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泣的游戏》 BY Jet 【完结】
“做我的宝贝吧。”站在客厅的镜子前,我琢磨着这条米色领带该打大领结还是小领结才比较配衬黑色上衣。
“什么?”罗兵把电视吵吵嚷嚷的音量调低。“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偏过头望着镜中的自己,不知为什么,黑色衬衫总让我显得面色苍白而灰暗,有点绝望的意味。“当我的男朋友吧,今晚。”
“此话当真?别是逗哥哥我开心吧。”罗兵走过来,倚在我身边的墙上,嘴里叼着烟卷,眯着眼上下打量着我,伸手轻轻拽了下我胸前的领带。“小靓仔,今儿收拾得这么齐整,八成是去见老情人吧,哪能轮到咱啊?”
我一把扯下领带,随手扔在沙发上,自己也向后一仰,颓然地陷落在沙发里。“就是要去见他,才劳烦您老人家啊。”
“怎么越说我越听不明白了。”他也凑过来,坐在我身边,掏根烟递给我。
我正起身子,点上火,朝半空吐了个烟圈,在氲阖里斜睨着罗兵帅气的面孔,忍不住上去捏了一把。“花姑娘,大大地漂亮,今晚跟我睡吧。”
“小样。”他一口烟喷在我脸上。
我不防备被呛得咳嗽起来,咳到面红耳赤的,好半天才平复下来,缓缓道:“他要结婚了。”
“谁呀?你以前提过的那个王健啊?”
“恩。”我点点头,用嘴叼着烟,把身上的衬衣脱下来。王健说过,黑色不适合我。
“你不是早跟他吹了吗?可别告诉我你准备去参加他的婚礼啊。”罗兵一副幸灾乐祸的嘴脸。
“正是,我打算在婚礼上把新郎倌拐跑。”我阴沉沉得意地笑起来,很为自己想象的画面受到鼓舞,有点神经质的,半晌才收住。“去你的吧,哪有那么美的事。我跟王健说我已经有了新的男朋友,他还不信,他说想在结婚前再见见我。”
“那你准备带我去向他示威?”罗兵锐利的目光仿佛要穿透我。
我低下头,把抽剩的半截烟狠狠地撮在烟灰缸里。“是又怎么样?那你去不去呢?”
他沉默了片刻,开口问道:“你们交往多久了?”
“你管的倒宽。”我瞪了他一眼,扭头望着窗外。“谁记得那么多大概一年多吧。”
窗外呼呼的风,春天的风。我垂下头,叹了口气。“快两年了,我们是前年春天认识的。”
罗兵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你跟人家约好了几点,还不快去涂脂抹粉?”
我被他说的笑起来,抬头望着他。“谢谢你。”
“朋友吗,就是拿来利用的,不然还要朋友干什么?”他眼里流露出暖暖的笑意。
罗兵是我的同居男友。
我知道这么讲会让很多人误会,其实已经有很多人误会了。好在我们都不在乎,也都懒得去解释。
我们之间的关系,套用罗兵一针见血的话就是:“各取所需,相互利用。”
“我是个Straight。”这是他跟我见面说的第一句话。
那时我的前任室友刚刚搬走,为了有人一起分担两室两厅套间的租金,也想找个志同道合的玩伴,我在gay网页上登了广告。
望着这个送上门来的大男人,我喜出望外之余正不知该说什么好,哪知他一盆冷水兜头浇落来,跟我的口水掺合在一起,把地板弄得湿湿的。
“虽然我不是同志,但我相信咱们会处的来的,也许我们还会成为好朋友。”他说这句话时眼睛盯着我,那眼神邪邪的,似乎有种魔力。后来混熟了,我常打趣问他是否跟李**师傅练过法轮功。
罗兵身上的确有种与众不同的东西,象夜里开放的罂粟,不知不觉间散发着诱人的气息。许是那种不羁的味道,使他常常成为女人男人追逐的目标。
他是一个看起来很简单的人,可接触多了,又觉得好复杂。但是象爱情这类复杂得纠缠不清的事,他又可以处理得颇为简单游刃有余。
尽管我们常一起出去吃喝玩乐,可以称得上是臭味相投,但我仍然无法完全了解他。不过有这样一个可以理解自己能够沟通却又不用担心会发生什么的朋友,倒也不失为一件乐事。
“怎么我老觉得自己跟祥林嫂似的。”我推开门进了客厅,把钥匙扔在茶几上。
“怎么会?”罗兵笑嘻嘻地跟进来。“我倒觉得你更象杜十娘。对了,你把咱家百宝箱搁哪儿了,到时可记得留给我呀,别跟你一起葬身大海,怪可惜了的。”
“咱们家值点钱的也就你这破玩意了。”我拉着他脖子上图案复杂的纯金吊坠。“不过你说的也有点道理,怎么我总是遇人不淑呢?结婚就结婚呗,还那么絮絮叨叨,没完没了的,好象被飞的是他不是我。”
“可能你就招这样的人呗。”罗兵脱鞋进了房间。
“你就会说风凉话。”我歪在沙发上。“为什么我就该这么命苦呢?”
“因为你天生是个多情种子。”他换了衣服走出来。“表面上装的挺潇洒的,其实心里什么都放不下,就你这副德行还想出来混?”
罗兵的词锋总是这么锐利,也不管别人能不能接受。我呆了半晌,方低声道:“动了爱情的事,很难讲。陷进去容易,爬出来难啊。”
“你多大了,还相信爱情。”他走过来用手指撬起我的下巴,咕咕讪笑着。“我从十岁起就不相信爱情这回事了,那年我父母离的婚。”他收敛起笑容,顿了顿。“说穿了,人生在世,不过是相互利用而已,不管是夫妻,恋人还是朋友,都他妈一回事。”
“是吗?”我苦笑着低下头,心想不知他是否把我们也算了进去。
“你呀,就是心太软了,还太嫩。”他伸手抚弄着我的耳垂。“你跟几个人上过床?”
