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友》 BY 韦飞 【完结】
(一)杨海晨早就跟周源打过照面了。
那时候杨海晨还在上学,因此每次看见周源他也是穿的校服。印象中周源总是光著膀子蹲在自家楼下啃西瓜,那西瓜看上去是那麽的鲜甜解渴,那麽的冰凉多汁,周源总是狼吞虎咽,淡红的西瓜汁顺著手碗一直流到手肘,一滴两滴三滴,全数往地上滴去。
杨海晨知道,周源是父亲的学生。那时父亲是一中文老师,在市内一普通中学工作。而周源的父亲是从乡下农村来的,思想比较守旧了点,对儿子的老师总抱有过份的尊敬,每逢过时过节都必手抱果篮,拉著儿子登门造访。
可那时杨海晨还住校,基本上很少回家,也就只在暑假回家时撞见过周家两父子两三回,每次也只是点头打个招呼而已。因此杨海晨对周源这人的认识,也仅限於他蹲树荫下啃西瓜的模样,两人甚至没有说过话。
说来杨海晨这人,其实也并不简单。他是一同志,只喜欢男人。早在杨海晨开始发育那会儿,他就瞧出自个跟常人不一样了。他没有跟同辈其他男生一样,总爱趁女生门腑身拾东西时,偷瞥人家领口内的春光。上体育课时,别的男生总爱往女生堆那边瞄,女生们跑圈子时,众人更是金睛火眼,眼珠子随著女孩子那两团可爱的肉包子上下地跳,可杨海晨却半点不感兴趣。他更爱看自个身旁的哥们在阳光下挥汗,他们健康的身躯,阳刚的举动,总让杨海晨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就像有千万只虫子在身上产卵,又麻又痒,恨不得放声尖叫!
杨海晨也不知这种状况是甚麽时候开始的。他记得小学时他好像还曾经暗恋过隔壁班的女生,而且也不是闹著玩的,他几乎给人家写小情书呢。可上中学以後,他就没看上过半个女孩子,却开始欣赏起班上的男生来。杨海晨记得他中二时,班上有一个北方来的男生,全名是怎麽都想不起来了,可杨海晨记得那时人人都唤他大只明。这大只明好像发育得比较早,身材比班上其他男生都要健硕,杨海晨与他并不相熟,可就对他那特有男人味儿的身驱羡慕非常,上课时老是忍不住瞪著人家瞧。那大只明就坐他右前方,那时杨海晨最爱的一个动作就是假装睡觉,趴在桌子上,把头压得低低的,眼睛却是一瞬也没离开过大只明的身体,有几次让他偷看到了大只明袖管里浓密的腋毛,杨海晨都忍不住面红,心中有股莫名之兴奋。
也许就是那时候开始吧,杨海晨对男生那种难以启齿的情愫是一发不可收拾。到了中三,他甚至学会想著男人打手枪了。杨海晨那时的确也有点儿怕。他悄悄去书店翻查,知道了同性爱这个词,书上说,同性爱的成因,大部份也是当事人在儿时得不到父爱,或者曾遭同性性侵犯云云。杨海晨想来想去,也不觉自己是得不到父爱的一群,更不用说被性侵犯了。杨海晨心想,书上说的大概不全是事实,可当他看见书上说“同性爱患上爱滋病的机会比常人高”时,心里还是“咯登”了一下……
杨海晨从没有真正爱上过哪个男生,顶多是喜欢吧。他中五的时候,班上有一个叫冯添的男生,人长得憨厚老实,对他是出奇的好,让杨海晨最难忘的是那冯添曾因为看见他的毛衣上穿了个大洞却不肯买新的,居然悄悄省著午饭钱给杨海晨买了一件新的,让杨海晨好生感动。杨海晨对这冯添的确极有好感,也特别依赖他,可当後来冯添交上一个女朋友时,杨海晨却没有多大的伤心,反而挺替他高兴的。
甚至到大一时,杨海晨交上生平第一个男朋友,他也没觉著自己有怎麽死心塌地地爱著对方。倒是那个叫曾为宏的人,为了杨海晨几乎是神志不清了,恨不得与他长厢斯守呢。曾为宏是杨海晨的学长,就是这个人真正把杨海晨带进这个圈子的,就连杨海晨第一次跟男人发生性关系,也是跟这个人。他俩的关系一直维持到曾为宏毕业为止,分手後他们也一直有连系,可後来曾为宏要出国了,现在他们甚至电话也没再通了。曾为宏是真的深爱过杨海晨,而杨海晨呢,他自个也不知道自个对曾为宏的感情算是甚麽,有时他对曾为宏的付出很是感激,可有时他又对曾为宏的黏滞觉著厌烦。
杨海晨的父母并不知道杨海晨的事儿,他们只觉得儿子从小就比同年的孩子安静。别的孩子都有所谓的反叛期,可他们的小晨却总是这般的逆来顺受。杨海晨上面还有两个哥哥,都比杨海晨大很多。杨家两父妇想起大儿子像杨海晨这般大时可难教了,打架翘课一样不漏,杨海晨也不是说特别文静,他体育方面还是满好的,可他就是不会行差答错,总是十分乖驯听话。
杨海晨的父母亲并不知道,自从杨海晨长大了,在他俩面前,就总有点心慌,有种无形的压力。杨海晨很怕父母发现他的事,怕得不得了,因此大学毕业以後,不管他认识了多亲密的朋友,也不会冒险把对方领回家中。对父母的态度,杨海晨也是从小就必恭必敬的,这点可与他两位哥哥差远了。
杨海晨大学毕业後,父母一直希望他搬回家里来住。杨海晨中学与大学也住校,他父母总觉著这几年来儿子对他们很是生份了点,而且两大儿子也成家了,两老守著这空房几年也很是寂寞。杨海晨起初也依著他们在家里住了几个月,可当他一找到工作,就张罗著说要搬公司宿舍住去了。两老起初当然加以阻止,出乎意料杨海晨这回竟跟他们较起劲来,死活不让步,两老也没看过小儿子这副架势,也就只好依他了。
其实杨海晨上班的地方离家里一点不远,就三个站的路,可待家中那四个来月,杨海晨可憋得辛苦了。他不敢出夜街,不敢讲电话,就连写个信甚麽的也心惊胆颤,就怕父母瞧出甚麽来。还有就是母亲总爱有事没事询问他的私事,也就是问他有没心仪的女孩,有没交到女朋友等等的,这一切均让杨海晨苦不堪言,因此当他找到工作,就二话不说要搬进宿舍里去。
这天,杨海晨背著简单的行李来到员工宿舍楼门口。看门的阿姨瞄他两眼说:“新来的呢?”
“是的。”杨海晨边说就边往兜里翻出工作证。
看门阿姨拿过来瞄了两眼,又问:“啥时候上班啊?”
“後天。”杨海晨礼貌的回话。同时用手背擦了擦额角的汗水。
看门阿姨从抽屉里翻出一本厚厚的名册,在里面找到了杨海晨的名字,把房间号码指给杨海晨看:“305,知道怎麽走吗?就那边的楼梯上三楼,往右走,第五间就是。锁匙这里,记得锁匙别遗房间里啊,没後备的了。”
杨海晨接过锁匙,道了谢,正要走,又给看门阿姨叫住:“哎,小伙子,等一下,我看看,哎,果然,你305有住人呢,这样,你别用锁匙开门,就敲个门得了,知道了吗?”说著的同时张阿姨又偷偷瞄了杨海晨两眼。只见眼前的年轻人二十出头,斯斯文文的,穿著t恤牛仔裤,脸上很干净,看来是个挺爱清洁的男生。张阿姨挺喜欢这种腼腆的男生的,她认为这种怕生一点的男生将来一定怕老婆,怕老婆了,就自然会对老婆千依百顺,定必是个好丈夫。她又哪里会知道,杨海晨一点不怕生,将来也无缘讨老婆呢。
杨海晨走到305,敲了门。里面的人喊了声:“谁啊?自个进来啊。”杨海晨就推门进去了。
杨海杰就是这样跟周源重遇的。
当时周源正光著膀子,躺在床上抽烟,一手还捏著马经。看到杨海晨进来,也没动,只奇怪的盯著杨海晨说:“你找谁?”
“不是,我今天搬进来的。”杨海晨礼貌地解释著,一边把背包甩到另外一张空床上。他从兜里翻出工作证递给周源:“我叫杨海晨,是会计部的。”
周源看也没看那工作证,坐起来按灭了烟头说:“我周源,技资的。”接著也没搭理杨海晨,只起来把地上乱七八糟的衣服啊甚麽的收拾了一下。
杨海晨挺尴尬的站著,坐也不是,插手帮忙也不是。周源弄好了发现杨海晨竟还站在那边愣著,才说:“这里的宿舍制度挺乱的,公司不怎麽管,事先也没人告诉我会有人来。哎,这屋本来就我一个人住,我这人挺懒的,你看,就成半个狗窝了,你可别介意。”
“没事没事。”杨海晨这才笑了,一边把东西翻出来收拾。
周源看到杨海晨的衣服已湿了一大片,就起来给他倒了杯水:“喝点水呗。今天真他妈的热。”
杨海晨感激的接过水,问道: “你们浴室现在能用吗?” 一边还心想,这周源酷是酷了点,可也挺细心的,跟这人当室友大概没问题呗。
“随时能用,没人管的。你去洗洗吧。”周源说著从一抽屉里翻出一香皂:“拿去。”
杨海晨没接:“我有带呢。”
周源就把香皂塞回抽屉里去:“毛巾有吗?”
“有啊。”
周源终於笑了:“你啥都带来了,怎麽背包却这麽小?”
杨海晨没接话。他在想,这周源长得倒真好看,健康的肤色,有棱有角的脸庞,腮帮子一层浅浅的胡渣,不会给人邋遢的感觉,反倒有一种性感的味道,尤其笑起来的时候,那叫一个帅气。身材也是一流,背部是有肌肉的,微微泛著汗光,有种特诱人的气色,按曾为宏的话说,这种东西就是叫男人味儿,不是每个男人也有的。
周源似乎发现杨海晨在盯著自个的身体看,也没尴尬,只无声无色地拿起一背心套上。这边杨海晨倒是有点窘,赶紧移开视线,从包里翻出毛巾,一边说:“我家离这里也就三个站的路,我就只带了点换洗的,其他的改天再拿过来啊。”
“哦,这样,那挺方便的嘛。”周源说著又掏出烟盒,点著了烟才捏著在杨海晨眼前扬了扬说:“哎,这个,你不介意呗?你抽烟吗?”
