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小鬼大系列之一红叶》 BY 易人北 【完结】(恐怖悬疑大作)
[人小鬼大系列之一]红叶
楔子
男人结婚了。
关上灯,满足了妻子後,男人虽然疲累却无法简单的沈入睡眠中。
什麽也不做的只是盯著天花板的某一点,渐渐的,眼睛适应了黑暗麽,周围陷入黑暗中的事物也逐渐浮现出清晰的轮廓。
新建没有多久的高级公寓楼,微微的还漂浮著一些木头和漆料的味道。
双重的警备设施,只供公寓内居民享受的温水游泳池、练身房、干洗房、宽敞的停车场,四室一厅的房子专用面积超过100平方米。
虽然说建在东京周边地区,但也是开车45分锺就可到达上野的范围,而且离电车站走路只需五分锺。这样的优良对象本来不是他这样一个小人物可以买得起的。
就算咬牙买下那也是三十年的负担。
可是他的妻子看中了这套房子,并好心的把房屋钥匙作为礼物送到了他手上。
他没有拒绝,也没有理由拒绝。
他的妻子在送出礼物时曾露出担心的面容,像是害怕无意间伤害到他的男性自尊。
他知道现在正睡在他身边的女人爱著他。
用她的方式来爱著他。
一个有钱有地位还有美貌的女人。
无论谁被这样的女人所喜欢,大概都会庆幸自己的幸运。
是的,他知道有很多人都在暗中羡慕他。
羡慕他娶到一位真正的「大家闺秀」,羡慕他至少可以少奋斗三十年。
今天参加酒会的人又有多少人是在真正的祝福他?如果不是除了外表他还有一份让人口服的学历,天知道那帮嚼舌的人会在背後把他说成什麽样子。
就算如此,一些老同学那酸酸的语气也让他明白他们是在如何羡慕他。
不知何时,窗外传来了雨声。
吧嗒,吧嗒雨点打在阳台上的声音从缓变急。
沙沙的雨声似在催促他赶紧进入睡眠。
快要睡著了麽,眼前的事物逐渐变得一团模糊,眼皮重的已经无法撑起。
就在似醒非醒之间,从眼缝中,也许是透过眼皮?他看到周围的景象似在变戏法一般,先是一片模糊的影像,渐渐的凝缩成一团团黑影,加深又加深,深到和空间融为了一体,再也无法分辨出事物原来的轮廓。
黑暗像是圆形的水纹,以床铺为中心,一圈圈向外回荡,淹没了整个房间。
铺著淡色床单的双人床在黑暗的包围中呈现出妙不可言的色韵。
我在做梦麽?男子努力睁大双眼。
可是眼皮是如此沈重,无论他怎麽用劲似乎都无法完全打开。
也许我本来就睁著眼睛?因为用力过度,男子瞪著微微凸出的双眼如此想到。
他想眨眼,他想著却怎麽都无法做到。
忽然,黑暗就像涌潮般,反卷著快速的向床的周围退去。
退回的黑暗在床头逐渐凝聚。
谁?谁在看著我!男子半梦半醒的脑中突然闯进这个念头。
是谁?他是侧著身子睡的,手习惯性的伸在枕头下面。
他的妻子抱著他的腰,头埋在他的肩背里睡得正香。
视线不是从背後而来,那也就不是他的妻子在看他。
那麽是谁?是谁会在此时站在他的卧房里看著他?啪沙。
男子清楚地听到自己眨眼的声音。
视觉一下变得清晰。
斜上方,一双眼睛正盯著他。
暗红色的双眼发出幽森的暗光。
一张男人的脸隐约浮现。
男子记得自己的新婚妻子听信风水师所言在那个位置镶了一面镜子。
忽然,男子笑了。
同时,墙上那面镜子里的脸也勾起了唇角。
女人翻了个身,手摸向丈夫的肩膀,模糊的呓语道:「好冷……」一个冷颤,男人眨眨眼,晃晃头,困惑的握住妻子的手掌,不是很肯定地开口道:「我…去把空调打开」男人的手摸向床头柜的感应式台灯。
灯光亮了,男人坐起身抬头望向墙上那面镜子,那里映出的只有对面墙壁的一片墙纸。
抓抓头,男人嘲笑起自己的多心。
真是的,镜子在那个位置怎麽可能照到自己的脸?嘶,好冷。
真是的,才十月就这麽冷。
男人赶紧打开抽屉,拿出空调的遥控器,把室内温度调到了三十度。
然後迅速钻进了温暖的被窝。 1
成舟从来不知道自己会这麽幸运!他竟然在工作的第三个年头就被派到国外出差!而且不是正在战争中的中东,不是到处都是猛兽毒蛇的非洲,也不是在世界地图上根本找不到的爪瓦拉国,而是……那个日本。
还是在日本的东京!成舟忍不住掏出手帕抹抹眼角。
咳,也许有人会很奇怪,不就是去小小的日本出差麽,你成舟有必要这麽激动麽!?唉,你不知道啊。
说来话长……首先请先排除我成舟是那种没见过世面的家夥的念头,其次请排除我是崇日一族的想法,再次请排除成舟想要借此机会飞出国门的可能性。
最後、剩下来的原因,……我想你们可能已经明白,那我就不做详细解释了。
整整领带,激动过後的成舟看著眼前厚厚一叠资料忽然感到肩上的压力一下子重了不少。
如果……我是说如果。
如果我这次赴日出差没有办好经理交待的事情,如果我在和日方公司的同事见面时作了什麽失礼的事情,如果我在开会的时候突然紧张说不出话来,如果我上飞机时才发现该带的资料没有带齐,如果……如果下了飞机没有人来接我怎麽办?如果我突然忘了日语怎麽说怎麽办?如果我丢了钱包护照怎麽办?如果我在宾馆睡过头错过上班时间怎麽办?如果我吃不惯生鱼片食物中毒怎麽办?如果在飞机场警察发现我衣兜里的洗衣粉没洗干净怀疑它是白粉把我扣留怎麽办?如果……如果飞机失事的话……冷汗顺著成舟的太阳穴流进他的脖子里。
「哟,老成,听说你这次要去日本出差?行了嘛!我们老成也要得道升天了」经销一科的王昆亮走过来用力拍他的肩旁大声说道。
我不老……。
我才二十六!「呵呵,哪有的事。只不过是次出差而已,也就一个星期,很快就回来了。而且听经理说这次出差的内容比较简单,是谁都能做的工作」成舟抬起头应付的笑道。
「这倒也是。难的工作也不会让你去了,搞砸了怎麽办?你说是不是?」王昆亮点头。
「是啊……呵呵」成舟抓头呆笑。
「好了,王昆亮!你别老是打击成舟好不好!成舟本来就没什麽自信,你一打击他,他到时候一慌,简单的事也能办砸!成舟,你别听他的,我问你,经理让你准备的资料你准备好没有?有没有把重要的东西烧成CD?日语练得怎麽样?日元有没有换好?」经销一科敢这样和销售NO1的王昆亮说话的大概也只有做总务的陈妍。
公司的人大多数都很喜欢陈姑娘,但成舟却有点吃不消她。
他知道她很多时候都是出於好心才为他说话,但往往都是火上浇油帮倒忙的多。
所以成舟真的非常非常希望自己能换张桌子,只要能离耳朵长且好管闲事的陈妍远点,哪里他都愿意。
问题是经销一科靠玻璃门边的最佳位置已经刻上了他成舟的名字,不管他是否已经是进公司三年之久的老人,不管他是否已经向他的主管暗示过至少不下上百次他想换个位子!三年,铁打不动,他愣是没能从门旁向内移进半步!「成舟,陈姑娘在你问你话呢!」王昆亮瞪他。
「呃,对不起,我在想我资料准备好没有……」「我看你最好还是再向经理确定一遍,免得到时候真的漏掉什麽」陈大姑娘不领情,送了个白眼给王大先生。
「噢,我知道了。
我等会儿就去确认」「你最好现在就去,否则等下一忙起来你又忘掉了」「噢噢,好吧……我现在就去」想想也有道理,天知道他等下会有多忙。
明明他的业绩也不怎麽样,可也不知道为什麽他会每天都忙得晕头转向!匆匆忙忙站起身,突然想到应该把记事本带过去,他记得陈妍警告过他好多次经理喜欢做事有条理的人。
本子本子,我记得放在左边第二个抽屉里了……呃,不对,是中间那个,重要常用的东西都在那里,工作用的记事本也应该在那里。
哢哒,!,啪,!啷。
「唔……痛!」急急忙忙,没算好身体和抽屉的距离和开关时的节奏,左手关左边的抽屉右手开正中间的那个,结果避开了这个没避开那个。
拉出来时的力度又太大,抽屉拐角直接撞上左手肘关节。
这个痛哟,当场让成舟苦脸咬牙抱著膀子弯下了腰。