“不到十个吧。”我扑哧笑出声来。“谁还记得这些事情,难道你跟人上了床还用小本本一个个记下来。”
“那倒不用。”他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这里装着呢,我还准备破一百的记录呢。”
“你不是吧?”我瞪大眼睛怪叫着。
“那有什么,人家张伯伦还跟两万多个女人上过床呢。”他打了个哈欠。“太晚了,不跟你胡扯了。早点睡吧,明早还要工作呢。”说着转身进了房间关上门。
客厅里忽然间显得空空荡荡,冷冷清清。我关了灯,走到外面阳台上。
暗夜中闪烁的灯火点缀着这座不夜之城。
我们在这座无根的城市里暧昧地浮游着,在一个又一个激流旋涡中追逐游戏,内心却在期盼着沉淀下来的那一瞬。 穿着粉红色贴身T恤白色四骨裤的女孩在我们眼前晃过两次了。
“阿JOE,你觉得怎么样?”罗兵背靠着吧台,蹬在高角椅上的大腿轻轻碰了下我。
“不错呀。”我半张着嘴,用左手挠着右耳。“丰臀肥乳,能生养。”
“去你妈的。”他粗鲁地搐了我一下。
“你懂什么,我这是专业意见,实话实说。”我用空着的右手拍打着他的后脑勺。“该上了,你个流氓。”
罗兵微笑着站起身,整整衣装,手里端着瓶HEINEKEN,风流倜傥地朝那小妞坐的台前走去。
锣鼓已经敲响,好戏即将上演。
“迈出改变人生方向的关键一步,走向通往理想生活的光明大道。”
“美国三百名专家学者一致推荐,您千万不可错过。”
《幸福生活指南》
扶手电梯旁的巨幅海报中那位据说可以给这世上奔波劳碌的芸芸众生指出通往幸福生活捷径的美国佬正挂着一脸璀璨笑容注视着路过的每一个人。你甚至能够想象当成千上万美元的的版税收入玎玲当啷地落入他的口袋时,他可以笑得更加灿烂,更甭提那些赚的钵满罐满的书商了。至于你买了书以后,是上了天堂还是落了地狱,他们可没那么多功夫关心了。
究竟什么样的生活才能称之为幸福生活呢,我想大概没有几个人能说的明白,可偏偏那又是人人都梦寐以求的。这世界就是如此有趣,实在有太多东西让我们搞不懂,因此听说有人已经开始动手撰写《二十万个为什么》,《三十万个为什么》。可是我想,即使出到了《一千万个为什么》,也没有人能说清楚为什么会有象我这样的人,会有象罗兵这样的人。
我们又是什么样的人呢?我们幸福吗?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很快乐,在这一刻。
置身于这座拔地而起堂皇富丽的巨型购物天堂,放眼四周花花绿绿的时尚世界,我常为自己能生活在这样一个物质极度丰富的世界而感到心满意足。
在商场顶层吵吵闹闹的游戏机中心里,布满了由各种最新电脑科技模拟出来的虚幻空间。在那些虚幻的世界里充斥着暴力血腥速度极限挑战等各类感官刺激,叫人欲罢不能,这也是我和罗兵的至爱。
我在一条排了几个人的队前停下脚步。这是一台刚从台湾运来的一次性快速成像机,曾经听朋友提起过,据说可以自己选择背景,任摆莆士,而又不用受摄影师的摆布。对我们这些喜新厌旧崇尚自我而又中意标新立异的年轻人来讲的确满有吸引力的。
“听我那朋友讲,出来的照片背后还常印着些莫名其妙的话。比如说‘爱情是伟大的,可它只能改变你自己。’之类的,不知待会儿我们的照片上会写些什么呢?”排队等候的时候我对身旁的罗兵说。
“不需天长地久,只要曾经拥有。”罗兵笑嘻嘻地道。
轮到我们,拉开幕帘走进去,里面摆了一台跟普通游戏机没多大分别的机器。我们按照机器的提示选择了灯光背景和照片的大小数量,揿了START键,机器的屏幕上开始显示倒数字样:“十,九,八”
罗兵搂住我的肩膀,很自然地把脸贴上来。当机器显示到‘一’时,他突然用力在我肩上狠狠捏了一把,我痛得呲牙咧嘴,就在这一瞬间机器上的闪光灯亮了起来。
“你有没搞错?”我转身抬脚踹他。
他边灵活地闪着身边笑着:“放心好了,出来的效果保准特棒。你这人平时就爱紧张,绷着个脸,我给你放松放松。”
“放你娘的屁,有你这么放松的吗?”正打闹间,机器下面的出口吐出两张二寸的照片。我拿起一张,居然是两个笑得极灿烂的年轻人。
“这年头,真见鬼,连照相机都不可靠了。”我不服气地摇着头。
“你瞧,背面写的那些字。”罗兵笑眯眯地道。
我将照片翻过来,见后面印着两行小字:
“青春究竟是什么?
人生又是什么呢?“
“这么怪的。”我哧哧笑起来。“怕只有台湾同胞才能想出这么酸溜溜的问题来。”
“留个纪念。”罗兵掏出钱包,把照片塞到身份证后面的夹栏里。
我把照片转过来,看看上面一脸阳光的两个青年,又掉回去看那背面上的两行小字。
究竟人生是什么?青春又是什么?
谁知道呢。 “给我舔舔。”
“滚你妈的。”
“你真的不替我弄,那我自己打飞机。”他坏笑着,象一头要吃羊的狼。“我自己弄,要花好长时间的。你不急呀?”
