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九郎》 BY 田岷 【完结】
一前面又是苕溪,马儿放慢了脚步。唉,马儿,莫非你知道我在想什么?我拍了拍它的脑袋,它轻轻喷了个响鼻。一路奔来,它脖子上渗出了密密的汗珠,漂亮的白鬃被斜晖染得淡红。苕溪的水声隐约可闻,我该让马儿去喝点水了。
潺潺的水声越来越响,我的心跳有点加快。马儿走进了那丛竹林,我拉住缰绳,透过竹叶的缝隙望过去,那位弱冠男子竟然真的在溪边!他正朝我来的方向不住观望,若有所待,若有所思。
马儿静静等着我的示意,我却呆呆地没动。昨天送母亲去外祖父家,从这里路过,这位弱冠男子正在溪边。他一看见我便呆若木鸡,我长到十六岁还从来没有被人这样看过。母亲催我快走,还低声说我"不要招惹冤孽",他是什么冤孽?今天辞别母亲时她还叮嘱我不要路过苕溪,怎么我的马儿又把我带到了这里?
竹林外,溪边的男子似乎长叹了一声。天已薄暮,也不知他已经在溪边守望了多久。我心念微动,马儿已经缓步走出竹林。那男子愕然望着我,手中的折扇竟掉进了溪中。我脱口说道:"兄台小心!"他不去捡折扇却急忙拱手作揖:"公子见笑了!天色已晚,不知你行色匆匆赶去哪里?我家就在附近,要是不嫌弃,不妨过去喝杯清茶稍事休息……"我一时不知怎么回答,沉吟了片刻,他已经窘迫得额上冒汗。我说道:"萍水相逢,多谢盛情邀请。只是天色不早,我还要赶路……""公子……天色已晚,前面空旷无人,公子年龄还小,单身赶路实在不安全,不如到我家小住一夜,明天早起再走,岂不更好?"我见他神色殷切,不好推辞,就说道:"这只怕太打扰你了。"他喜形于色,连说:"哪里哪里!我独自带着一个书童在这里居住,难免清寂,有公子这样的雅客,实在是庆幸!"我下来牵着马,跟这男子往东到了一个背山面水的地方,几间精致的竹屋,就是他的住处了。他招呼着书童牵了我的马去,备了酒食,请我入席。交谈之间,才知道他姓何,名师参,字子萧。问起我的姓字,我还没有字呢,就告诉他:"小姓黄,排行第九,家人都叫我九郎。"他竟喃喃出神地把"九郎"两个字念了几遍,我两颊发烫,不敢正眼看他,他见我窘迫,顿时满脸飞红,连说"唐突".饭后坐了坐,我起身告辞,他苦苦挽留。我想起母亲说的话,心里不安,执意要走,他只得拉着手把我送到门口,反复叮嘱有空再来小坐,我只得答应。
出了门,皓月当空,四处旷无人声。我策马前行,良久回头,子萧还站在门口呆望。马儿踟蹰不前,我轻轻拍了拍马背,催促它上路,它才缓缓迈开四蹄。这马儿! 三
到了外祖父家,已经快天亮了。我回房打算小睡片刻,等母亲起床再去拜见。无奈辗转反侧,难以入梦。一路夜风吹拂,竟没能吹走子萧留在我身上的体温,他触摸过的肌肤仿佛还在回忆他指掌的热力。我努力调整呼吸,可是内息紊乱,走窜不停,丹田之下胀闷难当。我长到16岁,还是第一次和别人这样亲近,我总算领教了心火燃烧的滋味!