「哈哈!老成阿,你慌什麽呀?又没人催你!急个鸟!」王昆亮一乐,竟当著陈妍的面冒出了脏话。
还好这时经销一科的人已经被成舟的举动吸引嘻嘻哈哈笑成一堆,陈妍亦经不住摇头叹息不晓得是该骂还是该笑,所以也没有留意到王昆亮在说什麽。
况且这时拿成舟开胃的又何止王昆亮一人。
从经理办公室出来,成舟有点猫背的腰显得又有了一点硬度。
我也不是那麽糟糕的不是麽?至少经理提议让我去国外出差,不管是不是芝麻绿豆谁都能做的小事情。
至少!至少他找的是我成舟而不是公司的任何一个牛鬼蛇神。
光这点就能证明我在经理眼中还是有点价值的,以此推断我对这家不大不小福利待遇也还不错的贸易公司还是有不少贡献的不是吗!呵呵。
太好了!这次出差我一定要好好表现才行!怎麽也要让经理刮目相看。
如果能让日本那边再致电到经理这儿表扬我几句……呵呵,呵呵呵!我成舟总算也有出人头地的时候了!哈!嗯,明天下午的飞机,下班後我得回家好好准备准备才行。
不知道如果我跟主管提出今天让我早点回家他会不会同意?不知道日本冷不冷,我要不要带条毛毯过去呢?对了,我还没跟老妈说我要去日本出差!惨了!这下我死定了……!一想到等下他老妈接到他这个要去国外出差的电话的情形……,咽口唾沫,成舟脸上的两条眉毛就如同他的肩膀一样瞬间下弯成八字状。
「听说你让成舟去东京参加这次的亚洲季度定例会议?」六楼对外贸易经销部总负责人身边的第一把手万德维,推开隶属贸易经销部的市场推进开发部经理的办公室门问道。
「是阿,有问题吗?」年约三十後半的精干男子在眼镜背後微笑道。
「你不觉得这个有点为难他?」万维德顺手关门靠在门背上缓缓说道。
「会吗?」男子狡猾的笑。
「你有没有跟他说明这次亚洲季度定例会议的主持人是谁,以及这次会议的主要目的?」「当然说了呀」「说了?只是说没解释?」「需要吗?」王维德苦笑,「张桓,你这样对待员工,你就不怕他回来写辞职报告?」「成舟?你放心好了,就算我们公司99%的人都辞职不干,成舟也不会主动写辞职报告」张桓把目光落回到电脑屏幕上,胸有成竹的嘲笑道:「况且就算他成舟辞职对公司也没什麽损失。
那种人在任何一个公司都是可有可无的那种」「希望如你所言。
我可不希望还有点用处的老员工就这样流失掉,你知道,现在在国内能在同一家公司做到三年以上没加多少薪水还没多少怨言的人实在是屈指可数啊。
哦,另外,别忘了给日本那边挂个电话,就说我今年人去西藏休假了,根本联系不到我。
谢了!」「免谢,下次记得还就行。
你这次也不去的话,可能成舟真有点罪要受」「那你陪他一起去?我现在就可以帮你去订头等舱的机票」张桓耸耸肩,嘴巴说说他可不会去自找罪受。
连他的头都想办法躲了,他凭什麽跑去受罪?什麽叫做为了锻炼员工的意志力加强公司整体凝聚力,此次集会在山中举行,且要自力更生自举夥食早起早睡,没有出玩没有聚餐没有购物甚至没有饮酒会!你他奶奶的当公司员工是军人啊!连想都不用想,看到这次会议的行进内容就能想到会议的主持人是谁了!──川居和彦,那个军阀主义的超级变态!能忍受这种人这种会议的……就算受不了也不会因此辞职的,数遍整个公司也只有任劳任怨好脾气好说话外带有点人大连呆的成舟大哥了。
否则这种在日本举办的亚洲季度会议会让一个普通员工去做代表吗?就算让,也不会找对公司没多大贡献的成舟嘛! 2
日本,东京某宅。
「恭喜你,嫂子」头顶微秃的男人一脸阿谀,两腿并拢低头收胸正坐在矮桌边。
「我已经不是你的嫂子。请不要这样称呼我」中年女人不高兴的说道。
「嘿嘿,不要这样说,虽然你在法律上已经不是我的嫂子,但只要你还住在这间屋子里,我们之间就有亲戚关系」秃顶男人抬头微笑。
「你放屁!」中年女人愤怒的骂道,骂完又觉得失了风度,重整表情端坐著。
「我东城千代子已经和你们川居家没有任何关系!我和那个男人已经离婚,这间房子就是我离婚应得的代价!也是你们川居家欠我的!你现在跑来说和我有亲戚关系简直可笑!如果你是来移那老女人的灵位的,就去找你大哥,他已经把它移走了!如果你没有其它事,可以离开了」女人毫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
「好吧,千代子,既然你不喜欢我叫你嫂子我就不叫。不过关於这间房子的事情,我觉得我们还需要好好商量一番。你不觉得,在没有母亲遗嘱的状况下,这间房子就这样由大哥转给你有点不公平吗?」中年男人维持著笑脸,纹丝不动。
「不公平?」女人冷笑。
「你认为经过合法手续转移的房产书也是不公平的吗?如果你觉得不公平,可以去找你的大哥,而不是到我这个毫无关系的人这儿来」
「我也想去大哥那里呀,但是据我所知他现在很拮据,尤其是在和你离婚後,除了这栋房子,你似乎也要了他不少分手费吧?换句话说……」
「换句话说,你现在在他那边榨不到半点油水就跑到我这儿来了?川居治,你再不出去我就叫警察了!」女人强压怒火说道。
「别这样嘛,千代子,怎麽说我们以前也是亲戚,就算不怎麽往来,可至少还有点情面在嘛。
千代子,这麽长时间一个人单独的生活,你一定很寂寞吧?」川居治露出关心的微笑,挪到千代子身边。
女人瞪著他,转头望向放在茶几上的电话。
「千代子,你知道麽,我一直对你……」
「住手!你要做什麽!」女人尖叫起来,一巴掌甩开川居治伸来的右手。
「我最後一次警告你,你再不出去,我就真的叫警察了!」川居治见千代子甩开他的手,脸上的神色也难看了几分。
「千代子,你应该已经听说,我……的工作出了点问题。现在日本不景气,各个公司拼命裁员,我已经快五十岁了,在这个年纪被公司踢出来,想要再就职几乎不可能,我还差五年才能交满养老保险金,可是我现在连交养老保险金的钱也没有。我的儿子刚开始工作还没多久,女儿正在上专业学校,妻子没有工作身体又不好,我…」
「你不要说那麽好听。谁不知道你是因为喝酒误事又对女性下属性骚扰,才会被女员工集体告诉。你的存款大概都用来付女员工的精神赔偿费了吧!听说你把房子也卖了?你到底骚扰了几个女员工?你跑到我面前说这些我也不能帮助你什麽。你可以回去了」女人看川居治的眼神充满了鄙视。
「千代子!算我拜托你,让我们一家人暂时住进来可不可以?东京的房租地价太贵,我们一时找不到合适的房子,等我们找到合适的房子後……」川居治露出乞求的神色。
「只是住进来这麽简单?哼!我看,我要真让你们住进来就是开门迎盗了。
说不定什麽时候我就莫名奇妙的死掉呢!一句话,想住进来──休想!」东城千代子一眼看破川居治的鬼心,毫不留情的拒绝。
川居治直起上半身,脸上已经没有笑意。
「千代子,既然你这麽不讲情面,那麽我也只好撕破脸皮了」
「什麽意思?你想做什麽?」千代子往後挪著,一把抓住电话机。
「我不会对你做什麽,不过,你的儿子我就不知道了」「什麽意思!你给我说清楚!」「千代子,我听说你的儿子在某家有名的大企业担任管理职务不是吗?」川居治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
「他还只是低层,工资微薄的可怜。你在他身上捞不到任何油水!」女人冷静的答复。
「他身上也许没有任何油水,但是他的妻子……嘿嘿,你知道的」
「你在打我儿媳钱的主意?」女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只想要这栋房子。你可以搬去和你儿子住」
「凭什麽!」千代子快给川居治气得发疯。
「就凭我随时随地都可以让你儿子离开那个漂亮又富有的女人!只要我一句话,只要一句」男人脸上的得色越来越明显。
