灵精怪,偏又特别懒,这回却遇上克星,看来野兽总有变宠物的一天,叫我怎么对得起师父……」
说着说着,花豹呜呜咽咽的就要滴出泪来。
项凌意忍不住也笑了,这外国人唱作俱佳,随便一件事从他口里说来都有意思。
看在他让自己开心的分上,冰山美人终于大发慈悲。
「好啊,你想上101大楼,我就带你去,可是不能跳伞哦,我不想被长官盯。」
花豹大喜,说:「那、晚上再一起吃饭?」
大方颔首:「别喝酒就行,我最近又插手一件案子,从明天起会很忙,怕误事。」
花豹笑得眼都眯弯起来。
大案子?好,就趁项凌意疲于奔命这几天,他要预先踩踏赵家的官邸,然后,那对美丽的紫罗兰观音将手到擒来,跟随他飘洋过海,到自己老板的手上。
然后呢?然后跟这位有意思的警官分道扬镳?
唔,真的很可惜,跟项凌意挺有话聊的,而且,刚刚那张红通通的脸庞真是可爱到爆。
如果,如果他的脸红是因为害羞而引起,如果是因为情欲的蒸腾而导致的艳绯……
……会是多么绮丽的风光……
「啊——!」惨叫一声。
项凌意吓了一大跳,忙问:「怎么?」
睁大眼睛,花豹摇头无辜回答:「没有。」
偷偷擦擦汗,花豹心惊胆战,刚才一瞬间某种景象冲击了他的脑袋,他居然对着项凌意性幻想了起来——
「一定是太久没……所以才……」小声地自言自语,企图说服自己。
又贼贼看了眼左边开车的那个人,对,没错,端正俊秀的相貌,带一点神经质的柔软线条,好看,可是不在自己的狩猎范围内。他从不对男人动心的,唯有美艳高贵的女子才会挑动自己的情欲……
诡异,好诡异,干脆合掌拜拜,口里喃喃祷祝。
「……师父,我没管好师弟,让他勾搭上了个男警察,你在天之灵给我警告是不是?不公平,要处罚也是你去处罚他,别把罪赖到我头上……」
项凌意听他在一旁碎碎念,也不知道念些什么,心里只想:神经病。
项凌意说很忙真不是唬花豹的,第二天起他忙到一个头两个大,还把得力手下陈毅心叫进办公室,支开花豹,叽叽咕咕谈着事。
花豹离开办公室,转头,透过玻璃窗看见那两人因为说到了什么而有默契的笑。碍眼死了,昨晚项凌意明明还跟自己相处的不亦乐乎,怎么这么快就移情别恋?
现在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哼!
……奇怪了,就是有哪儿不对劲……
大概太久没跟美女约会,身体的荷尔蒙濒临失调变质,这样下去可不得了,得想个办法补救。
啊,救星在前方!
刚硬冰冷的警局里,还是有令人惊艳的美女存在,号称刑事局之花的林敏敏正坐在桌位上,猛以眼神对花豹打PASS……怎么可能不懂这暗示?
不顾警局内其他男警察对自己投来的怨恨之光,花豹直直走到大美女身前,展开杀手级的笑容。
「敏敏,有没有人说你当女警太可惜,应该投身演艺圈当个世纪大明星?」花豹魅力全开,说好话,女人都爱听。
林敏敏娇笑,眨眨眼回答:「很多人都这么说,不过,当女警威风得多。」
「带刺的玫瑰更有魅力,就像你一样。今晚一起吃个饭?我这里人生地不熟,需要个向导。」花豹开口邀请。
扇扇长而卷翘的睫毛,林敏敏一脸可惜的拒绝:「啊,这几天不行,我跟陈毅心被借调到侦三队去帮忙一件案子……等我回来?」
花豹忍不住又偷偷看了项凌意的办公室一眼,满心疑问。
目前陈毅心不是该以黑猫的案子为重,怎么会临时又岔到别的事情上?台湾警力真的严重缺乏到这种地步?