我笑着瞟了他一眼,没吱声,又转过头来看着午夜电视里播放的日本侦探系列剧。
他坐在旅馆房间的地毯上,背靠着床垫,用手技术地抚弄着阳具,身体很快地紧张起来,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我斜靠在对面的床头,用眼光摩娑着他那因欲望而充血扭曲的脸,活塞般突出而急促滚动的喉结,向后弯曲有如大理石雕刻般的身躯。
我走过去,坐在床边,从背后把他搂在怀里,双手从他的腋下穿过,游移在他腹部垒起的梯田。我的头埋在他的颈窝,嗅着他身上淡淡的香皂味道。
他被激动了,我感觉得到。他靠在我怀里,用背用头磨着我,快乐从上到下从下到上。然而是不够的,他想占有我,拥有我。
“去刷刷牙,我要和你接吻。”他几乎是渴求的。
我却无动于衷,舔着他的脸,留下气味很浓的唾液,精液一般。
当我洗漱完毕从浴室里走出来的时候,见他正光着身子只穿了条窄窄的黑色三角内裤躺在床上抽烟。看我在打量他,便颇有些自得地笑起来:“怎么样,我的身材挺棒吧?每天下了班,我都要去公园跑步。”
“是吗?”我又瞥了一眼他光滑结实的躯干,笑了笑,开始套上外衣,带上手表。
“怎么,要走吗?”他一下子坐起来。
“恩,明天还要工作呢。”我看了下表。“都两点多了。”
“急什么,过来坐坐。”他拍着床边的空位,脸上流露出诱惑的笑容。“一会咱们再玩一次,这回我好好伺候伺候你。”
我顿了顿。“算了吧,下次有机会再说吧。”
“那你给我留个CALL机或电话吧。”他眼睛直直望着我。“我没手机,前两天又把CALL机丢了。”
“不太方便。”我咬咬嘴唇。“要不下次我去渔场找你吧。”
我穿好鞋子,起身刚要出门,忽听他问道:“那旅馆房间的押金呢,二百元,你都不要了?”
我楞了一下。“你早上走的时候拿着吧。”
“真的?”他一下子跳下床来。“那我送送你。”
我回头看看他光光的的身子。“别了,你还是老实躺着吧。”
他还是替我拉开门,等我在走廊里走出了好远,又听他在背后叫道:“记得下次去找我呀。”
我尴尬地转过头,见他正探出半个脑袋冲我眨着眼睛。
“你觉得我很像GAY吗?”我站在客厅的镜子前仔细地打量着自己。
“什么叫像啊?”罗兵正坐在沙发上不停来回调换着频道,在搜寻他喜欢的拳击节目。“要我说啊,你简直就是GAY。”
“去死吧你。”我拣起身旁的沙发垫朝他撇过去。
“哎呀呀,阿JOE被人点了死穴,恼羞成怒了。”罗兵得意地笑着伸手接过垫子,很舒服地靠在背后。“可真是的,一般象你们这种人,喜欢别人怎么称呼你们呢?
同性爱?GAY?同志?基佬?“
“什么叫我们这种人啊?我们是哪种人啊?”我将双臂交叉抱在胸前。“可忘了问你了,一般象您这样的人喜欢别人怎么称呼您呢?花花公子?无赖?流氓?”
他把遥控器扔在茶几上,嘿嘿冲我笑着。“怎么,生气了?”
“象我们这种人只能被人歧视,哪还敢生气啊。”我瞪他一眼。
“小样,还跟哥哥我顶上嘴了。”他站起身,照着后脑勺轻轻给了我一板栗,强拉硬拽地把我拖到沙发上,厚着脸皮笑道。“不过我还是比较喜欢别人叫我流氓。”
我被他逗得脸上再也绷不住,笑出来,他趁势碓了我一下,神秘兮兮地问道:“昨晚几点回来的呀,是不是又出去鬼混了?”
“什么叫又出去了?好象我老出去似的。”我板起脸。“谁象你啊,成天勾回些不三不四的女人来。”
“对对对,你最正经了。”他拍打着我的肩膀。“谁有你正经啊,正经的连裤子都掉下来了。”
我笑得绝倒在他怀里。跟他逗嘴,我永远不是对手。
他垂下头,俯视着我,轻声道:“家里放着这么个大男人,你还要出去鬼混,要是传出去,我多没脸见人啊。”
我枕在他结实而富有弹性的大腿上,仰望着他乌黑的深深眼眸,从那里流泻而出的丝丝柔情让我砰然心动。我仿佛被催眠了,只是傻傻地凝视着他,呼吸开始急促。
也许他真的有点喜欢我。适当的场合,适合的情调,有什么不可能发生呢?
可只是那么一瞬间,在他温柔目光后面探头探脑的顽皮笑意就让我悬崖勒马。
我推开他,猛地正起身来,大脑因为突然失血,一片空白,半晌方冷冷道:“又看你的什么烂鬼拳击,我看你这人脑袋有毛病,整天除了暴力就色情,离了拳头就枕头,你还懂不懂点高雅艺术。”
“哎呀呀,阿JOE不高兴了。”他立马儿做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要不咱们看点时装表演,或者来个琼瑶电视剧什么的?”
