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旅耽美小说:小兵方恒》 BY 静舟小妖 【待续】
第一章 爵爷“明天一早,你跟我去次武装部。今天就别出门了,好好准备一下,报名的材料都看一遍,知道吗?”方新友随手将手里的部队征召资料给了方恒,毋庸置疑的语气,是他多年身为部队领导位置自然形成的习惯。
方恒低着头,伸手接过资料,也没吭气。
他爸想让他进部队,这事他知道,总想着能避则避,因为他并不想去。
军队那儿是什么地方?
又累又苦又干又燥不说,一帮子男人,新兵老兵首长搅和在一起,就等着欺负人呢,不显山露水折腾的人只能在被窝里哭,忒操蛋!
方恒记得原先有个高几届的哥们儿退伍回来和他说过,去了军营还得给老兵端洗脚水,要是不听话会被单独叫到厕所挨揍,要是碰到恶的,每个月发的工资都得交出去。
方新友见儿子没反映,又问了一句,“听到没?”这也是部队留下的习惯,长官问话,就得听见回声。
“哦……”方恒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句,有下没下的翻着手里的资料。
方新友见状,不悦地骂道,“看看你这样!没出息!”
方恒没敢看他,小心翼翼地又答了句:“我知道了。”
直到方新友出了房门,方恒松了口气,闷闷不乐的坐倒在床上。
招兵的资料被他完全丢到了一边。
看来这一关是跑不了。
这样呆坐了很久,外屋一直没有传来走动的声音,方恒也慢慢回过了神,弯腰在床底下摸了一圈,掏出了藏了很久的烟和打火机。
一支烟燃尽,方恒琢磨着还是得和老头子谈一下,不能就这么憋屈的去部队,自己都这岁数了,就算没考上大学,未来也是自己的人生,总该拿次主意。
晚上吃饭,方恒看着对面的老爹,踌躇了许久,淡声开口道,“爸……我真不想去。”
方新友不动声色的夹着菜,连个视线都没施舍。
方恒吞了口口水,谄媚的笑,“其实我……不去军队也能找到工作!”
方新友挑眉,看向他,“嗯,你指的是什么样的工作?打临工?”
“我可以自己创业!”
“创业?凭你一张嘴吗?你现在有什么创业方向?具备什么样的技能?又从哪里去搞原始资金?”
“我……我……”连番的质问,直接砸的方恒晕头转向,咬着嘴唇想了想,“我可以去打工。”
“以你现在的学历和经验,你能去打什么工?端盘子洗碗和去建筑工地?”
“我可以从头做起!你不能以偏概全!”
“那你把证据拿出来!让我信服的理由!你有什么?你什么都没有!你吃的穿的用的住的都是谁的?你连读书都读不好,凭什么让我相信你?”
“啪!”的一声,方新友砸了筷子。
方恒脖子一缩,面色瞬间变白。
学历这种东西他就从来没看在眼里,要是真重视,今天也不会是这个成绩。
但是老头子怒了!
从小到大,只要老头子一发火,他就得缩脖子,惯性。
爷俩闷不做声的吃完饭,各自进了自己的屋,门一关,谁都不理谁。
方恒他爸是认定了理就绝不会改变,无论方恒怎么反抗,说不听就骂,骂不听就揍,老子管儿子,天公地义,何况他那儿子就天生欠收拾!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那种!
方恒心知肚明再说下去就得挨揍,他倒是不怕疼,就是怕老头子冲他发火,那可是他爸,天生压他一头。
第二天一早方恒被老头子捏着脖子去了镇上的武装部报名,一路上方恒都表现出一种特不情愿,都是你逼着,你就会利用老子身份压我的气息。
方新友根本不理会他,沉着张不动明王的脸,我行我素。
现在这年头,大学考不上能干什么?在家混着?天天东游西晃得闹事?最后被关进局子里?要真是这样,方新友到情愿当初就把他射墙上!
这种儿子,就该丢到部队里学学纪律,关在里面,条条框框的一束,用强硬的手段把身上的刺给拔了,这就对了!
要比狠,就没比军队更狠的地方!
方新友在当地公安局当个片儿警科长,这职位小,算不上有什么门路,但是他当了那么多年兵,还在特种部队呆了7年,多少也有自己的消息渠道。
这次整个市招兵120个人,他们镇里就招15个,按照每年的招兵数额和报名人数对比,差不多都是8:1这样。
但是今天真正带着儿子到了武装部才知道,8:1是个什么样的淘汰率,人实在是有些多。
所以,把儿子硬推进武装部大门的时候,方新友第一次开始担心自己那些关系够不够用,要是不够用咋整?除了让儿子去当兵,他就想不到更好的出路了。
这边,方新友在大门口开始翻电话,找关系。
那边,方恒已经站在了招兵办的办公室门口,外面还站着不少人,手里都捏着一个单子站在那儿排队。
方恒的手插着包,在里面转悠了一圈,又扭头看了眼门口,老头子就在门外守着,于是,方恒嘴角抿紧,冲着招兵办的人就走了过去。
负责发表格的是一名穿着军装常服的2年兵,方恒站定在他面前,眉心微蹙,懒洋洋的抬手,一脸的不耐烦,“拿两张。”
小伙子好脾气的解释,“规定一人一张。”
方恒‘啧’了一声,眉心挤出了褶子,“我要是填错了,不还得找你拿?你不嫌麻烦我觉得烦,没用上就还你!”
小伙子愣了一下,今天见着那么多报名参军的人,还没见到一个这么冲的,谁不是好言好语的过来拿单子?难不成还是个高干子弟?这破地方有吗?
但是腹诽归腹诽,还是递了两张表格过去,这年头谁能说清什么时候一不小心就撞到了枪口上。
两张纸而已,又不是要他两件衣服。
表格要求填写的都是基本资料,姓名、民族、学历、家庭关系等等,旁边还有个贴照片的地方,一路填完,方恒嘴里咬着钢笔盖,扭头又看了眼老头子的方向,还是从包里掏出了两寸彩照贴到了上面。
然后交到了办公室里,就在门口等着,其实等什么他不知道,反正是没让走。
在这里站了一会儿,突然有人拍上了肩膀,方恒扭头看过去,面色一变,差点儿退一步。
身后站着一名高壮的小伙子,180多的个头儿,肩宽腰粗,浓眉大眼,他的铁哥们儿,侯珏,外号爵爷。
方恒盯着人看了一会,眉梢一扬,笑了,“报名?”
“废话!”侯珏淡淡看着他,“就你这身子骨还参军呢?别给整坏了!”
“我的身体你倒是比我了解的清楚,怎么?天天记挂着呢?”
侯珏失笑,“就你这样的身板有什么好记挂的?你什么时候干赢过我?”说完,叹了口气,唏嘘道,“高处不胜寒呐,你别头仰的太久,收不回来。”
方恒抽了下嘴角,说实在的,他确实干不过侯珏,这人身高太有优势,手长脚长,发了狠跟牛一样,逮到什么砸什么,而且是往死里打,有两个高年级的学生被打的住进过医院,有一个还被打的左耳失聪。
要说侯珏家里有钱有权也不是,和方恒一样,单亲家庭,家里就一个母亲,性格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火爆偏激,到高二那一年被学校退学,后来转到了更远的高中读书,听说是消停了下来,反正今天在这里看到他,多少也说明至少高中毕业了。
侯珏推了他一下,“怎么?一年不见就生疏了?”
方恒被推得一个踉跄,有些恼怒的瞪他,“一边去!”
侯珏危险的眯起了眼,一抬手,直接卡上了方恒的脖子,瞪着他的后脑勺,脑袋里琢磨着,怎么一年多没见,这小子又矮了一点儿?原先还到眉梢位置呢,现在怎么跑鼻子那里去了。
方恒扒拉上他的手臂,闷不做声的开始挣扎,两个人的互动很快的吸引了视线,就连招兵办的军人也看了过来。
侯珏恶狠狠的用胸口撞了一下他,松开了手,特不要脸的开口,“晚上请我吃饭。”
“没钱!”方恒没好气的回答。
“那我请你!”
“没……再说!”
“啧。”侯珏笑开了牙,“晚点儿给你电话,号码没变吧?”
“变了!”
侯珏勾着嘴角笑,掏出手机开始翻电话号码,方恒抿紧嘴角,“行了行了,没变,哎,我说,爵爷您老今天发什么善心呢?请我吃饭?发财了?”
“也就一年多没见?你跟我玩这套?能不能出来?直接说!我好搞钱去!”
“我真不知道!”方恒开始不爽,他虚他老爸,但是又没有理由拒绝,回了家能不能再出来,他哪儿知道?干脆转移了话题,“再说了,什么一年多没见?你每个月不都要回来吗?我上上个月还见过你。”
“哪里?”
“菜市场,你陪你妈买菜。”
“怎么没叫我?”
“人太多,没追上,倒是了,你这一走就断了消息,怎么都不打个电话过来?”
“那你怎么不打?”
“你先说,你电话号码换了没?”
侯珏讪讪的笑了,抬手拍了拍他肩膀,“算了,晚饭再说。”
方恒一抬手,明了的看过去,“得,不用说,我知道,什么痛改前非,狐朋狗友,不就是这点儿事,义气这俩字你就当空气在用。”
侯珏揉了揉方恒的头顶,“嘴皮子越来越利索了?”
“谢谢夸奖,嘴大吃八方,一年没见,您老倒是越来越笨了。”
“你大学不也没考上吗?咱俩半斤八两。”
方恒不屑冷笑,“我那是不想读。”
“是学不好,还是不想学你自己明白,要不你能站在这里?被你老头子收拾了吧?”侯珏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一身的怨念,回头我给你买袋洗衣粉搓搓。”
方恒偏头在他脖子上嗅了嗅,“半斤八两。”
“你今天鼻塞吧?”侯珏指着自己的眼,眨巴出特诚挚的目光,“看到没?我高兴着呢。”
方恒挑眉,倒也说不上意外,比起自己而言,侯珏更有血性,或许军营那地方真适合他。
这时候,招兵办的人开始招呼他们上去体检,点到名的按照顺序上楼。
“下午五点半给你打电话,到时候再说。”侯珏说完这句话,双手往裤包里一插,就不再说话了。
侯珏先被点名叫上了楼,又等了两分钟才叫到方恒。
二楼的体检很简单,身高、体重、检查耳洞和纹身,还有一些显眼的伤疤,以及五官检查,算是个初检。
衣服裤子让脱了,不过给他们留了一片遮羞布,屋子里人虽多,但是依旧有些冷,方恒刚把衣服裤子脱完的时候,身上就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他搓着手臂看了一圈。
除了几名检查的医生外,视野里是一水裸奔的年轻人,高矮胖瘦都有,自己瘦的倒也不算显眼,当然,也有身材练得不错的人,八块肌线条流畅,腹部还能看到八块腹肌,侯珏也在这群不错的人里面。
或者说,在这批人里,侯珏算是显眼的了,又高又壮,五官端正,从里到外透出一股子猛劲儿,精气四溢的眼扫过去,像豹子一样,同龄人里就没人敢正视。
方恒记得侯珏喜欢打篮球做运动,要不是身体练得好,也不会打架那么猛,尤其是高一开始拔个儿后,在全校都有着横着走的气势。
可惜,就是下手太狠了。
方恒想想自己的做法,其实也不错,做事情留点儿余地,总比被退学好。
外貌特征检查结束,接着是五官科,视力和表述能力都达标,就是检测听力的时候耽误了一点儿时间,不是他听力有问题,而是对声波的接受度要比普通人高一些,也就是说别人的窃窃私语到他面前就跟低声说话差不多。
负责检查的医生最后笑了起来,“这倒是挺稀罕,你这样的不多,适合听墙角。”
方恒扬起笑,“您看,我听力和普通人不一样,是不是不适合去军队啊?”这茬他可还没忘呢。
“那倒不至于,别担心。”
方恒的笑僵在脸上!我担心?我担心个屁!你要给我画个叉,我高兴的不得了! 第二章 葫芦兄弟
不太爽的起身,走到下一个桌前坐下,把最后色盲测试的检查完,听着安排穿衣服,下楼直接出了武装部的大楼。
方新友见他出来也没说话,并着肩就往家走。
半路上的时候方恒问了句,“我晚上能出去不?”
“干嘛?”
“在里面遇见个同学,说是晚上一起吃顿饭。”
方新友点头,算是同意了,其实他自己也有事请要忙,之前给老战友打了电话,那边正准备开会,也没细说,晚点他还得联系一下,而且现在约定俗成的规矩,还得看看家里的钱够不够。
方恒想不到这些,毕竟家里少了个母亲,他和老头子的沟通就有些问题。
一个不想说,默默做事,一个不想问,觉得说什么都没用,爷俩儿的想法也就渐行渐远,要不是有着血缘做牵绊,谁都说不准最后会成为什么样。
下午五点半,果然侯珏准时打了电话过来,方恒说去之后,对方笑着说就在他家楼下等着呢。
俩人去了附近的一家小餐馆,侯珏点了四个菜,三荤一素,还叫了四瓶啤酒上桌。
侯珏把两个人的酒杯满上,先干了一杯,便低头吃自己的,吃了一会,视线落在了方恒的啤酒瓶上,“怎么不喝?”
“不想喝,这天喝啤酒又不是吃饱了撑的。”
“泡酒?敢喝不?”
方恒扭头吆喝,“半斤枸杞酒!”
侯珏嗤笑,眼底清明,“别把自己灌醉了。”
方恒直等到小工拿了酒过来,才开口,“说吧,你找我什么事儿?”
“就请你吃饭。”
“得了吧,当我不知道呢?咱俩什么关系?P股一翘就知道你要干嘛!有什么话就直接说。”
侯珏笑了笑,转口说起了他在新学校的事儿,如何痛定思痛,如何拼了命毕业,高考落榜后又没办法只能往军队走。
方恒一路跟着他的话题,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渐渐的菜全部吃完,半斤的泡酒也有一大半下了肚子,而侯珏那边四瓶啤酒全部喝完,还跟着他也要了二两的枸杞酒。
酒精这种东西确实适合打开话匣子,再加上侯珏那边都把自己的事情说了,方恒也就借着酒劲把自己的不情愿和憋屈给秃噜了出来。
侯珏觉得这理由有些好笑,比起什么在军队怕被欺负了,很明显方恒就是不想往军队走。
方恒他爸是部队转业的军官,教育孩子的方式有些诡异,而且控制欲很强,一旦做了决定就要执行,方恒又天生有些叛逆反骨,爷俩儿的关系一直不好,连带着,方恒对军人也没什么好感。
但是再折腾有什么用?