好不容易熬到天明。先去拜见了外祖父,才去见了母亲,她发现我神色不对,注视片刻,满脸不悦。"九儿,你没有听母亲的话是不是?"我红了脸不敢吭声。母亲柔声说:"九儿,我们家一向不和外人交往,你年纪还小,不知道情欲累人,天道严明。母亲也不方便多说,怕只怕九儿误入歧途,可惜前世修来这大好皮囊。"她顿了一顿,抚着我的脸叹道:"成也这副皮囊,败也这副皮囊。也许是我多事,冥冥之中一切岂无定数?唉!"我低声说:"母亲不要担心,九儿听话就是。"母亲苦笑道:"你一向孝顺,只是这事恐怕由不得你我。但所谓'数有天定,事在人为',小心规避,或许可免于毁了道行。"我点头答应,服侍母亲吃了糖,就回房去了。
母亲的话我似懂非懂,但是我知道她不愿意我再见子萧。既然这样,我就不要再去见它吧。无聊之中,我拿了琴来抚弄,和着琴音低声吟唱:"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瞻彼淇奥,绿竹青青。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忽然看见外祖父站在门外,面有忧色,我心中一惊,琴声戛然而止。
外祖父缓步走进房中,摸着我的头问道:"九儿,最近是不是有所遭遇?"我摇头否认,外祖父瞪了我一眼:"你这孩子,小看你外祖父了!你之所遇,不在淇水之滨,却在苕溪之畔,还想瞒我?"我腻到他身上,红着脸装娇作痴。外祖父正色道:"九儿,非我族类,本来已不可交往。如果只是君子之交,发乎情,止于礼,那还没有什么大碍。如果过了界限,大为不妙!自古我们族中以色诱人者,多遭天谴。你虽然年幼,心地纯净,绝无诱人害人之心,但若不自制,难免遭祸。何况你二人同为男子,一旦有肌肤之亲,倒乾为坤,有违天地阴阳之道。我刚才听你唱歌,知道你情窦已开。幸亏还没有酿成大错,正该悬崖勒马,以免将来难以收拾!"我唯唯诺诺,外祖父拍拍我的肩,叹了口气,摇着头走了。 二
在家忙碌几天,母亲来信说心痛病犯了,叫我带家里常备的丸糖过去。信中特意叮嘱我路过苕溪别再逗留。我便夜晚启程,以免遇到子萧君再生麻烦。半夜时分到了苕溪边,星光下竹影婆娑溪水孱孱,我下了马让它饮水,它竟然频频翘首东望。我心生一念,撇下马儿悄悄来到子萧君门外。竹窗摇红,灯影昏黄,子萧君显然深夜未眠。伫立片刻,我刚转身要走,却听见他低声吟诗:"彼狡童兮,不与我言兮。维子之故,使我不能餐兮!彼狡童兮,不与我食兮。维子之故,使我不能息兮!"我顿时呆在那里。他说的"狡童"是我吗?真是冤孽!只怪我不听母亲的话。母亲总是料事如神的,我今晚又违拗了她的叮嘱,再不走,不知还会生出什么事来!
我刚挪步,却听到"得得"马蹄声,和着我心跳的节奏,在深夜里那样清晰。窗内顿时传来子萧的低呼:"九郎?九郎!"我只来得及在心里喊了声"糟糕",子萧已经"支呀"一声推开了窗扇。
"九郎!果然是你!怎么站在门外也不进来?"他跳窗而出,拉着我的手捧在他心口,"咚咚"的跳动一直传到我心里。
"我路过,想来看望一下你,又怕夜深扰你清梦。"我尴尬地笑,没好气地瞥了讨厌的马儿一眼——让你呆在溪边,怎么自说自话地就走过来了!
子萧没有叫书童,一边自己牵了马儿系在桩上,一边说:"我哪有梦?自上次一别,寝食难安,这可把你盼来了。"我说道:"这马儿不用系的——不过拴拴它也好,越来越不听话了!"说完我自己愣了——我让拴马不就等于说今晚不准备走了吗?我什么时候决定的?母亲叫我明天过去,我今晚就出发,真是只为了夜里能避开子萧?
子萧拉我进屋,推门却推不开——门从里面插上了。他不叫书童开门,笑道:"咱们还是跳窗进去吧!"进了屋,他要去准备酒食,我说不必,他也就罢了,拉着我的手坐在桌边,问我:"你怎么那么晚还赶路?还是特意来看我的?"我红了脸:"我母亲住在外祖父家,带信叫我送东西过去。今夜天朗气清,正好出行。"他笑道:"你总爱晚上赶路,没听说这一带有狐仙活动?你貌如冠玉丰姿俊爽,可不要被狐抓了去做女婿!"我微笑不语。他又说:"今晚不要再赶路了,在这里将就住半夜,明早用过早膳再走,怎么样?"我环视屋内,只有一张竹床,嗫嚅着没有答话。他脸色微红,说道:"咱们两个男子,共睡一床无妨,你该不会身娇体贵,受不得挨挤?"我说道:"我倒不怕挨挤,只是睡相不好,怕碍你休息。"他笑道:"多虑了!时候不早,还是睡吧!"就去拂床展被。见我默坐不动,又上前给我解衣。我忙说:"我自己来。"就只脱了外衣上床。他吹灭灯烛和我分枕而卧。我惴惴不安,不知会发生什么事情。辗转反侧了一番,他挪过来把头放在我枕上,伸手揽住我的肩,曲腿压在我小腹上,呼吸急促。我想推开他,却觉得他火热的体温隔衣传来,很是受用。我想抱紧他一点,又无论如何不好意思做出那样的举动。他用鼻尖蹭我的耳廓,痒痒的,我丹田腾起了一股热气,心中躁急难耐,终于侧身抱住了他的腰。他大喜,突然吻住我的嘴唇,一缕男子的真气倏然直透我的肺腑。霎时间我头晕目眩,他也了一声。我忙转开头,闭目定神,好不容易消解了那缕使我心旌摇荡的真气。他移身上来压住我,喘息道:"九郎,你喜欢我这样抱你吗?"我没应声,他的手伸到我衣下抚弄,我几乎被那酥麻的感觉融掉。