「哼」千代子的表情逐渐阴冷,「你要跟他说什麽!不要忘了,那件事你也有份!」
「是呀,那又怎样?既然我什麽都得不到,我又何必让你们一家痛快!」
「你为什麽不去直接找她要」女人冷笑。
搓搓手,川居治干笑道:「呵呵,千代子,你知道,她的父亲可是个大人物」
「你不敢直接找她,就跑来威胁我?」千代子脸都气青了。
「这个嘛,嘿嘿,我知道,你和我一样重视这位有地位又有好多钱的儿媳妇,如果让和彦知道……」川居治故意在此处停顿下来。
千代子隐约已经明白川居治想说什麽,脸色不禁有点发白。
「你不会去跟和彦说一个字,你承担不起!」千代子一字一顿地说到。
「我又没说我要直接找上和彦,不过,我相信这个东西应该会比我的一句话还要管用」川居好像就在等著千代子这样说一样,缓缓的像是电影中的慢镜头一样,从上衣内口袋中掏出一张照片。
「你看,这是不是拍得很好?这可是我专门从那盘录像带中剪辑出来的」川居治大方的把照片推到千代子面前。
千代子连看都没有看照片一眼。
「如果让和彦看到这个,他一定会很伤心吧。如果我这时候再送给他一封匿名信,告诉他这一切都是他……。哼,以後会发生什麽,我想不用我说你也应该知道。千代子,我可以给你两天时间仔细考虑一下。是交出这栋房子,还是毁掉你儿子,你选择吧」
「你敢威胁我?」千代子的眼色变得凌厉。
「威胁?这是哪里话!这是商量,是交易。
非常公平不是?嘿嘿」川居治阴笑著整整衣衫站起身。
「我不会把这栋房子交给任何人!绝不!这是我的!」「是吗,那你就等著你儿子完蛋好了。 想想看以後那些妇人看你的眼光吧!记住,千代子,我给你两天时间,只有两天!」「川居治,如果你真敢这麽做,我会杀了你!」女人怒上心头。
「哈哈,杀了我?如果你做得出来的话」川居治毫不在意的仰头大笑,带著与来时完全不同的昂扬之色走向玄关穿鞋离去。
一等川居治离开,千代子立刻抓起了电话筒。
成舟简直是感激涕零。
没想到!真的没想到公司竟然给他订了商务舱。
虽然不是头等舱,但就算只是商务舱也让成舟兴奋的差点没有高呼万岁。
哈!你看,那麽多人都是经济舱。
而我,我是商务舱。
连上飞机都是让我先进!唉,我敢发誓,在空姐播报让商务舱的客人先登机时,肯定有不少人用羡慕的眼光看著我!同情悲哀的面容维持不到三秒锺,成舟的脸就已经笑成了一朵花。
霍霍,实在太爽了!真应该让公司那帮家夥看看当时的场景!啦啦啦~~飞机上空姐空哥们的热情友好服务让成舟乐得差点上了天。
因为太兴奋,以至於忘了他这是头一次坐飞机,也忘了他老人家有晕出租车晕长途客车晕游戏园里太空快车的老毛病。
所以,在飞机下降时,成舟把他在飞机上享受到的香槟啦寿司啦精细糕点啦一滴不剩的全部还给了东方航空公司。
不过所有人都知道没人会因为这点感激他就是。
手忙脚乱花了别人两倍时间才走出日本入国检查处、走到领行李的大厅、拖著一口大大的超重了0.5公斤的牛仔布箱来到侯接厅出口,拖过来拖过去,在出口绕了至少十五圈,成舟才悲哀的发现,他竟然找不到来接他的人!如果不是机场警卫看他呆站在侯接厅出口的时间太长,长到下一班飞机的客人也已经涌向出口而客气的过去问他出了什麽事时,成舟恐怕会一直在机场等到第二天早晨也有可能。
用著结结巴巴半生不熟的日语连写带画,逼著可怜的机场警卫找来另外两个同事一起连蒙带猜,──成舟不明白为什麽他在大学时学的还不错的日语,怎麽到了日本就一下子失踪变样了好多?为什麽我说的日语他们听不明白?!我说的是日语你们知不知道!你们是不是日本人啊!成舟在心中愤怒的吼叫。
还好其中一个警卫比较聪明,干脆让成舟把证件拿出来。
不晓得出了什麽事的成舟乖乖交出自己的护照。
「不是护照,是你公司的名片(!!!)。或者你要参加的会议的住址资料」「!!(饭)?你不用再问候了,我已经吃过了!」成舟觉得日本人实在太多礼,老是问他吃过饭没有。
他还以为这种问候语只有在中国才行得通,没想到竟是世界共通。
「不是!!,是!!!!」警卫无奈,掏出笔在成舟的记事本上写出大大的名刺两字。
总算弄懂的成舟连忙打开皮夹。
翻,翻翻,不停翻。
没有!到处都没有!我竟然没有带名片!?不!不可能!成舟急了。
他作为中国地区经营战略第一部的代表前来日本参加全亚洲所有分公司的季度汇报大会竟然没有带自己的名片过来!这……这是怎样的一个失误?天!我不会连其它某些重要的东西也没带吧!著急、心慌,让成舟没有多想就在飞机场的侯接大厅把自己的行李箱给拆了开来。
拉出最上面一层的毛毯,拖出两大袋瓜子梅子牛肉干等零食,外带两条准备送礼做人情的中华烟,抱出一堆至少有五公斤重的纸面资料一张张翻看起来。
「先生?呃,先生……」路过的人们个个回头,远处的人们也不知道出了什麽事情纷纷向这边看来。
每个人都在猜会不会是有人偷渡什麽被机场警察查了出来。
看那个瘦瘦男子的样就觉得像是什麽毒品贩子!还好他被三个警察围住了,行李也在被开箱检查,总算不用再危害社会。
找到了!哈哈!还好给我放在最上面!「会议资料!上面有地址!」成舟激动的指著纸上的地址希望机场警卫能告诉他前去的方法。
「好的,先生。我们等下会帮你查一下怎麽去这里,在此之前,我们想请教您一件事情,请问您所带的这两条香烟是属於免税品麽?如果不是,麻烦您跟我们去交个税,谢谢」「噢……」成舟张大了嘴巴。
看著警卫在记事本上大大的写了一个税字。
坐了一夜的火车,早上赶到机场,坐到中午11:20出发,下午15点半到达东京成田机场,傍晚18:45分才从机场坐电车离开。
转车再转车,走错再走错,东京复杂的地下铁进口出口让成舟特想立马打道回家。
机场电车售票处小姐告诉他的大约4个小时的车程,他花了5个半小时才坐到目的地。
而参加会议者的集合时间则在晚上20:30分。
而这意味著,他已经迟到了。
拖著沈重的行李箱,在近凌晨时分成舟来到了这所地处东京都青梅市的御岳狱车站。
从快下班的车站工作人员处得知他要去的地方竟然还要坐上10分锺的巴士、6分锺的进山缆车,然後再步行20分锺才能到达这次会议的召开地──山乐庄时,成舟差点没哭出来。
看著这位从中国远道而来明显第一次来日本而且已经相当疲惫的客人,车站大叔怕吓著他似的小声说道:「这位客人,对不起,巴士已经没有了。
缆车最後一班在晚上六点半就停开,而现在已经快十二点,我也要下班了。
如果你要走上山的话,大概要花上一个多小时,而且你还拖著这麽大的行李箱……也许你可以打电话让山庄的人来接你」车站大叔反复说了三四遍,直到在纸上写出巴士和缆车的最後车班时间,成舟才弄明白他恐怕得拖著一个30.5公斤重的行李箱爬上山了。
车站大叔以为他已经弄明白所有他的言语,心想好人做完了也该回家了。
跟成舟摆摆手笑著对他说:「记得给山庄打电话,电话在车站里就有。
希望你在日本过得愉快」猜测人家大概是在跟他说再会的成舟望著车站大叔的背影在黑暗中消失,望著电车站中用来标记的照明小黄灯,两腿一软,一屁股坐到了行李箱上。
他已经管不了会不会压坏什麽东西!他要回家!现在!立刻!马上!当然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有了!休息了小半会儿後,成舟脑中忽地灵光一闪,一拍大腿站了起来。
也许我可以打个电话给那家山庄,问问他们有没有什麽办法接我上去,就算只是派人来陪我一起走,也总比我深夜一个人爬山的好吧?越想越高兴,立刻转头四处寻找电话机。
啊!就是它!成舟几乎是用冲的,冲到了电话机面前。
嗯……是投币吗?OK,投币投币,零钱在哪里?让我找一找……一万元大票,有。