我恨的咬牙切齿。 “我觉得自己就象一本书,在等待着懂得它的人来读。”这位名叫SALLY的网友一脸幽怨地靠在咖啡厅的窗口。
我使劲干咳了两声,拼命想掩饰已经涌在脸上的笑意。
和网友见面,永远会出乎你的预料。尽管我可以称得上是身经百战,可有时仍会讶异于自己想象力的匮乏。明明在网上和电话里都聊得好好的,就象眼前的这位,哪知跑过来一看,不合适宜的深黑风衣裹着肥胖的身躯,乱蓬蓬的头发,双目无神,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刚刚自慰完毕还没来得及收拾就跑出来见我。可偏偏这副模样,说话还要拖着浓浓的深闺怨妇腔调。
我正琢磨着怎样尽快摆脱他,哪知天遂人愿,这时手机响了,是家里的号码。
“阿JOE,又在骗谁家的小孩子呢?”闭着眼我都能想象出罗兵在电话那端阴阴嘴坏笑的模样。
“什么?去游泳啊,好啊。”我装模做样地抬腕看看表,根本不理会他在电话里的大呼小叫,笑眯眯自说自话。“你在家里等着,我马上回去。”讲完马上挂了电话。
迎着对面望过来茫然的有些楞呵呵的目光,我在脸上堆出极亲切的笑容。“不好意思,我还有事,以后有机会再聊吧。”
“哎,从此天下又多了一位伤心断肠人。”罗兵用脚拍打着一池碧波,装模做样地唉声叹气道。
我不理他,仰在泳池边的躺椅上,悠闲地晒着太阳。
天上飘浮着无忧无虑的白云,远处山坡上的小草好奇地探出头来,鸟儿在树丛间唧唧喳喳地鸣叫。暮春的微风轻快地掠过,带来丝丝凉意。
“喂,”罗兵捅了一下我。“你有没有听说过,那个东西经过水泡以后会变小的。”他指着我泳裤中间隆起的部分。
“去你的。”我咯咯笑出声来。“别胡扯了,你听谁说的?”
“不骗你,有科学根据的。”
太阳照在他脸上,湿漉漉的头发向下滴着水,打湿后的面孔更显得轮廓分明,一身微黑的腱子肉反着光,一派诱人景象。
我笑骑骑望住他,他凑过来,伏在我耳边轻声道:“又春情荡漾了?”
我没吱声,坐起身,不远处的泳池里有个男孩正朝这边望过来。
“你觉得怎么样?”我朝他努努嘴。
“他呀?”罗兵眯起眼。“用不了一个眼神,二分之一个眼神,不,我看给他四分一个眼神,他就会立马儿飞扑过来。”
那男孩与我们对恃了片刻,径直游到岸边,跃身上岸。甩了甩头上脸上的水滴,挑染过的金发闪着光,很招摇地朝更衣室走去。
我站起身来,跟在他身后约十米远的距离,不紧不慢地走着。
忽然间他回头看了一眼,似乎笑了笑,又转过头去,微微扭动着腰肢。
我掩住笑意,若无其事地接着朝前走。
华侨城泳池的更衣室诺大无比,地形复杂得象一座的迷宫。当我穿行在一排排更衣柜之间时,忽然发现自己把他给跟丢了。
一排又一排,一间又一间,绕过来,又兜回去。正在穿衣或脱衣的人们好奇地望着我,他们不知道我在找寻什么。
头脑有些泛晕,喘息也开始不均匀,我跌跌撞撞,迷失在欲望的旋涡里。
在门口的穿衣镜前我停下来,那里面有个脸色青灰的年轻人也正打量着我。他和我一样,都找不到了自己。
当我回到泳池边上时,罗兵身边已经多出了一位穿着红色三点式泳衣的性感女郎,两人聊的正热乎。
“我不想再玩了。”我走上前去对他说。 我蹲下身,拣起滚到脚边的篮球。操场南边的篮球架下,一群女生正在打半场。北边站了三个男孩,其中一个穿着水洗牛仔裤,白色印花T恤,很酷的样子,看上去有点象罗兵。他身边的漂亮男孩正笑着朝我挥手,我把球抛过去,冲他喊着:“快上课了。”
那漂亮男孩叫JIMMY,是我英语口语提高班的同学。我不知道他的中文名,但心里面我叫他小张。不知为什么,我觉得年轻秀气的男孩子都该叫小张,何况他长得还特象《春光乍泻》里张震演的那个小子张。
他喜欢穿着拖鞋来上课,随意间却有种优雅地气质流露出来。
虽然我们同在一个练习小组,却勿须称呼他的中文名。因为我们在练习使用另一种语言,练习用那种我们只懂皮毛的语言去表达细致深刻的含义。
就象我们常常试图用干巴巴的词汇来表述丰富敏感的内心世界。
有时我们几个会因为自己的愚笨而哄堂大笑,搞得其他小组的人不满地侧目而视。这种乐趣也算是我参加口语班的额外收获,我原来的目的也不过是装模做样地打发时间而已。
操场边上的树叶已经绿了,油绿的,溢放着生命的色彩。黄昏的微风吹过来,簌簌起舞。
“骗你是小狗。”罗兵气急败坏地举起左手赌咒发誓。“我们之间只是逢场作戏罢了。”
我喜欢看他那副急色色的样子,那一刻我是爱他的。
更多的时候我爱我自己。
象这家酒吧里的绝大多数人一样,我们来此寻求短暂的欢乐,安慰,放松,刺激以及转眼即逝的爱情有时它长过一夜,有时它短于数秒,滋生在眉来眼去之间,消失于甜言蜜语背后。
在昏暗灯光和嘈杂音响的掩护下我们厚颜无耻地谈情说爱海誓山盟。
我们是一群‘爱无能’患者,靡集在这令人想入非非的空间里,相互靠近,又相互逃避,渴望同时又恐惧。
我们真正迷恋的只是自己,追寻的不过是自己在别人身上的投影而已。
“我还以为你跟她来真的呢。”不知怎么,我松了口气。“赵嘉可是同以前跟你上床的妞不太一样。”
“有吗?”罗兵仰头望着酒吧黑咕隆冬的天花。“我倒没怎么察觉。”然后他诡秘地笑起来。“最近你可消停多了。”
“金盆洗手,退隐江湖。”我嘻笑着。“我要改邪归正了。”
“哎呀,那江湖上不是要冷清许多。”罗兵的手搭在我的肩头。“怎么,准备削发为尼?”