在老子面前,儿子就是儿子,经济命脉被掌控,未来又没有什么人生目标,方恒就算再不愿意,也就是只猴子,如来佛祖只要把手一翻,他就动弹不得。
于是,侯珏拿起酒杯和方恒碰了一下,“没必要,其实你自己心里明白,除非现在直接上了火车,从此不再回来,你就不用去,但是咱们先不说钱的事,你舍得吗?你可就这一爸了。”
侯珏最后一句话说得方恒蹙眉,将酒杯一饮而尽,叹了口气。
方恒的母亲在他读初中二年级的时候就去世了,乳腺癌,发现的时候是末期,四个月后就撒手人寰,剩下他和他爸俩人相依为命。
确实,他舍不得走,爷俩儿闹闹别扭可以,但是真要分开,那就是另外一回事。
当然了,现在跑了躲过风头再回来也行,不过……说实在的,他承受不了老头子的怒气。
深思了一会儿,方恒看着侯珏低头夹菜,舌尖在口腔里转了一圈,品了一嘴的酒苦味,暗自叹了口气,“得了,我的事情先不说,你呢?到底有什么事情,直说。”
侯珏愣了一下,把筷子放下,摸着自己的头发,“看到没,我头发,为了这次可以当兵,我三天前就给剪了!”
方恒看着侯珏脑袋上的短寸,坚硬的像刺猬一样,点头,“看到了,我还以为是你最近换的新发型。”
侯珏不爽的瘪了瘪嘴,不屑的睨了他一眼,“你这人怎么这么笨呢?”
方恒蹙眉,瞪圆了眼,染了酒精的眼绯红一片,一路蔓延到脸颊和脖子上,然后,打了个酒嗝,气势就这么哗啦啦的全散了。
侯珏蹙眉偏开头躲开酒气,“这么说吧,我就只能搏这一次了,虽然我对自己的身体有自信,但是指不准会出现什么问题,所以就连准备好的钱都不知道往哪儿塞。你明白我意思吧?我认识的人里,就你家有些门路,你帮我这个忙,要多少钱直接和我说。”
方恒愣住,想了想,“你用得着钱吗?你这样儿肯定能进去。”
“我查过资料,我这样一点门路都没有的,就算体检再合格,也有被顶下去的可能,再说了,到了后面体检,那么多小项,谁知道我有哪些不合格的?”
方恒想了想,稍微有些犹豫,一来是不知道老头子能帮上忙不,二来这一开口,基本去军队的事情也就板上钉钉了,但是看着侯珏期盼的眼神,到底是点了头,“我不知道我爸能不能帮上忙。”。
侯珏点了下头,只要一句话没说死就行。
其实为了这次的参军他做了很多的工作,钱这些都是小事,但是有些人脉不是他这个刚毕业的男高可以找到的,他母亲就是个本本分分的工人,比他的人脉还不如。
当兵是个香饽饽,读书读得不好有点志气门路的都会往军队走,读书读的不错想要更好出路的也会往军队走,现在要当兵,是真不容易。
侯珏的想法比较远,到了部队就好好表现,争取留队提干,最好能一直留在部队里,这样他自己的愿望也满足了,家里的环境也能改善。
可惜现在就是卡在了第一步,他不安,不确定,自己是不是会折在这里。
最初遇见方恒的时候他确实没多想,真的只是觉得有些异地见到老乡的感觉,亲切,开心,但是后来体检完出来,看见方恒他爸的那一瞬间,所有的想法都浮了出来。
侯珏拿起酒杯想敬酒,才发现被自己喝了个底朝天,于是朝服务员招了招手,把杯子递了过去,竖起指头,“2两。”
方恒算了一下侯珏喝下去的酒,原先也不是没和这人喝过,看得出来今天确实有些喝狠了,目光摇晃迟钝,手肘支在桌面上撑着自己,后背微微弯曲,但是目光却透出喜悦的神情。
方恒抿着泡酒的时候嘴角勾了起来,要是真能帮上侯珏也好,当初侯珏打架出事,其实自己也在场,还动了手,但是最后的责任都落在了侯珏身上,被迫退学,如今想起来,他心里也不舒坦。
最终,侯珏到底有些喝高,方恒架着这个比自己高了半个头的小伙子往家送的时候,侯珏大着舌头嚷嚷,“你把事儿给我办了,到了军队咱俩一起称霸,管他老兵首长的,见一个收拾一个,见两个收拾一双!”
方恒扛的有些吃力,不爽的斜睨他,“你当我二呢?我们俩能分到一起的机会1%。”
“不,我欠你人情,就算不在一个连队,我也欠你,就算现在还不了,我也记一辈子。”
方恒是真没想过侯珏有什么飞黄腾达的一天,这人除了打架狠,对兄弟有些义气,有个高中文凭,狗屁都不是,呃,自己也是,反正就没想过他会当什么总裁高官之类能让自己沾着光的职位,于是附和着开口,“行行,我知道了。”
“你不相信?”侯珏把方恒的脸大力扳过来,昏暗的路灯照得眼球血红,淬利的眼像针一样扎在方恒脸上,“我爵爷说话,就是砸下去的铁锤!一个字一个坑!”
“我相信。”方恒挤出笑,拍了拍他后背,把头偏到了一边,好大的酒气,熏死了!
侯珏歪着头迟钝的想了想,然后‘嗯’了一声,低头继续走。
眼瞅着到了分开的岔路口,侯珏想了想,看向方恒,“晚上来我家住吧。”
方恒挑眉,沉思两秒,摇头,“不行,敏感时刻,我必须得回家。”
侯珏低下头,嘴唇贴着方恒的耳廓,火热的气息里饱含着浓郁的酒气,低沉沙哑的开口,“这都一年多了,你真不想?”
方恒垂下眼睑,盯着水泥路面上两人纠缠在一块的影子,犹豫不决。
侯珏歪头看着方恒的侧脸,浓而长的睫毛瑟瑟抖着,心里越加的痒,干脆一抬手捂住了方恒的眼睛,看了一圈,冲着一个地方硬把人给带了过去。
俩人拐进了巷子里,巷道里很黑,就连月光都照不进来,两边都是铁皮房子,空隙就容得下四个人侧身而过。
侯珏把方恒压在阴影里,低头在方恒的脖子上呼气,“一年没见了,有点想……”
方恒把侯珏推开一点,看着眼前不甚清晰的眉眼,笑了起来,“怎么?又想占我便宜?”
“怎么是我占你便宜了?你不也回敬我了么?”侯珏轻声笑着,扶在腰上的手往下滑,落在了方恒的裤链上。
方恒舔了舔嘴唇,手也移到了侯珏的牛仔裤上,“那我就再占一次,你可得把小爷伺候好了。”
侯珏抿着嘴笑,头搭上方恒的肩膀,“自己来的感觉总是差点。”
“那是……”方恒仰高下巴,看着房隙间的天空,在被握住的一瞬间失神的眯起了眼,舒坦的长出了一口气,“别人的手总归感觉不一样……”
10分钟后,俩人从巷道里出来,面色微红,衣衫略微凌乱,相互看了一眼,就各自分开了。
方恒推门进屋,老头子果然没睡,也是,才9点,而且估计怕他跑了,就算忍着没给他打电话,怕是也做好了随时出去抓人的准备。
“爸。”轻声关上门,方恒打了声招呼。
“嗯。”方新友点头,“昨天让你看的资料都看过了没?”
“看了一些。”
“仔细看!”
“哦。”方恒屏息走向自己屋,临进门前想起了侯珏的事情,于是又绕了回来,“爸,你知道侯珏不?就是汽修厂的那个侯珏,高高大大的那个,我今天和他吃的饭。”
方新友点头,自然是知道的,作为这个地方的片警,他对大部分住户都有了解,更何况一年前侯珏打架打伤人那次,还是他出面调解处理,他对侯珏的印象不错,虽然手太黑,性子鲁莽,但是够硬气,还有担当。
“那个,嗯,爸,我要是去参军得花多少是钱?”
“你问那么多干嘛?”方新友板起了脸。
方恒挠着后脑勺,讨好的笑了笑,“侯珏想当兵,他今天跟我说的。”
方新友蹙眉想了想,“他今天晚上跟你说的?”
“他的意思就是钱他出,让你帮个忙。”
“嗯。”方新友的手指在沙发上敲了敲,点头,“知道了。”
方恒见老头子不表态,又不好开口再问,摸着脖子进了自己屋。
再之后就没了下文,侯珏来电话问过一次,方恒肯定不知道什么情况,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这事儿没办成,不太知道怎么和侯珏相处。
结果,临二检前一天,方恒在晚饭前接到了侯珏的电话,说是他老头子下午去了他家一趟,谈的就是当时拜托方恒的事。
侯珏挺兴奋,噼里啪啦的连细节都给说了,一口一个谢谢,方恒听着又高兴又别扭,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最后不耐烦的把电话给挂了。
第二天一早方恒去了武装部报道,临出门前给侯珏打了个电话,果然在半路上见到了侯珏。
侯珏笑开白牙,递了一袋小笼包子和豆浆过来,“早饭,没吃呢吧?”
方恒接过东西,塞了一个包子到嘴里,“这就想收买我了?”
“你还真把自己给贱卖了。”侯珏失笑,得了空的手插进了裤包里,走了两步又扭头看他,“怎么?还要给你摆一张桌子?走啊!”
“等等,等下胃疼。”方恒站在原地,两个包子当一个塞,三两口解决,这才拎着豆浆袋子走了过去。 第三章 二检
到了地方,距离报道的时间早了10来分钟,人还没来齐,于是方恒和侯珏就找了一个地方窝着。
方恒的豆浆还没喝完,侯珏也懒得说话,只是把上次发的名号牌挂在了脖子上。
侯珏捏着脖子上的黑色绳子,把头扭向了窗户外面,绳子的尽头挂着一张卡片,上面是他的编号和姓名。
有时候想想,这年代真不公平,做什么事都要靠关系。
但是只要能把事办成,让他做什么都行。
自从他父亲去世,家里只剩他和母亲后,他就明白,自尊不能当饭吃。
“爵爷。”
“嗯?”侯珏转头看向方恒。
“我爸都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就是问问我为什么想去当兵。”
“哦。”方恒不再问了,这是台面下的潜规则,这里到处都是人,肆无忌惮的交谈不好,他懂,于是转口问道,“早上洗澡没有?”
侯珏挑眉看他,失笑,明白方恒的意思,这次要真资格的裸奔了,从头到脚,从里到外,还有那些隐秘的部位任由医生检查。
方恒没等到侯珏说话,于是继续开口说道,“我昨天晚上还想过要不要把毛给修修,不过还是算了,原滋原味,又不难看。”
“那是。”
方恒斜睨他,“你就该修修,跟杂草丛一样,别吓着医生。”
侯珏低头看了眼,乐了,“我要不要打个发胶什么的?顺便再梳梳,编个麻花辫?”
“挺好,标新立异,别具一格,回头我给你照张相发网上去,标题就叫做,大家猜猜这是不是母大象?”
“蜡笔小新?”
“大象……大象……你的鼻子为什么那么长……”
侯珏‘噗’的笑喷,“你这人真他妈没下限。”
“要有下限还能认识你?别故作清高,假!”
“清高能当饭吃?是我本性纯良。”
“是!侯纯良……”这么说着,方恒起身走到垃圾桶边上,把豆浆袋丢了进去,然后走回弯腰看着侯珏,压着声说了一句,“是,下次再憋了别找我这没下限的,你自己纯良去吧!”
说起来,俩人这关系维持蛮久了,初三上半年,一点酒精,一部A视频,俩人就成了‘葫芦兄弟’,说起来真有点年少无知的感觉。
但是,也仅仅到这个程度,就算后面知道Gay这玩意儿,也没人想跨过去。
毕竟纯生理上的是一回事,心理上的又是另外一回事,说到底,俩人都没那胆量往前面走,就算是再兴奋,也不敢往对方嘴上亲,就怕回不了头。
而且,比起不靠谱的搞基,哥们这俩字给他们的牵绊更深。
8点半,到了时间,招兵办的开始点名,一共53个人,分了两组,第一组在二楼体检,第二组就在三楼面试和心理测验。
方恒和侯珏都被分到了第二组。
每个被叫进去的人都会在五分钟后出来,然后被招兵干部隔离在另外一边,想打听消息都不行。
方恒先被点了名,敲门进去的时候,眼前第一时间就撞进了一片代表革命的鲜艳红色,上面缀着金黄色党徽,锤子和镰刀,党旗下的端坐着四名身穿军装常服的军人,强烈对比的军绿色,端正的面孔,肃穆而庄严。
方恒不觉间的屏息,压力很大,与高考前的紧张、高考时的严格不一样,那是一种更端正到倾轧的气势,不能妄动,只能乖乖听命行事,就像他老头子在教训他时散发的气息一样,不,他老爸还远远不够。
在这样的环境下,脑袋里那些分散的意识都被彻底的剿灭,化成一个完整的圆,接着不断被挤压到最小,留下最根本的物质,诚实。
“为什么想来军队?”
“我爸让我来的。”
“你自己不想来吗?”
“也不是……”
“为什么?”
“只是不确定自己真的适合那里。”
“小伙子要勇于尝试。”
“嗯。”
“你平时喜欢运动吗?”
“会打篮球,踢足球,游泳,乒乓球,羽毛球。”
“嗯,不错,哪样运动最好?”
“都还行吧。”
“有没有想过当兵出来做什么?没有目标吗?”
“是,现在没有,或许两年后会有。”
“嗯!也对,倒是现实。”
“到军队不是我最初的选择,但是既然一定要到那里,我就必须重新考虑,现在说什么都是空和假。”
“从资料上看,你父亲是专业军人,倒是教的实在,好吧,我们接下来做些心理测验……”
方恒出去,果然被隔离到了另外一边,接着又等了将近半个小时,侯珏才过来,俩人也没说话,招兵干部就在那儿盯着,不让随便说话,反正也无所谓了,都是已经过去的事,实在好奇也可以下来谈。
将近10点,第二组全部面试结束,招兵干部带着他们下了二楼,正好和一组的人在楼梯上交汇,双方眼神齐飞,色彩各异,认识的互相递眼色,到底没人敢开口提个醒。
招兵干部把他们带到地方转交给医生就离开了,医生手里拿着个文件夹依次点名,还对照了一下名号牌,确认没问题后才带进了屋。
进了门,才发现这后面是个很大的空间,原本可能是做会议室用的,里面早早坐着几名医生,低头写着什么,有男有女,带他们进来的医生手指点了点脚边的塑料框,“衣服裤子都脱了,挨着顺序检查过去,后面有人教你们该怎么做。”
没人说话,初检就让脱过衣服,也算是有了准备,二十来个小伙子三五下脱了衣裤,穿着条内裤按照先来后到自觉的排了个队,从五官、心肺一路检查了下去。
人多医生多,偏偏就没人大声说话,宽敞的一个空间里隐约有着压抑的感觉,一路下来,医生淡声询问,方恒就用更低的音量回答,静得有些吓人。
最后检查的心电图,方恒躺在床上,年轻医生瞄了他一眼,淡淡开口,“放松点儿。”
“哦。”方恒点头,干脆盯着天花板发呆,脸上有些热,低声问了句,“等下是不是还得检查下面?”