林敏敏见花豹迟迟未回应,有点担心对方不高兴,忙问:「……可以吗?Leonard?」
「噢,啊……当然可以。」花豹回过神,依旧给个颠倒众生的微笑:「美女绝对有耐心等候的价值,有空时记得找我。」
林敏敏被哄的很高兴,这时另外两名女警也借故过来,还殷勤的泡了咖啡要请外国男人喝……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当下三女之间暗潮汹涌,眉来眼去。
花豹早就习惯这种场面,置身事外,随口跟女孩子哈啦。
他在女人堆中一向混得开,八面玲珑的交际手腕跟舌灿莲花的本事,几乎没有人不喜欢他,很多情报跟台面下的秘密常常就这样流到他口袋里,让他办起事来永远事半功倍。
今天他却老是分心,三不五时就回头,隔着玻璃窗,看着跟手下交谈中的项凌意。
下午项凌意开车载花豹到市立美术馆去探探,顺道拜访馆长,了解美术馆里的保全设施如何。
为免打草惊蛇,项凌意可没告诉馆长有盗贼打算来盗宝,只说这是警局新添的勤务,因为美术馆里常常展出些高价值的物品,警方打算加派人手来这里巡逻,也请馆长配合等云云。
受到慎重对待,馆长当然高兴,当下点头说绝对会全力配合警方执行各种勤务。
从美术馆出来后,带花豹熟悉附近环境的兜风路上,项凌意问了:「你对美术馆的印象怎样?觉不觉得他们的保安有疏漏的地方?」
花豹哼一声,回答:「多的很,到处是破绽,我要是黑猫,三两下就可以进入,想拿什么就拿什么……」
「哦,你会怎么闯入?」项凌意非常有兴趣地问。
「这里的警卫是民间保全公司外派的吧?态度不够严谨,执勤期间还会说笑聊天,缺乏危机意识,很容易被有心人趁虚而入。」花豹说。
项凌意满意的点点头,说:「你观察的真仔细……还有呢?」
花豹看了他一眼,心底警觉起来,却装作不以为意,继续说明。
「美术馆的外型太过花俏,设计者在建筑外层砌了许多装饰性的欧式雕花柱体,以黑猫善于攀爬的本事,两三下就可以避开巡逻的警卫,爬上屋顶……」
项凌意挑衅的轻笑:「爬上屋顶又如何?屋顶也没洞口供他进入啊?」
花豹被激起敌对意识,忍不住又回答:「没注意到开在两侧的气窗吗?你也看过黑猫的身手及体型了,他练过缩骨功,可以轻松穿过气窗,垂一条绳子降落,然后,予取予求。」
「真有缩骨功这种功夫?这不是功夫电影里唬人的把戏?」项凌意问。
「……你太小看中国功夫了,当心给小偷可趁之机。」花豹意有所指的说。
沉默好一会,项凌意又问:「里面有监视器,警卫也是廿四小时待命,还有红外线感应器的防盗设计,就算黑猫进得去,一旦触动警铃,他还不束手就缚?」
花豹哈哈大笑:「这里的警备设施会凌驾过上个月香港的国际珠宝展?别说是黑猫,要是我,想要偷盗里面的东西也如反掌之易!」
「是吗?」项凌意低低回了句,不再就着这个问题讨论下去。
怪怪的,花豹凭直觉认为项凌意对自己似乎有些不同——是因为自己大言不惭引起他的怀疑?
又多看了对方一眼,如常,希望一切是自己多虑了。
他不担心身为花豹的身份曝光,可这样一来,他就没借口跟项凌意接近,真可惜呢,这位警官挺好玩的,很能给自己带来乐趣。
他还真是喜欢项凌意,喜欢跟他聊天,还有看他无意间被自己激怒的表情,就像小时候他最爱招惹野狗,拿根棍子故意在狗面前挥挥,然后等对方张牙舞爪咆哮的追过来,他就跑给它追,顺便训练轻功……
好怀念的儿时记趣啊……
花豹笑得开心起来,然后提议:「喂,小凌意,昨天你请我吃饭,今天让我请吧?」
「别喊我小凌意,难听死了。」项凌意皱眉。
摇头,花豹说:「这样喊亲切嘛,我们都那么熟了,喊你项先生或项警官都有隔阂感,不好不好……」
项凌意真是没好气。
这个Leonard什么都好,就是滑头,虽然好相处,对他的不正经有时却不知该如何接招。
故意忽略项凌意难看的脸色,花豹继续涎着脸笑着问:「那、小凌意,今天想吃些什么?多贵我都请得起哦!」
「麦当劳得来速车道买个汉堡跟咖啡就行,我得赶到打击犯罪中心开会,没时间陪你……对了,小杨说他已经将最近三个月的入境旅客过滤了大概,找出几个有嫌疑的人,明天我们好好研究一下。」
说完话,项凌意真的把车开进路边一家麦当劳,替自己点了餐。
花豹本来不喜欢麦当劳的东西,不过小凌意爱吃,他也就入境随俗,点了份相同的东西,然后,乖乖付账。
唉,在美国随处可见的东西,他居然跑到台湾来巴巴吃,要被师弟黑猫知道了,准笑掉他的大牙。
花豹忍不住问:「小凌意,我发现你都不太注重饮食耶,用餐时间随便乱吃,累了就灌一堆可乐咖啡,对身体不太好……你有胃痛的毛病吧?」
项凌意觉得这人管太多了。
「我工作多到根本没时间好好吃顿饭……对,我常胃痛,痛时吃颗胃糖,不影响工作就行了。」
「工作狂,这样下去你迟早过劳死。」花豹说。
「我喜欢这份工作,想办法做到好是正常的,难道要拿你那种游戏人间的态度来打击犯罪?」项凌意正色回答。
「我也热爱我的工作啊,身体却是本钱,没本钱,你拿什么打击犯罪?」嘻皮笑脸,花豹说:「哪,就算我很快会离开台湾,你以后还是要好好吃饭,别虐待自己。」
项凌意沉默了一会,突地开口:「……Leonard,你……」
「什么?」
「……没、没什么。」项凌意心里有些疑惑想问,可是,他终究把要说出口的话给吞了回去。
当晚,项凌意将花豹送回饭店后就离开,花豹则因为打算夜探官邸,早早上床休息,直到午夜时分,他才攀着饭店的墙,悄无声息的离开,又在路边随手偷了辆轿车,到造访过的赵家官邸附近。
先在附近蹓了蹓,熟悉地形,远窥值班的警卫,发现可能是太平日子过久了,那些警卫都偷空聊天,还玩起扑克牌,真是松懈。
看来,水月镜花两尊观音像命中就该注定是他的。
美丽的观音像,与其被锁囚于狭窄的官邸里,不如漂洋过海,让他送到老板厉琥的手上,厉琥会以更多珍爱的眼光来疼惜着这样美丽的宝物,像是对待情人般,让冰冷的玉石之躯也会拥有生命……
当然,私底下他觉得自家老板有些变态。
曾经想过,自己从事的工作虽然不太光彩,可是充满挑战性,过程中那种刺激肾上腺素的危机感很能满足他的欲望,可是最近……
可是最近,他发现偷无生命的东西是简单的,挑战性已经渐渐不再像从前那样吸引他。
而且,有句话怎么说?为他人作嫁衣裳——
以往他总是照厉琥的命令行事,厉琥要他偷什么他就偷什么,现在,他却突然想为自己偷个东西。
偷个自己喜欢的东西,然后,也学老板一样收藏起来,日日夜夜珍惜着,寸步都不稍离。
他到底想要什么?世上有什么宝物敌得过之前偷过的祖母绿宝石皇冠、镶嵌金绿玉的手杖、传说中世界上最大最闪亮的蓝宝石、或是数百年前出土的无价古物?