窗外马儿嘶鸣了一声,我突然警醒,推开他一跃下床。"九郎!怎么?你不喜欢?"我控制着粗重的呼吸缓缓摇头,也不知道是表示喜欢还是不喜欢。我低头看自己,样子狼狈不堪,只得背对着子萧,拿起衣服穿上。他赶紧下床从背后抱紧我:"你要走?"我点点头。他急忙说:"不行!九郎,我日思夜想,今天终于盼到你来,你怎么忍心一走了之?"我说道:"我因为你气质文雅,风度潇洒,才有心结交,刚才这样实在不合本意……"他放开手转到我身前,打拱赔罪:"我一时情急,做事唐突,九郎不喜欢,我赔罪就是!"我叹口气说:"你这么说,我倒无地自容了。我不是怪你,只是这事实在不行。我再留下来只怕弄得不可收拾,这就告辞了!"他急喊"九郎",我硬了硬心肠,一跃穿窗而过,上马解了缰绳疾驰而去。 四
此后几个月,我没再路过苕溪。母亲与外祖知道我自律,稍微宽心。我却闷闷不乐,躲着他们呼酒买醉。
一天因为醉酒,信马由缰,竟然到了苕溪。恍惚间见溪边一人叫道:"公子一向久违,却害得我天天在此苦等!"我定神一看,却是子萧的书童。我说道:"你为什么独自在此?"小童说:"我家主人日夜思念公子,竟然病了,走动不便,让我天天在这守候,万望公子到我家见一见主人!"我大吃一惊,忙叫他上马,一起到了竹屋。
子萧正靠在窗边,见到我来竟然喜极泪下。我心中一酸,急忙下马进屋。子萧骨瘦如柴,哪里还有当日的风采?他下床来迎我,我连忙上前把他按在床上,说道:"子萧你怎么这样清瘦?"他苦笑道:"所谓'为伊消得人憔悴',你难道不知道我的心吗?"说着就眼泪涔涔。我想起那夜他苦吟"狡童",不由得凄恻万端,默然无语。
小童奉上茶来,我端过茶杯送到子萧唇边。他捧住我的手,央求道:"九郎可怜我相思之苦,今天千万不要匆匆又去,否则我只怕性命不保!"我说道:"你病中要人照顾,书童年纪小,一个人难免不周全。我自然会陪你几天,你安心养病就是!"子萧喜上眉梢,竟把我拉到榻上,贴着我的脸说道:"九郎九郎,你这就不啻于我的再生父母了!"子萧的身体炭火一样滚烫,我不由得心旌摇动。就着烛光呆呆地看他为我清瘦的面容,他竟缓缓移唇贴上了我的!我闭目不动,心头就像小鹿在撞!我想抱住他,可是外祖父的话在耳边响起,我连忙挣脱子萧的怀抱。子萧面红如火,涩声说:"九郎,你……"我摇头说道:"子萧为我到这个地步,你的情意我已经刻骨铭心,只是你我同为男子,两心相属又何必肌肤相亲?"子萧牵着我的衣襟说道:"九郎要是嫌弃我,我不敢唐突。九郎既然也对我有心,我们两情相悦,同是男子又有什么关系?我自问并不是什么淫邪小人,实在是对你一见倾心,只希望和你世世相伴!如过你不愿意和一个男人亲密,我不如早点死掉,来生做个女人,好和你相偎相伴!"说完,他面如死灰。
我呆了好一阵子,低声说道:"我之所以不愿和你亲密,实在是因为这事对我没有好处,而且对你有害。你既然一心想要,我又有什么好顾惜?"子萧大喜,拉着我倒在床上,咬着我的嘴唇含含糊糊地说:"我就是想要!能和九郎如此亲密,我死不足惜!"我没说话,只是抱紧了他。他知道我表示首肯,疯狂急切地解去了我的衣服。我长这么大还没在人前裸露过身体,只觉得脸红耳赤,闭上眼睛由他动作。他却停了下来,久久没有声息。我微微睁开眼看,只见他傻傻地看着我,一动也不动。我被他看得发怵。一把拉过被子盖住身体,他笑道:"不好意思?九郎,你真是个尤物!"我不理他。他脱了衣服钻到被中,抱住我一阵狂吻。我推开他说:"我也要看你!"他点点头。我坐起身来端详他,他面孔病中憔悴,却还是英气逼人,一丝不挂的身体略显清瘦,却还是修长结实。我忍不住伸手抚摸他的胸膛,他抓住我的手把我拉下去,说:"看够了没有?在你面前我自惭形秽呀!"他摸着我的背,我的腰,摸到我的臀,我们的呼吸都更加急促起来。我也这样摸他,他引着我的手摸到他兀然挺立的下体,我只会呆呆地握着它,他低声说:"九郎你还不知道男人怎样爱抚自己吗?"我愕然,他轻声笑起来,引导我的手上下动作。"就是这样……"他说着握住我一样动作,我这才知道手可以给自己如此美妙的享受,我轻轻喘息。他说:"很好是吗?"我点头,他笑道:"再给你更好的!"说着埋头下去。我突然感到我的下体进入一个温暖湿润的地方,不由得挺了挺腰。低头看他,原来他把我含在了嘴里!一股暖气渗进我的丹田,我情欲勃发!