“知道得挺多嘛。”
方恒笑开牙齿,“多少做了些功课,感觉真严。”年轻医生盯着屏幕心不在焉的点头,方恒想了想,问,“能过不?”
“没问题。”年轻医生说完顿了一下,“心电没有问题,下一项。”
“哦!”
“等下往那边走。”年轻医生指向一个门,方恒点头,之前检查完的人都往那边走了。
进了门,视线扫过,人还真多。
五男两女,有三个上了点岁数的男人和那两名女性穿着白大褂,还有两个穿着军装的小伙子,是接兵干部,个头都不算高,皮肤黝黑目光硬朗,其中有一个军人手里拿着文件夹,用下巴点了个位置,“把内裤脱了,等着。”
方恒往旁边看了一眼,贴墙站了四个脱得溜光净的‘白斩鸡’,各个面色赧然,不明意味的看着自己,方恒扭过头,第一眼就看向了屋里的两名女性,有一个年纪很大,但是另外一个看着很年轻,绝对没到三十岁,而且模样很不错。
于是,方恒尴尬的转身脱裤子,学着前面四个,捂着重点部位蹭了过去,从头红到脚。
这,这也太劲爆了!
女人的胸部都还没摸过呢,这就要直接在模样不错又年轻的女性面前裸奔,真是……
后面一个个的人进来,表现都和方恒差不多,就连侯珏也尴尬的面墙站着,比起露前面,肯定后面要能接受的多。
方恒悄悄看了一圈,发现有几个哥们儿硬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太过紧张,还是那名女性的存在感太强?
反正,这时候的气氛真的是超级尴尬。
差不多这么站了十来分钟,屋外喊了一句,“最后一个了。”
一名老军医开口说道“来,小伙子们,中间来。”
参军的小伙子们一盘散沙的蹭过去挤在了一堆。
之前和方恒说话的军人开口,“天冷是不是?散开,三排,每排七个人。”那人是个急性子,说着就开始拉人,屋子里一团乱,方恒晕头转向,等回过劲的时候已经站在了第一排,他扭头看了一眼,见队伍差不多站好,再想换位置不可能。
“思想不端正!”一声低喝。
所有人顺着目光看过去,说话的依旧是那名军人,站在他面前的是个比较消瘦修长的男孩子,皮肤非常的白,脸和脖子全是红潮,甚至有往胸口蔓延的趋势,最显眼的还是双腿间立起的那一块。
年轻的女医生抿着嘴角笑,吹皱了一湖春水,就这么施施然的出了门,就连那个上了岁数的女医生也一副功成身退的模样退了场。
没了女人,所有人都松下了一口气,大部分人已经松开了捂着的地方。
“好了,现在大家放松点。”老军医开口,眼底满是压抑不住的笑,对两名同事点了点头。
接下来,就是一系列的检查工作。
先是让他们绷直了看身形,手必须放在腿的两侧,检查有没有O型腿、X型腿?这么来回看了五六分钟,又开始让他们双手举起平伸,检查手肘是不是向外?角度是多少?就连是不是扁平足都要看。
接着又是下蹲,又是蹲跳,踢踢腿,举举手,30多个动作做下来,两名军人手里的笔也一直在文件夹上记着什么。
这场面,绝对的壮观,尤其是下蹲蹦跳的时候,那跃起又降落的‘鸟儿’,让所有‘遛鸟’的小伙子都忍不住开笑。
紧绷的气氛也就这么一下松懈了下来。
不尴尬紧张了,方恒开始有空看别人的情况,不得不说,东方男性的通病,没有几个小伙子的‘小鸟’看着干净的。
咳!不是说脏,而是基本存在包皮过长的情况,包括方恒。
老军医让一个个上去检查的时候,针对一些特别长的还会说些话,什么要注意个人卫生什么的,倒也没说这是个毛病,不能参军。
后来方恒进了部队才知道,军队里有这么一套说法,参军、提干、割包皮,三部曲,基本上大部分军官都会经历。
检查完了前面,然后就是后面。
实际上和大部分人想的不太一样,或者说和方恒想的不一样。
原本以为会被指检爆菊什么的,结果是医生坐在凳子上,他们三个人一排,前弯着腰,自己掰开P股,就这么干站着,等着外人细细观摩检查。
那一刻,真的是度日如年,方恒差点憋死自己,一是太紧张了,呼吸断断续续的,二是之前没上厕所,尿急。
从头到脚都火辣辣的热,尤其是自己掰开的地方,简直有一种要被烧着了个感觉。
“好了,下一组!”
特赦令发下来。
方恒几乎是有些愤恨的往人群里挤。
什么狗屁体检!
太过分了!
侯珏抓住他手臂,想说什么,方恒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侯珏愣了一下神,讪讪的松开了手,看着眼前这人像一只煮熟了的虾,圆碌碌的眼睛闪着光亮,有种包着泪像是快哭了的感觉,实在不知道说什么。
侯珏最见不得方恒这种脸,毕竟,方恒长的不差,甚至说有些可爱,虽然嘴皮子利落又喜欢耍狠,但是平日里看着也就是个清秀的小男孩,可是一旦悲愤了就觉得娘,侯珏怕这样的方恒,有点儿勾人,所以就算‘那个’的时候,也能不看就不看。
受到方恒的启发,侯珏的体检表现的超级淡定。
从叫到名字开始,就一副游刃有余的感觉,就算是做出那种猥琐的动作也觉得极其自然,检查完回来,一双长腿交错迈出,下巴微扬,甚至有点潇洒的意味儿。
所以,方恒看得抽搐嘴角,往旁边走了两步,离这不要脸的人远点。 第四章 出发
所有人检查完后,一名老军医手里拿着根棍子,凌空画了一个圈,“绕着跑,我没喊停不准停,每个人跑到那边的时候要摸到墙柱子,这边要摸到桌子。”
方恒早就被这些指令给折腾的有些迷糊,叫跑就跑呗,这种绕圈肯定得头晕,旁边还有人吆喝着快快快,所有人都只知道闷头跑,提速再提速,就怕让后面的踩着。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反正方恒开始大喘气,迷迷糊糊的就知道跟着前面的跑,什么摸墙摸桌子的全部忘了个干净,所以这圈也就越来越小,从这点也证明,不止他一个人忘记了。
突然,一声大吼,“停!停停停!”
方恒一个急刹车,还没站稳,就被后面的撞了一下,连带着自己也撞到了前面的人,20来只‘白斩鸡’撞在了一起,乱成一团。
军队这边的人什么都没说,在本子上唰唰的记完,让所有人回到中间站好,等记录完,老军医交代道,“明天早上8点过来尿检和血检,不准吃早饭,行,解散。”
队伍哗啦啦的散开,大家都不是很急的往挂内裤那边走,裸奔了20多分钟,也渐渐有些习惯了,还有人边走边调笑的说,别把内裤拿错了。
有人说话,自然有人附和,一群小伙子嚷嚷在了一起,算是建立了初级的革命友情。
出到外屋,穿好衣服,方恒是和之前排队时聊天的人一起下的楼,侯珏也和另外一个小伙子边走边说,临到大门口前,侯珏快走了几步叫住了方恒。
“你问问方叔最近有空不。一起吃顿饭。”
“哦,我会跟我爸说。”
“提前跟我说,我得准备。”
“好。”方恒应下,抬脚就走了出去,侯珏也就紧紧跟在后面,两个人并排走到路口这才分开。
第二天后续体检,体检完又是漫长的等待,期间方新友带着方恒去了次侯珏家,侯珏她母亲做了一桌子的菜招呼他们。
对于这爷俩而言,住家菜确实吃的少,偶尔自己做做也都是一些简单的东西,所以侯珏他母亲的手艺倒是让爷俩大饱了口福。
吃到后面,侯珏他母亲到了厨房忙别的,其实是把空间让出来,所以桌面上的三个男人就边喝酒边聊天,有方新友在,方恒不敢造次,最后就变成了侯珏和方新友在说话。
方新友说,“只要等到家访,招兵的程序就彻底结束了。”
侯珏乖巧点头,“方叔,家访具体问什么?”
“没什么,就是了解一下家里的情况,问你几句话,为什么当兵之类的。”
“哦。”
方恒插话进来,“之前这些不是问过了吗?”
方新友瞥了他一眼,“部队这么安排自然是有原因,你问那么多干什么?”
“不是,这多浪费资源啊?还没效率,做过的事情还要做二次,不会是趁机过来收红包的吧?”
“就显摆你能耐?”方新友面色一沉,“你懂完了你!”
方恒看了一眼挤眉弄眼的侯珏,挑眉夹了一筷子素菜,不再说话了。
侯珏等了一会,左右看了一眼,抿了一口酒,见到气氛真的冷凝了下来,于是问了一句,“我需要准备吗?红包。”
方新友转头看他,沉默了两秒,浅浅的笑了,“不用,买点烟茶招呼就好,部队有纪律约束。”
“嗯。”
方新友想了想,说道,“我不知道你们两个懂不懂,但是记着我一句话,每个体系就算臃肿繁复,但是能够完整的运转到现在,也有它存在的必然性,所以,你们不要去看它的毛病,而是要先学会欣赏。”这么说完,方新友顿了一下,瞪向方恒,“尤其是你!”
方恒只能点头应下。
体检通过后差不多一个月,一名少尉到家里来家访,方新友掏出了放在柜子里很久的高档烟茶,两个人一口烟一口酒的就这么聊了起来。
方恒一直坐在旁边,脑袋里把父亲说的那些可能提问的标准答案又回想了一遍,一边听着两个人的聊天。
方新友早年部队出身,之后又在当地公安局当个科长,社交辞令远比当个父亲称职,说到最后,这名少尉一路被方新友牵着走,就算抽空问了方恒几个问题,也都是简单到不行的提问,临走时还特尊敬的对方新友敬了个礼。
方恒看着这名少尉的表现,不屑的瘪了瘪嘴。
又过了半个月,武装部通知选上的人去领衣服,整个招兵程序拖的很长,八月份报名,九月份体检,十月份家访,十月底领物资,一直拖到快到12月份,武装部那边才正式来通知,让他们准备出发。
接到通知的当天,侯珏又把方恒叫了出去,请客吃饭,先把方恒灌醉,又把自己灌醉,然后摇摇晃晃的讨论怎么能让两个人在一个连队里。
喝了酒,爵爷的兴致正高,拉着方恒解决了生理问题,才各自散了。
这边俩人玩的开心,那边方新友却在为方恒铺路。
方新友给老战友打的电话是这么说的,“我那儿子太闹腾,你可千万别看我的面子给他找个轻松的兵种,方恒就是缺教训,往死了锤。”
方新友的老战友赵振现在已经升到了副师长,是成都军区重庆13军装甲师的政委,和方新友的关系确实铁,方新友转业后都一直保持着联络,却一直没求过他什么,所以这次赵振连咯噔都没打一个,就应下了方新友请托的事,顺带着办了侯珏的事情也不是难事,兵而已,又不是提干,小事。
所以,听了老战友的话,赵振是这么说的,“练兵嘛,简单,去作战部队就行了,保证把你儿子给练出来,所以,我说老鹰同志,放心,回头一定给你交个好儿子回来。”
方新友点头笑,笑得不怀好意,“那就交给你了。”
那边顿了一下,“你也别想得太狠了,过犹不及嘛,记得当初还在连队时的张强不?那就是个典型,适度适度嘛。”
“也是,反正这事也就麻烦你了,哎,对了,什么时候来这边走走?”
“呵呵,怎么?跟我来俗的?还要请我吃饭不成?咱俩别来这套,又不是多大的事。”
“反正你要是过来,就必须得给我来电话。”
“行行,没问题。”
在方恒不知道的地方,就这么被他老爸给卖了。
作战部队啊!
中国整个军部那么大一块,后勤部门,技术部门,机关,边防,武警,作战部队等等,那么多的部门,就这么给丢到了最艰苦的地方。
作战部队为什么辛苦?
因为要练。
作战部队不等同有实际任务的特种兵,但是作战部队的官兵依旧要时刻维持远超普通士兵的素质,为一些未来可能性的战争做准备。
如果说特种兵是巨人手上的武器,党中央是巨人的头部,机关是神经系统,后勤、科技部门是血管和内脏,那么作战部队就是拳头,就是脚,不够尖锐,却具有厚重的破坏力!是构成整个孔武有力的身体最重要的部分!
作战部队,四个字,本身就代表了艰苦。
集合那天。
方恒穿着发放下来的作训服,背着一包吃喝,独自去了武装部报道,集合、点名。
负责他们这个地区招兵的有两名军官和一名指导员,指导员是个上尉,剩下的两名招兵干部军衔统一一毛一,其中就有一名负责方恒家访的少尉。
所有人被带进了二楼的会议室里,方恒暗自数了两遍,有16个人,比原定的多了一个人,也不知道是谁,反正是硬塞进来的,这里多一个,就代表别的地方会少一个名额。
在会议室里呆坐到11点钟,招兵干部带他们出去吃了顿饭,是当地镇武装部请客吃饭,是个践行活动,同时也通知他们吃完饭后就出发。
吃完出来的时候果然外面停了一辆大巴车,大巴车附近站了很多人,也不知道从哪儿得到的准确出发时间,一眼看过去,至少有50来个人,都是上了年纪的男男女女,甚至还有些爷爷奶奶辈的在。
再外面,就是一群看热闹的人。
指导员给了他们10分钟告别的时间,一时间不宽敞的地方就闹腾了起来。
“小翔,说了什么时候走吗?”
“儿子,好好干啊!”
“注意身体,别病了,要是感冒发烧了就多喝水多睡觉。”
“咬咬牙,坚持下来,回来就是一条汉子。”
“方恒。”
方恒抿着嘴角看着父亲。
“该说的我也说过了,到了部队该怎么做,自己掂量着来。”
“嗯。”方恒点头,视线穿过父亲的肩膀,看到了远处向自己招手的兄弟们,侯珏就站在那群人里面,他们俩的兄弟基本相同。
方新友回头看了一眼,压着声音说了一句,“你应该是往重庆走,野战军,那是个好部队,但是最好的地方是侦察营,新兵集训的时候努点力,啊!”
方恒边点着头边对兄弟们招手,叫他们过来,或许是惧怕他老头子,兄弟们都纷纷摇头拒绝。
方新友扭头看过去,叹了口气,这年头老子永远没有兄弟重要,于是推着方恒的肩膀,“去吧。”
方恒瞬间笑开了牙齿。
兄弟几个人多,一人一句话,时间就飞快的过去了,等方恒回过劲还没和自家爸说上几句话的时候,那边已经吹起了集合哨子。
这一声划破长空的哨响,吹得方恒心里一沉,离别的愁绪这才溢了出来。
和每个兄弟抱了一下,匆匆跑到父亲面前,搂住的瞬间说道,“爸,你在家里也要注意身体,千万别对付着过了,啊。”
方新友回抱着儿子,勾起了嘴角,有了这句话,之前的那点儿怨气也就全散,这不就是为人父母嘛。
集合上车,方恒看到大部分小伙子都哭红了眼,反而自己这表现,是不是真的太薄情了?