不知为何,昨天项凌意那红着脸的模样闪过眼前。 4
陈毅心跟林敏敏被侦三队借调出任务的那天早上,项凌意于电脑中收到了一份国际刑警组织传过来的文件。
这份文件是他为了确定某些事项,特别向国际刑警组织询问后,得到的相关答复,他想厘清心中的某些疑问,即使这疑问太过匪夷所思。
回想这几日都跟Leonard在一起,白天一起讨论案情,拜访长官,探查紫翡翠雕像附近的环境,绕行美术馆,到了晚上还相邀一起吃饭,甚至每天送他回饭店,比跟女友交往还要殷勤。
虽然是个油腔滑调的男人,不过说实话,项凌意不讨厌他,反而有些惺惺相惜。
以为可以成为朋友的难得对象,却因为今早的这份资料,一夕翻盘。
看着文件里的内容,项凌意眉头拧得紧紧,眼神游移不定,一向清淡的脸庞如同罩上寒霜,他紧盯着电脑荧幕,知道自己的第六感灵验了。
荧幕上,有着与Leonard酷似的男人资料,包括全身照片、近照、个人人身资料,含血型、身高、体重、以及惯用的执枪姿势,然后,找到了矛盾之处。
Leonard,国际刑警组织香港分部的警官是左撇子,而最近跟自己几乎形影不离的这一个,却是不折不扣的右撇子。
没记错,这个人以右手拿筷子跟写字,连初见面跟自己握手时也是右手,光凭这一点,他就可以确定此人非彼人。
再细细检视电脑资料里的人,乍看之下,两人没什么差别,可是他跟花豹这几天处得熟了,熟到连对方笑时,嘴角会扬起几度角都知道。
资料里的人,少了花豹那种特有的潇洒不羁,同样的一双蓝眼睛,花豹的偶尔还会闪现出一丝噬血的野兽类光芒。
一种传说中、最强悍的肉食性动物。
真的没想到……
「老大,原子笔是公物,要爱惜资源,别拿来练手劲。」组员之一的小高颤栗着抖出诤言。
「为什么这么说?」项凌意一愣。
小高想起早上出门前,老妈说他今天犯冲,要宝贝儿子务必小心,有危险任务别傻傻往前冲,没想到刚进到办公室里就发现要糟。
老大脸色阴沉的就像是龙卷风即将来临,啊,应该说是世界末日的前兆……
苦着脸指指项凌意手中的尸体。
顺着小高的眼光看着自己的手,项凌意脸色更是难看,原来刚刚看资料看到义愤填膺,不小心把手中的原子笔给折断了,裂成两截的无辜受害者正向着凶手无声泣诉其残忍的暴行。
项凌意置之不理,浑不觉得有任何愧疚,对一枝原子笔。
「去,下次招标时,跟相关人员提个意见,换过其他品牌的文具,这家的不耐用。」项凌意哼一声,又交代:「去拿过几枝新笔来……别给我发呆!动作!」
小高忙不迭跑出去。项凌意将手里的断笔往垃圾桶扔,然后,继续看着电脑发呆了好一阵。
冷笑。
自动送上门的猎物,该如何布置陷阱才好?
总在太阳沉入地底后,豹子的灵魂因着黑暗背景的加持,挣脱了身体的牢笼,一跃而出,成为暗夜中踽踽独行的王者,郁蓝色的眼珠里闪闪发光,等待着。
等待适合的猎物映入眼睑,可以跃扑疾上,一口咬穿猎物的头骨或颈,直接送上死神的祝福。
今夜,豹子觊觎的目标即将落袋。
站在前几日与项凌意一起拜访过的部长官邸外,夜色浓酽,用来掩饰花豹华丽的身影正好,发亮的眼珠寻找着人工建筑物的空隙,以便趁虚而入。
文武首长官邸都派有卫戍宪兵担任警卫的工作,当初为了怕麻烦,花豹跟黑猫都打算等翡翠观音像送到市立美术馆后再下手。
不过,豹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今夜,势在必得。
猫科动物的眼睛能强化光线,即使在昏暗处也能查看动静,现在,官邸内静的有些诡异,危险即将袭来的直觉正影响着花豹的心跳。
该不该照预定计划进行?自己杞人忧天吗?