杨海晨摇了一下头,又点头。其实,他心中现在是有点儿担心了。这个周源,真由上到下,每一寸也这般的“男人”,杨海晨心里认为跟这样一个男人共处一室是危险的,可又禁不住觉得幸运。
周源看他两眼,心想这人怎麽老爱盯著人家瞧呢。面无表情地躺回床上,拿起马经,又说:“这样子,改天你去搬东西的话也叫上我呗,那就可以少走几趟了。”
杨海晨心中很是感激,赶紧说:“好啊,那我改天请你吃饭。”
虽然结果杨海晨还是自个把东西都搬了,周源最终没缘帮他这个忙,可在杨海晨心中,周源已成功地定下了一个不错的印象。
杨海晨後来才知道,所谓技资(技术资源部),其实就是运输部跟修理部的合体。周源平时主要是当送货的,可有时公司有哪个部门的冷气啊甚麽的坏了,也会唤技资部的人去修修,这些也是在周源的工作范围内。
周源跟别的几个在技资混的小子很熟,在杨海晨搬进来之前,周源就常叫那帮人来自个的房间通宵开档。杨海晨搬进来以後,周源起初是收敛了点,後来杨海晨告诉他,他其实并不介意,周源也不跟人家见外了,三天两头便找那帮人上来瞎折腾。久了,连杨海晨也跟那些人混熟了,有时也会差上一脚跟他们玩几轮。杨海晨的牌技也挺过得去,中学跟大学住宿他可没少玩过,众人看这书生模样的小伙子居然也玩得挺顺,就更来劲,有时周源不在,他们也会照样来找杨海晨玩。
杨海晨跟周源起初的关系不怎密切,虽然是室友,可碰面的时间并不多,即使有也是在那帮人上来玩的时候。再说周源这人话不多,老是酷酷的顶著一张扑克脸,而刚好杨海晨这人也是比较安静的人,所以他们即使真碰面了,也不会有甚麽话说。
周源的上班时间比较长,有时几乎十二点过後才回去。後来周源发现杨海晨即使下班了也不一定马上回宿舍,有时也是在外面留达到十一点多才回去,有几次甚至彻夜不归。周源当然不会过问人家的私生活,他觉得杨海晨这人看上去挺乖的,不像是会玩得太疯的人。总之三个月过去了,这两人仍然是挺客气的相处著,与对方的关系也只能算是室友,甚至连朋友也称不上。 直到这天,杨海晨十点多从外面回来,技资那伙人已经在玩牌了。周源叼著烟,心思正全在牌上,看也没看杨海晨,只随口说:“回来了啊,阿民带烧卖来了。”阿民是他们当中年纪最小的,只有十九,可看上去却比杨海晨老成。听周源说,这阿民家境不太好,可他还是爱买些有的没的上来孝敬几位哥哥。
杨海晨打开桌子上的胶袋,烧卖早凉了,看起来硬邦邦的,杨海晨半点提不上胃口,便走到旁边去换衣服,好了就坐床上看他们玩。
旁边老彭正躺在周源床上,鼓著个腮子念念有词的,杨海晨看他两眼,笑著问他:“怎麽,老彭,他们不让你玩呢?”
老彭忿忿不平:“就是,这帮孙子,说好轮著玩的,一玩开了就认牌不认人。”
杨海晨笑笑没接话。老彭倒来劲了,跳到杨海晨床上说:“哎,不玩就不玩,小杨,咱们来聊个天呗。”
杨海晨更是笑出声了。这老彭都是年奔三十的人了,可所作所为还是这般幼稚。“两大男人有啥好聊呀。”杨海晨笑著说。
“有何不可呢。”老彭从地上拿起一罐啤酒,递给杨海晨,杨海晨摇摇头,他就自个拉开来喝了口:“小杨,你多大了啊?”
“二十二啊。”
“有没交女朋友啊?”
“操,你查家宅呢?”杨海晨还没答话,周源就插话道。
“玩你的牌,有你甚麽事?”老彭白他一眼,又转过来对杨海晨悄声说:“你知道吗,我弟念书时就跟这小子就一个宿舍的,他说啊,这小子可糟糕了,衣服不洗被铺不管也就算了,睡觉时啊,呼噜就像轰雷一样,一屋子人没一个耐得住的,我就说,这真苦了你呢。”
杨海晨呵呵一笑,心想其实也没老彭说的那麽夸张,杨海晨的确是睡得比较浅的人,起初几天真的有点受不了,可杨海晨这人一向擅长容忍,一直没说甚麽,现在都几个月了,他倒是习惯了。
老彭的话,周源其实也是听见了的。可他没发话,因为他想听听杨海晨会说些甚麽。周源也知道自己睡觉时动静很大,可杨海晨从来没说过他甚麽,他想知道杨海晨是真不介意呢,还是一直在哑忍。
倒是杨海晨这边却拉开了话题:“你弟跟他一个学校,那你们早就认识罗?”
“算是吧,我从前也念那学校的,就华中啊,车站对面那所。”
杨海晨一愣:“我爸从前就在那教书呢。”
老彭惊奇地看著他:“不会吧?”这时周源也停下来了,满脸孤疑的看著杨海晨。
“真的啊,没骗你们啊,他也是两年前才退的休。”杨海晨接著说。
“操,真这麽巧吗?你爸叫啥?”老彭有点兴奋的说。
“杨国衡。”
“操!”这回是周源激动了,他把牌子一下子择到地上:“你是老杨的儿子?!”
“对啊。”杨海晨禁不住乐了:“怎麽?我爸教过你啊?”
“操!真太他妈的巧了!”周源还在激动:“你爸当然教过我,我…… 操!你记得我吗?我来过你家的。”
杨海晨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周源又接著高呼:“等等,等一下!妈的,我记得你!我看过你呢!”
本来在玩牌的其馀三个人也停下来了。阿民笑著说:“不会吧?”
“真的!我肯定!”周源指著杨海晨:“你记得吗?暑假那时候,我跟我爸去过你家,我还蹲你家门前啃西瓜呢!”
杨海晨恍然,也指著周源:“是你!”
“你记得?”周源高兴的笑了。那笑容好看的不得了。
“记得,当然记得。”杨海晨也笑了:“天,这世界真他妈太小了。”
甚至到了当晚,其他人都走了,杨海晨跟周源还在为那事儿激动著,躺床上以後,两人还有一句没一句的忆述著少年时的事。杨海晨这才知道,周源的父亲,在周源中学毕业以後没多久就去世了,接著周源就出来社会混饭吃了,也没念大学。周源说:“改天你带我上你家看看你爸呗。从前老是被老头子拽著去,不瞒你说,我那时可不愿意了。可这麽多年了,老头子也走了,我倒是有点想你爸了……”
“行,等月尾呗,圣诞假咱们一起回去。”杨海晨应答著。
有了这次的相认,杨海晨跟周源两人的关系是比从前密切多了。首先他们现在说话是没当初那麽生份了,偶尔也会开个玩笑甚麽的。周源对著杨海晨也不会像当初那样不苟言笑了,有时候甚至会露出孩子气的一脸。杨海想他大概是对不相熟的人才会顶一扑克脸吧。
其次是他们渐渐开始关心起对方的生活来了。比方说杨海晨知道周源上班时根本没时间吃晚饭,也就每天也会买个饭盒放屋里让周源回来吃,有时杨海晨下班後有地方去,也会先折返回来把吃的放下才走。周源有好几次回到宿舍,桌子上也放著个微凉的饭盒,可杨海晨却是不知所踪。周源起初也不以为意,可久了就禁不住想,这人怎麽这样多节目呢?
其实杨海晨也不是干啥坏事去了,只是泡泡吧喝个酒,或是跟几个朋友见见面罢了。那时候杨海晨也有一个能算是男朋友的伙伴。这人叫丁浩锋,是在酒吧认识的。这个丁浩锋三十多岁,是一车行的副总,已经结婚了,妻子也在一车行当文职,经常要到内地公干,他就常邀杨海晨回家里过夜。杨海晨不是每次也去,不为别的,只为他始终对已婚男人有点抗拒,在人家屋里过夜,总觉著自己寄人篱下,走步路也混身别扭。
一次杨海晨晚上没回宿舍,隔天上班时顶著两黑眼圈,精神恍惚的,一直熬到下午三点多,他耐不住了就伏在桌子上小睡了一会。
後来他感到有人在拍他肩膀,他抬头,是周源。杨海晨有点惊讶,他的部门跟周源不一样,周源又常要出车,他们基本上不会在公司碰面。
“你怎麽,昨晚干嘛去了?”周源看到杨海晨一脸疲态。
“没干嘛呀。”杨海晨还没完全清醒,周源这一问几乎让他乱了方寸。
周源满脸怀疑的盯著杨海晨。杨海晨忽然觉得很尴尬,赶紧找话:“你来这干嘛呢?”
“没干嘛呀。”周源学著杨海晨的语气,接著得意一笑。杨海晨看著周源孩子气的笑容,心中不禁一震。他想,周源的笑容是耀目的。那帅气,简直让人心旷神怡。
这时那边有人喊周源,杨海晨瞄到周源手里拿著个灯泡,想是来工作的吧。周源朝那方应了声,又转过来问杨海晨:“今晚回来吗?”
“回啊。”其实杨海晨跟丁浩锋约好了要见面。
“今天我放早呢,一起去吃晚饭?”周源倚著墙,挺轻松的问著。那边的人又喊他,周源转过去喊了声:“来了!”然後又转回来:“怎样?”末了又小声啐句:“妈的那婆娘真他妈烦……”
杨海晨笑了:“行啊,我请客。”
周源也笑:“好!那今晚你在宿舍等我,我可能慢你一点,不会太久,好吗?”
杨海晨点点头:“好啊。”
“那咱们吃啥?”周源竟还喋喋不休。
杨海晨哭笑不得:“今晚再说呗。哎我说你别赖著不走了,你看,那边的大妈都欲火焚身了,快过去吧你。”
“好,这就去,那你今晚别忘了啊。”周源说著转身,一边还真装模作样的脱掉了衬衣,面无表情,嘴里夸张的喊著:“大妈我来了!”
杨海晨一愣,接著放声大笑。
当天晚上,杨海晨在房间拨了个电话给丁浩锋。他告诉丁浩锋他今晚有点事,不去了。丁浩锋问他有甚麽事。杨海晨就随口说得留在公司加班。丁浩锋说,加班以後过来呗。
“你老婆不是今晚回来吗?”杨海晨语气平淡。
“是啊……”丁浩锋说著长叹了口气。
“那你还叫我去干麽啊……”杨海晨没好气。
“我等她睡著了来找你呗?”丁浩锋又说。
“唉,别傻了你。”杨海晨说著的同时,周源推门进来,杨海晨用眼神跟他打了个招呼,接著对著电话说:“哎,我得挂了,我晚点再给你打电话,好吗?”那边丁浩锋没再说甚麽,挂了。
周源看著他把手机塞回兜里,没说甚麽,走到一边脱衣服,露出几块腹肌。
杨海晨费了好大的劲才能控制住自己不往那边瞄。他起来随意抓了件外套说:“走吧。阿民他们今天也放早吧?要不要叫上他们?”
“也行啊。”周源极速找了件衣服套上,也跟在杨海晨後面出去了。
当晚他们一行人来到一火锅店,叫了十来罐啤酒,几个男人坐一席,很快就烟雾迷漫的了。老彭还带来了他的弟弟,这弟弟眉眼跟老彭倒真有几分相像,尤其那侧面,简直是老彭的翻版嘛。
席间,老彭朝杨海晨努努嘴,对他弟说:“你知道吗?这小子现在跟周源一房呢。”
“是喔?”他弟哈哈一笑,接著就幸灾乐祸似的问杨海晨:“感觉好吗?”