站在窗户边,看着父亲站在人群的最外面与自己对视,手里夹着支烟,染了寒霜的脸上带着丝疲惫,但是那双眼底却毫无隐藏的表露出欣慰和期待。
或许,就是这个目光,让他哭不出来。
汽车开动,窗外的景色不断的往后退,父亲的身影也越来越远,直至再也看不见。
鼻子蓦然一酸,咬紧了嘴唇。
一只手扶上了肩膀,方恒转头看过去,是一双柔和的眼,体谅般的笑,心有戚戚然的目光,衬在那张白净的脸上,愈加觉得亲切。
负责他家访的少尉。
对方笑着点了下头,然后扭头看向别处,“都坐好了。”
方恒坐下的时候看了一眼侯珏的位置,之前是排队上的车,他们的座位被岔开了。
视野里的男人很安静,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情绪控制的很好。
侯珏的母亲一直没出现,可能是在工作,相比起侯珏他家,生活这两个字,方恒确实没担心过。
到了市里,又是汇合大队、又是吃饭、又是动员大会,又是转移到火车站,反正夜里快9点的时候,他们还在唱歌,教唱军歌,都是一些慷慨激昂的歌曲。
这种感觉很古怪,方恒最初是不太情愿唱这些傻了吧唧的歌曲,但是如果大家都在唱,并维持着一种极度饱满的热情时,在不知不觉中,他也开始跟着认真的学,开心的笑,像是一种悄无声息的患者,而本人却不知道,再一回首,已经如此。
从9点开始,还不知道名字,却一起笑过的新兵陆陆续续的被点了将,前往全国各地。
负责招兵的军官和老兵每点到一个人名,在一个小时内就会上了火车,前往全国的各个军区报道。
方恒和侯珏一直坐在一起,虽然不想承认,但是方恒怕自己或者侯珏被单独叫出去,他希望有个伴儿能和他一起面对未知的世界。
直到半夜三点过才叫到方恒的名字。
那时候方恒正昏昏欲睡,茫然的睁开眼,先是看了一眼侯珏的方向,见他还在,然后又看了一圈,候车厅了也没剩下多少人了,就连招兵干部也都少了很多。
侯珏坐在椅子上抬头看他,眉心蹙得很紧,还没等方恒说出话来,又点到了侯珏的名字,两个人的眼睛不约而同的一亮,笑出了牙齿,互相把彼此的背包背上,大步流星的走了过去。
这次的点名是最后一批,一共27个人,全部前往一个地方,重庆。 第五章 这床 这饭
这辆火车到这里不过是中途站,车厢里原本就载了不少别的地方招募的新兵,他们27个人在一阵热烈的掌声里分到了一块区域,方恒看到了这次招兵的最高首长,孟熙泽中校,看着年纪不是很大,透着一股英气,笑容和蔼。
孟中校站在他们面前问了几句话,语气既不谦卑也不傲慢,语调平缓而有煽动力,或许是身份的原因,所有人都屏息附和点头。
火车一路走,一路上人,等到了重庆的时候,已经坐满了五节车厢,每次一有新兵上来就会有招兵干部出现在门口要求他们鼓掌欢迎。
到重庆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五点,所有新兵在夜幕中下了车又开始列队,折腾了一个小时才再次出发。
这时候的火车站格外的安静,只有零星的旅客和环卫工人,远远的关注着他们。
20辆墨绿色的军卡,载着满满的人,前往成都军区13集团军的驻地。
方恒抱着自己的包,就在车厢里坐着,偶尔会和侯珏说上几句话,但是大部分时间都是沉默。
就像这里所有的人一样,离开了家,面对陌生环境的茫然,大多都选择了惴惴不安的沉默。
车厢里看不清情况,达到驻地的时候天已大亮,方恒才知道他们这个新兵连只有三辆车,百来个人。
重庆是全国著名的‘火炉’城市之一,12月份的早上10点,阴冷了一夜的这个时间,正是刚刚有点儿暖和的时候,新兵们被组织着下了车,列队,方恒一路好奇的打量。
第一眼就是操场尽头的一栋巍峨气派的办公大楼,上面用漆金大字写着,“中华人民共和国解放军陆军部队”,最顶头有个八一的党徽标志,整栋大楼窗洁明亮,反射着日光,熠熠生辉。
方恒有一种眼睛被刺到的感觉,不能正视。
视野里的一切都干净而整齐,白的水洗过般的油柏地面,绿油油而葱翠的树木,健步前行自成队列的军人,一个有着秩序和规则的世界。
接兵干部带着他们一路从办公区绕过去,拐进小路,再一路前行,队伍稀稀拉拉拖的很长,每个人都在左顾右看,与迎面而来的巡逻士兵形成了强烈而鲜明的对比。
接兵干部笑着说,“别羡慕,从新兵连出来,这就是你们的标准。”
方恒的目光追着巡逻的士兵直至看不见,突然压着嗓子对身边的人说了一句,“哎,看到没,走最后那个哥们儿P股好翘。”
对方‘噗’一下笑了。
方恒得瑟挑眉,“也不怎么滴嘛。”
对方没有说话,憋着笑拐了他一下,让他闭嘴。
方恒了然点头。
接兵干部带他们走过了训练场和操场,里面到处都是正在训练的士兵,吆喝声四起,再远了,甚至能够看到英挺彪悍的装甲车开过。
队伍一下哄闹了起来,像是见到了全裸的美女出现在眼前,那种闪着光亮的眼睛简直发出了绿光。
三名接兵干部都很满意大家的表现,也不催他们走,这样年轻而富有朝气的新兵会让他们想起自己刚参军入伍那会儿的情景,那时候也是这种新奇并兴奋不已的面孔。
方恒也喜欢装甲车,作为一个男人,很少有不喜欢这些代表强大武力的机械,但是当目光收回的瞬间却被操场上的一抹身影吸引。
一个在12月份天还穿着背心的男人,站在一群士兵的中间,身手利落的将一名士兵掀倒在地上,单手扶在腰上气势十足的说着什么,太远了,听不清楚,但是当那个男人抬头看过来的时候,方恒有一种被抓住了的感觉。
事实他,这是现在的他唯一能够表达的意思,如果是一名老兵,一定会这么说,被瞄准,被锁定,被狙击,然后一枪中弹的毛骨悚然。
方恒愣住,头皮瞬间炸起,身上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慌乱的偏开了头,不敢正视。
好可怕,隔了这么远都能够传递出强烈的压迫气息。
队伍再次前进,最后走进了住宿区,相比起外面而言,这里很安静,有篮球场,有操场,小型训练场,还有三栋六层高的楼,一如军区的风格,干净,整齐。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自己会被拉到那里去的时候,他们却被带着拐上了一条岔路,最后停在了一个厂房般的仓库前面。
看起来很斯文的那名少尉站出来说道,“在新兵连期间,这里是你们的宿舍,三天整理内务时间,同时,你们的活动范围将会限制在这个范围内,任何事情都需要请假,包括上厕所,明白没有!”
“明白!”
“是!”
“知道了!”
稀稀拉拉的声音回答道。
依次检查完背包里的物品,进了仓库,方恒要了个上铺,集体宿舍最大的毛病就是下铺谁逮谁坐,他恶心那样。
其实方恒也没什么洁癖,一点都没有,但是现在90后的孩子都是独门独户长大,个人卫生方面都保持的很好,要是再娇贵一点的,连个人物品也收拾的很干净。
所以在几十年前,人人争下铺的习惯莫名其妙得就改成了疯抢上铺。
方恒个子矮,占了便宜,先进去的,所以先占了好位置,之后他还和后面进来的侯珏得瑟。
侯珏坐在下铺嗤笑,拍着胸口说,“叽歪!这才是男人!”
方恒把背包丢在自己床铺上,一时间不知道干什么,于是就和侯珏坐在了一起。
“这破地方……”方恒看着破烂兮兮的大棚,一脸的嫌弃。
侯珏没说话,也抬头看了一圈,两个篮球场大小的大棚,摆了70多张上下铺的钢床,两排,中间约有五米宽的走道,鼻子里能闻到一股子怪味儿,也不知道原本装了什么,还是说关了太久发出的霉味。
于是,侯珏弯腰看了看地面,方恒贴着他蹲下,“看什么呢?”
“说不定这里原本是装坦克的地方。”
“真的?”方恒眼睛一亮,开始找车印子,还真别说,真有,方恒指着一处叫,“嗨,看到没,还真有!那里,履带印子,那边儿,还有油!”
俩人蹲在床边看了半天,一抬头,就见到隔壁床的小伙子往这边看,嘴角带着笑,意味不明,说是嘲笑更趋向于友善,但是目光略微闪烁。
方恒扶着床沿站起来,弯腰看他,友好的笑,“你好,我攀枝花的,方恒。”
对方说,“你好,绵阳,岳梓桐。”
“我三号车厢的,你呢?”
“五号。”
“真远,我们好像完全打散了啊,你们那里招了多少人?”
“100多个,就我一个分到这个部队了。”
方恒笑开牙,拍着侯珏的肩膀,带着几分炫耀的开口,“一起的,我兄弟,发小。”
岳梓桐看向侯珏,笑得斯文有礼,“你好。”
伸过来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从手背到手腕看着都很白,方恒没捞到这么友善的握手,也没在意,而是眨巴着眼看着岳梓桐的脸,“你好白啊,你们那儿水土真不错。”
岳梓桐冲他笑了笑,看向侯珏。
侯珏回了个笑,伸出手回握,一种很正式的态度,“侯珏。”
“你可以叫他爵爷,当然,小猴、猴子什么的也行,我嘛……没外号,方恒,方正的方,永恒的恒,就这俩字,钉死不改。”
岳梓桐点头,笑眯了眼,大方的又伸了‘玉手’过来,“岳飞的岳,木辛梓,梧桐的桐,别想错了,和什么宫心计沾不上边。”
岳梓桐要没这么说,俩人也想不到,但是偏偏这么一提,方恒就反应过来了,笑弯了眼,“皇后娘娘……”
侯珏挑眉,“嗨,还真没想到,这地方能见到本家。”
岳梓桐有些懊恼,但是到底一笑,算是默认了这个称呼。
最后一批新兵进来,指导员带着两名少尉走了进来,“大家把行李放在床上,出来集合,领物资。”
一帮人拖拖拉拉的出去领物资,再回来已经一个小时后,把一堆物品丢到床上,拿着饭盒又出去集合,准备排队吃饭。
食堂离的远,走了10分钟才到,路上看到不少老兵也在往那边走,他们好奇的看着那些老兵,对方也装模作样的偷偷打量他们,转过一个大弯,几个老兵从树林子里窜了出来,一看到指导员在,急忙敬礼,灰溜溜的绕到了后面。
指导员告诉他们,因为是新兵连的原因,没有自己的连队食堂,现在带他们去的是这个军区最大的一个食堂。
说实在的,吃大锅饭,方恒也不是没经历过,高中要求必须住校,提高学生的生活自理能力,问题是从来没排队拿着饭盒去吃饭,这种感觉……真的很古怪,很兴奋。
一群新兵蛋子左顾右盼的到了食堂,食堂门口排了6个方队,每个方队将近30个人,应该是以排为单位。
等他们这边站好后,他们的指导员站在队伍前面笑眯眯的说,“来,新兵同志们,露一手,饭前一支歌,三大纪律八项注意。”
一名少尉跟着就嚎了出来,“革命军人个个要牢记……预备起!”
“革命军人个个要牢记……”
“三大纪律八项注意……”
好丢脸,太二了!
所有人都扛不住了,端着饭盒,站在食堂门口唱歌……
妈的!这都谁定的规矩?
有气无力的歌声,100来号人里,只有指导员和两名少尉的声音最洪亮。
这边一唱完,隔壁的方队就站出来了一个人,“一二三四一……预备起!”
“一二三四一二三四象首歌!”
“绿色军营,绿色军营教会我!”
“唱得山摇地也动!”
“唱得花开水欢乐!”
集体歌声一起,所有的新兵蛋子的脚都软了一下,这真是……高亢有力到地动山摇啊!
方恒被歌声震的有些头晕,太突兀了,没有思想准备,再加上他听力高于常人,这一嚎差点直接把他给震得瘫在地上。
当然,没倒下去,而是直接退了一步,踩到了后面人的脚,后面的人没吭声,好心的扶住他,方恒转头笑了一下,道了个谢。
七个方队全部唱完,开饭。
一队一队进去,最后是新兵连,指导员看了一眼里面的情况,苦恼的说,“里面位置不够,你们等下一批。”
军人吃饭快,10分钟内绝对解决。
但是就算是这样,听着里面锅碗瓢盆的声响,闻着饭菜香,新兵蛋子们一个个的开始吞口水,眼冒绿光的看着门口。
问题不单是饿,还冷啊,12月份,大冬天,里面吃得热火朝天,他们在外面吹着冷风,这感觉真难受。
好不容易等到里面的全部吃完出来,指导员才把他们放进去。
食堂很干净,约有一个篮球场大小,三排蓝白相间的座椅,靠着墙的地方有一排洗手池,厨房另外隔出来一个小间,上面贴了几个红色大字……‘建设军营饮食文化’,玻璃窗口都开着,用很大的不锈钢盆摆着饭和菜,能看到热气升腾缭绕。
方恒打量了一圈,视线落在了远处角落的一桌上,能够看到军衔,全部都是军官,四个人,也都在往这边看,嘴里说着什么。
方恒打了菜就坐,那边的军官也全部吃完,一路目不斜视的拿着碗和碟子在洗手池洗干净送回到了窗口,所有的新兵蛋子都盯着他们看,猜测着肩膀上一杠三星会是什么样的领导。
其中一名眉目俊朗的军官走到指导员的身边低声问了句,崭亮的眼饶富兴致的看了一圈,指导员回完话,他点了点头,健步走了出去。 第六章 杨翌
“肯定是连长。”同桌的岳梓桐说了一句话。
“副连,指导员都是这个衔。”侯珏蹙眉看着碗里的菜,“吃饭。”
伙食。
莲花白炒肥肉片子,水煮莴笋片,凉拌茄子,素炒土豆片……
真的,很难吃。
方恒吃的愁眉苦脸,真心觉得这是猪食,看不清原样,还寡淡无味,除了盐怕是什么都没放。
岳梓桐塞了一口饭进嘴,艰难的嚼着,低声说道,“知道我们这次归哪个连训吗?”