熟谙偷盗情事的他将不安甩在脑后,仗着艺高人胆大,他先是欺近了官邸,仰头,估量过,外墙接近三公尺。
高墙挡不住善于利用肌体的肉食类猫科动物,他轻跃,以大中食三根指头接着墙沿,捻住后借劲,腾身而上,神不知鬼不觉窜入了官邸之内,落在主屋与外墙间的花圃上。
没有惊动官邸内的保全设施,软湿的土壤吸收了他的落地声,豹子,趋近猎物中。
静听,屋内无声无息,他摸到后院的厨房,那里与主屋相连,也是另外辟建的小屋,夜半根本不可能有人在那里。
厨房外可借力的东西很多,譬如说窗户;足尖轻点上窗户凹面处,踊身上顶,摸到二楼主卧室的阳台外。
阳台门由内锁住,花豹屏息,听里头没异状,里头人应该正熟睡,他于是拿出万用的开锁工具,几下弄开了门锁,堂皇直入。
部长与部长夫人蒙头大睡,没什么看头,花豹心之所系,在另一边的收藏室里。
走出卧室后,廊道通向二楼彼端,他知道两旁是部长千金们的闺房,不过,窃玉偷香不是重点,冷艳的紫翡翠艺品才是目标,就算要偷人,他也只想偷……
顿了顿脚步,项凌意的脸蓦地又从脑中闪过。
就是奇怪,这个时刻,该专心完成工作的他,为何却分心了?
不,不能分心。
师父从以前就谆谆交代过,即使艺高人胆大,也需慎防阴沟里翻船,关于这点他总是牢牢记在心上,因为从事特殊职业的关系,容不得一丝一毫的大意。
豹子本质就应该是飘忽的、从容的、独行独往而无羁,他怎么可能在这时挂念着什么?
甩甩头,郁蓝色的眼珠亮起暗夜的焰火。
他决定,等攫取了紫翡翠,就第一时间离开台湾吧。第六感告诉他,留下来绝对危险,因为猫科动物必须与孤独与幽冷画上等号。
心上要是放置了某种东西,他会跃不起来,跑不动。
花豹重新举步,走到收藏室前。
部长及两个女儿的卧室门都是普通锁,可这收藏室用的是电子密码锁。
花豹笑了,简单的锁,能防得了什么?
当天跟着部长来时,虽然部长以身体掩盖住锁,没让跟着的人看见密码,不过他的听觉视觉异乎寻常,借由部长手臂八块肌的抖动以及微弱的按键声,知道密码为四个数字。
现在,问题来了,哪四个数字呢?
拿出预先准备的透明胶带,在密码锁按键上贴一贴,就着走廊暗灯下检查,很快就知道哪四个按键是经常被按过的,四个号码有十六组组合,他在半分钟之内,就开启了收藏室的门。
比起戒备森严的各国博物馆跟豪富收藏家,这里,连个挑战性都没有,看来,今天终[泡沫中的海洋]究能抱得美人归。
进入,直直走向魂牵梦萦的观音像前。
紫红若嫣的色泽,混带奶与蜜的甜,不随时空老去的绝色容颜,成双、静静的,在现代化的保全系统中沉睡,等着有情人冲破层层阻碍,拥入怀……
头转向右侧。
「……看来,今天我的大奖是你。」花豹突兀地开口。
项凌意站在角落,嘴角噙着笑,眼神却如冰。
「不,你才是我的大奖。」他说,胸有成竹。
收藏室四个角落同时间窜出四位刑警,走廊上,两位千金的房门也砰地开启,出来的,是花豹早已看熟悉的、捕猫小组的成员们。
所有人都持着枪,枪口朝着犯人。
花豹蓝色的眼睛暗下来。
此时此刻,他是丛林的豹,必须依照野地法则,善用自己的优势,以及神祇配给的能力,想办法脱出生天。
必要时,灭了敌人也无妨。
「……什么时候发现的?」问,花豹一心两用,悄悄挪动脚步。
「什么时候发现的并不重要,都成了瓮中之鳖,那就……」项凌意甩甩自己手里的枪,顺便回答:「别妄动,免得我紧张,不小心扣动扳机。」
说完,项凌意示意属下们动作,勿迟疑,围捕标的物。
敌未动我先动,花豹倏忽化为暗夜的魅影,对意欲禁锢他的栅栏一跃,惊鸿般朝门口去,果不其然,遇上阻滞。
两位受过严酷训练的刑警堵在门口,他们在柔道跆拳道都有扎实的根基,想挡下盗贼。豹立即闪电攻击,在肉眼几乎抓不住的律动下,刑警们朝两旁摔跌了去。
刑警被卸了肩肘关节,剧痛彻入心扉,双手双肩成怪异的角度呈现,脸色苍白、汗大如雨滴。
嗤一声残忍的笑,不屑的表情送给项凌意,门口的阻碍暂时清除,花豹飞虹走电朝外掠去。
砰一声枪响,惊蛰般唤醒官邸里所有待命的耳朵。