子萧把身子移上来,低声问我:"九郎,你我这就合为一体,愿意吗?"我说:"那是怎么做?"他微笑着摇了摇头:"真是什么也不懂的孩子!你躺好,让我来就是了。"我就躺着不动,看他骑上我胯间。"闭眼!"他笑道。我闭上眼,感觉他把我的下体慢慢引入了一个温暖紧密的所在,我大惊,睁开眼看时他却俯身压住我,手伸到我臀后摸索着那个最隐秘的洞口,对我说:"你现在进去的是我这里!我们已经合二为一变成一个人了!"我感觉这事非常不妥,但是前所未有的爽快使我不能多想。子萧上下起伏着身子,我逐渐逐渐有即将喷射的冲动。他让我握住他的下体抽动,我们喘着粗气就像在打一场大仗。终于,我感到了一阵飘然欲仙的痉挛,一股什么东西喷在了子萧体内。他下体处也喷出一股股白浆,落在我身上散发着淡淡的腥香。我喷在他里面的,也是这东西吧?
他瘫在我身上吻着我的嘴唇。我觉得丹田空虚冰凉,头开始晕眩,越来越多的金星在我眼前蹦跳。我突然明白随着刚才的喷射,我不仅流失了一些白色的浆液,还走散了一些元气。这么晕眩下去,我只怕会撑不住了。怎么办?没人教过我。为什么子萧满脸惬意,完全没有难受的样子?我突然知道该怎么做了。
我摸了摸子萧下体,它还挺直着。我学子萧的样子,让他躺下,把他的下体引入我的体内。一阵剧痛让我低呼了一声。子萧忙说:"要是疼就不要了!"我摇摇头,努力适应,直到疼痛变成快意。一缕真气从他下体透入我的丹田,我的晕眩顿时减轻许多。我像他刚才那样动着身子,他快乐地。那股真气越来越丰盈,终于,随着他的喷射,我的丹田一下子充实起来。
完事之后,子萧微微皱着眉头。我问他感觉,他说:"还用问?我今生今世都离不开你了!""你不头晕?""有一点,大概过度了,小淫虫!"他拍了我一下,不以为意,抱着我闭目养神,嘴角还带着微笑。我却担心起来。男人之间的情事他比我懂得多,另外有些事他却是不知道的。我隐约明白外祖父为什么说那些话了,这样下去,我和子萧说不定都性命难保! 五
窗外雷声隐隐,马儿不安地喷着响鼻。不会有什么事那么快就发生吧?我躺在床上,担心地望窗外的夜空,却只见星光璀璨。
子萧似乎已经熟睡。可我只要稍微挪开一点身子,他就会不安地躁动,摸索着抱紧我。放心吧子萧,我不会偷偷走掉的——起码在你病好之前不会。我在昏暗中注视他脸的轮廓,这个沉睡中的男人竟让我如此怜惜。我伸出舌尖理顺他的眉毛,又吻他的眉心,吻他的鼻尖,吻他的嘴唇。所有动作都轻轻的,我怕惊醒他。他真是个的男人!万一惊醒了,只怕又会有一次疯狂。这么想着,我下腹一阵悸动。原来我也是这么的!我还以为我就只是母亲眼中的乖儿子呢!现在我却违拗了她的意思,跟一个男人缠绵缱绻地挤在一张床上!