“不是部队训吗?”侯珏古怪的看他。
岳梓桐笑了笑,声音又压低了几分,“红七连,新来了个连长,这次的新兵连由他负责,听说,背景很硬,是……”说到这里,岳欣桐想了想,“算了,我还是先不说了,吃饭。”
侯珏蹙眉。
方恒嚼着嘴里的莲花白,鼓着腮帮子,苦着一张脸看他,“这都说了一半了。”
另外一个凑到这张桌子的战友也开口,“对啊,说完。”
岳梓桐谦和的笑,“这不好,以后你们就知道了,我说不合适。”
方恒其实挺想问他是不是干部子女,但是一想,又觉得对方既然又是高调又是低调的来回变换,还是别问了。
差不多吃了两三分钟,指导员站起来,“饭盒里的东西全部吃完,不许浪费粮食。”
“指导员,我能不能申请两个饭盒?”一名广东小伙站了起来,用着怪异的腔调说话,“菜盖在饭上,我吃不下去。”
“一个饭盒,这是新兵连规矩。”
“通融一下,那边不是有盘子吗?我领一个可以吗?”
指导员摇头,“到了部队,就没有个人的习惯,小伙子,克服一下。”
广东小伙咬着嘴唇,苦着脸低下了头。
食堂里静悄悄的一片,方恒看着指导员坐回到原位,吃着和他们一样的饭和菜,蹙眉,安慰自己,菜这种东西,吃到肚子里也就没了什么,除了了口腔残留的恶心感觉,一切都还好,至少饱了。
指导员一路走过去,看到谁饭盒里有东西就站一会,也不多话,就用目光看着,对方也就乖乖的吃了下去。
于是,当新兵蛋子全部吃完,组队回去之后,指导员欣慰的叹了一口气,感叹道,“今年的小伙子们都还不错嘛。”
新兵们回到宿舍,干部让他们铺床午睡,等大家全部躺下后,这才关了宿舍大门离开。
安静了20来秒,换气扇嗡嗡的响着,有人突然说了一句话,“有人睡不着吗?聊聊。”
方恒在床上翻了个身,顺着声音看过去,刚想说话,就有人先开了口,“有,我去你那边。”
“好。”
于是方恒又翻了回来,躺了一会儿,见四周都有人下床到处跑,干脆也下床找了侯珏聊天。
俩人一个床头一个床尾坐着,聊了聊什么时候给家里打电话的事,又说了下今天的午餐,侯珏说他也觉得难吃,但是总得吃,忍着忍着就习惯了。
方恒叹了口气,伙食怎么差成这样?我还以为高中是最差的。
大锅饭,做的再用心也不会好吃,但是事实证明,没有最差,只有更差。
俩人说了一会儿,一扭头,岳梓桐已经坐了过来,压着声音说,“我知道,今天一看让我们在外面等到最后进去,我就知道,菜一定很糟糕。”
方恒和侯珏不约而同挑眉,看他。
“那菜还是热的,新炒出来的,和老兵们吃的不一样。”说到这里,岳梓桐捂着嘴说,“下马威,新兵的下马威,坚持不下来的就滚蛋!”
“确实。”侯珏摸着下巴若有所思,“我凳子底下有块青椒,水绿水绿的,之前还在想从哪儿来的呢,肯定是老兵不小心掉下来的。”
方恒蹙眉,“我包里还有吃的,你们要吗?”
侯珏摆手,“饱了。”
岳梓桐笑道,“都有什么?”
“零食,牛肉干。”这么说着,方恒飞快的跑回到自己铺位,捏着一袋麻辣味的牛肉干跑了回来,撕开,一人分了一块,方恒咬着手里的牛肉干,感慨了一声,“这才是人吃的,我的味蕾哦,可怜你了。”
岳梓桐看着方恒笑了起来,“你挺好玩的。”
方恒挑眉看他。
“性格不错。”岳梓桐说。
“那是。”方恒得瑟一笑。
“你也就现在这么说,等真知道这人本性了,可就不会这么想。”侯珏插话进来。
岳梓桐想了想,“怎么?表里不一?腹黑闷骚?”
方恒一脸膜拜的看他,“您老真是神人啊,干脆别做皇后了,改行当个神算之类的,一准被封禅。”
“也好。”岳梓桐若有所思的点头。
方恒幽幽叹了一口气,看向侯珏,痛心疾首,“这孩子,账都不会算了,皇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职业不当,竟然要去自甘堕落当‘大仙’,三鹿坑人啊。”
侯珏噗一下笑了。
岳梓桐抬手就把手上的半块牛肉干砸了过去,“你丫就一三鹿!38一袋的那种。”
“别介,最起码也要138一袋嘛,这可是根本性的档次提升。”
“自甘堕落!”
“不求流芳百世,但求遗臭万年。”
岳梓桐看着方恒得瑟的笑,竖起了拇指,“水清无鱼,人贱无敌,小弟甘拜下风。”
“承让!”方恒端正回礼,转头看向侯珏,“不战而屈人之兵,哥们儿还行吧?”
侯珏却歪头看向岳梓桐,竖起拇指,“真理。”
岳梓桐当即就笑开了牙,把丢在方恒身上又反弹回来的牛肉干捡起来,开吃。
下午两点,指导员带了20来个老兵过来,说是老兵的班长,过来教他们整理内务,说明白点儿就是叠被、鞋子的摆放、洗漱用具的摆放。
还特别介绍了三个老兵,“刘一容,一排排长。”
“敖小良,二排排长。”
“杨翌,三排排长。”
然后就开始点名,把一个新兵连分成了三个排,方恒和侯珏都被分到了三排。
杨翌,杨排长,个头比侯珏矮一点儿,1。80左右,介绍的时候,方恒就一直盯着杨翌看,对方嘴角一直挂着如春风和煦般的笑,一派的斯文随和。
或许是看的时间太长,杨翌竟然扭头看了过来,接着嘴角再提高些许,嘴角有两个浅浅的梨涡,眼弯如月,笑的看不见眼珠,亲善得一塌糊涂。
这样的笑容像是有着患者力,方恒竟然也被带着勾起了嘴角,不自觉的笑了。
直到解散,方恒嘴角的笑都没收过,等回头一看,眼前是一群被摸顺了毛的小猫,就和自己一样……
方恒急忙收了笑,惊讶的看向杨翌,杨翌正低头和指导员说着什么,在本子上指指点点的手骨节分明修长漂亮,还有那个梨涡,悬挂在嘴角的一侧,若隐若现。
这些老兵和新兵连排长确实没方恒想的那么恐怖,各个都很亲切,耐心十足,手把手的教他们该怎么做,顺带着说了些规矩。
叠了一下午的方块被,临到检查没有一个人过关,也不是大家傻,高中军训的时候都有学过,叠被而已,谁不会啊?
问题是新发的棉被很松软,叠不出棱棱角角的漂亮形状,虽然在他们眼里看着很不错了,但是实际上到处都是毛病。
这时候的排长们都还很宽厚,还给他们鼓励,告诉他们诀窍,用膝盖压蹭,只要持续下去,这被子的形状就出来了。
晚饭,又是唱歌,又是最后进去,又是一堆看不清原本模样的食物,接着就被组织着去打了一通报平安的电话。
方新友没有嘘寒问暖,一如严父的形象,交代着自家儿子好好表现,就挂了电话。
或许就是这样的对话,方恒的眼在同期新兵之中显得格外的清亮,没心没肺的,却给人一种独立坚强的感觉。
这天夜里,在一堆溢满了落寞思乡情怀的小伙子中,方恒是为数不多依旧开朗笑着的人。
他在侯珏那儿聊了一会儿,又去别的战友哪里坐了一会儿,最后溜达到了岳梓桐床边。
岳梓桐正和侯珏说着话,方恒一过去就搭上了岳梓桐的肩膀,晃,“皇后娘娘……咦?”方恒眯着眼看着岳梓桐的耳朵,“你有耳洞?”
岳梓桐浅笑,“小时候病多,家里就给打了耳眼,好养。”
方恒扭头看着另外一边完好的耳朵,“你是Gay啊?”
岳梓桐挑眉看他,笑眯眯的说,“是啊!”
方恒瞬间往后缩了几寸。
岳梓桐抓住他的手,猥琐的摸着,“又嫩又滑,我就喜欢你这样的,进我后宫来吧。”
方恒眨巴着眼,看到岳梓桐促狭荡漾的笑,当即反应了过来,反手一握,抓住他的手,沉声开口,“梓童,你又顽皮了。”
侯珏就在旁边看着,等着那边两个闹腾了一会儿,侯珏才问道,“我们排长,杨翌怎么样?”
“怎么?”岳梓桐扭头看他,“问这干什么?”
“知道,就透露点。”
岳梓桐想了想,“反正不是老兵,可能是军校才分来的吧,男大带我们挺好,理论知识够,脾气比部队直接提上来的老兵好,你们不知道吧?老兵带新兵可要上手,直接收拾,男大干部,不错。”
方恒挑眉,文化人,心里花花肠子更多,未必就真那么好。
果断的,第二天,一帮子新兵就在床上跪着蹭,场面极其壮观,蹭了一个多小时,就有人问了句,“排长,我听说拿水打湿也行啊。”
杨翌扭头看他,嘴角带着浅浅的笑,“你可以试试。”
“真的?”那人瞪大了眼,当然,因为眯眯眼的原因,再瞪也不大,“你可不能说我作弊啊!”
“当然,如果你叠的好,我这排长也脸上争光不是?”
“那我去咯?”
排长抿嘴笑。
其余的人就看着他们的互动,就连两名二年兵也看了过来,不怀好意的笑。
眯眯眼拿着一缸子水跑了回来,边叠边洒,杨翌就站在床边看着。
等那缸子水去了一半的时候,杨翌才笑眯眯的问了句,“感觉好叠吗?”
“是要容易压一些。”眯眯眼点头。
“哦,那继续。”杨翌把手插在腋下,缩着脖子走了出去,喃喃自语,“12月份……这天……真冷啊……”
“噗!”周围一圈的人全部笑了起来。
眯眯眼愣住,傻傻的看着杨翌的背影,缸子里的水涟漪扩散,荡漾着……
泪流满面。
中午午睡前,杨翌把眯眯眼叫了出去,再回来的时候手上抱了一床新被,在一群奚落的目光中垂头丧气。
新兵连结束后,这哥们儿和方恒分到了一个班,名字叫毕云涛,外号,套哥。
三天,休整,学习内务只有三天时间。
一晃眼就过去了。
这是方恒在军营里过的最轻松的日子,每天认识新战友,聊聊天,叠叠被子,打下背包,无聊的时候翻翻军队守则和保密守则之类发放下来的书,真有一种去参加了夏令营的感觉。
就两个字,新奇。
第四天一早,6点整,起床号吹响,100多个人,分了三个排,站在了操场上。
是大操场,那天路过时看到的地方,有很多的老兵在操场上跑步,出操。
杨翌站在队伍的前面,身形修长而挺拔,双手背负,精神帅气,尤其是那双眼,在清晨的朝雾中星亮慑人,看着一群冷得缩着脖子的小伙子,笑得灿烂如旭阳普照,“今天开始正式出操,这天是冷了点儿,不过这就是部队,得习惯,我先说下未来半个月的计划,上午队列训练,下午整理内务,周二、四下午学习,周末休息,通过大家的表现,我将会在半个月内选出三名新兵班长。”
侯珏的后背瞬间挺直,目光炯炯。
方恒的背脊瞬间弯曲,一脸苦逼。
“跑步,5圈,跑完休息!” 第七章 训练
一圈……
只有一圈,队伍就被拉长,体能好的远远跑在前面,体能差的气喘吁吁远远跟着。
第三圈,打头的七八个人已经拉开了大部队半圈的距离,侯珏和岳梓桐都在这群拔尖的人里面,至于方恒,一路跟着大部队晃悠。
在杨翌的眼中,这群兵均孰优孰劣一眼就分辨个清楚。
虽然不能那么武断的通过跑步来确定,但是目光骗不了人,他喜欢打头那群人的目光,就像刚刚考进军校的自己一样,有冲劲儿,有目标。
当然,后面的兵未必不好,或许只是因为体能太差,但是里面更多的是一群浑水摸鱼的人,抱着不拔尖不落尾的态度参的军。
就像杨翌想的一样,方恒体能说不上好,但是也并不是很差,可是他没那个劲儿,就算遂了他老头子的愿来的部队,但是依旧不喜欢这里。
相比起方恒而言,侯珏是全然不同的人,体能极佳不说,目的也很明确,从报名参军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所以当排长说出要选班长的时候,他就知道这是个机会,为了以后的路,他会把握住每个机会,完美的表现自己。
不过,显然不止他一个人这么想,排头兵都是相同的人,都是有着一股韧性的人,到了最后侯珏简直就是在搏命,无论如何都得争个第一名出来。
杨翌就站在操场中间,默默的看着他们,快的越快,慢的越慢,当第一个兵跑完全程后,他低头看了眼时间,18分钟,真不得了,比当初自己的成绩好多了。
杨翌抬头看向弯腰支着膝盖,大口喘息的小伙子,笑了,他记得这个人的名字,侯珏。
看来,他的新兵排里要出几个好兵了。
跑完的休息,没跑完的?当然继续跑!
这帮子新兵虽然看着外表都还算壮实,但是内里其实虚得要命,12圈跑完全部趴在地上了,一群脱力癞皮狗的模样。
无论是军队还是军校都讲究的科学带兵,和特种部队不一样,说明白点,要想当干部,先得是个有本事有素质的人。
所以杨翌笑眯眯的走过去,嘴角挂着的梨涡,深深地旋出来,特体谅的说,“大家都辛苦了,忍忍,忍忍!只要一个月,你们就适应了。”
没人理会他。
方恒瘫在地上连指头都不想动,排长说的话是听到耳朵里了,但是一想起那遥遥无期的一个月,他就想叹息一声。
美好的夏令营生活,就这么一去不复返了……
吃了早饭,就是枯燥的队列训练。
先是军姿,一站半个小时,休息十分钟,然后继续站。
站军姿的时候,杨翌开始让他们自己自我介绍,是有规矩的自我介绍,例如,我叫XXX,来自XXXX,今年18岁。
一遍全叫完,杨翌就说了,这怎么行啊?早上累着了是吧?大声点,吼出来!
于是又叫了一遍。
杨翌又说了,这样不行,要不休息的时间就唱军歌吧,熟悉一下那种吼出来的淬利感觉,当然了,坐着没用,就站着吧,稍息。
一上午,方恒自我介绍了11次,排里的人名全记熟了,就是有点儿对不上脸。
下午杨翌没过来,他们继续叠被子,学习打背包。
其实整理内务就是给他们放的假,算是休息一下,有些脑袋奸猾的人就干脆在床上躺着睡觉,当然,也包括懒的,一看见别人这样舒服,自己也跟着学,反正自己不是第一个,出事了也是一帮人受罚。
懒病会传染,差不多四点过,杨翌出现的时候,整个排就没一个人在干正事,打牌的打牌,睡觉的睡觉,吹牛的吹牛。
杨翌站在门口打量了一圈,拿起哨子吹了一个刺耳急促的哨音,没解释,罚全排抄军队守则一遍。
部队守则发放下来已经四天了,这次罚抄之后大部分人才恍然大悟的发现,原来守则上清清楚楚的写着,非就寝时间,士兵不允许躺卧在床上。
确实,守则上清清楚楚的写着,挨罚,怪不了任何人。
只是,当方恒抄着守则的时候,古怪的看了岳梓桐一眼,作为军队干部子女,岳梓桐没理由不知道这些规矩,为什么也跟着来?还有,他就不信了,整个新兵连就一个干部子女,怎么都低调的闷头不提醒?