「黑猫,束手就缚!」项凌意开完警示性的一枪,追出去,跨过门边两位受伤的属下。
黑猫?花豹顿了顿脚步,旋即领悟,项凌意并不知道自己其实是谁,以为眼前追捕的,是黑猫。
心里打定主意,总有一天找机会正名,让小凌意清清楚楚喊出自己的名字。
枪响的威胁阻不住爱游荡的豹,由于看见花豹攻击同僚的手法太过诡异狠厉,没人敢再掉以轻心,齐齐以枪枝威胁,放弃以肉搏捕获猎物的想法。
第二次枪响,花豹足尖腾上墙,以斜势横过九十度角的壁面,躲过接二连三的子弹,地心引力失去作用,对美丽的豹子而言,反抗是他灵魂的组成要素。
束缚不住,花豹拒绝被驯服。
高低窜伏,走墙如履平地,花豹奔跑得迅速,在经过挡路的刑警时,食肉本性又张了狂,出手,石破天惊的拳势几下就撂倒了绊脚石。
警犬们听见狂狷的轻笑不断扬起在窄窄的长廊里,被鬼魅般的身手给震慑住,一时间目瞪口呆,才知道原来现实中,武林高手是真正存在的。
军心一点一滴的溃散……
项凌意是主导这次行动的人,发现手下们失了神,生气。
他用力吼:「发什么呆?连络外头的弟兄进来支援!」
见花豹不循原来的路线逃走,却顺着楼梯下去,保持冷静,项凌意举枪在花豹后头,天有罗地有网,楼下还有阵仗。
楼梯转折处,黑暗的死角,烨烨的蓝色眼珠隐伏,一等项凌意追到,他现身,趁对方措手不及,抓住某只执枪的手。
那只手顽强抗拒。
花豹低声问:「我们……正式决裂了?」
「没错。」
回答完,项凌意以另一只自由的手近距离劈斩花豹的脖子,这招在狡猾豹子的意料之内,头一偏,闪了开去。
「……可是我舍不得……」花豹又说。
还未厘清现行犯说这话的意图为何,楼上的兄弟已经跟随长官的脚步追来。
花豹放开项凌意,同时间,手指末梢爱抚似的,轻轻滑过了对方柔软的唇,然后跃往下层的楼梯间。
项凌意呆了呆,拧眉,旋即又追下去。
花豹遵照「两点之间以直线距离为最短」的守则,直接忽略楼梯的之字形排列方式,从三楼跨跳到二楼,倏然到了一楼。
「猫来了、猫来了!」好几位探员喊,他们已经全体就定位,前头几个还当先朝目标扑过去。
轻如风叶,迅捷又若飞燕,花豹自小习武,除了轻功之外,硬派功夫也扎实,此刻正面几拳迎击,训练有素的探员居然都格挡不住,砰砰几声就被打倒。
「拒捕就开枪!」项凌意从后头赶上,喊。
花豹不理会,一个劲往前奔跑,待听到四周手枪响起拉击锤的声音,他又纵跃,意图让警察们无法镇定目标。
吓阻意味浓厚的枪弹接二连三在他行经的路线后爆开,徒劳无功。
花豹又随手抓了几张椅子朝警察丢,这让枪击的频率不再那么高。
不过,随着从外面进入越来越多的警察,他也烦不胜烦了,想找个方法解决眼前的难题。
想是因为外头有高围墙,官邸内的窗户并未加装铁窗钢条来防盗,他脚尖一点凌空上墙,飞腾而起,双手护住头脸,朝玻璃落地窗破击过去。
锵锒锒,在强大破坏力的作用下,屋外地下,玻璃的尸骸支离破碎。
花豹手臂身体被划破了些许伤口,他却恍若未觉,只是迅速稳定身形,蹲伏着,一手支地,转头,眼眸深处闪着光,盯紧着窗后那个人。
项凌意在窗口,他的枪自始至终都指着豹子。
美丽的猫科动物,轻盈却又骇人的大型野兽,宛若暗夜的死神,这是项凌意对花豹唯一的感想。
捕了可惜,却又不得不捕。
「不准逃,要不,我情愿猎杀你。」枪口指着对方的胸口。
「如果沦落到你来探监的下场,我情愿死。」花豹站起身,笑:「好,杀了我,这里给你。」
指指自己的心脏部位,花豹头斜了斜,依旧是玩世不恭的笑。
项凌意看着对方吊儿郎当的表情,心里气到快爆炸,咬着牙问:「想威胁我?」
花豹一面观察目前四周的态势,一面回答:「我拒捕,你杀了我天经地义……我很好奇,你会吗?」
炯炯的眼睛直盯盯透视,像是要望进对方的灵魂深处。
花豹想赌赌看。
「老大?」项凌意的属下们在他身后好奇喊,不知道长官在犹豫些什么。
客厅里其他人在这时冲出大门,要跟外头埋伏的人里应外合包夹贼犯,花豹也知道再不离开,脱身会更加困难,可是,他想知道项凌意会怎么做?
真会朝自己开枪?