“那还没考虑。”我忍住笑。“打算改变战术,守株待兔,等哪个倒霉鬼自己撞上门来。”
“真的?”罗兵斜瞟着我。“那倒霉的白马王子是副什么德性啊?”
“恩,跟你差不多吧。”我端起酒来喝了一大口。“最近我发现自己其实还是蛮挑剔的,一般人还真看不上呢。”我闭起眼一本正经地道:“其实我内心里期待的是一种理想的爱情,肉体和精神的完美结合,彼此是对方不可替代的另一半。只可惜现实”
当我睁开眼时,发现罗兵嘴巴鼓鼓的,正以一副奇怪的神情望着我,然后猛地张开嘴一口酒喷出老远,整个人笑得弯下腰去。
“哈,哈,哈”
我们从酒吧出来时已经凌晨四点多了,外面的街道上冷冷清清的,只有几辆的士亮着灯依次排在门外等客。
“阿JOE,不如咱俩走回去吧。”
我回头望望依然兴致勃勃的罗兵,笑着点点头。今夜是我俩史无前例的全军覆没,一无所获地从酒吧空手而归。
初夏清爽的风拂在我们微醺的脸上,别样地惬意。
穿行在城市的大街小巷,我们并肩朝前走着。
我用肩膀轻轻碰了一下他的肩,他马上撞回来。象两个嬉戏的孩子,我们摇摇晃晃的身影在空荡荡的街头碰来撞去。
“阿JOE,不知为什么和你在一起总是觉得特别开心。”罗兵咧嘴笑着。
我低头瞧着自己忽短忽长的身影微笑着:“因为你喝醉了。”
“说真的,我的朋友不多,可你算一个。”
“象你这种风流人物朋友还会少?”我跑前几步,一脚将丢弃在路边的易拉罐踢出老远,空罐敲打在夜深人寂的路面上发出咚咚的声响。
“知道你不信。”罗兵从后面赶上来。“其实我小时候很自闭的。那时父母刚离婚,同学都瞧不起我。”他停下来,将手插在裤兜里,耸着肩,抬头仰望着满天繁星,忽然笑起来。“上初中的时候,我的同桌是个文文静静的女孩,很可爱的,我暗恋了她三年,可跟她说过的话加在一起还不超过三十句。”他转过头来看着我。“我刚发觉原来她长的很象一个人,你猜是谁?”
“恩,叶子媚,要不就象叶玉卿,你不是喜欢波霸型的吗?”我说罢远远逃开。
“欠揍。”他冲我挥着拳头。“想你也猜不到。你知道那时我最喜欢谁的文章吗?”
“古龙,要不就金庸。”我也认真起来。“因为你想做个风流侠客。”
“不对。”他很得意地摇着头,眯起眼笑着。“是三毛,没想到吧。那时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远走天涯,再也不用见到那些令我憎恶的熟悉面孔。”
远远望着他,清晨微黄的路灯斜照在他笑得有些落寞的脸上。我知道他喝多了。
站在十字路口,我等他过来,和他并肩一起朝前走。
轻轻地,我又碰了一下他的肩,那奇妙的触觉象电流一样传遍我的全身。
还记得当天旅馆的门牌
还留住笑着离开的神态
当天整个城市那样轻快
沿路一起走半里长街 6:6平。
“阿JOE,给我顶住啊。”罗兵坐在球网边高高的裁判椅上,就象是预备着让我和赵嘉争夺的奖品似的。
头顶的烈日刺得我有些睁不开眼,汗水顺着额头滚落下来。我微弓下身,做好接发球的准备。
看不出这小丫头片子还真有两下,本打算让让她,别给人家输的太惨,下不来台。那知一不留神,竟让她把比分扳了回来,追个平手。
我打醒十二分精神,望着对面正准备发球的赵嘉。与以往那些跟罗兵交往的肉弹相比,她的身材算不上出色。可白色T恤白色短裙打扮的她,映着红绿相间的球场,却别有一番清丽脱俗的味道。
真估不到罗兵还有这么高的品味,我一直以为他只喜欢波大无脑的小妞呢。可赵嘉和那些女孩完全不同,平日里看上去文文静静的她,在场上却表现出另一种冷静和沉着,柔中带刚,何况她的网球水平还真不赖。
胡思乱想间,我又输了一盘,彻底败下阵来。
罗兵从裁判席上跳下来,笑嘻嘻地拍着我的肩膀,跟捡了宝似的。“怎么样,不错吧?”
我白了他一眼,没吱声,把拍子递给他,走到场边坐下休息。
赵嘉显然不是罗兵的对手。
不过罗兵从朋友那里借了车,大老远地拉我们来石岩湖渡假村,相信绝对不止兜风打球那么简单。我知道他想安排个适合的机会让我和赵嘉沟通沟通。
“真是煞费苦心啊,看来这次花花公子是要玩真的了。”我瞄着球场上的赵嘉,虽然她以大比分落后,可脸上的表情依然那么镇定从容。“可能就是这点最让罗兵心动吧。”
罗兵说过他最不喜欢那些在球场上黏黏糊糊,跟他撒娇取宠的女孩,看着都烦心。
赵嘉决不是那类女孩。她蛮独特的,是那种有着坚定目标并且勇往直前的人。对于象我和罗兵这样随波逐流得过且过的人来讲,她这样的人往往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可是我们不配这样的人。
“他配不上赵嘉。”望着罗兵在场上生龙活虎的身影,我忽然想。“他也就只配跟我这样烧糊了的卷子混吧。”
“她不合适你。”
打完网球罗兵请我们吃了顿海鲜大餐,然后才开车把赵嘉送回去。待车上只剩下我们两人时,我冷冷开口道。
“你说什么?”前面路口的红灯亮起来,罗兵把车停下扭头望着我。“为什么?”