不知不觉天色微明。我小心翼翼地起身,可还是惊动了子萧。他一把抱住我:"九郎你又要走?"我笑道:"答应了不走就不走,你当我是说话不算数的小人?""那你起来做什么?""天亮了自然就起来。难不成整天呆在床上?书童看见,成什么样子?""那我也起来,看住你,要不又跑了!"我们盥洗了一番。子萧的气色比昨天好了很多,我宽心了一些。书童准备了早点,我们吃过,准备出去走走。他吩咐书童说:"我和九郎走走就回来,你好好准备,齐太医今天要来,估计午时之前就到。"又对我说:"九郎,我们走吧?"我点点头。
我和子萧一起骑着我的马儿,沿苕溪而上。他坐在我身后,环抱我的腰,一路上谈笑风生,语音清朗,已经没有憔悴的样子。我问今天要来的是什么人,他说:"当今大名鼎鼎的太医齐野王。他和我家是世交,知道我身体不好,所以来看望。不过他来迟了,你和我一夜缠绵,我的病已经全好了!"说着到了一片草坡,我们下马席地而坐。东升的太阳迎面照在草坡上,绿草染着金黄,看起来格外鲜嫩。马儿撒着欢左右跑,白色的身影耀眼夺目。子萧躺在草地上,我端详着他的脸。阳光下,他的嘴唇是鲜嫩的淡红色,下唇中央有一道浅浅的涡,看上去男子气十足。见我这样看他,他搂住我就吻。我忙躲开。他当我只是害羞,一笑了之。
我们回去后齐太医还没到。我正好不大想见外人,就让他在家等候,我骑马出去。他很担心,我只得赌咒说日暮时分一定回来,他才答应。我到深山寻了一棵罕见的鹿角灵芝,回到竹屋时日已偏西。子萧正坐卧不宁,见我回来,松了口气。齐太医已经走了。我给子萧看那棵灵芝,紫色的芝盘上嶙峋长出五枝鹿角般的丫杈,清香扑鼻。他爱不释手,问我哪里得来的。我说是家中保存的,一直用不上,放久了气味走散,反而暴殄天物,所以拿来给他治病。他说:"我病都好了,这么好看的东西,不如栽在盆中观赏。"我不依,亲自煎了汤水给他服下。
晚上睡时子萧抱住我又要求欢,我顾虑重重,却经不起他苦苦哀求,再说自己也情欲炽烈,便又是一夜缠绵。我明白了,只要我在他身边,这事必定不免。但这样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六
到第五天,仗鹿角灵芝的糖力,我看子萧已经完全康复,暗暗决定非走不可了。夜晚和子萧一起睡下,我心事重重,又怕子萧看出什么来,只得强打笑容。这几天子萧很听话,没怎么缠着我要亲热,今晚是我和他在一起的最后一天,就再放纵一次吧……我抱着子萧,吻他的额角,他不安分了,摸索着脱掉了我们的衣服……
我没有让他进入我,那对他会有伤害。得不到他真气的补充,我喷射之后晕眩了很久。好不容易恢复过来,他已沉沉睡去。月光从窗外照进来,照得他的脸清俊绝俗。我不由得掉了眼泪。
对不起了子萧!
我悄悄起身披衣而去,牵了马儿蹑手蹑脚出了竹门。马儿频频回头,我心里酸楚难当。终于明白母亲为什么叫我不要招惹冤孽了,终于明白母亲为什么说情欲累人了。从今以后,我一定再也解不开这个冤孽,我漫长的生命也将因为这份情欲变成无望的煎熬。
牵着马走了好远,才敢上马奔驰。往哪儿奔驰呢?我不敢去见母亲和外祖父,他们一看到我,必定什么都知道了。飞奔了一阵,竹屋已经很远了。马儿慢下来,茫无目的地沿苕溪而上。溪水在月光下银辉闪烁,潺潺地往竹屋那边流,我却背对着竹屋离子萧越来越远。我悲哀地想到自己已成了一个逃兵。可是我怎么可以不逃?
子萧还在梦中吧?或许已经发现我不见了?那他该多么伤心!!他也许会抱着我的枕头痛哭失声的!我猛然抽噎了一下,马儿不安地停了步,扭头看我,它的大眼里竟然泪水盈眶!我再也忍不住了,眼泪终于像绝堤的洪水一样奔涌出来。
徘徊半夜,最后还是决定回外祖父那儿去。知道就知道吧,大不了责骂我一顿。母亲有病,我又怎么能抛下她走了?