「我会的。」项凌意说完,扣动扳机。
砰一声,剧痛划过右边肩膀处,花豹朝外摔,踉跄跌到围墙边,听到四周的员警蹬蹬蹬同时朝这里跑来。
所有严肃的表情都松懈下来,他们认为今天的任务终于圆满结束,逮捕住了国际邪恶大盗黑猫。
他们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受伤的动物不能随意靠近,闪为其凶残的本性会随着伤口的痛楚而激发开来。
更何况,围墙边的,是一只打算作困兽之斗的豹子。
花豹表情扭曲,看着自己伤口,脸色冷峻。
铅制弹头以高速炙烧过右肩上的肌肤,伤口成了被扯破的肉体门户,鬼魔由之跳脱出来,那是一个嗜血残忍的美丽灵魂,豹的灵魂。
眼里的冰蓝色冷刃望回项凌意,森森开口。
「我记住了……你给的这个伤、这种痛……」受伤野兽的低嚎,暴风雨来临的前奏:「……我记住了……」
项凌意冷冷回话:「当了警察后我就伤人无数,仇人从台湾最北端的富贵角排到了最南端的鹅銮鼻,不只你一个。」
舌尖舐舐唇,眼里的蓝色冰刃闪耀炽烈的冷火,花豹说:「我不同……你是第一个伤了我的人……我以这道伤起誓,总有一天,会向你讨回这笔帐……」
项凌意都不耐烦了,说:「等你出狱,我帮你介绍雷射整形医生,修掉那道疤……现在,俯首就擒,0K?」
七、八位刑警小心靠近,知道花豹身怀绝技,即使受伤仍不容小觑。
花豹无动于衷。
「……逃不了的,项凌意……你这一辈子……」即将被逮捕的犯人却宣告了意义奇妙的言论。
项凌意又是愣了愣,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凝望花豹的眼眸深处,狂热猛烈的某种情绪被隐藏在瞳眸后,却因为其内涵太强烈,还是溢涌出了些许部分,被眼尖的他给瞥到。
挡不住,是某种掩盖不了的欲望,如刀,可以狠狠的划破禁忌,到项凌意严守的防御里。
直达深深深深、深不可测的心底。
依着直觉退后一步,项凌意猛然警觉不妥,以自己的立场,气势上怎么可以输给一个小偷?他又往前一步,顺道对自己的部下大吼。
「慢吞吞搞鬼啊?把人给捉了,结束捕猫行动!」
老大有令,属下不得不从,七、八个人一拥而上,那是有勇无谋的举动。
即使受了伤,高傲的豹仍旧如同君王一样,对眼前的闹剧无动于衷。
接着,花豹嘴巴动了一动。
项凌意读出来,那是……
Bye-bye。
项凌意心中大叫不妙,想要应变已是不及,正要跳出窗户,却见花豹直起了身,背抵住砖头砌成的围墙,两肘两踵着力,全身蓦然间向上抬起,以背贴墙扶摇直上。
「壁虎游墙!」某个时常沉迷武侠小说的属下情不自禁大喊出来。
当此之时几乎所有人都忘了任务,看着现行犯施展出高妙绝伦的轻功上到围墙顶,然后,柔软的脊椎骨曲线呈现力道的弧度,他翩若惊鸿的翻飞过去。
简直是跃腾于空气海里的一条鱼,所有人想。
项凌意回过神,暗骂自己,就算传说中的功夫现身眼前又如何?居然为此失了神,太不应该!定了定,他又招呼自己的手下。
「黑猫受了伤逃不远。呼叫外头的弟兄围捕!」他利落跳出窗:「我们追!」
花豹无声的跳下围墙后,四周虽也分布了几位刑警待命,不过他们都等在大门边,离自己有段相当的距离,等发现有道黑影时追上来,现行犯早就奔逃到了几百公尺之外。
肩上持续剧痛,施展游墙功也让伤处扯开更大的口,自小习武的他并不把伤痛当一回事,先往警方围捕网的缺口钻,后头,开始有了吵嚷的追捕声。
边跑边抽出手机,按下记忆键,一等师弟黑猫接起电话,他立刻说:「臭猫,我中了枪……」
「你在哪里?」
「XX的官邸外,正被警力围捕中……」边跑边说。
「我开车过去,给我个标的物接人。」黑猫不废话。
「官邸西边有处小公园,我五分钟后到那里。」花豹衡量了地物后,决定了地点时间。
撕裂般的疼痛可以忍,伤口却因为爬墙的缘故开了极深的口,再加上短时间内快速奔跑,急剧跳动的心脏如同帮浦,催发着绯红色的鲜血漫溢,由肩膀沿着手臂,成好几道支流,滴下。
花豹有些头晕眼花,知道这样下去迟早不支,所以破天荒的,他向师弟黑猫求救了。
黑猫,与自己有同等力量的肉食性动物同伴,在人到来之前,自己要做的,不过是蛰伏与静待,找出适合隐蔽的区所,躲过追杀者的捕猎。
迅速分析形势,小公园里无人,先穿过爬满九重葛跟软枝黄蝉的花棚架,边区处有几株大叶合欢、榄仁树及黄连木,路灯将向外延伸的枝叶炙出了鬼影,成为一幢幢的奇怪空间,够格成为豹子的临时宫殿。
想要爬上树,有些吃力,看来这回真是大失血,项凌意欠自己的债目又多了一条。
没错,肩上的伤是借据的落款,签约者是美丽的警犬,这债,总有一天连本带利讨回来。
靠在大树阴影的那一侧,花豹撕下上衣压住伤口,避免继续失血,闭着眼睛静听夜里公园的声音,嗯,奇特鸟儿的鸣音高亢尖锐,马樱丹里的虫类奋力和鸣,然后……
人类脚步声纷从公园东边处进入,一种比鸟叫虫鸣更能牵动他心弦的声音催唤着,那是项凌意好听的声音。
「……地上有血迹,一定躲到公园里……注意每个阴暗的角落,也别放过树上……」
刑警们立刻分成了好几个小组,朝公园四个角落分散,追捕被黑暗吞噬的猫科动物。
花豹轻轻笑,警犬终究不放弃,咆哮着紧追不舍。
追啊,来,追到我深邃的秘密洞穴里,我等着,等着你们这群拿着现代装备的警犬,看看如何与我尖锐的利爪抗衡,在大地吞入我之前……
项凌意,我也等着你,你来,我会在一跃之间咬穿你的颈部,取走你的灵魂,补偿今天流下的血。
我已决定,你才是我的猎物……
杂沓的脚步声朝这里靠近,众人的呼吸混乱在几公尺之外,大约有三、四个人左右,项凌意在其中。
同时间,另一抹细碎的声音传入耳里,是人耳几乎接收不到的音频,类似于小猫以肉掌压踏草皮,草叶因此低吟啜泣的乐曲。
花豹这下安心,淘气的猫咪正谨慎朝自己行进。
「黑猫,你已经被包围了,出来吧,困兽之斗毫无意义。」项凌意心战喊话。
到现在还以为我是黑猫吗?要到什么时候,那张优美唇形里的齿与舌才能正确无误喊出我的名字?