杨海晨被人这麽一问,很有几分尴尬,不知该怎麽回应。他看了看旁边的周源,周源却没事人一样抽著烟,甚麽都没说。
“还没说完呢。”老彭又发话:“这小子是老杨的儿子呢。”
“谁?哪个老杨?”他弟这回倒是懵了:“该不会……操,华中那个!?”
“你还认识别的老杨?”周源又摆出他那酷样,好像对老彭老弟的大惊小怪很是不屑,也不想想自个起初是如何激动哪。
“哇靠!真的吗?我操,你小子有来头啊你!”老彭弟弟震惊非常,赶忙起身往杨海晨杯子里倒酒:“来来来,让哥哥我敬你一杯。”
杨海晨也不含糊,伸手接了仰头就喝,老彭弟弟乐了,还要再给他添,杨海晨正想阻止呢,手机就在兜里震动起来。杨海晨掏出来一看,是丁浩锋,杨海晨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接,面无表情的把手机塞回兜里。
旁边周源凑过来,用只有杨海晨能听见的声线说:“是女朋友吧?”
杨海晨也没看他,一个劲掩著杯子不让他们再添酒,嘴里却说:“瞎说。”
周源说:“你还想骗我呢你。刚才在宿舍的也是她呗,看我进来就挂。”
杨海晨没好气:“你啊,你就继续瞎掰吧你。”
“怎麽,吵架了?”周源又说。
杨海晨瞥他一眼,神色自若的:“疯子。”
周源居然嘿嘿一笑,抽烟,一边说:“也不知你小子有啥好不好意思的。”
兜里的手机又不依不饶的震动起来,杨海晨拿出来看了看,干脆把它关了。 (三)
往後他们又跟老彭还有他老弟出来吃过几顿饭。每次的话题总是不经不觉就绕到周源头上来。他们一喝高了,就爱数落周源当年的“苏州史”。他们说周源当年比现在可还要酷,老是板著个脸不说话,上课睡觉下课躲起来抽烟。这种形象可让当年那些小女生痴狂了,总爱有事没事都来围著周源团团转,而周源也老实不客气,女人一个一个的换。
每次他们说到这些,周源都像没事人一样,默默抽著烟,只偶尔抛来一句:“胡说八道。”可杨海晨知道那些话没十成是真的,也有九成了。
一次饭後,杨海晨问周源:“你现在有没女朋友啊?”
周源没所谓般说:“有啊。”
杨海晨就笑问:“多少个啊?”
周源狠狠盯著杨海晨,脸居然有点红:“我***!”
杨海晨怕周源真生气,就笑笑没再激他。半晌周源却反过来问他:“那你的呢?”
“我的甚麽?”杨海晨装傻。
“女朋友啊。”
“我甚麽时候说我有女朋友了?”
周源看了杨海晨两眼。他心想,杨海晨其实也长得挺好看,就斯斯文文的,而且人脾气特好,很会迁就人,这样的人不会没女朋友的。可他看杨海晨老是不想说,虽然不解,可也没再问些甚麽了。
最近丁浩锋找杨海晨找得特密。依杨海晨的观察,丁浩锋大概是跟老婆闹僵了。丁浩锋最近老爱挂嘴边的,就是:“我真想离婚。”可杨海晨知道他不会。在杨海晨眼中,丁浩锋是那种家庭与事业缺一不可的人,所以他是一定得结婚的,即使他现在真离了,将来还是会再结的。
现在丁浩锋甚至会来杨海晨的宿舍找他了。杨海晨不太喜欢这样,他让丁浩锋别再去宿舍了,约在外面等好了。丁浩锋不听,总是几天就来找杨海晨一次。杨海晨知道这样迟早会出事的,他跟丁浩锋说,再这样就分手算了。丁浩锋跟他大吵,他说杨海晨根本不在乎他,说杨海晨最近甚至不听他电话了。杨海晨扪心自问,他唯一一次故意不听丁浩锋电话的,就是吃饭那一次,往後不听他电话,都是真忙,是身不由己的。杨海晨想跟丁浩锋解释,可想想,还是算了。他掉脸就走。
丁浩锋慌了,上前抓住他:“海晨,海晨。”
杨海晨停下脚步,也没甩开丁浩锋。丁浩锋绕到杨海晨面前,低头看著他说:“海晨,对不起。”
杨海晨没说话,只把视线停留在丁浩锋的唇上。认识丁浩锋那会儿,杨海晨就留意到这男人有个很好看的唇形,薄薄的,唇角还微微陷进去一点。杨海晨曾经对这唇有几分迷恋,可现在看著它却没半点感觉。
丁浩锋叹口气又说:“我老婆有了。”
杨海晨心中一惊,可还是没肯看向丁浩锋的眼睛。
丁浩锋又叹一口气:“我真想离婚算了,现在咱们也还能见个面,有了孩子,哼,我想要拨个电话也难吧。”
杨海晨这才难以置信的抬头,他盯著丁浩锋,一字一句地说:“你还是人吗你?”
丁浩锋根本听不明白他的意思。事实上他真的觉得带小孩是一个困身的差事,他心里知道,生了小孩,他跟杨海晨是没可能继续下去了。他只是把心中所想说出来。
可杨海晨对丁浩锋这种态度很是反感。他认为这是不负责任的行为,不是一个真男人该干的。杨海晨摇摇头说:“浩锋,我看,咱们还是算了吧。”
“为什麽?”丁浩锋根本不知发生甚麽事:“海晨,你怎麽老是这样?如果你是觉得我有哪不对,行,你告诉我。可你总不能动不动就说要分手吧?你叫我怎麽办?”
杨海晨也不知怎麽跟丁浩锋解释。他只能说:“你跟我不是一路的人。”
丁浩锋被他这样一说,起初是有点找不著边,可想想,觉著杨海晨是想随便打发他,怒了,一把抓紧杨海晨的肩膀:“啥一路不一路的,你倒是给我说清楚丫你。”
杨海晨吃痛,可也没哼半声,他瞪著丁浩锋,平静地说:“你有老婆,你有事业,而我是甚麽都没有的人。浩锋,咱们不一样的。”
丁浩锋双眼都盯出火了:“事业,那是为了咱们的将来。我从来有因为工作不理你吗?老婆,是,我有老婆。可你说过,你不介意的。”
“好,那我现在告诉你,我介意。我从来都介意。你知道吗?我在你家多逗留半秒也想吐。”
丁浩锋真生气了,半句话也说不上来,死死瞪著杨海晨,胸口剧烈的起伏著。
“不瞒你说,我跟你干那回事的时候,也想吐。”後面的这句话,杨海晨是故意要激丁浩锋的。果然,丁浩锋失控了,举起手,一拳挥到杨海晨脸上。
周源回到宿舍楼门口时,看到的就是这架势。
杨海晨捂著脸,狠狠盯著丁浩锋。
周源二话不说冲上前,挡在杨海晨前面,皱起眉瞪著丁浩锋,声音透著几分怒:“干啥呢你!”眼前这男人他看过好几次了,最近老站楼口等杨海晨的。周源不知他啥来头,也不知他们之间发生了甚麽事,可他就不能看著自个的室友被人揍了还不哼声。
丁浩锋瞪他两眼:“你谁,没你的事,滚!”
“我滚你妈个屁。”周源动也没动。
丁浩锋这时两眼闪起警觉的光,他奇怪的瞪著周源:“你是他甚麽人?”
周源还没反应过来,杨海晨就抢先绕过他,盯著丁浩锋说道:“丁浩锋,你少给我瞎猜,这事不关他的事。我告你,我跟你完了,真完了,你回家吧你,别再来找我了。”他的声音不大,可字字有力。
丁浩锋彻底抓狂了,他上前一把抽著杨海晨的衣领:“你!你说这麽多,就是为这男人,是不是!”
周源没管他们在说甚麽,只一手猛的推开丁浩锋:“我靠!你还敢来!你有种再动他一根毛试试?你看我揍不揍死你!”
杨海晨其实也没看丁浩锋这麽激动过,他有点怕这两男人真打起来,就拉著周源说:“算了,你先上楼。”
周源犹豫地看著他,最後摇摇头。
杨海晨又说:“没关系,他今晚是喝多了,没事的,你先上去呗,我跟他谈谈。”
周源看杨海晨也这般说了,虽多少还有点担心,可也想自己搞不好是多管閒事了,也就点点头,独自上楼去了。
等他走了,丁浩锋也冷静下来,杨海晨这才对他说:“那是我室友,他直的,我们的事跟他没关,你可别乱想。”
丁浩锋冷眼看著杨海晨,没说话。
杨海晨叹口气又说:“浩锋,咱们也是成年人了,好聚好散吧,好不?”
丁浩锋低下头,耷拉著个脑袋半天才憋出句话来:“海晨,你其实不是真为我老婆吧。我觉得……你其实没真正爱过我,对不对?”
杨海晨有时就是特怕这种黏滞的男人,这让他想起当年的曾为宏。他耐著性子说:“也许吧,我也不知道。”
这句话,无疑是把丁浩锋最後的希望都抹杀掉了。丁浩锋心想,跟杨海晨也好几个月了,这几个月来他能感觉出杨海晨是个挺会迁就别人的男孩,床上技巧也好,他是真的喜欢这男孩,可他老觉得杨海晨对他不够热情,总是爱理不理的,而且他能觉出杨海晨极不愿意在他家里过夜。他想,自己在杨海晨心中,也许就只是个床伴吧。
好不容易打发掉丁浩锋,杨海晨看看表,十二点多了。回到房间,周源还没睡。杨海晨知道身为室友,很多事很难瞒。跟周源相处这几个月来,他也看清了对方的为人,他知道周源是不会随便讲人家閒话的。因此当晚,杨海晨就好干脆的对周源坦白了。
周源听罢,也说不上来自个是甚麽感觉,他对这方面的事情实在不了解。其实方才看见那男人对杨海晨那态度时,他也觉著好像有哪里不对,可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劲。现下杨海晨跟他说了,他才明白过来,对呢,那男人看杨海晨的眼神,就是流露著一种过份的“宠溺”。周源无法理解两个男人怎麽能有那样的情感,他看看杨海晨,觉得他跟常人没甚麽分别,就更加不能理解他的想法。
杨海晨发现周源正瞪著他看,有点心慌了,心想,自己该不会吓著周源了吧,赶紧说:“你放心呗,我不会骚扰你的。我只是想,就是,我跟你一寝室,终究你还是会知道的,倒不如,我自己跟你说了,倒还比较安心。”
末了又补充一句:“你要真觉得不自在……”
可话没说到一半就被周源打断:“没有的事。我只是有点想不通,那男人……他干嘛打你呢?”
杨海晨笑笑:“我要跟他闹分手呗。”
周源更糊涂了,他们原来也有分手不分手的啊。他迷糊地问:“分了?”
“对,分了,他老婆有了。”
“他有老婆?”周源完全无法理解。
“有。你看,人家小孩都有了,我还跟他拖著干什麽?做人总不能做得太贱吧。”说罢杨海晨自嘲般笑笑,看周源没搭话,心想也许不该跟他说太多,他毕竟也是个直人,对这种事,多少还是会有点反感吧,也就叉开话题:“算了,夜了,睡觉吧。”
看周源还在对面床上发愣,杨海晨心里慌得紧,背对著周源躺了下来。在他快要睡著的时候,周源在那头问:“你爸妈知道吗?”