踟蹰着到了外祖父家,天已大亮。外祖父在门口迎我,我看也不敢看他。他抚着我的头叹了口气,说道:"九儿,去看看你母亲,她心疼病这次犯得重了!"我大吃一惊,急忙来到母亲房中。
"九儿,你总算回来了!"母亲半坐在床上,捂着心口说。
"母亲!你怎么样啊?疼得厉害?糖没有了?"我抚着母亲心口连声问道。
"你回来就好了,九儿……唉!"母亲摇摇头说。
我无地自容,嗫嚅着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外祖父说:"你母亲这次病得不轻。虽有一贯常用的糖丸,毕竟治不断根。得想想办法才是!""外祖父,你知道有什么办法吗?只要能治母亲的病,九儿再难的事也要办到!""要根治你母亲的病,当今世上大概只有先天丹可用了。可是先天丹是当今太医齐野王密制圣糖,难得呀!""齐太医?"我心中一动。
"齐太医一向敌视我们族人。我数年前曾恳求他,他不为所动。否则你母亲的病早也好了。"我喃喃说道:"我想想办法……"外祖父看了我一阵子,面色沉重,良久才说:"九儿,你跟我来!"我辞别母亲,忐忑不安地跟外祖父到了他房中。
"九儿,你是想让苕溪边那位男子替你求糖?"我低头不语。果然外祖父什么都知道了。
"这未始不是个办法,只是……"他顿了一顿,"你和他实在不宜相见——"他好像很难措词,我已经脸如火烧了。他见我尴尬,温言说道:"九儿,我并不怪你。说来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你和那男子大概也是夙世的孽缘,躲也躲不过的。我一向乐天安命,我们族中对俗世的礼教伦理本来也不必看重,无奈这事只会让你们两败俱伤,所以才劝阻于你。你母亲的病未必没有别的办法,我再查访查访。你一定善自珍重,不要妄行下策。"我点头答应,辞别外祖父回到房中,倒在床上愁肠百转。 七
为了母亲,我最终还是决定去求子萧。
暮夜时分我见到了子萧,他冷冷地看着我一言不发,我被他看得浑身都凉了。
"你既然走了,何必再来?我一个俗人,本来就不值得你看顾。你倒是从此走了,我死了这条心,也免受相思之苦……"子萧说着,眼圈红了。
我手足无措,低声说:"对不起,子萧,我实在有难言之隐,所以犹疑不定。今天来,有一件事相求,万望子萧帮我!""要不是有事,你也不会再来见我,是不是?"我无言以对,只觉得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子萧叹了口气,上来抱住我:"九郎,我对你一片真心,难道你真的一点也不为所动?可是我病中那几天,你又对我这样好——你要我做什么事,粉身碎骨我也会做,你说吧,要我帮你什么?"我的眼泪终于没能忍住,流下来滴在他脖颈。他松开我,红着眼圈抹掉我的眼泪:"九郎,是我不好,说那么多混帐话。快告诉我你有什么事要我帮的……"我说:"我母亲患有心疼病,昨天我回去,看她病又重了,只有太医齐野王的先天丹可以治疗,我想你和齐太医家是世交,能不能帮我向他求糖?"子萧笑道:"原来是这事,太容易了,我还准备为你上刀山下火海呢,做这样的小事,怎能看得出我愿为你死的心?"我大喜,抱住子萧亲了一下。他顺势搂紧我就要求欢。我一惊,连忙推开他。他面有愠色,说道:"莫非你亲近我就是为了求糖?你对我就没有一点真情?"我正色说:"这件事实在对你我没有好处。我就是因为怕害了你,才想着故意疏远。你既然怀疑我别有用心,我就什么都依了你,只怕将来你会后悔!""我只怕一片真心给了无情人,如果你对我有情,我还有什么好后悔的?"我心里叹了口气,也罢,听天由命吧!外祖父都说我和子萧是夙世的孽缘,既然避无可避,为什么不率性而为?我喜欢子萧,就算我们一起死,也不枉了相知一场!
我血脉贲张,抱紧了子萧狂吻起来……
第二天子萧上城找齐太医,果然取了糖来,只有三日的剂量。我说这就够了吗?子萧说:"齐太医说,先天丹糖性奇特,都是现配现服,三日之后糖气必然走散,吃也没用。过三日我再进城去取就是。"我送了糖回去,母亲吃过果然有效。外祖父欣喜之余面有忧色,他自然知道我的糖是怎么得来,但见我和子萧两情深切,也没有再劝阻我。我每天服侍母亲后,都到竹屋与子萧相聚。子萧很高兴,我见他神采飞扬,不免心存侥幸,或许我们欢会相亲也不会有什么大碍。 八
一个多月后,母亲的病几乎痊愈。
这天外祖父给我一本卷册,上面都是行气运功的办法。我说要这有什么用,他说:"我好不容易寻来这本卷册,照上面的办法做,可以保你身体无忧。但子萧和你体格经络不同,我实在不知道有什么方法帮他。说来也是他命中注定,或许唯有置之死地而后生。"我大惊,要问详情,他摇摇头,只说:"天机不可泄漏。"我不禁忧心忡忡。