五千元,也有。
壹千元有的,甚至还有一张两千元。
硬币呢?钱包里怎麽没有硬币?我明明记得机场售票小姐找了我零钱。
晃晃,抖抖,摇摇,只看到几张纸票在招摇,如果是人民币的一元铜板倒是有两个……也许我可以买瓶矿泉水什麽的把零钱换开。
成舟想到他零钱是怎麽没有的了。
一路上他至少利用了三次自动饮料贩卖机。
自动贩卖机,你在哪儿啊?成舟用双眼苦苦寻找著贩卖机的踪迹。
没有。
除了一些莫名其妙的广告牌,什麽类别的贩卖机也没有!也许这附近会有24小时便利店也说不定,成舟,不要气馁,让我们再找找。
二十分锺後,成舟握著千元大钞站在投币式电话机边恳求道:「拜托,我付给你壹千块,你让我打个电话好不好?我不要你找零的,真的!」六十秒後,一个瘦长的男人拖著一个庞大的行李箱走出了车站。
哼,有什麽了不起的!不就是爬山嘛!路是人走出来的不知道啊!不就是一个多小时的山路嘛!我成舟最大的能耐就是爬山你知不知道! 3
呼──呼──深夜冰冷的山风似在嘲笑成舟的匹夫之勇,不停的在他身边打转戏耍,以至於成舟身上溢出的汗水还没有淌下就已经被吹干。
好冷……竖起衣领试图抵挡山中十月寒风,成舟注意到在这座不算高的山中星星点点散布了很多灯光,回忆著在车站看到的山庄地图,在夜中寻找著山乐庄的影踪。
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担心?还有为什麽今天会没有人来接我?是我出来的太迟接的人走掉了,还是他们根本就没有来?往年的季度大会也都是像这样在深山老林中办的吗?我以为东京是个繁华的大都市,没想到它竟相当於中国的省一样有很多辖市。
我以为这次来至少会住进四星级宾馆,没想到会是在这种山中饭庄开会。
……还有什麽我不知道的?经理那张精明干练好象也被几个刚进公司的小女孩说是英俊的脸蛋在成舟脑海里浮现。
现在想想,经理当时对他那麽善良可亲还带那麽一点关心的样子真的很……可疑。
什麽时候经理曾对他微笑过?曾用那麽宽宏的态度跟他说过话过?什麽时候去国外出差这种美事也能轮得到他成舟了?还有这次只有自己去日本,公司竟然没有人到他这儿冷嘲热讽。
虽然来了一个王昆亮,但那种程度恐怕还及不上平时呢。
难道……不!不会这麽糟糕的!你想想,公司给我买的飞机票还是商务舱的,怎麽能说他们故意整我呢?而且整我也不用把我送到日本啊,这多花钱?对!肯定不是的!一定是我太累了多想太多。
说不定以往的季度大会都是这样的也说不定。
说不定经理看我以往表现不错,决定开始栽培我也说不定。
说不定王昆亮那天确实很不平,只是在陈妍面前不好意思表现出来而已。
所以!这次大会我一定要好好表现才行!一定要给各公司的人还有日方主办人留下深刻的印象才行!这样我才能在今後在公司里飞黄腾达……等等!不晓得他们会不会因为我的迟到而对我印象变坏?如果我告诉他们自己花了一天时间也没有到达目的地,他们会不会认为我能力不行?如果他们跟公司反映怎麽办?我会不会已经给经营战略第一部脸上抹黑了?我等下要怎麽向他们解释自己半夜到达的原因?一阵冷风迎面刺来。
成舟哆嗦著打了一个冷颤。
抬起头,看看面前的景色,愣住。
再回头看看……我是不是走过头了?山乐庄好象应该在山路第二个叉路口往左拐才对。
就在他犹豫刚才经过的是第一个叉路口还是第二个叉路口时,前方百米处一块若隐若现的牌子映入了成舟四处扫视的眼中。
也许我可以过去看看,说不定是块指路牌也说不定。
放下行李箱,成舟快步向牌子走去。
「嗯……,此处往山中已无车行道」这是什麽意思?是指没有车走的道路还是指再往前就没有道路了?很快的,成舟就作出了判断。
因为他注意到在牌子左侧方就有一条不宽不窄刚好够两个人并肩通过的小道。
原来如此!大概这个就是第二个叉路口了,刚才那个肯定是第一个。
而且我之前也没注意到前面还有什麽岔路口出现。
没错!就是这样!如果地图标的没错,从这里拐进去大概还有四十分锺左右的路程就可以到达山乐庄。
好!再鼓一口气!想想看,再有四十分锺我就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想到这里,成舟不再犹豫,拖著箱子就往小路钻。
呃,睡之前我得找点什麽吃的才行。
好饿!唉,早知如此辛苦,我也许不应该答应经理来参加这个会议。
但是,也许这是我的机会也说不定。
如果在这次季度会议中表现良好,给各个分公司的代表们留下好印象,就算回去後不会给我升值,但年底的奖金总会多给点吧?胡思乱想中,成舟也没注意到自己到底走了多长时间,他只觉得左右手又酸又累,不管换了多少次手,行李箱还是那麽又沈又重。
见鬼!我这次干嘛要带那麽多东西!重死了!咚!箱子撞倒了路边竖立的石块。
奶奶的!谁在路边放块石头干啥!有毛病啊!成舟用力抬起箱子,心中上火,对准那块绊著他箱子的可怜石块一个飞踢!去你该去的地方吧!咯!。
成舟没注意到,他只觉得箱子颠了一下。
又在山中颠簸小道上拖行了大约5分锺,成舟被面前呈现出的景象彻底吓愣住了。
就在他的面前,在他认为本应该是条通往山顶的直道上出现了一条长长的……石阶。
如果是往常,成舟顶多苦笑两声也就爬上去了,石阶也不是很高,大约也就那麽一百来阶。
可是!可是现在的成舟已经又累又乏,还拖著一口他恨不得直接扔下山的牛仔布行李箱。
成舟知道他肯定走错了。
地图上并没有告诉他到达山乐庄需要经过这道石阶。
就此返回吗?抬表看看时间,还好是荧光的,夜晚也看得见。
1:22分。
一个多小时的山路,我好像已经走了一个多小时。
换句话说,如果我要到达目的地就不得不再花一个多小时回到原路上……?不要!坚决不要!算了,今晚随便找个地方过夜吧。
成舟脖子一缩沮丧的想到。
抬起头看看四周,一片漆黑。
小心的让自己不要对山林中多瞄,他害怕自己看到不应该看的东西。
深夜的山林,几乎看什麽像什麽。
加上这种呼哧呼哧的风声……「咳!」怕什麽!没看到这是座小山吗?而且山中到处都能看得见灯光,连山道上都有路灯照明。
石阶上有什麽?成舟抬起头,他好像看到石阶上方似乎隐约透出一点灯光来。
也许那上面有人家也说不定,或者是寺庙、旅馆?不管是什麽地方……上去看看吧。
把行李箱放在路边,心想这麽晚应该不会有什麽路贼偷东西才对,而且他已经上了双重锁。
随著石阶一层层攀高,成舟惊讶的发现他竟能够看见小半个东京都的辉煌夜景,那种他通常在名信片中才能看到的梦幻灯海。
那麽近,好像伸手就能碰到。
可我却明明站在一座山中的石阶上,好奇妙的感觉。
如果不是现在又冷又饿,大概他会坐到石阶上欣赏到明天日出。
成舟是一个浪漫的人,至少他自己这麽认为。
如果等下石阶上没有什麽人家可以借住,也许我可以把毛毯拖出来就在石阶上过一晚上,那两大袋零食也应该够我今晚饱腹。
呵呵,这样好像也不错。
异国他乡的夜晚,山中石阶,优雅的风林,美丽的星空,梦幻般的灯海,唔……,加上一位身形修长体态潇洒略带一点忧愁感的成熟英俊男子……也许今晚会有一位美丽素雅温柔可人的女子也如同我一般错过巴士和缆车,而她现在正坐在石阶上方无奈的俯望东京夜景。
也许她和我一样都是来参加这次季度会议,也许她正因为寒冷和寂寞而哭泣哀愁。
如果我在此时出现在她面前,向她伸出手,微微一笑,说声:你好。
……然後我们可以共享我的那张三百块买的毛毯,我和她紧紧裹在毛毯里,说著悄悄话,观赏周围的风景,偶尔望向我们彼此的眼睛……,一直到第二天早上。
噢噢噢,天!这是怎样一份缘份!成舟激动了。