“不知道。”杨海晨含糊地回答。
半晌,周源又说:“下礼拜圣诞了,你是不是带我上你家啊?”
“可以啊。”有了周源这句话,杨海晨便放心了,起码他知道周源仍然愿意与他来往。“你不用陪女朋友啊?”
“她?哼,我要上哪她还管得著吗?”周源不屑地说。
杨海晨笑笑,心想这周源真的很“大男人”。杨海晨心里知道,这种性格的人一般更难接受自个的身分,现下自己跟人家come out了,就必须更小心,自制一点儿,可别老是瞪著人家的身体瞧,让人家浑身不自在的了。这麽想著,杨海晨忽然觉得,住宿舍,搞不好比住家里还要命苦哪。 (四)
杨海晨一直以为周源知道了他的事以後,多少会有点躲他。出乎意料地,也许是因为少了最後一层隔膜,他们居然比之前还更要亲近一点。
周源是比之前更加关心杨海晨的生活了,做甚麽事也爱叫上杨海晨。他们公司最近有点人事调动,技资部多聘了几个工读生,周源以往午饭也是趁出车时在外面一并解决掉的,可现在出车少了,他一般也会叫上杨海晨一起到附近的餐厅吃。就是上工时间,周源没事时也会跑到会计部找杨海晨说上几句,久了,会计部的人都知道技资那老摆张臭脸的酷哥,一碰到杨海晨就像换个人一样。
杨海晨当然乐於接受这样的进展,只是他搞不清周源到底是怎麽想的。难道他真不怕吗?杨海晨敢肯定,周源是直的,这种东西不难看出。他也明白以周源的为人,不会为了这种事跟他反脸,可就是再讲义气的人,也不可能半点排斥也没有吧?
其实周源这头倒没想那麽多。自从杨海晨跟他说了那事,他也不是没有自个在心中琢磨过。周源想起学生时代,他隔壁班有个胖子,大家也唤他“奶娘”。周源听别人说过,这奶娘是个小变态,说他喜欢摸别的男生那话儿。周源没有被他摸过,可他曾看过这奶娘发骚,拈著个兰花手,身体一扭一扭的斜睨著男生说话,那骚劲,真让很多女生都给比下去,可却让人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周源现在想来,那个奶娘,大概也是喜欢男人的吧。可周源就是没办法把那奶娘与杨海晨扯上关系。没错,杨海晨长得是挺秀气的,也比其他男人要安静一点,细心一点,可周源从没觉得杨海晨有半点娘娘腔的样子。真的,要不是那天那个男人,要不是杨海晨自个跟他说,他也许一辈子也不会发现。
周源始终没办法理解,两个男人,怎能有那种感情呢?杨海晨好端端的,怎麽就会变成个喜欢男人的呢?甚麽时候开始的呢?从前暑假在家门前碰见他那时候,他已经是吗?周源又想,难怪杨海晨之前绝口不提自个的女朋友,他就知道,杨海晨这样子的,不会没有伴的,就没想到,他不提,原来是因为他那口子是个男的哪。
想起那天晚上在宿舍楼口的一幕,周源就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说到底他就是有点替杨海晨感到不值,不就闹个分手嘛,至於要动手吗?周源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出了甚麽矛盾,可他就是认定了,以杨海晨这种乖驯的性格,谈恋爱时,先不管对方是男是女,杨海晨也定必是个吃亏的主,真要闹分手时,杨海晨也会是被欺负的那位。
因此渐渐周源也没去多想那些男的女的直的弯的了。说起来周源这人虽然老爱顶著张扑克脸,对人不冷不热的,其实他可是个特讲义气的主儿,尤其关乎到自己兄弟的,他更是比谁都急。现下他只是觉得,既然身位杨海身的室友,自然得好好照顾对方。他心想,杨海晨这人甚麽都好,就是太会迁就人了,没甚麽主见,而且就是太安静了点,有甚麽事儿总自己忍了算,也不说出来。周源就想著,今後得多多看著他点,可别再让他吃亏了。
杨海晨当然不知道周源这头早已自个把事件简单化了,还一个劲在揣摩周源的想法。他甚至想,难道这周源也是个gay?可他马上就笑自己愚蠢,别傻了,这周源怎麽看也是个直的。杨海晨不明白周源的想法,後来也干脆不去想了。管他呢,人家要对你好,你就乖乖接受好了,有人对你好还不满足嘛?想那麽多,岂不是吃饱了撑的。
杨海晨把周源的事告诉了小陶。杨海晨在圈子里的朋友挺多的,起初很多是当年曾为宏介绍的,後来他自己也认识了不少。杨海晨这人乖巧、恬静,又顺得别人的意,不管圈内圈外,他的人缘也是好的。可杨海晨真正深交的人只有少数,这小陶就是其中之一。这小陶要比杨海晨大上几年,可看上去还像个中学生似的。杨海晨知道这小陶的过去有点不堪,他曾出来卖,小陶还曾经得意地告诉杨海晨,当年他在圈子里可红了,几万块钱过一夜他也尝过。杨海晨不知道小陶当初为什麽要选择出来卖,後来又是为什麽洗手不干了,反正他能肯定那些日子绝对是辛酸、不堪回首的。
小陶初次听见杨海晨形容周源的时候,也不知该是羡慕还是同情他。老实说,他有甚麽帅哥没看过?年轻时在学校,长大後在圈子内外,各式各样的男人他也看过。可像杨海晨所说,跟人家come out了人家还生怕你被人欺负似地照顾你的帅哥,别说碰上了,小陶是听也没听说过。因此小陶不得不觉得杨海晨是幸运的,这样一个稀世尤物,就让他杨海晨碰上了。可反过来说,跟一大帅哥当室友,朝夕相对,吃饭睡觉换衣服甚麽都在一起,却是有得看没得吃,表面还得装个正人君子,人家在换衣服,你还得全神贯注的叠棉被,就怕多看两眼了会吓跑人家,於这一点,小陶的确是挺同情杨海晨。
小陶告诉杨海晨,你跟个直人住一起,没啥好怕,真憋不住,多瞄两眼,人家也没啥吃亏,可最紧要的,千万别动上真感情,没结果的。
杨海晨就笑:“你今天才认识我?哪有这麽容易。”
小陶很妩媚的睨著杨海晨,缓缓喷了口烟,说:“可难说了。我现在看你就一口一个周源的,再两个月,嘿,真的,可难说了。”
杨海晨也懒得跟他争。他知道他自己,从来也是很能控制自己的感情的,不会动不动就跟人家来真的。杨海晨从来没担心自己会爱上周源,他这人一向也很理智,他担心的只是自己会让周源不自在,因此他更是无时无刻也在提醒自己,得自控,一定得自控。
圣诞节他们有一天的假期,周源当真跟杨海晨回家去了。自从搬宿舍住以来,杨海晨有空时也会回去跟父母吃个饭甚麽的,可真的在家过夜的,这算是第一次。
杨海晨的家跟周源记忆中的分别不大。唯一不一样是他们楼口从前种著一棵很高大的凤凰木,夏天的时候开著一束束花球,火红火红的,周源那时就爱蹲那下面啃西瓜,可现在那里空盪盪的甚麽都没有。周源问杨海晨,从前那棵凤凰木呢?怎不见了?杨海晨盯著那个位置,像是现在才发现那树不见了,皱著眉想了半天,才若有所思的说:“真的耶……甚麽时候砍了,我都不知道……”周源就觉得,这杨海晨有时是挺细心,可很多时候,他比谁都要迷糊。
杨海晨的父亲变化也不大,是老了,可那气度还是不变。当年周源在学校皮得紧,甚麽老师不怕,就特怕杨海晨的父亲,杨海晨父亲一个眼神,周源就甚麽锐气也给挫掉了,皮也皮不起来。想当年,自个的父亲还老有事没事拽著他去拜访,那叫甚麽?那叫一个苦哪。
杨海晨父母看见周源,自然是高兴的。杨海晨父亲执教鞭这麽多年,职业病是改不掉了,只看周源两眼,就能喊出他的名字。杨海晨告诉父亲,周源现在是他室友呢。杨海晨父母就对周源更加殷勤了,当晚做了七菜一汤,把杨海晨跟周源两人撑得。
饭後杨母睡觉去了,杨海晨在厨房收拾,周源要帮忙,杨海晨死活不让。周源只好到客厅跟杨海晨父亲聊天。
“你们公司代遇还好吗?”杨父边喝茶边说。
“还行。”周源礼貌回应。
“海晨他工作还应付得来吧?”
“嗯,我看他挺能干的。”周源说的是心底话。
“你跟他一个部门吗?”
“不是。”周源憨笑著解释:“我那活,可差远了,算是个打杂罢了,劳动活儿,辛苦著呢。”
“哎,年青人,辛苦点儿怕甚麽。”杨父又回复当年教书的风范:“能有份稳定活儿干已经很不错了,你看外面多少人,盼也盼不到呢。情侣怎麽了?博士怎麽了?还不天天在撰求职信?”
周源只得笑著称是。
这时杨海晨从厨房探出个头来说:“要不要吃橙?我切。”
周源摇头:“你还没吃饱啊?”
杨海晨没管他,只朝他父亲说:“爸,你吃不?”
可杨父也摇头:“不用了,海晨,你忙活完就出来坐坐呗。”
杨海晨瞄他们两眼又把头缩回去。他自个在厨房把橙切了,再一片片自个吃掉了。末了走出来道:“我先洗澡了哦。”就往浴室跑。
等杨海晨进去了,杨父默默摇了两下头道:“你看我这儿子,他就这德性,从小就这样。”
周源不解:“他怎麽了?”
杨父就苦笑:“就这麽看不出来吧。他啊,是很乖,很听话,从小就不用我俩担心的。可你看他,从来就不愿跟我俩多说两句,每次让他来跟我们坐坐,他总找个藉口跑了。我跟他妈妈也不是烦他、罗唆他了呀,你说他,怎就烦我们了呢。”
周源心想,杨海晨想是怕他父母发现甚麽了吧。可嘴里却说:“他怕是工作累了吧。”
杨父当然知道周源在替儿子说话,也没多说甚麽让周源难做,只说:“你别看我儿子总不做声,看上去挺能敖的样子,他只是不愿意说,甚麽都往心里藏,其实在逞强呢。哎,周源,你现下是他室友,看著他点吧,他不愿意跟我们讲心事,可能跟你们同辈的会好一点呢。”
周源马上点头:“我会的。”
当天晚上,周源在杨海晨的房间打地铺。杨海晨的房间很整洁,不算很大,可东西特少,只有一衣柜,一床,一桌,甚麽音响啊电脑啊,一概没有。杨海晨说他从中学到现在,基本上极少睡家里,房间里的摆设几乎从小学就没动过,当然也不会花钱买些有的没的放房间里了。
关灯後周源问杨海晨:“你怎麽不爱跟你父母讲话呢。”
杨海晨对周源的发问并不诧异,只反过来问:“我爸跟你说的?”
周源沉默,杨海晨就接著说:“我也不是不爱跟他们讲话,只是……我也不知怎麽说,就是……我在他们面前,有压力。”
周源好像有点明白。他想了想道:“他们……真的不知道?”