去到竹屋,子萧刚好取了最后一服糖回来,面色惨淡。我问他怎么回事。他说:"九郎,我总算知道你对我的苦心了!"我惊疑不定,他说道:"今天齐太医说我神色黯晦,恐怕有病在身,把脉之后,他说我有鬼脉,病在少阴,再不好自为之,只怕危险。"我顿时呆住了。子萧牵着我的手把我拉到他膝上坐下,抱着我轻声说:"九郎,我说人间怎么能有你这样的尤物,你本来就不是人,对不对?"我挣扎了一下想脱身出来,他紧了紧手臂不让我动:"我不管你是鬼是仙,我们每天相处,我已经知道你对我情深意重,你常常不愿和我亲热,是怕害了我,是不是?可是我说过我愿为你死,那话可没有半点虚假!"我喉头苦涩,沉声说:"子萧,不瞒你说,我是狐。你说我是鬼也好,是妖也好,我实在没有害你之心!只是年少不自重,见你痴情,自己也不能克制情欲。我总心存侥幸,以为偶一为之没有大碍,现在害你生病,我万死难辞其咎……"子萧打断我,转过我身去,摸着我的脸说:"你何咎之有?你虽然是狐,可就算是人也少有像你这样知情重意的。一开始看上你容貌心心向往的是我,后来爱上你为人沉溺缠绵的也是我,每次欢好,都是我强求于你,怎么能怪你?——对了,你总说咱们欢好对你我有害,难不成你也病了?"我说:"我和你体格不同,虽有害也应该无损性命。只是精气走散,也许打回狐形,每当欢好之后我常感到丹田空虚,若不是得你身上的精气补助,定会当场现形。我怕惊吓了你,也怕从此人狐殊途,所以支撑不住时,只得要你进入我体内喷射。外祖父今天给我一本卷册,我依法行功可保无损,可是你经络与我不同,却不能依法康复。"子萧笑道:"你没事就好。要不我真害人害己罪孽深重了!我今天本想不告诉你这些,又怕不说穿的话,你终有一天为保我性命又舍我而去,那我才是生不如死!如今事已至此,我只求你陪伴我身边,最后能死在你怀中,我就无憾无悔了!"我沉吟了片刻,说道:"子萧,你这样用心良苦,其实我又怎么舍得离你而去?但你既然有病在身,我们是决不可以再做欢好之事了。听齐太医那样说,你只要不再与我交合,也许可以渐渐康复。我们先过了这关,再图将来,你说怎样?"子萧苦笑:"天天面对你却不能亲热,我还不如死了。将来要是也只能这样对你可望不可即,我图它干啥?"我说道:"事在人为,多些时间,说不定还能找到两全其美的办法。你要是不答应我,我可就再也不来了!"子萧忙抱紧我说:"答应答应!只要你常给我这么抱抱!"我勉强笑了笑,说:"我先给母亲把糖送去。再求求外祖父,看有没有什么治你病的办法。事完就回来陪你!" 九
其实我知道外祖父对子萧必定回天无力,有办法的话,不用我求,他早也告诉我了。我还是去问了他,可他只是摇头:"既然说鬼脉已入少阴,那是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他性命。齐太医跟他说'好自为之',无非留些余地以作宽慰。唉,九儿,你们为情所困,弄到今天这个地步,也是该有劫难。"我心如死灰,回到子萧那里强作笑颜。他倒豁达,谈笑自若,全没把死生放在心上。我暗自想,既然他因我而死,我到时也一死了之就是。主意拿定,心里反倒轻松许多。每天和子萧四处游弋,回到竹屋就下棋弄琴,情欲炽烈时相拥抚慰,我怕加速他病情恶化,只不敢答应他与他交合。
几月之后天气转冷,子萧精神明显委顿起来。脱衣时看他,不知哪天竟已形销骨立。我明白我们在一起的日子不多了,心中惨痛。他只说:"人总有一死,早死晚死有什么妨碍?听说狐仙长寿,我只怕我死了你要久受相思之苦。"一天大雪,阴寒逼人。我只觉得心慌眼跳。子萧瑟瑟发抖,我和书童给他生了炉火,也驱不走他身上寒气。他屏退书童,叫我到被窝里抱住他,说:"这样我就暖了。"我泪如潮涌,哽咽着说不出一句话。他抚着我的脸强笑着说:"九郎,怎么对生死这么看不开?你就这么贴着我,我死也死得开心!"我心里酸楚难当,真想好好吻他,又怕夺走了他仅剩的一口生气,只能抚着他瘦削的身体泣不成声。他的手轻轻拍着我的背,嘴里喃喃地说着什么,声如游丝,听也听不清楚,但是我知道他在安慰我。我看着他的眼睛说:"子萧,你放心。死活我都陪着你!"他摇摇头,那是要我活下去。他哪里知道我早就打定了主意?我用中指抚着他下唇上那个小小的凹涡,微笑着,心中竟然不再悲痛。
子萧也笑起来,我的指尖感觉到他的嘴唇伸展,那个涡仍然那么生动。他的目光一直不肯离开我的脸,可是里面的神采渐渐黯淡了……