后来方恒去问了才知道,新兵连的下马威谁都躲不掉,不管你表现的多好,任何苦都得吃一遍,所以何苦来的说那么多话?免得还让战友们觉得多管闲事。
最后,方恒给岳梓桐下了个评语,这小子就是个努力想要低调的高调人。
第二天,排长们开始上手段了。
早上队列训练,还是前一天的那样儿,站在太阳底下暖洋洋的,收腹挺胸,中指放在腿侧的裤缝上,目不斜视。
杨翌在队伍里走来走去,看了圈,站在了一个哥们儿面前,沉声问道,“脖子怎么回事?”
对方没吭声……
“不知道?”
摇头。
杨翌抬手抚上他的脑袋,稍微施加压力,扶正,然后松开,静静的看着他,大约过了10秒,那哥们儿的头又偏回去了。
后面的人‘噗’一下笑了,原来是个歪脖子。
杨翌看了后面那人一眼,从包里掏出一根针小心的别在了那哥们儿的衣领上,说道,“这毛病必须得改,这玩意儿别一周就好。”
“嗯。”小伙子点头,克制着自己别往那边偏,结果还是歪脖子,只是歪到另外一边了。
后面的人全部忍着笑,开始抖。
杨翌像是看不见一样,又在另外一边衣领上别了一根针,拍着他的肩膀特诚挚的说,“坚持。”
小伙子面色血红,牙根紧咬,再次重重点头。
杨翌走到下一排,看着这一排的小伙子们,掏出一叠扑克每人发了三张,左右手各一张,膝盖中间一张。
包括了几个没笑的全有,侯珏也在里面,再次被连坐。
每个人发完,杨翌后退了一步,目光灼灼的从每个人脸上扫过,“什么叫集体荣誉感,自己好好想想!一个小时军姿,牌掉了的就再站半个小时!”
一扭头,前面三排的新兵全部回了头,杨翌眉心一拧,“都羡慕是吧?两副扑克,够你们用了!”
杨翌给人的第一印象太过温柔,就算这两天被带着训练也没人把他当回事,所以这一厉喝还真没人当一回事。
直到所有人都被上了三张扑克,这才知道玩真的了,这人就算再随和亲切,也是三排的排长,他们的教官。
站军姿是个辛苦活儿,枯燥,僵直。
不说这么硬邦邦的站一个小时,就算是躺在床上,长时间用一个姿势也不舒服,没过一会儿,有人就开始扭扭捏捏的难受。
方恒觉得身体里有亿万只蚂蚁在爬,到处都痒,脖子、脸、后背、胸口、脚底板,就没一处舒服的,恨不得用指尖使劲儿的挠,出了血才舒服。
这种感觉是不在意无所谓,一在意就更难受,方恒盯着队伍前面的杨翌,终于还是忍不住挠了起来。
杨翌一个跨步就站在了方恒的面前,目光锐利如剑,恶狠狠的瞪着他,“谁准你动了?”
方恒早就恢复了姿势,目不斜视,就当没听见一样。
杨翌深深的看着他,然后弯腰,目光顺着手臂下滑,落到了方恒的指甲。
“你留这玩意儿干什么?打架?回头把指甲剪了!”
杨翌绕到身后拍了拍他P股,“绷紧了!显摆你P股大是不是?”
方恒迟疑了两秒,淡声开口,“嗯……”
下一秒,腿窝被大力撞击,方恒一个踉跄,直接扑在了地上,他翻过身瞪着杨翌。
“绷紧了?你这叫绷紧了?一撞就散!你面条做的是不是?牌掉了,罚站半个小时,起来继续!”杨翌声色俱厉的看着他,居高临下。
方恒咬紧了嘴唇,血色从脸上炸开,危险的眯起了眼。
杨翌第一次见到方恒这种恼怒的表情,就连侯珏这种见惯了的都不习惯,何况是完全没有心里准备的杨翌,心里当即就‘咯噔’了一下,琢磨着这小子不会哭吧?怎么这破德行?
他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人,一个男人,吼上两句就哭,跟没断奶似的,靠着家里有点钱有点门路就来部队,把招兵程序当成摆设不说,到了部队还觉得是自家开的,要不刺头挑衅,要不就是哭爹喊娘,怎得地球都围着他家转一样。
醒了下嗓子,语气又重了几分,“发什么呆你?回去站好!”
方恒爬起来,蹲着拣起了散落的三张牌,一点点的站起身,脑袋里嗡嗡的响,怒气在胸口鼓动着。
杨翌从他手里拿过牌,分别放好,什么都不说的就走开了。
也得亏杨翌没有再继续说话,否则方恒绝对一拳招呼了过去,一下丢这么大的脸,要不是因为军队这地方他还看不清情况,这次的事情绝不会就这么算了。
再说了!这种落差感真的要命!临时改了剧本都不提醒一下!就在大家都以为排长是个好人什么的时候,突然就黑了脸,简直就跟逗着人玩一样!
杨翌之后在队伍里又绕了两圈,时不时的踢一下腿窝,或许方恒那一下给排里的新兵提了醒,再没有人倒下。
杀鸡儆猴这一招,用对了。
到了点,扑克没掉的全部就地解散休息,挨罚的就四个,有两个天生有些O型腿,夹不稳,剩下的一个和方恒一样,也是被杨翌给撞掉了牌,当然,也就是双腿弯了一下,没有方恒那么丢脸。
方恒摇摇晃晃的站着,视线恍惚的看着杨翌在前面教他们稍息、整齐、停止间转法等等军事动作,一个细节一个细节的教,方恒站得磨牙,尤其是杨翌时不时扫过来目光里带着玩味,挑衅般的告诉他,有本事你就动个看看!
方恒的面色越来越黑,就在实在忍不住的时候……
“哔……”三声尖锐的哨响划破长空,接二连三的响起。
“起立!”
100多名新兵‘唰’的一下站了起来,行注目礼。
三名新兵排长小跑过去,敬礼,“连长!”
方恒转着生硬的脖子,扭头看了过去……
新兵连宿舍的大门口走进来两名军官,有一名军官,身形高大英武,穿着笔挺的军装,像是踏着朝阳的光辉,英姿飒爽的走进视野。
方恒眨了眨眼,眯起了眼睛,不由感叹一声,气场果然不一样啊。
那是一种狗堆里面走进来头狼,猫窝出现了只豹子的强烈差距感,从头到脚透析出一种硬朗的线条,步伐迈动间却行云如流水,流畅无比。
两名上尉,他们的连长和指导员。
就像岳梓桐说的,他们这些新兵连的新兵们归红七连管,由连队连长兼任新兵连的连长,负责整个新兵连的运转情况。
至于新兵连里面的排长和班长是由老兵担任,通常会被选来新兵连带兵的老兵,都是表现很好的兵,有提干的可能性。
不过,有些部队不同,也有一些特殊情况,方恒所在的新兵连位属于作战部队,通常新兵连的班长会从新兵们选出来,是一种鼓励机制。
晚上开会的时候,杨翌曾经讲过他们所在的这个军的大概情况。
重庆13军,位属于成都军区。
下有三个师,而方恒现在就在37快反师。
37师再往下分,就是三个军团,有装甲团,电子通信团和步兵团,下有六个营,十二个连队。
具体分到哪个连队,就要等新兵连出来才知道。
不过大概可以确认的是,他们这个部队不是装甲营。
因为三名新兵排长都不是从装甲营出来的,而是野战陆军,也就是所谓的步兵。
昨天的晚会,杨翌曾介绍过他们的所在营地的几个连长和营长,人名很多,职务也复杂,正副营、连长,指导员,教导员,主任,洋洋洒洒20来个人名,记得方恒头晕脑胀。
不过,总有那么一个记忆深刻的人名,一名藏族军官,名字四个字,珠穆朗玛?
呃……
好像不是……
方恒望天……
珠什么来着? 第八章 众怒
“报告连长,新兵连正在训练,需要整队吗?”杨翌礼毕,看向其中一名连长。
吉珠嘎玛干练帅气的一个回礼,“列队。”
“是!”
吉珠嘎玛刚来这个师半年,是从藏区同级调任过来,这是他带的第一批新兵,作为一名刚从单兵兵王升到带兵连长的男人,他对新兵的存在远比任何连长都要热情。
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当他和他的指导员搭档乐正东走过来的时候,他想,在他眼前的这些小伙子们就像是一只只的狼崽子,刚刚生下来,眼睛都还没张开的那种,看着脆弱无比,但是早晚会成长成一头头在大草原上奔驰狩猎的猛兽。
所以,他热切的看着新兵们,一种期待的目光。
首长检阅,惩罚也被迫停止,方恒趁着大家列队的时候赶快动了动脚,但是站过军姿的人都知道,时间一旦长了,最初活动的时候得一点点的动,从松动八块肌开始,原地动动手脚和脖子,才能迈步。
问题都是些新兵蛋子,谁知道啊?
就连杨翌这边也还没到提醒的时候。
就这么的,那边急着列队,这边‘啪’一下倒下去三个人。
后面的还好,问题方恒站在第一排,特别的显眼,这一摔,直接吸引了首长的眼球。
杨翌视线的余光看了吉珠嘎玛一眼,快跑了两步扶人,语气轻柔的问,“怎么样?别太他妈给我丢脸!”后面一句话说出来的时候杨翌依旧笑容满面,好像说了多么体贴入微的话。
方恒瞪圆眼,愣住,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杨翌挑眉,嘴角的笑愈加的浓郁,目光里带着警告,意思是你小子还不快站起来?蹭什么蹭呢?
方恒移开视线,落在连长那边,反手扶住了杨翌的手臂,手掌用力,紧紧的捏着,嘴唇嘟起,眼底刷上一层水雾,可怜兮兮的说,“排长……脚麻……”
杨翌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臂,被方恒捏着的地方生生作痛,而且大力的往下压,甚至有把自己往那边拉的趋势,倒是有趣了,这小子……
“脚麻啊……”杨翌嘴角的笑更浓,如春风拂面,柔和温煦,“要休息一会不?”
方恒怯怯的看了连长一眼,摇头,“不用。”手上的力气再次加大,就是不让杨翌把自己拉起来,这腹黑伪善的混蛋,你不是要争表现吗?我偏偏就不配合!
两人拉扯了几秒,杨翌终于浅眯了眼,温柔威胁,“真要起不来,我可以抱你。”
方恒嘴角抿紧,撑着杨翌的肩膀站了起来,一低头,就看到杨翌满意的脸,眉头一蹙,有些不甘自己就这么退让了,早知道让他抱就是了,还能少块肉?到时候两个人一起丢脸。
杨翌扶着膝盖站起身,嘴角的笑就一直没下去过,微微弯腰和方恒目光持平,抬手揉了揉他的头顶,鼓励道,“坚持。”
方恒回了个笑,皮笑肉不笑。
杨翌笑了笑,不强求,走到队伍前面开始喊口令。
不得不说,首长的存在还是很有效果,虽然没训练出什么东西来,但是大家都努力做到自己最好的程度。
于是,杨翌把握机会教他们各种军事动作,吉珠嘎玛他们就一直远远的站着,看着这一百多名新兵的训练情况,没有说话,但是存在感强烈。
这是一种很古怪的感觉,明明穿着就是简单的军装常服,明明距离很远,但是每个人都有一种被打量的不自在,连长的目光就是像是一把尺子,一寸寸的量,从头到脚,滴水不漏。
“太早了。”10分钟后,乐正东下了第一句评语。
“是。”吉珠嘎玛也必须承认,这种情况下很难看出优劣来。
“还看吗?”
“再等等。”吉珠嘎玛的眼落在几个新兵的脸上,仔细的打量着他们的眼。
眼是人类的心灵之窗,一双眼可以不自觉的露出一个人的真实内里,这批新兵有几个人很在意自己,非常的在意,那种目光像是个钩子一样,勾着自己必须看向过去,像是一种展示。
但是……还是太少了,能够给出的信息太少,有表现欲,要强,固然好,但是,这并不代表真实的水平。
五分钟,吉珠嘎玛开口,“走吧。”
乐正东低头笑了笑,莫名的说了一句话,“璞玉好?还是玉石好?”
“都好。”吉珠嘎玛转头看他,笑开了白亮的牙齿,“我都喜欢。”
与来时不同,连长们悄无声息的离开,队伍还在继续训练,只有少数的人看到了他们的身影。
在转身的一瞬间,方恒微微蹙起了眉。
好年轻的连长,却目光透析深刻,像是把人剥筋去骨的打量,明明有那么多人,分担到每个人的身上都只有几秒钟的时间,他却有一种被看了个明白的感觉。
而且,这个连长他见过,不止一次见过,才来军队的时候,那个站在操场上,士兵的中间,最夺目的那个人,食堂里和指导员说话,总是用一种古怪的目光看他们的男人,印象意料外的深刻。
或许来自漂亮到夺目的五官,或许来自那种昂扬的气质,让人无法忽视的连长,珠玛连长。
训练结束,在食堂里,果然又看到了珠玛连长,身边依旧四五个人,笑容很灿烂,视线扫过来,却又透露出一种凌厉的感觉。
方恒急忙低下头吃饭,无法对视,第一次发现这世界上还有一句话都没说过,就让自己害怕的人,那眼神,犀利、霸道的像是能夺取空气。
食不知味的吃了几口,方恒还是忍不住看了过去,却发现对方也在往这边看,方恒的目光霎时间散乱,脸上开始发热。
一天的时间,侯珏的眼皮子一直在跳,最终入了夜,还是忍不住把方恒拉了出去,开门见山的问,“白天的事你不会记着呢吧?”
方恒挑眉,眼底看不清神色,过了两秒才说道,“就这事?”
侯珏心里当即就‘咯噔’了一声,就冲着他们俩这关系,方恒说这话的意思他就能猜的八九不离十,很明显这事没完。
侯珏左右看了一眼,把方恒拉到了更偏僻的地方,刚想开口,方恒却抢先道,“你想多了。”就像侯珏了解自己一样,方恒也一样了解他,“这里的规矩我懂,虽然对部队没什么兴趣,但是我也不能回去。”
“你知道就行。”
“但是他下次再拿我开刀,就没这么好说话。”
“那你就不能好好表现?”
“不乐意,不想。”
“活该,自己找来受。”
“操,杨翌把P股卖你了?你帮他说话?”
“你会不会说话呢?”侯珏当即蹙眉,黑暗里朦胧的眉眼棱角锐利,有些怒了!