“你说我那事?真不知道,我怎能让他们知道呢。”
“但,他们始终会知道的吧。”
“可不一定呀。”
周源想起那天在宿舍楼口那男人。他怔怔的问:“杨海晨,你将来会不会也结婚?”
杨海晨没想到周源会问出这种问题,他苦笑片刻道:“还早著呢,我哪里知道啊。”然後又反过来调侃周源:“那你勒,甚麽时候带嫂子来让我瞧瞧呀?”
周源在黑暗中瞪他:“啥嫂子呢,胡说八道。”
杨海晨轻笑两声。不久周源就听见那头传来沉稳的呼吸声,周源自个盯著天花板胡思乱想了一会,也很快睡著了。
两个礼拜後,杨海晨终於见著周源那口子了。
那晚上杨海晨跟技资那帮人去吃饭,周源没去。听技资那伙人说,那天是人家婷婷生日呢。杨海晨一听见婷婷这名字,就意识到那是谁了,也忍不住问:“你们都看过那女孩了哦?”
老彭就笑:“怎能没看过。那小子跟她快一年了吧。”
阿民也搭话:“好像不止一年呢。你记得那一次周源跟人事那小子打的那一架呗?那时才刚过中秋不久呗,对对,不止一年。”
杨海晨禁不住再问:“打啥架丫?”
阿民喷口烟,呵呵一笑:“也不算打架,就是周源揍了人家那麽一拳罢了。那时我也才进公司不久呗。其实也没甚麽,就周源那婷婷来公司看周源,你知道,那时候他们刚开始,自然特腻,天天黏一块的。然後那婷婷不知怎的就让人事那,那叫啥来著……”
“David啥的?”老彭接话。
“哎,差不多呗。其实那傻逼也没啥,就是话多,老爱用说话占女同事便宜,哎,啥公司也总有这种变态呗。可周源啊,呵呵,人家可勇猛了,那傻逼不就多看了那婷婷几眼,再多说了几句嘛,周源就动手打人了,可看傻了我们一帮兄弟哪。”
杨海晨听了也觉难以置信:“在公司还打人?”他心想周源这人真不怕死。
老彭就说:“可不是嘛,你不知道,当时我们技资一伙人也在,可没有一个敢插手帮忙,姑奶奶,不是我说,那是在公司耶,丢了工作谁来养我啊?”说罢老彭还不知廉耻哈哈大笑起来。
杨海晨接著问:“那後来呢?”
阿民耸耸肩:“没啥後来。我就说其实是小事,上头也没人知道。就是知道了也不会怎麽样吧,又不是小学生打架,不会揍一拳就炒鱿呗。”然後又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倒是周源那小子,人家不就说了几句带黄的,他紧张个屁哦。”
老棒也笑著摇头:“我看周源这趟是来真的吧。从来没看他跟哪个女人耗这麽久的。之前那甚麽,哎,那个特骚那个……小咪啥的,那多霄魂啊,不也转个头甩掉了。这婷婷,也不觉得她特别漂亮了呀,可就是把周源吃得死死的。真的,这些事就是没得说。我看搞不好,好事近了呢。”
杨海晨心中纳闷,原来周源跟他女朋友已经这般亲密了,为啥从来不跟自个提起呢,害他还以为周源还处於“玩玩”的阶段呢。然後他又想,周源可能碍於自个刚跟男朋友分手,所以不方便讲太多自己女朋友的事,怕他伤心呗。其实杨海晨本也没甚麽,可现下听老彭他们讲完,真对这婷婷很有点兴趣了,到底是怎麽样的女人,能让周源这般死心塌地呢?
真让他意想不到的是,他当晚就要跟那婷婷碰面了。 (五)
吃过饭,老彭他们还想来几局撞球,杨海晨隔天要加班,不想弄太晚,就先回宿舍去。
快到宿舍楼口时,杨海晨老远就看到周源与一个女生站在楼道里说话。周源当时背对著杨海晨,杨海晨看到他一手牵著那女生,另一手搭在她脸上,低著头安抚般说著些甚麽。女生长得很娇小,只长到周源的胸口,那会儿她正拉长著脸不说话,一看就是在闹别扭。
杨海晨当然知道那就是那位婷婷,还在犹豫著要不要过去呢,那婷婷就瞄到他了。周源也顺著女友的视线,转过头来,看见了杨海晨,脸居然红了。
杨海晨只得笑著上前打招呼,心里觉得好笑,这周源,堂堂一爷们,这麽容易就面红了,表面还老爱装酷呢。
“吃完了啊?”周源问得有点僵硬。事实上他没想到杨海晨会这麽快回来,他本身也不是介意让杨海晨跟婷婷碰面,只是之前让杨海晨取笑过好几次,此刻不禁有点尴尬。
杨海晨这也被周源感染了,竟也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匆匆笑著说了句:“对,他们撞球去了。哎,那甚麽,你们聊,我先上去了。”草草向那女生点个头,转头上楼去了。
老彭他们没有讲错,这女的的确不算特别漂亮,算是那种不很显眼的,杨海晨爬了一层楼梯以後,发现自己已经不太记得那女生的脸了。走到三楼,杨海晨走近窗边往下看。周源还在跟那女生说话,只是姿势没有起初那麽亲密了,两人只直直地面对面站著。杨海晨这才敢肆无忌惮地打量那女孩。方相婷那天穿了一件浅蓝色的大衣,深蓝牛仔裤和棕色的皮靴,没束头发,发丝随意垂在背上。虽然从杨海晨现在的距离并不能看到婷婷的脸,但杨海晨知道,她正甜蜜的微笑著,那个微笑,散发著无穷的青春。
杨海晨也默默地笑了,他忽然想起老彭他们所说的那些周源学生时代的事迹,他想,周源这人对女孩子一定很有办法,他突然有种羡慕周源的感觉。
这边厢周源对杨海晨的视线浑然不觉,杨海晨走後,他还处於半尴尬状态。他在想,早知道就不带婷婷回来宿舍了,这下子可好,回去一定得让杨海晨那小子笑话了。
事实上周源一向不会让婷婷来他的宿舍。周源这人的确是挺大男人的,他觉得男宿舍那自然是男人的地方,婷婷一个女孩子绝不能动不动就往他宿舍跑,不然他面子还往哪放了?说来他也只在刚认识婷婷那阵子让她到公司来找过他,那时候他跟婷婷也还算是挺黏腻的一对小恋人,每天也得见面,可自从发生人事那David那事以後,他是绝不再让婷婷过去了。
关於这点婷婷从来也依著周源。可今儿个吃完饭,周源也不知婷婷是怎麽了,死活要到他宿舍看一看。周源起初不让,婷婷跟他闹别扭,不跟他说话,周源也不理睬。婷婷向他撒娇,他就瞪她。可後来婷婷真不高兴了,嘟著个嘴,低著头不说话。周源看她眼眶都红了,真怕她哭出来,一个心软,就把她带来了。可走到宿舍楼下,周源又不乐意了,刚才看门阿姨看他俩的眼神已让他浑身不自在,若上楼後让兄弟们看见了,还成事吗?
周源便跟婷婷说,算了吧,别上去了,上面多脏啊。婷婷不愿意,说脏了我给你收拾,怕甚麽哪。周源说还是算了吧。婷婷就不高兴了,皱著个眉不说话。周源想起今天是婷婷生日,他真不想跟她闹不愉快,便牵过她的手,捧著她的脸,柔声安抚。谁知这幕就让杨海晨碰见了,周源就是想不明白,哪有这麽巧的啊?
这会儿婷婷也没发现周源的苦恼,待杨海晨走远,便好奇地问:“那谁啊?你同事吗?”
周源这才回过神来:“不,我室友。”
方相婷一愣,说:“怎没听说过你有室友呀?”
周源也奇怪:“我没说过吗?我有说过呗?他搬进来好几个月了。”
方相婷摇头:“你明明没说过。”
周源也不跟她争,只说:“哎,这下子人家也回来了,不方便,咱们改天再上去呗,啊?”
方相婷虽不愿意,可她也不想勉强周源了,只得点头。周源松一口气,心情也好起来,送了方相婷回家,打算回宿舍了。可走到宿舍楼下,抬头看向305,发现灯还亮著,他看著那灯,发了一会愣,拨了个电话给老彭,他们居然还在撞球厅,周源便说,等等我,我也来。挂了线,他再往上看,305的灯还亮著,他拿著手机,又发了一会愣,最终甚麽也没干,转头跳上一辆的士,直奔撞球厅。
杨海晨的二嫂生了一个小男娃。小男娃要满月了,杨海晨便想著给小宝宝买个礼物。可杨海晨这方面实在没有经验,他在玩具店逛了一下午,用千多元买了一艘摇控快艇回来。周源回到宿舍看到杨海晨正坐地上埋头弄那艘船,一脸的苦恼,边笑问:“你这是干嘛啊你?”
杨海晨也没管他,还一个劲地在研究那玩意儿。周源看著也来劲,陪他蹲地上一起摆弄起来。周源也不知多久没碰这种东西了。他想起小时候,家境不怎麽好,可他还是爱摆弄一些小玩意儿,就一辆木头造的车子,也能让他耗上几日几夜。现下也不知杨海晨从哪弄来这麽一艘结构复杂的船儿,反正他那瘾儿是真上来了,两个大男人就这样在地上蹲了一个晚上,才真的把那船装嵌好了。
末了周源问:“你这东西到底从哪弄回来的啊?”
杨海晨便得意的笑了:“买的呀。”
周源不解:“好端端买来干嘛?不便宜吧?”
“千三块呢。”
“这麽贵?!你买来干嘛啊你?”
杨海晨站起来伸个懒腰:“我买给我小侄儿的呀。”
周源恍然:“生日呢?”
“不,才满月。”
周源简直不敢相信:“满月!才满月你买这个给他干啥啊?”周源想,杨海晨这人,怎能迷糊到这种地步呢?
杨海晨却是觉得周源大惊小怪:“有啥关系啊。小孩会长的嘛。”
周源哭笑不得:“是会长,可你这东西,没十岁,不,没十五岁,也不晓得玩呗,你看咱俩,刚才装得多辛苦啊。”
“我就是知道,才想著给他装了,才让他玩啊。”
“你这……”周源真败给他了:“不,真的,哪有人满月送这种东西的呀?”
杨海晨没说话。
周源看他沉默,又接著说:“真的,没人满月送这种东西的,你,你这真太早了,那还是个宝宝呢,话也还没晓得讲呢。”
杨海晨听著也觉得周源说得挺有道理,也不禁後悔了。其实这些他白天去逛时也有想过,可有时候给别人买礼物,倘若逛了一整天却甚麽也买不到,一焦急,自然就会作出错误决定了,甚麽不合理的东西,稍一转念也会买了算。
这会儿杨海晨疲倦地倒坐在床上,看著周源,一脸的晴天霹雳:“操,千三块呢……”
周源无奈地摇头:“你要买礼物怎不早说呢,好歹我也能给你个建议啊……”
杨海晨不说话。他肉痛著呢。
周源便接著说:“啥时候满月宴?我改天再跟你去看看呗?”
“不,算了,还是送这个算了。”
“不好吧……?”
“千三块呀,不送岂不是白花了钱。”
“可……哎,要不,他有没哥哥啊?”