若是真能听到同样的声音向自己低头求饶,将会是多么至高无上的喜悦体验?想到这里,花豹快意的颤抖起来,若那是梦,他会让梦想成真。
现在,他先从暗影走出,来到路灯映照的小块空间下,微笑。
「……小凌意果然不简单……」花豹说。
项凌意反而有些紧张,几分钟之前,眼前的男子一而再、再而三冲破强力包围的警网,他不怀疑,要是男子没受伤,早就顺利的逃走庆功了,而不是跟自己在这里耗。
也或许,今天真是盗贼的末日,至少他受伤了,就算有着多么高妙的武功与身手,流了那么多血,精力总有耗尽的一刻。
抓住这难得的时机,一击一定要中!所以枪口朝着的方向,依旧是心脏。
手下们小心上前,拿着手铐,才前进了约一公尺,空气突然被蛇形的利刃划开,尖锐的哨音如魔鬼的恐吓,随着头顶路灯灯泡陡然破碎的爆声,四周也罩下黑暗的网。
对于剧变早有心理准备,项凌意临危不乱,喊:「盯好黑猫!」
花豹陡然动作,朝师弟的方向去,项凌意抓紧了对方惊鸿一瞥的身影,枪口追着,正想再开一枪吓阻,尖锐的哨音再起,他手背一阵剧痛,仿佛被野兽的爪牙狠狠扒过,痛彻心肺,连枪都抓不住。
是什么?项凌意愤恨的眼大张,想找出让自己痛楚的原因。
接下来的哨音持续不间断,手下们的痛呼也是此起彼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能猜,黑猫招来了另一只恶魔,一只同样会吸人血、啃人骨的恶魔。
等其他刑警发现有异过来时,犯人及后援者早就消失在重重的雾夜之外。 5
黑猫,与国际盗贼花豹齐名,是花豹从小一起长大一起练功、抢同一个甜甜圈、情同手足的师弟,在千钧一发之际,化身为恶魔忠心的战友,将师兄由天使军团中给拯救出来。
光从外表看,谁也不会相信这附带小酒窝的可爱男孩会是恶名昭彰的盗贼,所谓的画猫画皮难画骨,知猫知毛不知心,指的就是这个。
现在可爱小猫咪趁着饲主陈毅心还在外头苦苦追捕逃犯时,行着不可告人之事,把逃犯给带回家了。
「……轻点!」花豹对黑猫抱怨:「……消消毒就好了,我要留着伤疤作纪念!」
抱着救护箱仔细上糖的猫咪闻言后停下动作,不解。
「笨蛋师兄,子弹也没射到你脑袋,怎么说疯话?」
「这是爱的印记……对,我要留着伤疤提醒自己,跟小凌意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我发誓,早晚把他住起来,让他跪在我的伤口面前,然后、然后……」
然后花豹陷入妄想,情难自禁。
黑猫眼睛转一转,问:「……你想怎么报复项凌意?」
「哼,我要拟定A到Z二十六条计划方案,包括淹他水、用火烧、电击棒电他、拿藤条抽……你皮鞭借我,要不把他鞭到跪地求饶,我就不叫花豹!」
黑猫见花豹说出上述话时,眼神迷离,淫贱无比,平地色心起,风中口水滴,哪有真想把人开肠剖腹的样子?
对,师兄本来就好色,爱搞七捻三,每次到了别的国家出任务时,勾搭当地美女是很正常的,却从没见他对哪个大美女那么执着,怎么对项凌意却……
项凌意不是男人吗?