“我会不会说话你不知道?”方恒把侯珏推了出去,转身往外走。
侯珏瞪着方恒的背影直到消失,这才暗自叹了一口气,他知道方恒不愿意往部队走,但是真没想到有这么大的怨气,一点事就能点出火星来。
方恒进屋的时候杨翌正好从里面出来,俩人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对方,擦身而过。
第二天一早,杨翌牵了个自行车来撵他们跑步,跑的慢的就踹上两脚,整的所有人怨声载道,在背地里把杨翌的八辈祖宗都挖出来骂。
方恒没被踹,但是杨翌踢别人的时候连带得撞到了自己,脚上一个踉跄,踩到了草坪上,用力不均的结果就是差点摔到地上。
撞他的是毕云涛,还特不好意思的跑过来扶他,连连道歉,方恒摆手表示没事,视线却擦过毕云涛的肩膀看向杨翌。
杨翌坐在自行车上,单脚踩地,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潇洒的骑着自行车行了出去。
又过了一天,杨翌依旧扶着自行车站在队伍前面,在一群站军姿的小伙子眼皮下打气。
排里的人沉默的看着他,但是嘴角全部勾起来了,暗自琢磨着是谁做的,简直就是大快人心啊!尤其是被收拾过的那几个心里更是乐开了花,不约而同的想着,要是换了自己,放气?呸!直接拿刀戳!让你修都修不好,只能换!
杨翌打好气,站直身,感慨万千的拍着自行车坐垫,无奈摇头,“你说,作为公有财产,这些年你载了多少排长连长乃至营长,迎来送往了多少新兵?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这么多年了,你还驻守在这里,这份功绩足够贴在荣誉栏里长书一篇。”
杨翌的声音不大,像是喃喃自语,却又恰到好处的让所有人听见,尤其是站在第一排的方恒,他那听力简直就是滴字不漏,就连杨翌的表情都看的一清二楚。
方恒不屑瘪嘴,下了二字评语。
装怪!
杨翌把自行车温柔的推到一边,然后走到队伍面前,笑容满面的说道,“刚刚小转儿说了,谁放了它的气都无所谓,它爱你们。”
众人无语,小转儿?自行车吗?而且爱我们?那么,用不用得着痛哭流涕感动非常?
杨翌看了一圈,继续说道,“嗯,别那么感动,小转儿的爱很伟大,很无私,就冲着这份爱,我也不能让它太委屈了,所以大家就一起回报吧。”说完,杨翌语气一沉,“破坏公有财产,所有人50个俯卧撑,做不完不解散!”
“嗡!”的一下,所有人都闹开了,有人当即开问,“又不是我做的,你凭什么罚?”
“你战友做的!”杨翌挑眉,回答。
“关我屁事!”
“战友!要我教你这两个字怎么写吗?站在一起奋斗的人,战友!”
方恒蹙眉,自觉占理,开口呛到,“你该先查后罚。”
“报告呢?”杨翌扭头看过去,蹙眉,又是这小子。
“报告!”方恒脆声开口,下巴仰高,挑衅的目光递过去。
“这里我说了算!要给你找警察立案侦察不?错了就罚!没有为什么!”
“你这是擅用职权,有本事你当着连长的面这么罚!”方恒冷笑,很明显杨翌这人就要在连长面前争表现。
杨翌挑眉,看到这张好像抓到了小辫子一样得意非凡的脸,也笑了,“汇报你们的情况是我的事!但是在这个排里你们是我的兵!我说的话就是命令,令行禁止,不想做的可以,卷铺盖走人!”
方恒一下涨红了脸,气得!“是非不分、蛮横无理!TMD,这就是部队!”
“对,这就是部队!”杨翌下巴微扬,坦然开口,用眼神示意他做还是走?接着视线移开,在队列里划拉了一圈,用同样的目光告诉他们,退路就在你们眼前,要走,我绝不拦着!但是想留下来,就乖乖听话!
杨翌这一出不单让刺头心里不舒服,连带着还算规矩的新兵也很失望,看着杨翌的目光渐渐变成了不屑。
也不知道谁吼了一句,“老子就不做!我等着和连长理论!”
一石激起千层浪,当即就有人开始附和,方恒也吼了一句,“走!去连长办公室!”当即跟着打头的人就冲了出去。
但是队伍拉的很长,热血的就那么几个,牛气冲冲的开路,后面大部分人还在观望,但是毕竟也有些和打头的人关系比较要好,这种场合多少要跟着一起去,这群人里面自然包括了侯珏和岳梓桐。
留下的人看向杨翌,杨翌却耸肩笑了笑,一脸的无所谓,然后摆了摆手,竟然让他们跟着去。
去什么?
看热闹。
可惜没人敢动。
杨翌视线往上一抬,落在了不远处两栋楼外的窗户口,那里站着一个人,手里拿着望远镜往这边看,距离太远,看不清神色。
杨翌嘴角一勾,冲着那边耸了一下肩,一脸无奈。
连长把望远镜放下,转身离开了窗户。
新兵们已经走到了大门口,一个个跟吃了炸弹一样,有些看过来的目光里还带着十足的挑衅。
杨翌挑眉,慢慢悠悠的跟了过去。
接着没动的人也跟着走了过去。
连长办公室一楼有警卫兵,一看到一群人气势冲冲的往这边走,就急忙一个跨步挡住了门口,手握在枪上,后背挺直,巍然而立,摆出一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枪这玩意儿的震慑力确实十足,当下就有人警醒了过来,目光变得踌躇,当然了,也有火遮了眼的人,冲上去就说要见连长。
警卫兵沉声开口,“理由。”
“找连长理论。”
“杨翌是非不分。”
“要他妈早知道部队是这个德行,老子他妈不干了!”
“让开,老子来伸冤,又不是来捣蛋,你挡着干嘛?” 第九章 珠玛连长
说是说,叫是叫,但是到底没人敢动手,干在那儿诈唬。
警卫兵拿起对讲机说了几句话,沙沙的声音传过来,警卫兵回了个是,视线越过人群,落在了远远站着的杨翌脸上,没等说话,杨翌就了然点头,从人群里挤过上了楼。
方恒和侯珏、岳梓桐站在一起,在人群的中间,一开始方恒就被岳梓桐给拉住了,狠狠的拉着手臂,不让往前冲,于是方恒也只能站着不再动,直到杨翌上去了,方恒才忍不住开口,“就他一个人上去不得黑说成白?能行吗?”
岳梓桐挑眉,压着声音开口,“上去多少人都没用。”
“怎么?”方恒听的清清楚楚。
岳梓桐竖起了四根指头,一字一顿的开口,“令行禁止。”然后一个大喘气,抿嘴笑,“训练。”
方恒和侯珏沉默了。
这时候,大楼里下来一名中尉,蹙眉质问,“你们都哪个连的?闹什么闹?”
不等人回答,中尉不悦的摆手,像撵苍蝇一样的动作,“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小洪,这都哪个排的?”
“报告。”警卫兵开口道,“杨翌带的新兵排。”
“人呢?”
“上去了。”
中尉下巴一甩,“让他们回去,没规矩,都练到狗肚子里了吗?”
“是。”
中尉说的话难听,但是大家都不明白这人的底细,再加上现在的目标都是杨翌,侮辱的话就这么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到底没被‘嘲讽‘过去。
不过闹都闹到这里了,杨翌又被单独叫了上去,谁都不想走,中尉和警卫员驱逐了两次都没成功,对这批新兵的印象彻底落到了负值。
军队里什么不多,就是人多,中尉直接叫了一个连的老兵,凶神恶煞的把他们一围,就给撵回了新兵连,顺带着封了门口,谁都别想出去。
另外两个排的还在训练,排长早就不见了人影,没了人管这帮子新兵就是一盘散沙,各自抱团议论纷纷。
方恒他们仨站在一起,远远看着情况,一时无语。
过了一会,侯珏蹙眉问道,“你意思是这次的错肯定落我们头上?”
“必须的。”岳梓桐点头,“部队这地方就两个字,纪律,咱们怎么做甭管是对是错,破坏了纪律就是不行。”
“马后炮!”侯珏砸了三个字出来。
“这不大家都在闹吗?我总得随大流。”
方恒一脸不爽的看他,“没骨气,罚就是了,我就不信,他还能把我们全给开了!”
岳梓桐说,“开是不会开,只是正好让他们有机会折腾我们一下而已。”
侯珏抿紧了嘴角,“就真这么不讲理?”
岳梓桐抿嘴笑,“讲理?留着和法官说吧,这地方,一个字一个坑,当兵的就是坑里的萝卜,任人拔。”
侯珏想了想,深深的看着岳梓桐,“知道这么多,当时怎么没拉住方恒?”
方恒挑眉,真心没觉得自己做错。
岳梓桐耸肩,“说得挺好啊,要是这么争论下去,未必就没胜算,要不是有人带头起哄,未必是这个结局,再说了,那种情况下,谁能拉的住啊?”
方恒抿嘴得瑟笑,“那是,他不占理。”
“没什么不占理的,部队就是这样,一个班一个排一个连的绑定,集体荣誉感,一人犯错集体受罚,你得习惯。”
说到这是,方恒一下想起了罪魁祸首,视线在人群里转悠,最后落在了小转儿牌自行车上,“哎,你们猜谁做的事?”
这下没人说话了,这玩意儿谁能猜出来。
过了五六分钟,另外两个排的排长急匆匆的跑回来,重新整队集合,接着就见到杨翌陪着连长从门口走了过来。
连长抬头挺胸,杨翌低眉顺目,连长目光犀利的一扫,杨翌心领神会屁颠屁颠的就跑来整队。
看在连长的面子上,三排的人还是列了队,接着三个排长把队列集中在一起,便各自站到了一边。
吉珠嘎玛负手站在队伍前面,眉心微蹙,淬利的眼扫视一圈,“牛气是吧?都挺厉害的,都有本事,但是,在我看来,你们就是一摊子烂泥,扶不上墙!”一开口,就连拍带扁声色俱厉,犀利的言语夹杂着强大的气势倾轧而来。
所有人都愣住,脑袋里断层数秒。
“部队是什么地方?拿着枪保家卫国的地方!谈个人?你们还差远了!求公平?也等你们把这身皮给扒下来再说!”
“到了这儿,就遵守这里的规矩,两个字,纪律!学不来,就给我滚蛋!”
最后,一声厉喝,“全部都有!向右转!”
连长露的面少,在新兵们的眼中总有些高高仰望的感觉,明明训练都还没到一步一个口令的地步,可是连长这么一喊,竟然‘唰’的一声,全部转了向,除了几个左右不分,或者反映慢的,硬是透露出几分整齐划一的老兵感觉。
“左后转弯,目标操场,20圈!”
三个排长急忙跑过去,领了个头,把人给带了出去。
这是方恒第二次在训练场上见到连长,远比第一次还要震撼。
干练、凌厉,从骨子里透出的锋芒让人无法直视,言辞犀利,气势如虹,有着一种真理就踩在老子脚底下,真正藐视一切的傲然。
这样的男人,实在帅的让人憧憬不已,就像是他一直以来想要成就的自己一样,那些臆想中的优点都集中在了连长的身上。
跑在操场的跑道上,方恒急促的喘息着,遥望远处负手跨立的连长,迷彩的军装包裹着壮硕的身体,傲然而立,方恒的眼底不由闪烁出了几分羡慕。
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够成为这样的男人?仅仅站在那里,就能让人仰视?
这次的冲突被连长一手压下,20圈跑完后,再没人去思考到底谁错谁对。
在大家筋疲力尽躺倒在草坪上的时候……
方恒揉着胃看了眼排长那边,三个排长还在操场上站着,连长已经没了踪迹,在收回来的前一秒,视线又和杨翌对上了,方恒蹙眉,把头偏到了一边,刻意吐了口口水,然后挑衅的看了过去,结果这一拳没砸到地方,杨翌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就偏开了头。
方恒抿嘴,垮下了脸。
岳梓桐叹了一口气,有气无力的开口,“还有力气想事情?挑拨离间?没问题!那就说明咱们还没练够,还有精力,所以……各位爷嘞,消停一下吧,哥们儿现在就只想床了。”
方恒低头拨弄着草尖,用外套擦了擦头上的汗,热得恨不得把衣服脱光了,幽幽开口,“我现在想的是午饭还给吃不?”
一语惊醒梦中人,侯珏抬起了头,左顾右看,“谁知道现在几点了?”
“没表!”有人有气无力的回了一句。
等全部人跑完,又是集合,回去拿了饭盒就往食堂走,方恒看了眼时间,12点半。
这次没有进行饭前一支歌,各个垂头丧气的进了食堂打了饭菜就闷头开吃。
饭有些凉,菜很热乎,方恒嚼着嘴里的饭菜扫了一眼平日里连长喜欢坐着的桌子,空荡荡的没人,莫名的有些失落。
新兵蛋子们被连长挫了锐气后,都安分了不少,蛋疼的新兵生活,除了训练就是睡觉和吃饭,方恒也没了磨嘴皮子的力气,一路半死不活的跟着大部队走。
只是偶尔远远见到连长的时候会突然有些兴奋,总想凑上去说点什么,但是要说什么,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新兵连的一周时间飞快的过去。
在操练了八天后,部队给他们这些新兵们放了一天的假,当然,没有假,不准外出,不准在军营里乱逛。
于是一帮小伙子们无聊,聊天的聊天,打牌的打牌,洗衣服的洗衣服,在训练场玩的玩。
玩什么?其实挺无聊的,军队的训练设施除了单杠、双杠之外的还有种叫旋梯的东西,这玩意儿原本是空军部队配备的训练器材,但是因为趣味性强,也能锻炼胆量,所以到了后来,每个军区都有配备。
一大早的,没事做,20来个新兵就凑在这旋梯下面起哄,看谁敢转起来。
毕竟,这玩意儿是真有些吓人,看着不咋地,但是一旦旋转起来了,就是360°的圈,前几天也有人试过,但是到了180°的水平时,就不敢再用劲了。
方恒也试过,也是180°就蔫了,视线忽上忽下的,完全没有重心的感觉,下来的时候几乎都是手脚发软。
但是年轻人嘛,凑一起了,就总有热血的,喜欢表现自己的人,第一梯队的魏亚阳上去绕了几圈,牛X的下来,视线一扫,“这玩意儿有什么好怕的?我们学校就有,小学五年级我就绕过,简单,别闭眼,盯着一个点儿看就行,还有人敢上不?”
魏亚阳算是体育特招类,小学就在市体校学短跑,一直到初中毕业,在市里拿过很多名次,体能上确实头一号,性格也不错,挺阳光的一个人,在新兵里很显眼。
“擦,牛逼完了,等着,哥给你表演。”当即就有人叫了起来。
魏亚阳看过来,笑眯眯的说道,“侯珏,来一个?”
侯珏当即就蹙紧了眉。
还有一周选班长,有心的都隐隐有些竞争意识,平日里练体能,队列训练,侯珏都是拔尖的那个,没有专业训练过,但是体能好,跑步这种东西靠的就是咬牙坚持,所以适应了短跑的魏亚阳每次在晨跑上都栽在侯珏身后。
这挑衅,其实挺幼稚,但是魏亚阳划出的是明路,但凡是男人面对这个挑战就没有退缩的理由。
方恒左右看了一眼,压着声音,“要我陪你不?”