“象她这样的女孩最好不要惹。”我不看他,眼睛盯着前面的十字路口。“她不是你那种类型。”
“我是哪种类型?”罗兵嗤嗤笑起来,从上衣口袋里掏出烟,用车上的点火器点着。“真新鲜,你还把我喜欢的女孩归了类,我倒很想听听。”
“你心里明白我指的是什么。”我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只不过潜意识里你不想承认罢了。”
“呦,阿JOE什么时候改行当心理医生了。”绿灯亮了,罗兵放下手闸,一踩油门,车子朝前冲去。“我想什么你比我知道的还清楚。”
就在这时前面路口的斑马线上突然冲出一辆自行车,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就听耳旁响起尖锐的摩擦声,我整个人惯性地朝前冲去,脑袋一下磕在挡风玻璃上。
幸亏罗兵及时刹住了闸,车子只是刮了一下那辆单车。可那辆单车还是被撞翻在地,后座上驮的两桶卤水撒了一地。那乡下人狼狈地爬起来,惊惶地站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
“你他妈找死啊。”罗兵跳下车,朝那人冲过去,就想动手。那三四十岁的乡下人吓的脸都绿了,抖得说不出话来。
我也开门下了车,上前拉住罗兵的胳臂。“算了,反正也没什么事。”
罗兵反过身来握住我的手,另外的手轻轻试探我的额头。“都肿了,还说没事。”
“没关系的。”我往回拽他。“一会就消了。”
罗兵捏着我的手,顿了一下,转身恶狠狠地朝那人道:“这次算你便宜,还不快把你的烂车挪开。”
他牵着我的手往回走,到了车门口才松开。
一路上我们都没怎么再言语。直到罗兵把车子开进我们住的大厦下面的停车场,停好车,熄了火,他忽然一个人咕咕笑起来。
我给他笑毛了,问他平白无故笑什么。
他靠在驾驶位上,眯起眼盯着我看。“阿JOE,你该不会是在吃她的醋吧?”
我楞了两秒钟,然后猛地摔门而出。“吃你个大鬼头。”
“好象还是我了解你多点。”他用遥控器锁了车门,追上来笑嘻嘻地搂着我的肩。“撞的地方还疼吗?” 罗兵打来电话的时候,我正在阳台上晾衣服。
“我们已经到了天涯海角。”透过纷乱的手机信号他的兴奋传进我的耳膜。
“天涯海角?”我仰起头,青蓝的天刺痛我的脸。
“海南这边好热,把人都晒冒油了,赵嘉眼看要变成曼得拉夫人了。”两个人在千里之外打情骂俏。
我端着洗衣盆,穿过阴凉的客厅,走进洗手间,扭开水龙头。
“阿JOE,什么动静?哗哗的。”
“下雨了。”我说。
“哦,那么大的雨?”他嬉笑着。“我还以为你哭了呢。”
“没有。”我轻声道。“是下雨了,这里好冷。”
冷冷的夏
我真的好傻我好傻我好傻
迷惑的心四处张望不见炙热的胸膛
多情的泪纵然温暖暖不了黑夜长长
寂寞随风飘荡轻轻唱今夜好凄凉
也许我该邀请星光共度这忧伤
不知为什么,现在的网友聚会好象越来越无聊,除了吃饭就是唱歌,似乎就没其他的事好干了。
我从卡拉OK包间的沙发上站起来,拍拍正在情深款款演绎着这首《冷冷的夏》的小朋的肩,道:“我有事先走了,你们慢慢唱。”
车子过了一站又一站,人们上来又下去,在我身旁匆匆掠过。
我懒懒地斜倚在车厢过道的栏杆上,窗外不时投射进来的惨淡灯光将我的身影拉得忽短忽长,映衬着我忽明忽暗的心思。
窗框形成的阴影一次又一地滑过我的面庞,就象划过我心头的对那个人一遍又一遍的思念,任我如何闪躲,也徒劳无功。
望着窗外一瞬即逝的街景,我凄凉地笑着,我猜我是爱上他了。
有人说过,爱情与恋爱是不同的。恋爱要两个人,你来我往相互呼应,而爱情只需要一个人就够了。
而我只是痛苦,我的痛苦与他无关。
我把痛苦打包折叠,一压再压,只等它象充气气球那样忽然爆裂开来。
或许这连爱情都算不上,而只能称为一种习惯。
我只不过是习惯了他,习惯了有他的日子。
我要克服这习惯。 “哎呀,不行,疼死了。”
“放松点,再放松点,别紧张。”
“喔唷,求求你,轻点,别那么使劲。”
罗兵的手从小桌那端伸过来,捏着我搁在沙发扶手上的胳臂,笑嘻嘻道:“干吗,阿JOE,怎么听着跟叫床似的?”
我一把将他的手拨拉开。“滚,你有听过我叫床吗?”
正在给我进行足底按摩的小师傅抬起头望着我俩,脸上露出憨憨地笑容。“看来你还不受力,那我这么按,行吗?”他改用大拇手指的指心。
“原来阿JOE还不受力啊。”罗兵仰在我隔壁的沙发上一脸坏笑瞧着我们。“小师傅,你可要温柔点,别太粗暴了。”
“流氓。”我无奈地笑着,不去理他,低头问小师傅:“你干这行多久了?”