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只花了不到五分锺,他就爬到了石阶顶端。
一个门梁?一个像是古装武侠片中某些寨子前经常出现的牌坊?然後这是……一个庙宇?庙宇边还坐了两只像狗又像黄鼠狼的石像。
还有两座石灯笼,灯光就是从这里发出来的。
平台不大,只够站十个人的。
而其中一半又被系著红布还不知是黑布的小小庙宇给占领了。
那两个石像和两座石灯笼又占了两个人的位子。
一阵冷风吹过。
成舟打了一个寒颤。
好……冷。
我就知道幻想总是容易破灭的……看看那座小小庙宇,心想他的美人也不可能把身体塞到那里面去,成舟也就打消了走到庙宇跟前看看究竟的念头。
说句实在话,深夜的小庙宇看起来还是蛮渗人的。
就在这上面过夜吗?虽然看起来很干净,但好像有点太冷了。
而且……,回头看看那两只石狗,成舟总觉得它们看他的眼光像是不怀好意。
嗯?那块系在庙宇上的布好像有点眼熟。
好像……好像他刚才踢飞的石块上也系著打著类似结子的红布或黑布。
有麽?成舟努力回忆。
也许我记错了也说不定。
哎呀,一块布而已,可能只是什麽当地的风俗人情,喜欢在石头上系布条罢了。
说不定是用来当路标的。
对阿!说不定就是用来当路标的!否则好好的为什麽要放块石头在路边。
一定是这样!没错!算了,这上面太冷,我还是在石阶下面凑合一晚上吧。
反正还有四五个小时天就亮了。
等天亮了,我先找到旅馆把东西放下,好好洗个澡睡个好觉,睡醒了再美美吃上一顿,然後再去参加会议。 嗯,就这样决定了!一边想著明天的计划,成舟走下了台阶。
嘶啦。
啪沙啪沙。
咕咚咕咚。
嘶啦。
哢叽哢叽。
咕咚咕咚。
平时听起来很微小的声音,在寂静的山林中听来竟是那麽清晰。
嘶啦。
食品袋被撕破的声音。
啪沙啪沙,哢叽哢叽。
他的薯片、威化饼干、小核桃、香瓜子、软糖,还有他的牛肉干被大力咀嚼的声音。
咕咚咕咚。
他在自动贩卖机买的,剩下的唯一一瓶矿泉水被灌入喉咙的声音。
借著昏黄的山路灯,成舟看到他的行李箱被大敞著横躺在路边。
一个小小的身影盘坐在他的行李箱中……一个小孩?揉揉眼睛。
一个小孩竟穿著他的衣服,坐在他的行李箱的毛毯里,正在埋头努力认真且痛快地消灭著他的救济粮!?我要杀了他……!成舟眼中射出了凶光。
一步步逼近,弯下腰,露出牙齿,伸出手……「嗨,小弟弟,你怎麽了呀?」成舟拍拍小孩的肩膀,露出最最温柔的笑脸蹲下身问坐在他行李箱中的小孩道。
小孩抬起脑袋瓜儿,斜眼看向笑得一脸和蔼可亲温柔善良我不是坏人的成舟。
「朴!」吐给成舟两片瓜子壳。
难道我的日语发音不正确?还是日本小孩都是这麽……难搞?瞄瞄眼前的小毛头,总觉得像是离家出走不听话的叛逆小鬼头。
看身形看脸蛋,顶多五六岁。
但小鬼头臭屁的表情看起来像有十二三岁。
等一下!我记得有人告诉过我日本人不吃瓜子。
这小孩怎麽……这麽熟练?你看这两片壳碎得多匀称。
「朴!」两片壳飘到成舟的头顶上。
「你家大人有没有告诉你这是很不礼貌的行为!」成舟板起了脸。
小孩不理他。
翻出一包碎牛肉,撕开,一股脑儿全部倒进嘴里。
「臭屁小孩!」这句话成舟是用中国话骂的。
咕咚咕咚。
「臭小鬼!吃吃吃!吃死你!」中文。
「小弟弟,你叫什麽名字?家住在哪里啊?」日语。
「还吃!你就不怕撑死!哪家的小孩这样没家教!竟然光著屁股到处跑!」中文。
「你的衣服呢?你怎麽坐到我行李箱里?」日语。
「你还不给我滚出来!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坐在我花了五百块买的名牌西服上!这是我准备开会时候穿的!」成舟一边保持著温柔的微笑温柔的语调,一边用中文开心的骂著小孩。
这、这、这实在太爽了!「我今晚要代替你家大人好好教训你!教你怎麽好好做人!免得长大了不是变态就是杀人狂。
你看你的这个态度!这叫什麽态度!难道你不知道我在跟你说话吗!人家跟你说话的时候要记得看别人的脸,这是最起码的礼貌懂不懂!看你也有四五六了,怎麽连句话都不会说!你说你活到现在是怎麽活的?你就这样还想在社会上混?成天你都在想些啥?你不考虑现在也要考虑将来你懂不懂?像你这样棒打不出个屁来的性格将来怎麽找老婆!看你脸长得也不差,将来是不是准备就靠这张脸去骗女人了?你说你这样还有志气吗!你就不觉得给男人丢脸?也怪不得你老是交不到女朋……呃,我是说你将来很有可能找不到!咳咳!…你爸爸妈妈呢?他们在哪里?为什麽深更半夜跑出来?还有不准吐人瓜子知不知道!出门都不知道穿件衣服!竟连鞋子都不穿!你不冷的啊?」等等!不对头。
一个念头忽地闪过脑中,成舟打住了话头。
「嗝」小孩很清脆的打了个饱嗝。
摸摸小肚皮,小手小胳膊展开,小嘴张开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可能是吃饱了困了,把脚边的零食垃圾往外扔出,身子一蜷,钻进毛毯中就窝在了行李箱内不动了。
「嗨,小朋友?喂?」成舟伸手戳戳行李箱中那一团。
一小团动了动,毛毯中探出一个小脑袋来。
一脸不耐烦的表情,大大的黑溜溜的眼睛里写的全是不满两字。
「呃,你知道这附近有警察麽?」小孩的表情没变。
坏了,他不是听不懂我的日语吧?经过一天的折磨,成舟对自己的日语能力已经没有多少自信。
不知道这个小孩识不识字?……好像没有多大可能。
我要不要抱著他去附近问一问呢?看样子,他可能……刚才闪过的念头开始在脑中泛滥,各种父母虐待孩子的报道新闻在眼前晃动。
成舟的表情变得更加和缓,原来做作的温柔笑容也变成真诚的关怀。
摸摸小孩柔软的发丝,成舟在行李箱边坐了下来。
「你……,是不是你家人对你不好?他们虐待你?不但不给你吃饭,还不让你穿衣服,所以你才逃出来了?不要怕,我不是坏人,我不会伤害你的」也不管小孩听不听得懂中国话,成舟只管一个劲地说著自己的猜测。
说著说著,在他眼中这个大约五六岁的小毛头已经成了悲惨世界的主要人物,而他就是要拯救这个小孩的英雄。
从此,孩子记住了他,将来成了了不起的伟人,在演讲台前,长大的小孩从人群中把他认出,走下台抱著他的肩膀回到演讲台前,告诉世界上所有的人,这个人是他的英雄、是对他一生影响最大的人。
年老的他看著长大的小孩如此有作为,想到当年对他的教诲,一时热泪盈眶……已经把自己想象成有著一颗国际性伟大中国父心的成舟,已经快要被自己的想象感动到死。
「这样睡很冷哦,乖,不要怕,我抱著你睡好不好?」看小孩没反应,心想他应该不会反对才对,成舟伸手把小孩从行李箱中抱了出来。
可能是同情心作祟,在看清小孩身上穿的是他花了两百多块买的唯二件蓝衬衫时,他也没有发火或抱怨,还把小孩放在自己腿上帮他把袖子卷了卷。
拖出毛毯,抱著小孩,单手合上行李箱,把行李箱竖著靠在树干上,成舟挨著行李箱坐下,解开外套,把小孩揣进怀里,看小孩没什麽不良反应,抖开毛毯把二人裹住。
看看表,2:07分。
一切等天亮再说吧……成舟闭上了眼睛。
小孩窝在成舟怀里,鼻翼耸动了几下,渐渐的合上了眼皮。 4
白森森的光芒在地上照出黑影。
咕吱咕吱的咀嚼声回荡在狭窄的空间。
「嘻嘻,嘻嘻嘻,嘿嘿嘿」一个棕色的东西像人一般跪在地面上,一边舔食手掌一边发出似乎极为满足快乐的尖细笑声。
「救救……我……救……」男子的身前发出了奇怪的像是牙齿露缝一般的呻吟声。
一只手抠抓著铺著瓷砖的地面试图向前攀爬。
那个像人的棕色体似乎不喜欢面前的东西超越他的控制范围。
捏起那只手掌,又把它放回原位。