“一边去。”侯珏瞪他,走了出去。
方恒双手蜷到唇边,大吼一声,“好!爵爷加油!”接着看向魏亚阳,“就这破玩意儿有什么好比的?这不两头吗?你也上啊!看谁先忍不住叫停!”
话一说完,一圈人轰一下炸了起来……
“是啊!光一个人转有什么意思?”
“俩人比!先认输的是孙子!”
“魏亚阳,上!”
“爵爷!加油!”
“嗷嗷嗷嗷……”
侯珏扶着旋梯,对方恒得瑟挑眉,笑开牙齿,意思是等着看好戏。
方恒挤眉弄眼的笑,倒是对侯珏十足信心,自家兄弟还不了解吗?无论是比力气还是比坚持,方恒就没见侯珏输过。
侯珏拍了拍旋梯,转头看向魏亚阳,笑道,“来吧,你先上?我先上?”
魏亚阳笑了,“两个人可不一样啊,太危险,你一个人转过没?”
侯珏张扬一笑,“没事,就这东西,就算没碰过又能怎么样?”
魏亚阳挑眉,“那我先上吧,来,来俩人帮忙,扶着。”这么说着,魏亚阳踩上旋梯自己晃了起来,刚刚把那头晃下来一点,侯珏一抬手勾住了扶手,手上用力,往下一压,自己就踩了上去。
方恒当即就吹了个响亮的口哨,帅啊!
有人打了个头,口哨声此起彼伏,越来越响亮。
那边,旋梯已经转了起来。
旋梯这东西就像是翘翘板一样,你用一下力,我用一下力,就越转越快,到最后自己想停都停不下来,像是电风扇一样,扇起一道道的烈风,呜呜的作响。
渐渐的,没人吹口哨了。
这速度,连影子都看不清楚,都害怕这铁杆子被俩人给转断了。
侯珏也有些虚了,或者说,有点被转的恶心到了,血液像是被甩出了血管,向外扩散,渐渐的对自己的身体失去了感觉,除了紧紧的抓住手上的东西,别的想法都没有了。
旋梯这种东西,下面的不知上面的苦,转着的绝对比看着的难受,但是方恒依旧有些晕了。
一圈圈的,就像是看着调到了最低档的电风扇的扇叶,头晕目眩。
忍了两分钟,方恒终于还眨巴着眼收回了目光,扭头看了一圈,正好见到杨翌拎着个盆子从水池那边走过来。 第十章 紧急集合
排长和他们住一起,是大棚隔出来的小间,三个排长四张床位,平时住宿加办公,晚上也要照顾他们这些新兵蛋子。
宽厚的说,杨翌其实倒也算得上好排长,这周训练的苦,大家又是才离开家,体能差得不是一星半点不说,也都有些想家,排长们晚上就会起夜巡床,给他们掖下被子。
大家都是年轻人,气来的快去的也快,没隔两天就有人和杨翌混到了一起,杨翌就会无耻的来个‘梨涡’大派送,满山偏野的散发荷尔蒙。
说到底,人长得亲善就是优势,尤其是落在善于利用的人手里,更是利器。
就像杨翌,就像方恒。
方恒知道自己脸小巧,从记事开始,三姑六婆,叔叔阿姨,见到他就夸,这孩子长得真可爱!小脸庞,圆眼睛,水灵灵的,要是个女孩儿得多招人啊?来,阿姨抱抱……
大了,叛逆那会儿,方恒开始有意回避这长相,要硬起来的时候绝不手软,可是不代表他就不知道自己的优势,真要拿出来用,也刷得下去底线。
可是人就怕比较。
原本方恒还把这手段当成杀器,以求一招制胜,结果见了杨翌才知道,那丫的简直是白菜大派送,毫不介意自己的表里不一,恨不得人人都知道自己好欺负,然后冷不丁的扒下伪善的皮,笑眯眯的收拾回来。
那边,杨翌像是看到了这边的情况,面色一变,急冲冲的就跑了过来。
方恒挑眉,不知道他想干嘛。
人还没到地方,杨翌就吼了出来,“谁让你们两个人上去的?赶快停了停了!”
这边。
办公室楼的四楼,指导员乐正东被喧闹声吸引走到了窗户口,冲着发声的方向看了过去,位置有点远,又被几棵树挡着,就隐隐约约见到那是新兵们住的地方,训练场上围了一群人,哄闹声就是从那儿发出来的。
那地方?
乐正东心里咯噔了一下,急忙拿过了望远镜看,等看清楚后,头皮一下炸了起来,面色难看的就开始拨电话。
“外面怎么回事?”
“停了!赶快给我停了!”
吉珠嘎玛抬头看他,起身拿过望远镜站到了窗户口。
瞬间就找到了目标。
新兵连的宿舍里冲出了人,指手画脚的说着什么,然后一群人拥到了旋梯旁边。
吉珠嘎玛挑眉,大概明白怎么回事了,旋梯这玩意儿在他心里就跟小孩子的玩具一样,没想到两个新兵蛋子闹着玩,都能把老乐给急成那样儿。
不过也对,毕竟都是些半大的小子,一不小心出了事怎么办?
看来还是自己经验不够。
吉珠嘎玛关注了一下情况,放下了望远镜,正准备回头继续写计划书,视线突然落在了一角,他微微蹙眉,拿起望远镜看了过去。
视野里是个小伙子的脸,脸盘很小,眼睛很圆,就连嘴唇也是菱形,在军营里很少见的长相。
第一次去新兵连,他就留意过这个兵,就站在第一排,可怜兮兮的坐在地上,嘴唇微嘟,眼底包着泪,难得一见的,属于果果类型的孩子。
果果本名叫郑太果,是吉珠嘎玛在特种部队时的战友,是个爆破手,天生对火糖敏感,却善良可爱,虽然性格略显弱气,但是一旦执行任务的时候却杀戮果决。
男孩子长这样的不多,要不是因为果果的存在,或许吉珠嘎玛也不待见这样的兵,但是到底有个先例在,他自觉也就上了几分心。
他记得这个兵的名字,方恒。
吉珠嘎玛在办公室里坐了一会,就下了楼。
一路上不快不慢的过去,来来去去的士兵都冲着他敬礼,吉珠嘎玛看着眼前年轻的面孔,视线有一瞬间的恍惚。
好像,还在不久前,他也是这样,怀揣着理想从西藏走出来,从军校开始,一步步的追逐的成长,经历了成功和挫折,经历了死亡和分离,再一眨眼,已经九年过去了。
时间,如白驹过隙,快如闪电。
方恒……
熟悉的神情,深深的勾起了那段刻骨铭心的回忆,那些人和那些事,那些的年少轻狂。
连长的悄然而至,引起了新兵们的哄闹,等方恒得到消息跑出去的时候,正好见到杨翌腆着笑给连长递烟,弯腰谄媚狗腿状,就差跪地上摇尾巴。
方恒不屑抿嘴,视线锁定了连长吸烟神情,烟雾喷洒,脸上带着几分慵懒惬意,头微微歪着,嘴角带着浅笑,低声说着什么,依旧一副高高在上让人仰望的气势。
方恒在远处转了一圈,想要过去说说什么,却发现没什么好说的,而且那俩人轻声细语的神情颇有几分难以迈入的感觉,最后还是回了寝室。
这边。
“连长。”杨翌走到连长身边打了个招呼,从包里掏了一包软云烟出来,抽了一支递给他,“我让人给制住了,没事,没人出事。”
吉珠嘎玛接过烟,见杨翌拿着打火机等着,于是笑了笑,凑了过去,点燃,吸了一口道,“练这个可以,你们得跟在身边,别出事了。”
“是。”杨翌腰板挺直,点头。
“怎么样?都习惯不?”吉珠嘎玛问道。
“还行,都挺好的,就是调皮。”
“18岁嘛,花儿样的年纪,下手掂量着点儿,别整狠了。”
杨翌噗一下笑了,“连长,你在说你自己吧?”
吉珠嘎玛斜睨他,眉梢一扬,“班长人选确定了吗?”
“还在看,有几个不错的。”
“晚上吹哨吧,该练了。”
“这不等您老安排任务嘛。”
吉珠嘎玛失笑,抬手拍了拍他肩膀,“怎么?觉得自己班上的人都不错?没大问题?”
“这玩意儿总得练不是?问题肯定有。”
“确实,不过这次下手注意一点,别把事情有闹大了,昨天去营里开会,这事还被拿来当典型说,这再闹下去,明年我就得转业回家种地。”
杨翌弯腰,梨涡深深的漩着,笑得眉眼皆弯,“说这些,咱们整个师,您和雷连谁敢动啊?明年指不定就升副营了。”
“要升也轮不到,哎,我说,你小子消息渠道挺牛啊?这都知道?”
“咱这不是侦察兵吗?本职工作。”
吉珠嘎玛抬手搭上他的肩膀,狠狠卡住脖子,“不错,昆陆没白待。”
“啧,说这些,您和林学长可是我偶像啊,当初昆陆风光的一时无二,年年拿嘉奖,十年来唯一一毕业就升了上尉的军官。”
吉珠嘎玛扭头看了一眼上尉的肩章,“行啊,笑话我呢?”
“升校官不一样,这是一步登天啊,您这都稳打稳扎的上了,还有什么不满的?我这可还得在基层带兵使劲的搏啊。”杨翌叹了一口气,苦着一张脸,又抽出了一只烟递了过去。
吉珠嘎玛摆手拒绝,“走了,再被你灌米汤我得晕了,还是那句话,别把事情再闹大了,否则……”
“我一定负荆请罪。”杨翌谄媚的接道,“万字检讨书双手奉上。”
吉珠嘎玛摇头笑,递了个我记着的眼神,潇洒干脆的转身离开。
这天夜里,吹了第一次紧急集合,新兵蛋子们早就有了准备,但是临到了时候还是手忙脚乱。
一个排,32个人,准时到达的只有六个,其余的全部迟到。
到了外面列队,杨翌也没让检查,直接下了命令,“向右转,操场,跑步走!”
杨翌在队伍前面轻装上阵,一路领跑,速度有些快,跑着跑着,这一下就好玩了,队伍里的东西稀里哗啦的往下掉,还有人边跑边系鞋带,技术活啊,都没摔着。
方恒鞋带倒是给系好了,可裤腰带还捏在手里,边跑边穿,背着他睡觉的家伙,手忙脚乱。
也就跑出去100米远,被子就掉地上了,急忙弯腰捡,队伍一下乱了套。
当然了,也不光他一个人出事,有好几个的被褥也全部散了下来,来回别扭的跑了一趟,在新兵连的操场上一站,这就逗趣儿了。
一个排里,有6个人的被褥全在手上抱着的,剩下的,看着背包还行,衣服错扣的也有,裤链没拉上的也有,反正典型的新兵模样。
没过关的全部就地重新打了背包,罚着来回跑操场两次,这一折腾下来已经二十分钟后。
方恒喘着粗气,低头进了屋,之前过关的已经睡下了,悄悄摸摸的铺好床,躺进了被窝,脑袋里什么都不想想,只想睡觉。
结果,半个小时后,又是一个紧急集合的哨子。
方恒睡的死,没听到,再醒过来的时候是被侯珏给摇醒的。
迷迷糊糊的看了一圈,低头又开始收拾。
这次上了心,情愿迟到也要打好,出去的时候整整迟到了四分钟。
所以,一出门就听到一句话,“方恒,迟到4分钟,四圈。”
方恒背着背包,傻乎乎的看着杨翌,然后,肩膀一耷拉,进了队伍。
这次,侯珏被罚了一圈,倒是岳梓桐,可能是干部子女的原因,表现的非常好,解散的时候,拍着方恒的肩膀进了屋。
第一圈跑完,大部分人都回了宿舍,方恒无奈的继续跑,一转头,就看到侯珏在队伍里,他想说什么,但是想了想,笑了起来,力气又回来了不少。
“侯珏!”杨翌远远吼了一声。
刚跑出没多远的方恒和侯珏都停下了脚步,剩下的五个人看了他们一眼,继续跑了出去。
杨翌远远的蹙眉,打量着侯珏,快步走了上来,“记不清自己几圈了?”
“一圈。”侯珏说,“就当训练了。”
杨翌顿了一秒,扭头瞪着方恒,“要给你找个保姆吗?”
无妄之灾啊!
方恒面色顿青,眼底泛出冷光,斜睨着杨翌。
侯珏背着标准的行军包,挺直而立,淡声问道,“自己加训也要管?”
“这是部队。”杨翌与他对视,目光里满是不赞同,他不明白侯珏为什么要陪着方恒跑,或许加训也是个理由,只是夹杂在惩罚科目里就不符合纪律。
侯珏抿紧了嘴角,看了方恒一眼,“我回去了。”
“嗯。”方恒点头,阴郁的视线却一直锁在杨翌脸上。
侯珏走了两步,停下,转身看向杨翌,目光灼灼,“排长,我要竞选班长。”
杨翌愣住,嘴角一下勾了起来,瞬间明白了侯珏的意思,看过去的目光也软了下来,排里竟然有一个对自己这么苛刻的兵,细微的错误都不允许犯,难得。
杨翌看着侯珏的背影在夜色下消失,收回的目光落在了方恒脸上,眉毛扬起。
方恒挑眉,冷笑,“你不就是我保姆吗?”
杨翌抿嘴笑,反应很快,“确实,我这不就是保姆吗?带着一帮没断奶的孩子,谁能说不是呢?”
反击的又快又恨,方恒咬住下唇,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跑了出去。
视野颠簸,方恒却有些心不在焉。
他也明白侯珏的意思了,甚至想的更多。
自己白天做了错事,哄闹着侯珏和魏亚阳上了旋梯,很明显侯珏怕这件事会影响到班长的竞争。
说实在的,方恒从没想过去选劳什子的班长。
一旦当了班长,以身作则不说,肯定事情也多,但是侯珏想,迫切而直接。
这天晚上就吹了两次紧急集合的哨子,后半夜还是让他们好好睡了一觉,不过方恒睡到4点钟就被人叫醒,站岗哨。
叫他的是杨翌,也是刚从被窝里钻出来的,衣服披在肩上,手里拿着件军大衣,等方恒穿好后就递了过去,压着声音说,“呐,穿上。”
方恒迷迷糊糊的套好衣服,下床之后盯着杨翌看了很久,双眼目光漂浮,一种还在睡梦里的梦游状态。
杨翌微微蹙眉,浓丽的眉毛中间折出了痕迹,抬手拍了拍方恒的手臂,“哎,醒着没?”
方恒没说话,脑回路还处于直线状态,呈反射状。
杨翌干脆穿好衣服,双手扶住方恒的肩膀,往后一拧,把人给推了出去。
阴冷的空气扑面而来,方恒当即打了个寒战,清醒了过来。
真是……要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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