“有个姐姐呗,十二岁了,不行的,女孩子哪会喜欢这种东西。”杨海晨沮丧不堪。
周源也急了。“那,要不,你卖给我呗?”
“你?你买来干啥?”杨海晨盯著周源问。
“这……买来玩呗。”周源说完也给自己逗乐了,呵呵傻笑起来。
杨海晨也笑了:“疯子,你想玩那我送给你好了。”
结果周源还是陪杨海晨切切实实去买了一份像样一点的礼物,是一玉手镯,杨海晨还忍不住多买了几对小袜子。周源告诉他,衣物还是别买太多,小孩子长得快,一年不够就穿不下了。
杨海晨便问他,为何这般有经验啊?是不是在外面有孩子啊?
周源又脸红了,可还一个劲瞪他,说这是常识呢。
周源心想,工作上,杨海晨是精明、机灵的,他曾听会计部的凤姐说过,杨海晨在会计部可得宠呢,升职是早晚的事儿。可不知为何,在这种琐事上,杨海晨总是这般迷糊,总要让人担心,偏偏他却不自知,甚麽也要一个人办,也不先问问别人意见。周源觉得,杨海晨表面虽能干,可其实内心却像个大孩子,非得有个人看管著,这样想著,周源不禁又多了几分想照顾杨海晨的冲动。
事实上,周源心里已把杨海晨当作自个的弟弟看了。杨海晨跟周源其他那些兄弟不一样,杨海晨柔驯、乖巧、安静,周源面对著他,满腔的兄长之情就会泛滥起来。有时他甚至希望杨海晨真是他弟弟,会听他的话,会倚赖他。可杨海晨始终只是他的室友,有事时,他始终还是宁愿靠自己。
往後周源又告诉杨海晨,他十岁的时候他母亲曾经怀孕,那时他们还住乡下,他母亲当时不知自个有孩子了,还跑田里工作,不慎跌了一跤,那孩子就没了。周源说他自那之後就特想有个弟弟,老在想要是母亲没跌那一跤,他是不是就能当哥哥了呢。周源说这话时用眼角瞄了杨海晨两眼,可对方正在摆弄那些小鞋子,根本没听出周源话里有话,只随意说了句:“你喜欢小孩子,将来跟你的那位多生几个不就得了。”
周源便有点气急败坏:“我何时说我喜欢小孩子了,我在讲弟弟勒。”
杨海晨拿起一对小球鞋,不以为意地继续说著笑:“你不就想当哥哥嘛,你不已经有个婷婷妹妹嘛。”
周源有点怒,可忍著没有发作,他觉著自己没啥值得怒的,他甚至不知自个在怒甚麽。可他心里就是不喜欢杨海晨提起他的婷婷,不喜欢杨海晨也换婷婷的小名。
周源想起杨海晨跟婷婷在宿舍楼口碰面那晚上,他迟迟不愿意回宿舍,隔天也总有意无意间躲著杨海晨,就是怕杨海晨提起婷婷。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怕甚麽,是怕杨海晨取笑他吗?是面子问题?他自己也弄不清。杨海晨这头倒是没说甚麽,他不像技资那伙小子,他不会很三八的问长问短,也不会在周源背後说三道四,他由此至终只是跟周源说了句:“昨晚怎不带你那位上来坐坐啊?”就没下文了。即使他偶尔取笑周源,也是跟他开个玩笑,逗他玩罢了,根本没有恶意。周源当然也明白,就更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有啥好怕呢? (六)
最近杨海晨认识了一个新伴儿。
那天杨海晨跟小陶在G吧坐了一晚上,来搭讪的人不多,即使有也是冲著小陶来的。
小陶从来也是个受欢迎的主,他很懂得挑逗别人,常常有意无意做一些妩媚的小动作,比如他抽烟,总爱用食指与中指夹著烟,微微翘著唇,眯著眼睛,很慢很慢地吸,然後再用两指把烟从唇间抽出,夹著烟的手搭在自己胳膊上,双眼直勾勾的盯著人家,缓缓把烟吐出来。
杨海晨常想,小陶抽烟的架势,是他看过最性感的动作,那不单单混含著男性的狂野,还夹杂著女性的柔美,再配合他那勾魂的眼神,真不同阶层的男人也会让他吸引过来。
那天後来小陶跟一个自称是财务公司总经理的男人走了。小陶说过,自从他出来卖过以後,他那职业病是改不掉了,总是对自称有钱的男人没办法,他说在他眼中,有金的男人才是真男人,哪怕人家只是拿张信用卡在他面前晃晃,他也会毫无顾忌地扑上去。
小陶走後,杨海晨继续坐在吧台喝闷酒。杨海晨知道有个人一直瞪著他看,可他没有加以理会。到他起身要离开了,那坐在角落的人终於上前拉著他说:“走了吗?我再请你喝一杯呗?”
杨海晨打量著眼前的男孩,这人长得高高大大的,可脸上稚气未脱,穿著球衣,手上戴了护腕,脖子上挂著一条粗大的银鍊,整身的打扮充满活力,不禁让杨海晨眼前一亮。
男生让杨海晨唤他大雄,杨海晨便笑,说我还小叮当呢。
大雄问,那我怎麽称呼你啊。
杨海晨说,你叫我海晨吧。
大雄不依,说我唤你晨晨吧。
杨海晨想起小时候,爸妈的确是这麽唤他的,可现下都这麽大个人了,他装著恶狠狠的样子盯著大雄,说你少来,呕心巴机的。
那晚上杨海晨跟著大雄回家了。大雄说他还是情侣,念美术的,他说他大一时就有作品得过奖,还曾参展呢。他又说他家里挺有钱的,可他跟他老爷子闹僵了,他说他会自己挣钱,不会花家里的一分一毫。杨海晨觉著大雄这人,满有志气的,挺得人欢喜。可大雄最吸引他的,还是他那傻呼呼的笑容,这让杨海晨想起他中学时班上那个叫冯添的男生,那个对他百般呵护的男生。
杨海晨当晚就跟大雄上床了。跟丁浩锋分了也有三、四个月了,这几个月来杨海晨过的是禁欲的生活,因此那晚上他泄了很多。大雄替他清理的时候问他:“很久没有吗?”
杨海晨还处於高潮後的晕眩之中,只迷糊著嗯了一声。
大雄又说:“晨晨,我发现我挺喜欢你的,做我的bf呗?”
杨海晨便高兴地笑了,那笑容看得大雄一愣一愣的,末了还忍不住倾前亲了一口。当大雄压在杨海晨身上开始第二翻折腾时,杨海晨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句:“我也挺喜欢你的。”
周源发现杨海晨最近经常不在宿舍里过夜。他一直没有过问,也没有加以猜测,直到有一次杨海晨连续三个晚上没有回去,周源实在忍不住了,上班时趁空档跑到会计部去,逮著杨海晨问道:“小子,这些晚上都跑哪去了?”
老实说,周源从来不是好管閒事的人,他也不想对人家的私生活加以过问,可自从他自个在心里把人家杨海晨当作“弟弟”看以後,凡是关乎杨海晨的事,他也很理所当然的在意起来。
杨海晨眨眨眼睛,一时语塞了。他以为对於他在外面过夜的事,周源只会心照不宣,而这也是他当初跟周源坦白的原意,他怎麽也没想到这周源会来兴师问罪。他纳闷,周源是真不明白,还是在装傻呢?
周源看杨海晨无语,便说:“哎,发啥呆呢你,我问你呢。”
杨海晨真不知该如何应付,要坦白说他跑男人家里去吗?这恐怕会吓著周源。要隐瞒吗?可他当初明明就是为了省却这些麻烦才跟人家啥都招了的呀。
正在苦恼的当头,刘秘书在那头瞄到周源,急急凑过来说:“哎,小周,刚好你在,哎,麻烦你哦,在技资抓几个人过来,王部长有一大堆文件得搬呢,快,两三个人得了,别找胖华哦,你知道,那小子手脚慢,找几个手脚麻利的就行,去呀,还愣著干嘛呢。”
周源顶著张扑克脸,冷淡地应答著刘秘书,末了朝杨海晨撇撇嘴,打个眼色,一脸不情愿地往楼下赶了。杨海晨心里暗笑,这刘秘书平日马屁拍得多,在会计部挺不受欢迎的,人人背後也管他叫“马屁精”,可这会儿他却是帮了杨海晨一把呢。杨海晨不禁在心中感激刘秘书。
至於周源,那天最终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本想著找个机会再逮住杨海晨问清楚,可接著那礼拜,杨海晨是学乖了,每晚也在宿舍过夜,周源於是也没再把那事放心上。
可就在一个礼拜後,周源居然在街上碰见了杨海晨跟一男的亲热。
那天晚上,周源陪婷婷去了一意大利餐厅吃晚饭。周源其实挺讨厌吃西餐的,甚至日本菜韩国菜他也不喜欢,他只爱吃中菜。而且那意大利餐厅也挺高档的,周源固然不是有钱人,婷婷更还是情侣而已,周源早料到那一餐的价钱将会相等於二百个鱼香茄子饭,可他还是请婷婷去吃了。因为满足婷婷是他的责任,而他也喜欢看到婷婷高兴地笑的样子。
晚饭後周源陪婷婷在街上遛达,婷婷是一个长得娇小玲珑的女孩子,刚认识她的时候,周源最爱搂著她肩膀走路,每每婷婷都会像只乖巧的小猫,依偎在他的怀里,害羞地说著悄悄话,那种感觉是温馨而浪漫的。现在两人认识久了,反而没当初那般亲腻了,现在在街上走路,周源一般只会牵著婷婷的小手。
周源心里知道,婷婷跟他从前认识那些女人是不一样的,哪里不一样,他也说不上来。这不是说他特别喜欢婷婷,真要讲喜欢,他从前跟别的女人,爱得更天昏地暗也尝过。坦白说,婷婷绝对不是他这麽多年以来最爱的一个女人,也许第二第三也谈不上。其实刚开始时,周源还觉得这女孩子娇滴滴地,满得人喜爱的,可在一起久了,他早没了当初那股要疼她爱她的冲动。
只是,不知为何,面对著婷婷,周源心里总有一种感觉,是一种想要安定下来的感觉。他隐隐感觉到,婷婷也许不是他这生最後一个女人,可不管如何,他是会跟婷婷结婚的。周源今年也才二十六,谈婚论嫁嘛,的确是早了点,可风花雪月了这麽多个年头,想要安定下来的心,不是没有的。尤其自从父亲过世以後,周源更是有种想快点成家的感觉,也好让家中的老母亲有个安心。
送了婷婷回家,也十一点多了。周源往宿舍打了个电话,没人接。他心想,杨海晨这小子,又不知跑哪疯玩去了。他又想,杨海晨外表明明斯文得很,怎麽就这麽会玩呢,早阵子还一直在外边过夜,也没能问清楚他到底跑哪去了呢。
後来经过一夜店,周源忍不住掏钱买了两碗冰冻的杏仁露,想著回去当消夜也不错。最近天气真转热了,周源才在街上走了那麽一会儿,已满身是汗。拿过杏仁露,刚付了钱,马路对面的酒吧突然冲出来两男子,其中一个像是喝醉了,嘻嘻哈哈的搂著伙伴,闹出好大动静,周源也不禁往那边瞄了两眼,这不瞄还由自可,一瞄了他立马愣在当场。当时街上行人几乎没几个,那两男子走到街灯下面,周源一眼就认出没醉那个是杨海晨。
看得出杨海晨当时走得有点吃力,那男的像是把重量全都靠到杨海晨身上了。周源当时脑海里还乱糟糟的,他在想,要不要上前打个招呼呢,可还没想出个结果来,那男的就一下子把杨海晨按到墙上,整个身体贴了上去。
那是周源第一次看到两个男人亲吻。周源在此之前并不知道两男人也能吻得这麽缠绵,他简直震惊非常,本来冷清的脸此刻也憋得一阵红一阵白。那男的跟杨海晨吻了好一会,周源看到那男的不断转动著头颅,後来还伸手在杨海晨身上抚摸起来,杨海晨这才把他推开,不知在他耳边说了句甚麽,那男的才又悻悻的站正身体,跟在杨海晨後面走了。
周源知道也许自己应当装作甚麽都没看到。他肯定杨海晨也不愿意让他看到刚才的一幕。要是能让他选择,他也希望自己压根没撞见他们。可事实不是这样。他真的碰见他们了。而且刚才那一幕,他看得清清楚楚。现在他的思绪可混乱了。他感到自己的心跳异常快,他感到自己的脸在发烧。
屈指一算,杨海晨告诉他自己喜欢男人以来,也过了四个多月了。这四个月来杨海晨没表现出任何的不正常,除了间中下班後不知所踪,其他作息一切正常,就是在外面过夜,也是这几个礼拜才发生的事。周源无奈地发现,自己这四个月来,居然慢慢把杨海晨喜爱男人的事忽略掉了。他心想,怎麽自个会这般糊涂呢?怎麽这样重要的事也不放在心上呢?他思前想後,也真搞不清,自己是真不在意,还是故意忽略掉呢?