子萧……
我心里念着他的名字,我知道我不能唤他回来,我只是那么默念着,看着他慢慢合上了眼睛。
我心里一恸,想哭却没有出声,只有一滴眼泪无声地落在他的睫毛上,仿佛照见我木然的表情。
我没有叫书童,一动不动地抱着子萧,好像这样我们就可以厮守到天荒地老。炉火还在旺盛地燃烧,怀中那个曾经像炉火一样点燃我熊熊情欲的身体却在慢慢变凉。窗外雪落无声,我的马儿在雪里也凝成了洁白的雕像。
不知过了多久,我放下子萧,拿了一套我的衣服给他换上,我自己穿上了他身上刚换下来的。我出门去,想让马儿回母亲和外祖父那儿去,可是马儿不肯走,我不禁抱着它的脖子掉下泪来。
雪地里突然有了马蹄踏雪的声音,我一惊,只见外祖父和母亲骑着马过来了。我愣在那里,竟不知怎么办才好。
他们到了跟前,母亲过来搂着我垂泪说:"九儿,你心里苦是不是?哭出来吧,别憋坏了身子!"我说:"母亲,我的身子已经不重要了,你和外祖父倒要好好保重!"外祖父摇了摇头,长叹一声。母亲说道:"九儿,难道你就忍心撇下我们两个黑发人?"我跪了下来:"母亲,外祖父,不是九儿忍心不尽孝道,子萧因我而死,我有什么脸面独自活命?再说,我惑乱于情欲,致人死命,这已经犯了天条,就算想要苟活,天网恢恢,哪里又有我容身之地?与其遭雷殛而死,不如自行了断来得干脆!"母亲拉我起来:"从小看你气质,就知道你用情深重。你和这位子萧也是注定的孽缘,走到今天是避无可避,但你大可不必言死,留得青山在,不见得就无所作为。"外祖父说道:"九儿,你和子萧情动于衷,毕竟和蓄意害人者不同。天条无非情理,应当有所通融。我早已为你留心参详,多方设法,前日打听得知,有一个办法,庶几可以两全。""公子?公子!……"我正等外祖父细说,屋里传来书童的悲呼,我忙跑了进去。 十
书童伏在子萧身上痛哭失声,我抚着他的头,不知如何劝慰。
外祖父和母亲跟了进来。书童惊疑地看着他们。我连忙介绍了一番。
外祖父说:"小友不必悲伤,你家公子对我家有恩,我自当想办法救他性命。——九儿,你既然肯为子萧死,以你一半寿命换回他五十年阳寿,自然更是在所不辞的了?"我又惊又喜:"这当然不在话下!外祖父有这样的办法?""我已经多方打点通融,你以折寿应了天谴,可以免雷殛之苦,以你的寿命移给子萧,又可以换他还阳。只是……"外祖父看了看床上的子萧,"子萧君这副身躯已经病入膏肓,即使魂魄归附上去,也是废人一个。要让子萧还阳,必须另找躯体。到时彼子萧非此子萧,心志未变而形貌不同,这一点你要考虑。再有,子萧即使还阳,你和他可以心心相印,却不宜再有肌肤之亲,否则重蹈覆辙,费这番周章又有何益?"我沉吟半晌,终于点头说:"他因我而死,我正该还他一命。何况到时我和子萧魂命相通,岂不远胜于肌肤相亲?"外祖父点了点头:"那就只有一个问题了,要尽快为子萧找一副身躯……""黄老先生别来无恙?老夫这边有礼了!"话音刚落,门口进来一位老者,面貌清癯,白须飘飘。书童含泪作揖说:"齐太医,你来迟了,我家公子已经……"老者叹道:"我早来也无益,子萧的病不是我能治好的。"外祖父说:"齐太医,多年不见,今天如此情形,却让我愧对故人了!"齐太医说道:"原来令子萧心醉神迷的,正是令孙。当年黄老先生登门求糖,我齐野王自命清高,因你我非类,不肯给糖。今天看来,是我太偏执了。医者救死扶伤,本不该问病者族类。子萧与令孙虽是异类而同性,情比金坚,却远远胜过世间同类异性的负心人。所谓'佛性不分南北',真情所至,正不该拘泥于人狐男女。老夫以往所为,实在愚陋,还望黄老先生见谅!"书童听得大惊失色,齐太医拍拍他的肩:"你今日才知你家公子这位密友是狐?别怕别怕,人有善恶,狐也一样,我看这黄老先生一家居心仁厚,比世间不少人还可敬呢!"外祖父笑道:"齐太医学究天人,见地自是不同凡响。承蒙谬赞,老夫不胜惭愧!"母亲上前施礼说:"还未谢过齐太医赐糖之恩!"齐太医笑道:"惭愧!——刚才我在门外已经听到你们的话,看来子萧还阳万事俱备,这东风就包在我身上了。贾太史家有个公子,年龄与子萧相仿佛,昨日不知为了什么自经而死。贾太史派人请我去,无奈迟了一步,回天无力。贾公子停灵未葬,如今天气奇寒,身躯定然不坏。黄老先生如有神通,请尽快行事。"外祖父沉吟一番,对我说:"九儿,你都想好了?"我点点头。
为了子萧,我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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