想想看,似乎还有点不放心,直起腰,从跪著的下半身的……口袋里摸出一把折叠小刀,弯下身细心的切割著什麽。
「呜啊啊啊……」微弱而又沈闷的惨叫在这个狭窄的空间里打著转,找不到逃向外面的出口。
成舟发现自己从来没有这麽狼狈过。
一圈人都围著他。
从看来就像是游客的游客,到大概是当地人的男男女女一共十来个。
有人正在和他说什麽。
一边说一边指著满地的垃圾,看他的表情绝对不是在表扬他。
「呃,那个……不是我吃的」说出辩解後,成舟後悔的想打自己耳光。
看看那些人的表情,个个脸上写著此地无银三百两。
有人把地上的毛毯捡起。
「哎,那是我的」
「我知道那是你的。这位客人,你知道这座山里不能露营吗?而且你还随地乱扔垃圾」
「你说什麽?没有。不,我是说……那个…」「麻烦你把这里收拾干净好吗?公共环境是要靠我们大家来维持的」「该死的!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麽!」成舟又羞又急,慌得他连一句日语都无法理解。
对了!那个小孩呢?他跑哪儿去了?「小孩呢?你们有没有看到一个四五六岁的小孩?」成舟打断对方似乎在教训他的言语,急切地问道。
「小孩?你带了孩子?孩子不见了?噢!天哪!」人群一下子慌了起来。
孩子在山中不见了这可是件大事!一听见小孩两字,也不管其他,成舟连忙点头。
天哪,那孩子该不会看到这帮凶巴巴的大人吓躲起来了吧?还是被他恶毒的父母带回去了?「怎麽有这样粗心大意的父亲,带著孩子来山中露营,也不知道带个帐篷,还把孩子给搞丢了。简直就是胡闹!」
「快给山警打电话,让他们发动人们一起去找」
「虽然还是秋天,但山里的十月可会把人冻病的,小孩子抵抗力又差」
「大家先在这附近找一找,说不定孩子贪玩,自己跑进山林里了」
「哎呀,那好危险啊,这山虽然不高,可也有好几个断崖和瀑布啊。孩子多大了?」
「好像只有四五岁」
「什麽!这麽小?!他父亲在想些什麽!他妈妈呢?你看这个男人一点担当的样子都没有,有这样的父亲真是……!」还好成舟这时的日语能力已经下降到婴儿水平,听不懂大家在说些什麽,否则他会在找到孩子之前先掐死这些三公六婆……在幻想中。
「对不起,请问你们知不知道山乐庄在什麽地方?」成舟插进去问道。
「警察怎麽说?」「马上就会有人来。
叫我们也不要太分散,否则出事情不得了,等警察来了再具体分配到底怎麽找。还让我们一定要留住孩子的父亲!」
「是呀是呀,天知道孩子是丢了还是出了什麽事!」
「请问……」成舟插嘴。
「他好像不是日本人」
「可能是中韩的游客」
「你说他带著这麽大的行李箱,又没有投宿,会不会是……」
「啊!很有可能哦」众人的眼光一起聚向衣衫不整发丝凌乱面带愁容的成舟。
真的,越看越像!「请问你们知道山乐庄怎麽走吗?」成舟总算问出了他的最终目的。
门口的黑板上写著「欢迎 AHS集团亚洲季度会议参加者 一行」的山乐庄迎来了开庄以来最热闹的一天。
当此次AHS集团亚洲季度会议的负责人川居和彦看到那个迟到了十二个小时的中国地区经营战略第一部的代表成舟,竟带著警察和当地自治会的干部一起到达时,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人将会成为这次季度会议中他最大的麻烦。
「你迟到了,成先生」「我知道……」成舟低下头。
「你还带了孩子一起来参加会议,你当这次会议是游玩吗?」
「不!当然不是。我是说那个孩子……」
「你是的。你显然没有把会议的重要性放在心上。明知道会迟到,你还选择和你的孩子在山中露营」川居用的都是肯定语气。
「而且你还把孩子搞丢了」
「你说的是中文?」
「你才发现?」川居的眼中毫不掩饰的流露出对成舟的轻视。
「呃,不是。我是说您的中文说得很好……」「成先生,现在不是你拍马屁的时候。
告诉我,你这次来是想参加会议工作学习呢?还是想来破坏此次会议的?」成舟的脸红的可以滴出血来。
如果不是认为後面站的日本人应该听不懂中文,成舟大概现在已经一头撞向门柱。
「和彦,我想成先生一定很累了,你看不如让他……」站在川居和彦身边一直没有发话的瘦小年青男子可能看不下去,开口想要打圆场。
川居冷冷的扫了他一眼,男子低下头咽下了後面的话语。
感激得看了那位瘦小男子一样,「我是来参加会议的」成舟痛苦的小声回答。
「是吗?可是我们现在却不得不停下来帮你一起找孩子」轻蔑的语气更加明显。
「孩子不是我的……」成舟的声音更小川居的表情明显当他在说谎。
「真的不是我的!你看我的护照,我的护照上没有这个孩子!」成舟就像刚才给警察看一样,慌忙掏出自己的护照试图证明自己的清白。
「那是谁的?」翻看护照的川居皱起眉头。
「我不知道……。我在山中看到他,他没穿衣服,他偷吃我的食物,偷穿我的衣服,我看他可怜就抱著他睡了一个晚上,心想等天亮了再去找警察。可是天亮後他却不见了……」一段话,成舟说得结结巴巴。
因为刚才他把同样的话说过警察听时,两个警察都用一种看神经病的眼光看著他。 「你说他看起来多大了?」
「大约四五六岁……」现在川居也正在用同样的眼光看著他。
就连那个瘦小青年也露出了不可思议的面容。
「真的……」
「告诉我,你是不是想要掩饰迟到的错误,而故意扯了这麽一个大谎?你最好现在说实话,否则事情闹大了,我想帮也帮不了你」川居的神情相当严肃。
「我、我、我没有说谎,真的有这麽一个孩子。我认为他是被人虐待的,他他他……」
「你最好发誓你所说的都是真的!否则後果你可负担不起!」当日,AHS集团季度会议暂时取消,前来赴会的三十二名代表,连成舟在内和当地警察一起在山中展开了对失踪小孩的搜索。
一位叫刘荣的年青男子和一位叫乔治的看起来相当稳重成熟的中年男人与成舟分在了一组。
听介绍,据说是负责香港及广州等地经营战略二部的代表们。
刘荣相当健谈,一路上不停的向成舟问问题,没事就东扯西扯几句。
叫乔治的男子也善於附和,给成舟以这两个人就像一对默契深厚的拍档的感觉。
也许他们在公司就是合作关系也说不定。
不像自己,不管做什麽事都是一个人,公司好像没有人愿意和他搭档,他的主管好像也没意思给他配个新人好让他威风一番。
「你在公司负责哪些方面?」「啊,你说什麽?噢噢,你说工作啊,我嘛……」停顿了一下,成舟接著说道:「我的工作主要负责辅助我的主管,以及处理一些公司内部事务,另外在公司繁忙期有时也会进行涉外交易」「噢?你好厉害!没想到你年纪看起来比我还年轻,竟然不但帮助你的上层主管负责管理公司内部事务,还负责涉外贸易的东西。
你主要负责哪个国家?日本?我看你好像会说日语」刘荣的语气充满羡慕。
是啊,没错。
我负责辅助我们主管做他一切不愿做懒得做、还有经销一科所有人不愿做懒得做的内务杂事。
繁忙期嘛,大家忙不过来,我就负责跑到公司外面对一科销售人员手中所有不太重视又不想放弃的客户们点头哈腰送挂历送纪念品保持联系,好让他们在清淡期时一样可以拉到业务。
如果一科哪位客户对公司不满需要发泄怒气,我就被拉著一起去挨骂,有时甚至是一个人去赔礼道歉。
经销一科如果没有我,大概他们也没有什麽所谓的辉煌业绩来卖弄。
看,我的存在对一科来说多麽伟大!哈!乔治凝望了成舟一眼,若有所思地微微一笑。
「你笑什麽!你看看人家的主管,让他负责多少事情。他还比我年轻呢!你看你,老是说我太年轻还不够稳重,老是不肯让我处理内部事务。这次回去你总要考虑考虑了吧?」