黑猫有些搞不懂了,师兄在讲到项凌意时,丑态毕露,满脸猴急,装模作样摆酷架子,却一点也不像真要杀了对方的样子。
不管他,只要师兄不抢自己的饲主,他爱惹谁就惹谁,猫儿天生懒惰,才不花心思去管别人怎么想呢。
以防万一,小黑猫还是先宣示主权。
「哼,我有两样东西你不准动,其一就是皮鞭,怎么可能让你拿去抽项凌意,沾上他的恶心细菌?其二就是我饲主,他养我一个就够了,没空理你。」
花豹嗤一声回答:「陈毅心?拜托,谁要他理我?皮鞭不借就算了,我会去国外订制金手铐,把小凌意牢牢锁住,死都不放开,谁叫他居然真能狠下心来送我枪子?」
摆摆手,黑猫对于师兄想怎样凌虐荼毒迫害项凌意,一点干涉之意也没有。
之后,黑猫为了藏匿师兄,并且就近照顾病豹方便,跑去找这栋出租公寓大楼的房东太太,说有亲戚要租楼上的房间,不但立刻交了保证金,还预付三个月房租,房东太太眉开眼笑交出钥匙。
项凌意怎样都料想不到,漏网的逃犯竟然躲藏在他家附近,而且就在部下陈毅心的[莱诺]自家楼层上,跟师弟商拟下一次盗宝的行动计划。
没多久,美术馆新一季的展期开始了。
今回的重点主打戏是佛教文物特展,各式石雕、木雕、铜雕等等分别安排在美术馆里不同的展览室陈列,至于高价值的白玉、琥珀等等珍品则放在特殊的独立空间展览室里。
两尊成为台湾警方与国际大盗间角力的紫翡翠观音像,在项凌意安排的明哨暗哨里,静静度过将近一个月的晨昏。
观音无心,有心者则虎视眈眈。
一直到市立美术馆展期即将结束的前几天,花豹很认命的躲在出租公寓里休养生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为即将到来的任务作完美的准备。
说真格的,这次的出师不利,比起以往跟师弟黑猫较量时失手,那种感觉较意料中糟糕,因为这回失去的,不只是无生命的东西而已。
也因此紫翡翠观音他势在必得,这是花钓对项凌意下的挑战信,要他知道,一被花豹认定锁定的猎物,就没有脱出生天的余地。
包括项凌意那个人。
所以,花豹比以往来得沉静,压下了所有蠢蠢的欲望,收起爪子,吞着咆哮,将尖牙隐得深深,杀意蛰伏在背脊里,等着时机一到,挣脱出秘密巢穴的栅栏,然后是撕扯,啃咬,开启野地里的嘉年华会。
任欲望大啖彼此的嘉年华会,伴随心跳的狂放奔跳,那是他期待不已的魔宴,饮血与肉的订誓之宴。
所以,他等,在这间养伤的公寓里,比以往都来的有耐心,连师弟黑猫都称赞他居然可以足不出户,怀疑天要下红雨了。
花豹回答:「不,美丽的猎物值得花更多心思设陷阱等待的。」
黑猫扬扬眉,嘲讽:「你到底是要拿宝物,还是想泡妞?那些台词不是你以前追难缠美女时的必备宣言?」
「观音本来就是位美女。」花豹伸舌舐舐唇,眼放光:「现在,我更中意守护宝物的犬儿……」
「你是指项凌意?笨师兄,就跟你说我出马,保证让他进医院当病号三个月出不来。」黑猫舒爪,兴致勃勃。
花豹哼一声:「都说了,小凌意心高气傲,我另有折磨他的手段,你别插手。」
猫儿细瞧自己师兄,说到折磨两个字时,淫笑连连眼光不正,跟发春了一样,只好耸耸肩,认为枪伤果然让师兄受到刺激。
好好,认命替失心疯的人担任耳目兼跑腿,黑猫想:反正饲主也为了任务躲在市立美术馆外,日以继夜等着偷儿现身,暂时回不了家,那猫儿就大发慈悲,照顾一下病豹吧。
虽然也希望早点把紫翡翠偷到身边来,好让饲主陪着在家里游玩,不过,耐心是策略,也是武器,对小偷与警察而言,就看谁先沉不住气,自乱阵脚。
勾心斗角的游戏,警犬与猫科动物玩的不亦乐乎,无动于衷的,唯有一对沉睡中的镜花月观音,置身事外,任参观者眼光流眄。
对决的一天终究来临。
是夜,月黑风高,美术馆周围植有许多棵大树,某只从容的花豹正懒懒躺在树上歇息着,身体斜靠的弧度完美无瑕,一只手还软软垂下,如丝绸般挂在风中摇曳着。
没人发觉到这只豹何时欺上树的,连那些躲在不远处三班轮值的警察们都没发觉。
冷冷的笑了,猎豹半遮掩在树叶的庇荫里,黑暗中,异乎寻常的视觉及听觉放大,捕捉周遭一切资讯。
凌晨三点,人类意志力最薄弱的时刻,在清醒与睡眠间挣扎,度过了那么多毫无收获的夜晚,警犬们几乎认为,今晚会跟过去一样,猎捕行动依然徒劳无功……
直到优雅的黑影梦魅般行过眼前。
项凌意由监视器上看见花豹的身影,见他行动如常,心中吁了一口气。
官邸里决定开枪的那一刻,他认为自己做了适当的决定,当时的盗贼比任何穷凶极恶的罪犯还更难搞定,必须想办法阻住他的行动,才能有效预防犯罪行为。
面对自己的良心,面对工作上应负的责任,他知道自己没做错,作奸犯科者人人得而诛之,只是日子一天天过去,到了后来,心中多了些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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