回到寝室,杨海晨还没有回来,周源坐在床上,看著杨海晨空荡荡的床发愣。大概半句锺後,杨海晨风风火火地回来了,看到周源光著膀子一动不动在发呆,忍不住笑了,边解著领带边说:“哎,帅哥,发呆呢?”
周源瞄他一眼,不做声。
杨海晨也没在意,背对著周源脱掉衬衫,迅速套上一件体恤,他不能让周源看到他胸口那排齿印。他心中纳闷,都好几天了,怎麽还没散呢?一转过头来,却对上了周源的目光,杨海晨这才觉得今天的周源有点不对劲,便好心坐下来问他:“怎了?跟嫂子吵架了哦?”
周源也终於回过神来,撇撇嘴道:“吵?她敢?”
杨海晨轻笑了两声。最近杨海晨心情的确很好,大雄确实是个很不错的情人,虽然人太老实,有时候是闷了一点,可却是特细心,特温柔,杨海晨最爱他憨憨的笑容,和温暖的怀抱。与他交往,使杨海晨心境也明朗起来。
寝室里没有空调,只有把半新不旧的电风扇,此刻正有气无力地转动著。杨海晨用手扇著风,看旁边周源还闷声不响,不知他是在外边受了甚麽气,便好心哄他道: “这几天真热。哎,改天带上嫂子,咱们去海滩玩,怎样?”然後又朝架子努努嘴,那架子上放著那杨海晨用千三块买回来的摇控快艇,这麽久没碰过,现下早积尘了。“还可带上那玩意儿呢,千三块耶,碰也没碰过。我看你那婷婷啊,个子那麽小,不就一小孩?我看她一定爱玩这小东西,对不?”
周源不愿回答他,事实上他此刻的心情真无比烦躁。他忽然明白,杨海晨本来就有意隐瞒他,这四个月来杨海晨也许一直有在外面交男人,可在他面前,杨海晨却有意只字不提,像现下,杨海晨分明才刚跟那男人缠绵过,却装出一脸的平常,好像甚麽也没发生过。
是的,杨海晨本来就甚麽也不想让他知道,当初跟他招认,无非是情非得意,谁叫他要碰见了人家跟男友闹分手呢。周源想,自己会忽略掉杨海晨的性取向,也许也不是他自己的责任。谁叫杨海晨在他面前老装出一副乖小孩的模样呢。
想到这里,周源更是有种被欺骗的感觉。他心中一使坏,边一脸狡黠地说:“你要去海滩玩嘛,要我叫上婷婷嘛,行,那你也把你男人叫上。”
杨海晨听罢脸色都变了,可很快边恢复过来,害羞地笑了笑。他想,周源果然是知道的嘛,早阵子还在装傻呢。他看了看周源,周源正在点烟,面无表情,看不出他心中在想甚麽。杨海晨便大方地说:“行,行,我叫上他,你叫上婷婷。你要是想叫上老彭他们也可,可你别让他们知道……”
“别叫他们了,省的麻烦。”周源使劲地吸一口烟,不耐烦地打断他。不知为何,杨海晨的大方反倒让他感到厌烦,可他并没有表现出来,只平静地打趣道:“你的那位怎麽称呼啊?”
杨海晨好笑地瞪他:“多事,你看到他了,我自然会告诉你。”
周源不屑地哼笑了一声:“谁说我没看过他丫。”
杨海晨不上他的当,呵呵一笑说:“你少来。”
周源收起笑用,认真地说:“我真的看过他了,在街上,跟你一起。”
杨海晨这才有点相信:“甚麽时候?”
周源盯著杨海晨的脸,小心地留意著他的表情:“就刚才。”
杨海晨心里一惊,面也青了,却佯装镇定地问:“在哪啊?”他心想,不会这麽倒楣吧,刚才街上明明没甚麽人呀。他平时是绝对不会在大街上这般放肆的,刚才是一时鬼迷心窍,看著大雄那单纯而迷恋的双眼,他居然没有反抗。
可不会就这麽巧,让周源碰见了吧?
周源看著杨海晨变了又变的脸色,想了想,最终认为无谓增添不必要的尴尬,他觉著自己一定是疯了,他根本不该意图质问杨海晨任何事,这分明是人家的私事,与他何干呢。
他大笑著朝杨海晨扔过去一个枕头,杨海晨给扔个正著,还没弄清楚怎麽回事,就听见周源在那头笑著说:“跟你开玩笑呢,看你吓得,怎麽,是不是干啥坏事了呀?”
杨海晨一愣,才用力把枕头扔回去,边笑骂:“疯子!”实质心里则是大大舒了口气。虽然早跟周源招认了自己的性取向,可他在周源面前一直也保持著一个温文乖巧的形象。他知道周源其实还不很了解男人之间的爱情,要是真让他看到那些画面,周源搞不好觉著呕心,就不再理他了。
他无奈地想,在周源面前,他恐怕永远也得戴著半个面具。 (七)
杨海晨上面还有两个哥哥,自他们成家了,杨海晨见到他们的机会不多,最近一次已是二哥的孩子摆满月宴的时候了。
最近,那孩子听说是出水豆了,二哥两夫妇紧张非常,频频领孩子往医务所赶。杨海晨的公司附近有一育婴诊所,二嫂胡碧琳在里面有认识人,最近便老是抱著宝宝在那地方出没,有时也会领著孩子到杨海晨的宿舍看看他。
胡碧琳第一次上来是某周六下午。那天热的不得了,杨海晨与技资一帮人谁也不愿上街去,便窝在杨海晨的房间打牌。杨海晨事先的确有接到胡碧琳的电话,也的确有向众人宣布:“我二嫂要上来坐坐呢。”可当时众人正对著牌嚣喝,谁也没把他的话放心上。因此当胡碧琳抱著娃儿出现在杨海晨寝室门前的时候,看到的便是一伙裸著上身的男人,叼著烟捏著牌在喧闹的模样。
看到客人,各人基本上都乱了手脚。胡碧琳好笑地看著众人套衣的套衣,按熄烟头的按熄烟头,就连周源也不好意思地找了件衣服套上,末了还扒了扒头。
胡碧琳一眼就留意到这个帅气的男生,他英俊的脸庞让胡碧琳也不禁在心里赞叹,後来她才知道,这人就是杨海晨的室友。胡碧琳想,这麽好看的两男孩,居然跑到一起了。在她眼中,杨海晨也是一俊俏的男孩儿,虽然他的脸看起来比较柔和一点,但也足以让女孩子心动了。
那次胡碧琳没有逗留很久。毕竟那次的气氛真有点儿尴尬。首先是阿民,那小子一听说那宝宝正生水豆呢,就开溜了,黄狗趴在那笑到肚子都痛了。黄狗在技资跟阿民一车子,两人最熟了,黄狗说,那小子还没出过水豆呢。这可让胡碧琳不好意思了一翻,忙说要走了,众人一个劲的阻拦,她才勉强留了下来。
其次胡碧琳这次上来,其实主要是想看看杨海晨,可现下这麽多人,她几乎没办法跟杨海晨说上半句话。结果她没待上半句锺,还是推说得领孩子回家休息,急急告辞了。
她走後,众人才敢把烟点上,老彭边把衬衣脱掉,边说:“我说小杨,你嫂子,不是我说,真漂亮的没话说。”
周源狠狠踢了老彭一脚,说:“人家孩子也有了。”
杨海晨抿嘴一笑,事实上她嫂子的确长得好看,国色天香,贤良淑德,也难怪他二哥当初交上这女朋友时,像捡了个宝一样,几乎要把对方捧在手心里疼。
杨海晨的二哥是一个挺忠直的男人,换个方法讲就是一闷葫芦,长相平平,生活平淡,循规蹈矩,嫖饮赌吹全不沾手。杨海晨不知道二哥当初是怎样把二嫂追上手的,坦白说他也曾经担心呆板的二哥不能捆住这美人,可现下看他们孩子也生了,也总算安心下来。
等阿民叼著现回来,众人早已又赌开了。那天後来阿民老在抓皮肤,总觉著哪里痒,其实不过心理作用。黄狗笑著揶揄他,说你乾脆赶快惹上水豆,免疫了,那就不用每次美女一来你就跑了。
胡碧琳第二次来找杨海晨,也是在周六的下午,这次只有杨海晨跟周源在寝室。
那天周源中午从公司回来,看到杨海晨坐床上往手掌涂药水。周源走近一看,杨海晨右手从食指底部到手腕,被划破了好大一口子,正微微往外渗著血水。周源便坐到杨海晨旁边,接过药棉,一手轻轻拉过杨海晨的右手,小心地捧著,细心地替他涂药水,边皱著眉问:“怎麽弄的啊?”
杨海晨尴尬一笑,说:“早上搬东西,没留神,给钉子划的。”
周源眉头皱得更紧了:“搬东西?搬啥东西?”
“王八的烂东西呗。”会计部的部长姓王,他手下的人背後都唤他王八。
“操,怎叫你搬?谁让你搬的?”周源一紧张,手劲都大起来了。
杨海晨一吃痛,赶紧缩了手,然後笑著踢了周源小腿肚子一脚:“轻点啊你。”
周源又拉过杨海晨的手,低头继续替他清理伤口,边说:“那马屁精让你搬的呗?”
“不是他还能有谁哦?”
“操,他怎不唤技资的人呀?”周源真替杨海晨感到不值,他恨死那姓刘的了。看著杨海晨手心那狰狞的伤口,他都要心疼了。
“我哪知道呀。他要我搬,我还能不搬吗?”