「呵呵,不要急。心急吃不得热锅粥,没有人能一口吃成大胖子。承担责任虽然外表看起来光鲜,但没有丰富的经验、没有良好的心理素质作基础,它可会把你压得叫苦连天。你虽然优秀,但你累积的东西尚不够承担你以後将面临的压力,有些事情是需要慢慢来的,刘荣」乔治面向刘荣,眼却看著成舟的方向慢条斯理的说道。
「那你认为我要到什麽时候才能承担得起你所承担的责任的一半?」刘荣认真地问。
「呵呵,成舟,你认为呢?」「什麽!我?」成舟指著自己的鼻子呆住。
「分辨每个人的能力及潜力,也是公司内务的一部分吧?」乔治微笑。
「啊……是啊。
你说的没错,但我现在暂时没有心情帮你分析这个,很抱歉,我想先找到孩子再说。
否则心里总有件事放著」成舟抓头讪笑。
乔治张嘴还想再说什麽,刘荣却在此时发现了什麽,手指一伸,指著前侧方说道:「你们看,那里有个公共洗手间。
孩子也许藏在那里也说不定」「在哪儿?走!我们快点过去!」刘荣的话还没有落音,成舟已经像逃似的冲向了前侧方的山林。
干净、整洁。
颜色及外表基本上和秀丽的风景没有什麽冲突。
甚至没有多少公用洗手间特有的骚臭味。
站在女性洗手间外,「里面有人吗?」成舟喊道。
没有人回答。
好!女洗手间搞定,现在去看男洗手间。
正好也有点那个的感觉。
大白天,时值正午。
外面阳光普照,洗手间内却需要开著白森森的日光灯。
外面茂密的树林完全掩盖了洗手间的采光,山间特有的阴冷加上洗手间的潮湿感,让成舟忽然有点不想进去方便了。
「小朋友,你在不在?是大哥哥哦,昨天晚上那个大哥哥哦」带著那麽一点点期待,成舟站在入口处向里面喊道。
空荡荡的洗手间今天显得特别冷清,就连回声都不愿给成舟一个。
里面怎麽这麽暗?站在洗手间入口,成舟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办法看清里面的情景。
回头望望,心想那两个家夥走路好慢,算了,先进去解决一下生理问题好了。
……三十秒後,成舟从洗手间内慢慢走出。
「怎麽样?有人在吗?」刘荣他们朝洗手间走了过来。
成舟没有停下脚步,只是抬起头,拉动嘴角扯出一个笑容。
乔治仔细观察成舟的表情,觉得他似乎有点不对头。
缓缓张开嘴,成舟道:「人,没有。
尸体,有一具」两人愣住。
「哈!」刘荣大笑。
「你还真会开玩笑!看你的表情还以为你在说真的!哈哈哈!」乔治的表情也放松了。
「恶!」成舟突然没有任何示警的捂著脖子弯下腰大吐特吐起来。
「成舟?」乔治和刘荣呆住。
抹抹嘴,直起腰,刚想说什麽解释,抬头就看到那个公厕,当下舌根倒缩一阵恶心涌上,再次无法控制的弯腰呕吐起来。
「成舟?」难道是真的?乔治和刘荣惊恐的对看一眼。
吐够了,恶心暂止,已经确定再也吐不出任何东西,嘴唇也顾不得擦,成舟挺起腰身,直直的继续往前走。
「喂,你去哪里?」刘荣连忙喊问。
成舟回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的,呆呆的说道:「我去叫警察」二十分锺後警察赶到。
一个小时後,这所公用洗手间被警察用黄条完全封锁。
围观的游客和当地人站在外围胡乱猜测著。
今早发现成舟的人看到警察在问成舟话,成舟的表情又是那麽无精打采还外带一点後怕,几乎所有人的脑中都冒出了亲生父亲杀儿弃尸这八个大字。
因为是第一发现者,被盘问了一个下午的成舟自然没能好好休息,吃过泡面晚饭──这还是好心的乔治送给他的。
如今他才知道这个他期望的要死的亚洲季度大会竟然要求所有会员在开会期间自炊!山乐庄负责提供的只有睡房和厨房,幸好还有个温泉大浴场。
所以他决定去好好享受一下那个温泉大浴场,然後什麽都不想的蒙头大睡。
最好能让他忘记亲眼看到死尸的那一幕。
那个东西,真……不是人的眼睛能忍受的!可是当他抱著浴衣向温泉场走去时,却被会议负责人川居叫住了脚步。
川居的表情相当严厉。
看得成舟两眼不敢跟他直视。
「孩子找到没有?」「……没」男人没什麽气概的缩起肩膀。
「那你现在在干什麽」「我……这就准备出去找,这就去」成舟转身就往山庄外走。
「你已经浪费会议行程所有人整整一天的时间。我不想再看到明天会议还是无法举行。当然,如果你对此所造成的後果愿意承担全部责任的话,那又另当别论」丢下这句话,川居就像再也不愿看成舟一眼似的转身就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不舍的把浴衣放在过道两边的椅子上,转头看著川居手拿浴袍向大浴场的方向走去,成舟羡慕的恨不得走过去狠狠踹他一脚。
了不起!不就是个小会议负责人吗!凶什麽凶!等老子坐了亚洲地区总经理的位置,第一个就把你小子砍掉!哼哼!「噢,对了。
警察说那个杀人犯很有可能还在山区游荡,你出去找的时候小心点。
再见」川居忽然转回头对成舟微微笑了一下。
恶!一个冷颤,让成舟从头麻到脚。
连话也没回,用他目前所能利用的最快速度冲出了山乐庄。 5
完了!一切都完了!别说致电表扬,恐怕我会被载入明年初的裁员名单中吧。
一路沈浸在沮丧悲哀的思绪中,成舟像只没头苍蝇一样在山中乱转,等他被山风吹得冷静下来时,这为仁兄才发现他好像……迷路了。
呵呵,抓抓脑袋看向四周。
……这是哪里?白天看起来一点也不显高的小山在天黑後却显得如此庞大,黑压压的山林包围在四周,远处的星星亮点分不出到底是灯光还是鬼火,淅淅的水声听起来像是深山的哭泣。
咽口唾沫。
回头看看那条曲曲折折的盘山小道,能看见的只有面前十几米远,再往前就全部淹没在朦胧的黑暗中,而且他已经不记得他到底是从哪个岔路口爬上来的了。
往前,还是同样的小道,大约十米开外似乎有一个开口向左偏去。
回头还是向前,成舟犹豫著。
对了,警察说那个杀人犯很有可能还在山区游荡,你出去找的时候小心点。
再见。
一层鸡皮疙瘩从脸上冒起。
唔……!混蛋川居!他已经努力不要去想起白天他在那间公用洗手间看到的情景了。
与其说那是具人的尸体,不如说是……恶!不要想不要想!什麽都不要想!想要回头,即怕迷路又怕找不到孩子回去将不得不看人脸色,晚上恐怕也无法睡得安生。
何况警察已经在怀疑他,甚至强烈建议他在离开日本前一定要向当地派出所通知一声。
现在能否找到孩子已经成为他能否离开日本的关键。
怎麽办?还能怎麽办!找呗!迈开大步向前走,不看左右不看前後,只看脚下一块地。
走走走,走到刚才看到的岔路口。
水声更大了。
看来前方应该是当地人说的小瀑布,那麽……向左转。
不敢往瀑布那里走的成舟转头向左边的岔路口走去。
还好路不是很窄,每隔百米也有路灯照明,当下,成舟就一个劲埋头向前走。
即不看左右也决不回头!我走走走!嗒嗒嗒。
皮鞋在石子路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嗒嗒嗒。
嗒嗒嗒。
……成舟从来没有这麽後悔过穿皮鞋出门。
如果不是担心他要走一夜,大概他会把鞋子脱下来赤脚走路。
昏黄的路灯把他的背影拉的长长的,一会儿向前一会儿又绕到了後面。
本来,他还盯著地上的影子在走路,当他发现他的影子上偶尔会多出一只角或几只形状奇怪的触手时,他就不敢再低下头了。
虽然他明知那些在影子上多出来的东西大多数很有可能只是路边伸展的树枝。
呼呼。
两眼望向前方快步走著,心想也许他可以偷偷跑回山庄,恳求那位看起来人很不错的瘦小男子陪他一起出来寻找孩子。
嘶……宛如人在吸气的声音在身後不远处响起。
我什麽都没听见。
咦?这条路……我好像走过?没错,我记得这里有座小桥,桥边还有一个香烟自动贩卖机。