“两年多了。”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有种粗枝大叶的美感,仍挂着温和地笑意。象他这样的小伙子,在村里肯定是好多姑娘暗恋的对象。
“刚才我看领班带着个人过来问你要不要。”我指着旁边正在给罗兵按摩的女孩道:“那你是她们的师傅吧?”
“恩。”他点点头,居然有点不好意思,带着乡下人特有的纯朴。这样的男孩,你不会想跟他如何如何,但他身上未被污染的亲切感却不知不觉吸引着你。
“阿JOE,你是公安局来查户口的,记得要问清姓字名谁,家住哪里,是否婚配啊?”罗兵又在一边多嘴。
他今天好象特别兴奋,跟我打完保龄球,居然又执意要请我到这家新开张的洗浴中心进行足底按摩。
“是呀,问清楚了好许配给赵嘉啊。”我笑眯眯地回敬他。“对了,今儿怎么没见咱们赵大小姐呀?”
“她?”罗兵打了一下奔儿,表情怪怪的。“她忙,公司里有事。”
“怪不得。”我朝后仰卧在沙发靠背上。“原来是没人陪了,才想起我。”
“哎呀呀,小姐,不好了。”罗兵突然大声怪叫。“你们这屋里有个醋坛子打翻了吧,要不我怎么闻到这么大股酸味呢?”
“也许你说有道理。”
“当然了,也不看看我是谁,一贯的光荣正确伟大。”我和罗兵并肩走在流光溢彩的深南大道上,刚才的按摩让我觉得步履轻盈,神采飞扬。
“可能我和赵嘉并不是很合适。”
“什么?”我停下脚步仔细打量着身边的罗兵,想判断他是否在和我开玩笑。“怎么,你们吵架了?”
“没有,要是吵架就好了。”他摇头苦笑着。“是冷战,我俩都是硬脾气,谁也不肯让步,可又不愿多说什么,连个痛快架都吵不起来。”
“是吗?”夜风吹来,身上有股凉意,我把外套的拉练拉上。“为了什么事啊?是不是你又出去偷食了,给抓个正着。”看着他有些落寞的神情,我忽然想搞搞气氛。“不会是因为我吧?”
“小样。”罗兵果然笑起来,拍着我的后脑勺。“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说也说不清楚。”
“人家说热恋中的人才会为不值一提的小事吵架生气,看来还要恭喜你啊。”
我接着落井下石。
“可能是我们俩的脾气真的不对路。”罗兵若有所思地道。“她什么事都太认真。”
我沉默下来,半晌才幽幽道:“也许是你太不认真了。” “哎呀,不行,疼死了。”
“放松点,再放松点,别紧张。”
“喔唷,求求你,轻点,别那么使劲。”
罗兵的手从小桌那端伸过来,捏着我搁在沙发扶手上的胳臂,笑嘻嘻道:“干吗,阿JOE,怎么听着跟叫床似的?”
我一把将他的手拨拉开。“滚,你有听过我叫床吗?”
正在给我进行足底按摩的小师傅抬起头望着我俩,脸上露出憨憨地笑容。“看来你还不受力,那我这么按,行吗?”他改用大拇手指的指心。
“原来阿JOE还不受力啊。”罗兵仰在我隔壁的沙发上一脸坏笑瞧着我们。“小师傅,你可要温柔点,别太粗暴了。”
“流氓。”我无奈地笑着,不去理他,低头问小师傅:“你干这行多久了?”
“两年多了。”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有种粗枝大叶的美感,仍挂着温和地笑意。象他这样的小伙子,在村里肯定是好多姑娘暗恋的对象。
“刚才我看领班带着个人过来问你要不要。”我指着旁边正在给罗兵按摩的女孩道:“那你是她们的师傅吧?”
“恩。”他点点头,居然有点不好意思,带着乡下人特有的纯朴。这样的男孩,你不会想跟他如何如何,但他身上未被污染的亲切感却不知不觉吸引着你。
“阿JOE,你是公安局来查户口的,记得要问清姓字名谁,家住哪里,是否婚配啊?”罗兵又在一边多嘴。
他今天好象特别兴奋,跟我打完保龄球,居然又执意要请我到这家新开张的洗浴中心进行足底按摩。
“是呀,问清楚了好许配给赵嘉啊。”我笑眯眯地回敬他。“对了,今儿怎么没见咱们赵大小姐呀?”
“她?”罗兵打了一下奔儿,表情怪怪的。“她忙,公司里有事。”
“怪不得。”我朝后仰卧在沙发靠背上。“原来是没人陪了,才想起我。”
“哎呀呀,小姐,不好了。”罗兵突然大声怪叫。“你们这屋里有个醋坛子打翻了吧,要不我怎么闻到这么大股酸味呢?”
“也许你说有道理。”
“当然了,也不看看我是谁,一贯的光荣正确伟大。”我和罗兵并肩走在流光溢彩的深南大道上,刚才的按摩让我觉得步履轻盈,神采飞扬。
“可能我和赵嘉并不是很合适。”
“什么?”我停下脚步仔细打量着身边的罗兵,想判断他是否在和我开玩笑。“怎么,你们吵架了?”
“没有,要是吵架就好了。”他摇头苦笑着。“是冷战,我俩都是硬脾气,谁也不肯让步,可又不愿多说什么,连个痛快架都吵不起来。”
“是吗?”夜风吹来,身上有股凉意,我把外套的拉练拉上。“为了什么事啊?是不是你又出去偷食了,给抓个正着。”看着他有些落寞的神情,我忽然想搞搞气氛。“不会是因为我吧?”
“小样。”罗兵果然笑起来,拍着我的后脑勺。“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说也说不清楚。”
“人家说热恋中的人才会为不值一提的小事吵架生气,看来还要恭喜你啊。”
我接着落井下石。
“可能是我们俩的脾气真的不对路。”罗兵若有所思地道。“她什么事都太认真。”
我沉默下来,半晌才幽幽道:“也许是你太不认真了。” “中央电视台。”
“人民日报。”
“广州同志。”
“倪萍。”
我和罗兵都喝的HIGHHIGH的,开始玩‘假正经’游戏。游戏规则是限每个人十秒内必须说出一个双方都认同可以称之为假正经的人或物,如果在规定的时间内讲不出来,或者说出来的不被另一个人认同,就要罚酒一杯。
“克林顿。”我脱口而出。
“李**。”罗兵不紧不慢地跟道。
“净胡扯,李**怎么能叫假正经呢。”我挥挥手。“不算,不算,要罚酒。”
“哎,你有所不知。”罗兵吸了口烟。“李**这个人啊,虽然自称是佛的化身,却只知道坑害咱们无知老百姓。尽管我跟他老人家练过几天邪教,可我还是要大义灭亲。”
“好,好,算你蒙混过关。”我撇撇嘴接着道。“赵忠祥。”
“蔡国庆。”
我们就这样一路不停讲下去,讲到已经有些口干舌燥。
“我的中学老师。”罗兵朝空中吐了个烟圈,得意洋洋地望着我。
该说的差不多都说过了,我已经山穷水尽,实在想不到别的什么了。
“喂,时间快到了。”他开始拍着桌子为我倒数。“五秒,四秒,三秒,两秒”
“我自己。”我涨红了脸,大声叫道。
“哈,你这个人真是不要脸,为了区区一杯酒,竟然说自己是假正经。”罗兵颇有些不屑。“真喝不了,言语一声,哥哥我替你喝,又何必这么糟贱自己呢。”
“我说的是实话,可惜我说实话的时候总没有人会信。”我半真半假地叹了口气,垂下头。从酒吧天花投射下来的细碎灯影不停地在身边的地板上来回转动,象是密密麻麻缠绕不清的心思。“你不是也说我表面上装得挺潇洒,其实心里什么都放不下吗。明明是爱,可又不敢”
“说的好,谁又不是呢?”罗兵打断我,嘴角泛起自嘲的笑意,端起酒杯一口喝下去。“这把算哥哥我输了。”
“别啊。”我强打精神笑着。“可该轮到你说谁是假正经了。我现在开始倒数,十,九,八,七”
我看到罗兵嘴角轻轻掀动一下,嘟囔了句什么。
“什么?”我站起身,把耳朵凑到他嘴边。“你说什么?”
“赵嘉。”他声嘶力竭的嗓音里满是绝望的意味。
罗兵缓缓抬起头来,面色苍白,毫无血色。路边上一大滩白色的秽物发出刺鼻的腥臭。
“你还行吗?”我掏出纸巾递给他。
“我没事。”他把背靠在街边的墙上,接过纸巾,抹着嘴角。“咱们在这儿站一会吧,一动肚子就难受。”
其实今晚罗兵喝的并不算特别多,可能酒入愁肠的缘故吧。
夜深人静,只有远处十字路口的黄色信号灯在自顾自地闪个不停。
“你和赵嘉真的分手了?”我小心翼翼地问。
半晌没什么动静,我转过身,见他正醉眼朦胧地抬头仰望着天空上那个圆圆的月亮。
今晚的月光特别亮,照得人心发慌。
“人月两团圆的日子啊。”我淡淡地道。
他低下头,看着我。“阿JOE,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个很坏的人?”
“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不清楚。”我别过脸望向远处。“但我知道你是我喜欢的人。”
他把手搭在我的肩头,良久不语。
刚刚走了没几步,他又“哇哇”地大口大口吐起来。我上前掺住他,用手拍打着他的后脊梁。这次他吐的好凶,搜肠刮肚,简直把胆里的苦水都吐了出来。
待慢慢平复下来,他索性蹲在地上。我静静地站在他身后,俯视着他,觉得他就象一个荡失在城市街头的孩子,让人忍不住想上前安抚他。
“还记得上次我跟你提过的那个女孩吗?就是我在初中暗恋了三年的那个女孩。”他低垂着头,声音遥远而悠长,象从连绵的山谷里传出来。“赵嘉长的很象她,真的好象。可惜象她们这样的女孩都是可望不可及的。”
“是吗?”我用膝盖轻轻触碰着他的后背,路灯斜照着我们一长一短的寂寞身影。“可能我也有过那样的初恋,只是我已经记不起来了。”
我轻轻笑着,月光洒满了一地的忧伤。
“把衣服脱了吧。”我把枕头塞到他的头底下。“盖上被,不然该冻感冒了。”
罗兵睁开眼,迷迷糊糊地盯着我,突然痴痴地笑起来,低声嘟囔着:“咱俩来一次吧。”
“什么?”我俯下身去问他。
“咱们爱爱吧。”他脸上挂着傻傻的笑容。
“喂,你喝迷了?”我拍拍他的脸。“看清楚是我,阿JOE,不是赵嘉。”
“我知道是你。”他的手温暖而湿润,握住我的手,声音很平静。“阿JOE,你不说你喜欢我吗?”
“是啊。”我苦笑着。“问题是你并不喜欢你。”
“谁说我不喜欢你?”他摇摇晃晃赖皮赖脸地凑上来。
“你那种喜欢和我的不同。”我推开他。“我指的是你对赵嘉的那种喜欢。”
“甭提她。”罗兵一下蔫了,又颓然倒下去。
“我可不是赵嘉的替代品。”我冷冷地转身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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