当时他看到这个自动香烟贩卖机时还奇怪放在这里会有生意吗?呼……人在喘气的声音,似乎靠的更近了。
声音很轻,几乎听不见,但不知为何成舟听来却觉得声音似就在耳边响起一样清晰。
只是风声而已。
成舟快步走过小桥。
呼呼。
喘气的声音变得急促。
好象……在追赶。
成舟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小跑。
其实我只要回头看一眼,就会知道那只是我的错觉而已。
回头看一眼,就看一眼!猛地,成舟站住了脚步。
一座亮著夜灯的水泥建筑物挡住了他的道路。
建筑物就立在他身前不到二十米处,乳白色的墙壁在夜晚惨白的灯光下浮出一层淡淡的青蓝色,如同黑夜的影子一般。
围著建筑物的是一株又一株高大的树木,密密麻麻,看起来竟比白天还要显得密集。
这里是……「嘻嘻」「谁!」猛地转回头。
空荡的小道,昏黄的路灯,几声轻微的虫鸣。
再往前看去,不远处的小桥上似乎站著一团黑影。
「谁?你是谁!」成舟用中日文交互叫道。
黑影缓缓转回头。
一双暗红色的眸子盯向了这边……「朴!」两片冰凉的东西射中成舟的脖颈。
「哇啊啊!」成舟大叫著跳了起来。
一转头,就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正跑向围著封条的建筑物的入口。 伸手一摸脖子,摸到两片还带著冰凉口水的瓜子壳。
这个臭小子!「喂!小鬼!你给我站住!不要进去,小朋友,不要……」还没等他喊完,小小的身影已经从入口处消失。
啊!真是的!气死我也!怎麽办?进去还是不进去?平常去游乐园打死也不去鬼屋的人站在公厕门外踌躇不决。
回去叫人吗?可是回来後孩子又跑到其他地方怎麽办?而且如果在路上再碰上那个……一跺脚,无奈,成舟只得往他今天下午在心中刚封的日本第一禁地走去。
在进入男性洗手间前,犹豫了一下,大著胆子回头向刚才的小桥望去。
小桥还是小桥,什麽都没有。
视线不佳的山中小道也是空空荡荡。
难道是自己的错觉?或者是什麽野兽?会不会是大猩猩?或者大猴子?男人的目光游离著,不敢把猜测往别的方面去想。
深吸一口气,不想让那个小毛头在那种杀人现场待得太久,也不敢再多看,立刻转头向洗手间内走去。
小鬼呢?跑到哪儿去了?这里怎麽没有警察看著?跨过封条走入男洗手间的成舟皱起眉头。
小心的注意不要踩到地上用粉笔画出的人形痕迹还有一滩暗黑色血迹。
跨过地上警察用来作标志的记号牌,想起来了,乔治好像告诉过他,警察似乎还没有发现任何可以表明死者身份的东西。
抓抓头,成舟开始担心起就这样莽撞的闯进犯罪现场被警察发现的後果。
不知道日本警察会不会判他个破坏现场的罪名?叹口气,心想孩子找到的话,警察应该不会那麽不通人情吧。
顺手推开自己右手边一间虚掩的个室,探头往里一看,鬼影都不见一个。
「小朋友,你在哪里?」成舟站在个室外喊道。
前面一排个室门大多数都是敞开的,只有几扇好像关著门。
等了一会儿,没有任何声音回应他。
「好吧,你要跟我捉迷藏是不是?臭小子!什麽地方不好玩,偏偏跑到这种凶杀现场来玩!你就不怕撞见鬼!」嘴上咕咕哝哝骂骂咧咧,跨过地上干涸的血迹推开第二扇虚掩的门。
说老实话,他真的很想就此冲出去再也不要踏入这座御岳山一步!他不是胆小鬼,但胆子也绝对大不了哪里去。
说出来不怕人笑话,凡是坟场鬼屋夜晚的医院之类都是他绝对不想踏足的地方,何况是这种白天才发现死了人还是凶杀的现场!「喂,小朋友,你在哪里啊?快出来,这里可不是好玩的地方」什麽味道?鼻头耸动几下,成舟感觉血腥味越来越刺鼻。
这不是他的幻想,真的。
他真的闻到浓浓的血腥味,新鲜的就好像他老妈刚在他面前杀了三只鸡一样。
阴气好重……揉揉毛衣下手臂上冒出的鸡皮疙瘩,注意到这间洗手间的布局和大多数他在日本看到的男性洗手间基本相同。
小便池和个室的对面就是一排洗手池,洗手池上是数面相连的半身镜。
不知道是不是照合日本人的平均身高,所有洗手间的镜子位置都不高,像他的身高想要看清镜中自己的面容,必须弯下腰或者站远一点。
镜子……咦?镜子中那是……目光成了点,身子不由自主的一点点向後退缩,瞳孔一点点放大。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麽!一个男人!一个蜷曲在地上大约中年的矮瘦男人蠕动著,慢慢的,慢慢的坐了起来。
可是他面前的地上明明什麽都没有!除了那蜷曲的人形粉笔图……男人是侧坐著的,从镜中也只能看到他的侧面。
微秃的头顶,只到眉骨中间的眉毛,瘦削的面颊,干枯的嘴唇,有如死鱼一般的眼睛。
就算只是侧面,也能看出这人平时一定属於那种对人比较刻薄且很会推搪自己过失的人。
为什麽成舟能看出来?因为他的周围从不缺乏这种人的存在。
这个人……我好象在哪里见过?青厉的面孔,突瞪的双眼,就这样一眨不眨的盯著虚无的下方,像在适应又像在寻找什麽。
忽然,男人动了起来。
慢慢的,他抬起了那颗头发稀少的脑袋。
成舟张大了嘴巴。
就算只是侧面,他亦清楚的看见男人的颈部有一道被划开的刀口,红豔豔鲜嫩嫩的颜色像是一张婴儿的嘴巴,只是那里流出的不是口水而是屡屡鲜血。
男人脸上露出迷惑的神情,缓缓地抬起手放到自己的颈部,摸了摸,然後就如挠痒一般,开始在伤口上不停的挠来挠去。
渐渐的,伤口扩大了开来。
从颈部到下巴,从下巴到下齶,从下齶到面颊……伤口快速腐烂著。
一小步一小步向後挪移,他要离开这里,在他还能保持清醒的时候,无论如何他都要离开这里。
紧张万分的他忘记身後不是出口,而是一间虚掩的个室。
退著退著……砰!空荡的回音在洗手间内响起。
成舟的後背撞到了个室门上。
身体瞬间凝固。
镜中的男人停下了抓挠颈部的手。
头一点点向这边转来。
个室的门被撞开,成舟的身後出现一只小手,小手慢慢伸向他的颈部……。
轻轻戳了戳。
……。
妈啊啊──!成舟发出了他有生以来最凄惨最可怕最大声的惊叫。
!啷一声,因为躲避太急,刚侧过来的背部又狠狠撞到了门板上。
头一转,他看到了把他吓得三魂丢失两条半的罪魁祸首正抱著肩膀站在白色的马桶盖上正用一脸不爽的表情斜眼睨著他。
而且身上穿的还是他那件唯二的宝贝蓝衬衫!「你、你你……你这个」指著态度嚣张的小毛头,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小毛头轻轻一跳,跳到地上,从成舟身侧穿过,赤著脚吧嗒吧嗒向外走去。
「你去哪里?小心!外面有……」鬼这个字,他忘记日语怎麽说的了。
见小毛头没理他,也顾不了许多,猜想小孩大概是因为看见那个害怕才会躲进个室里,看到自己来了以为没事了就大著胆子往外跑,而自己这个大人……一咬牙!低头冲出个室,一把抱起蹲在粉笔人形面前小手正捻起什麽的小毛头,二话不说冲出了这所闹鬼的公共洗手间。
一阵风过後,洗手间恢复了往常深夜的寂静。
白森森的灯光照射著男洗手间内每个角落,地上是白色粉笔画出的人形痕迹,一滩黑漆漆的血痕粘在地砖上,周围还散布了一些。
右边是门全部被打开的个室,左边是一排洗手池,洗手池上就是那排半身镜。
镜中映照的是……空荡的地面及对面一排无人的个室。
「你们在这干什麽!站住!」几只手电筒的光芒打到了一大一小的身上。
成舟发现他从来没有这麽这麽感激过警察的出现。
顿时,眼角就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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