“不是我说,你不觉得他特别针对你吗?”周源忿忿不平地说。
这头杨海晨却哈哈笑了两声,毫不在意:“你别瞎说,哪有这回事呀?他对谁也那般刻薄。”
周源便噤声了。事实上上头直接唤手下的人搬搬东西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毕竟有时东西不多,要等技资的人过来实在麻烦,尤其那刘秘书,更是逮谁叫谁,这次刚巧逮著杨海晨,也不知杨海晨是否天生楣运,竟就给钉子给划了手。
周源心里也知道,姓刘的其实不是真的有特别针对谁,可他就是看不得这老头这样子差遣杨海晨做事。他心想,杨海晨是来当一文职的,你他妈高兴就让他来干粗重活儿,算哪出了?
理好伤口,杨海晨刚要站起来,手机就响了。胡碧琳在电话那头说,我在去诊所的途中,待会来看看你,行吗?末了又说,你寝室没甚麽人吧?
杨海晨笑著说,行,行,我这里就我跟我室友。挂了线,他告诉周源:“我二嫂要来呢。”
周源听罢赶紧把刚弹出来的香烟塞回烟盒子里,杨海晨留意到他的动作,好心提醒说:“没那麽快,她还得带儿子去看医生呢。”
周源摆摆手,说没关系,他去洗个澡。
等他洗完了回来,胡碧琳还没有到。杨海晨则是坐在床沿,要给伤口包扎。周源走过去夺过纱布,说你干啥呢。杨海晨说包扎呀。周源在他床上找来那纱布的包装纸,边看边问:“你哪里弄来的呀?”
“我跟看门阿姨要的。”杨海晨说著就要夺回纱布。
周源却不肯给他:“这纱布不含消毒的,我回头再给你买,你先将就著,待会再包呗。”
杨海晨便笑,再伸手要夺那纱布,周源拿著纱布躲开了。杨海晨一脸无奈说:“有啥关系呀,啥消不消毒,其实都一样,骗人的,你还相信呢?拿来,我用这就行。”
“会发炎呢!”周源对杨海晨的糊涂感到难以置信。
“哪会。我不包一下,东西也拿不到,哎,别闹了,拿来。”杨海晨说著站起身来,走到周源面前,伸手就要把纱布从周源手中抢过来。
周源这下子真急了,一手抓住杨海晨要伸过来的手腕,急急退了两步,却碰著自个的床沿,踉跄了一下,失去平衡倒在床上,连带把杨海晨也拉倒了。
杨海晨完全没料到周源这一著,他碍著右手的伤,不敢伸手稳住身子,想用左手,又给周源抓住,结果整个人结结实实倒在周源身上。两人一阵闷哼。
周源刚洗完澡,上身衣服也没穿,此时暖烘烘的身体跟杨海晨贴得紧紧的。其实跟周源住一起这麽久了,杨海晨早习惯了这男人爱光著膀子的习惯,不止周源,基本上技资那帮男人,真热起上来,只穿条内裤也是家常便饭。可看归看,杨海晨从来不会跟这些人有过份亲密的接触,现下这种情况是第一次发生。
他眨眨眼睛,此刻他的脸都要贴在周源胸口上了,周源那混合烟草及肥皂的体味四方八面地传过来。杨海晨脚都软了。他慌张的要从周源身上撑起来,可周源还紧紧抓住他的左手。杨海晨一急,便伸出右手按在床沿要站起来。
周源连忙坐起来,手却是没松开,只扶著杨海晨责怪道:“急啥呢你,当心伤口呀。”
杨海晨可管不得那麽多,挣扎著再要站起来,他此刻根本感受不到右手的痛楚,他只知道再不站起来,就要出事儿了。可周源这头却不愿松手,他一手握著杨海晨的左腕,另一手则紧紧扶在杨海晨的腰上,两人的姿势真要多暧昧有多暧昧,杨海晨几乎都感受到了周源呼在他脸上的气。他心想,这下完了,这简直是要了他的小命。
勉强扯出个笑容,杨海晨盯著周源的肩膀,心慌地说:“你倒是松手呀。”
周源却像个聋子一样,无动於衷,只反过来在杨海晨耳边说:“我让你别用那纱布,你怎麽不听我说呢?”
“我没有呀,我、我不用就是。”杨海晨没想到周源真那麽计较,只得一个劲赔罪,冷汗都要泌出来了。
周源接著说:“你用那种纱布,伤口真会发炎的,我干这种活儿都这麽久了,这种伤常有啊,你怎不相信我呢?”
杨海晨实在受不了周源在他耳边呢喃般的话语,只得虚心地笑著说:“行,我真不用那个了,都听你就是。你让我起来呀。”
“那我待会上街给你去买,回头给你包,好不?”周源还喋喋不休。
“好,好,都听你的。赶紧松手,我要起来呀。”杨海晨这会儿忍不住要用手肘顶开周源的胸膛。
周源被杨海晨顶得有几分吃痛,才不得不扶著杨海晨站起来。
周源揉揉自个的胸口,心想这小子,没心没肺的,下这麽大劲儿,急甚麽呢。事实上周源完全不察觉自己方才的动作有何不妥,他只是一心想要管好杨海晨,让杨海晨好好听他的话。他受不了杨海晨的糊涂。
胡碧琳进门时,就留意到杨海晨的表情特尴尬,目光还带几分羞愧,可那边他室友却一脸的若无其事,还礼貌地跟胡碧琳打招呼。胡碧琳心里纳闷,当然也没有明说,只抱著宝宝坐到杨海晨床上。杨海晨起来想给她倒水,周源却紧张地把他拦下来,说我来吧。杨海晨一愣,立刻就想起自个手上有伤。
胡碧琳也瞄到杨海晨手心那伤口,赶忙问怎麽弄的。杨海晨说是在公司弄的,不碍事。胡碧琳想拿过杨海晨的手瞧瞧,只得把熟睡的宝宝放到床上,可才放下,那小娃就醒过来了,哇哇大哭起来。胡碧琳无奈地只好又把他抱起来哄著。
杨海晨看著她这些动作,笑了,说二嫂,宝宝不在您怀里,睡不安生呀。
胡碧琳跟杨海晨很快聊开了,这次寝室只有杨海晨跟周源两人,聊天是方便多了。周源在旁边听他们聊天,偶尔插句话,三人也是过得挺愉快。
可胡碧琳还是没逗留很久,主要是那孩子,上次人那麽多,他倒能安安稳稳地睡觉,这会儿才三个人,他却不安生,一直哭个不停。胡碧琳一会儿坐著逗,一会儿站著哄,孩子还是可怜兮兮地哭著,胡碧琳也没办法,只得抱著那娃告辞。
杨海晨主动送她到楼下去。下楼时胡碧琳朝杨海晨眨眨眼,终於还是道出憋心中的问题:“海晨,有交女朋友没有啊?”
杨海晨苦笑著,摇摇头。
胡碧琳不愿意相信,她这小舅乖巧斯文,仪表堂堂,她就不相信没有女孩子喜欢他。“怎麽,没碰到上心的哦?哎,二嫂有认识几个不错的女孩,要不要给你介绍一下?”
杨海晨更是笑出声了。他心里知道二嫂不是八卦的人,说这些话,真是纯粹想要关心他。可现下都甚麽年代了,哪还有人得这样子找女朋友的呀?“二嫂,我都不急,你怎麽比我还急了。我今年也才二十三呀。”
胡碧琳听罢也不好意思的笑了。的确,二十三,才多麽年轻呀,自己竟就急著要给他介绍女朋友。唉,真的,甚麽时候,自己竟也变得这麽老气了。
往後胡碧琳又说,你那室友,周源是吧,长得挺醒目的,还好相处呗?
杨海晨笑笑,有那麽一点自豪的感觉。他说,好,当然好。又说他还是我爸的学生呢。
胡碧琳啧啧个不停,说我刚才看他那样子哦,就知道是个会照顾人的料,你自个的伤自个都不上心,他倒是比你还要著急,看你想倒水,都还没站稳呢,他一个箭步把你给拦了,紧张得。
杨海晨听罢,心里倒是受落,也禁不住愉快的笑了。他心想,周源是真紧张他。这样子的兄弟,真要多多珍惜。他打从心里感激周源。 (八)
杨海晨右手带伤,洗澡也洗得不利索,好几次身体也没擦乾就回来了。
周源说你这样子,会感冒呢。杨海晨笑笑说不碍事。
好几天过去了,杨海晨一晚上要去洗澡,周源终於忍不住拦住他,说:“你要不要我帮你啊?”
周源这话一出就後悔了,杨海晨根本不想接受他的好意,只转了一下眼珠子,笑了两声,说:“不用,就说不碍事了。”
周源心里不快,他拽著杨海晨说:“哪不用了,你都洗不乾净呀。”
杨海晨更是莫名其妙了,他心想我洗不乾净我bf也还没嫌我你倒来嫌我了?嘴里却说:“怕啥呢。”
周源不管他,迳自拿了毛巾肥皂,就要往浴室走。杨海晨看著他的一举一动,哭笑不得,只能坐回床上。
周源走过去拽他:“走。”
杨海晨拍掉他的手,笑:“你自个走。”
“你羞啥,我又不会怎样你。走。”
“你不会怎样我,我可难保我不会怎样你。”这句话杨海晨是冒著险说的。
“我怕啥,你来啊,我怕啥了。你走还是不走。”周源发现说这话时,他心跳得特厉害。他心想,搞不好从头到尾害羞的只有他一人。
“你不怕我怕。我bf更怕。行了没有?”
周源沉默了。他黑著脸,盯著杨海晨瞧,手还是紧紧拽著杨海晨的衣角。杨海晨心想,周源这人,总要在一些莫名其妙的事儿上这般执著。
就这样僵持了好一会儿,周源的表情突然软化下来:“你怎麽老是不听我的话呢?”接著又鬼使神差的说了句:“要是那家伙让你走,你走不走。”
“啊?”杨海晨根本反应不过来。
周源也有点吃惊,自己居然问出这样愚蠢的问题。沉默半晌,他自嘲般笑笑,摆摆手,说:“算了,当我没说。”
结果那天杨海晨还是湿著身子从浴室回来。周源没有再提要给他洗澡的事,杨海晨也总算松了口气。
杨海晨坐床上上药,周源黑著脸按灭烟头,走过来要帮他,杨海晨也没阻止。包扎好了,杨海晨要缩回手,却发现周源握住了他的手。杨海晨也知道周源这晚上有心事,便沉默著等他说。
“海晨。”周源开腔,同时松掉他的手。
杨海晨一愣,这是周源第一次这样唤他,平时都是要唤全名的。他有点不习惯。
“你知道,我一直想要个弟弟呢。”周源接著说。
杨海晨更是摸不著头脑了,他以为周源必是要说有关婷婷的事,怎麽也没想到开场白会是这样。他只好僵硬地点点头。
“海晨,我们是不是好兄弟呢。”周源盯著杨海晨说道。他有点搞不清楚,这到底在问谁呢。他觉著自个这晚真不正常。
杨海晨这头真让他弄糊涂了。他根本不知周源想说甚麽,只得应和著再点点头。他觉得周源这人真难理解。
周源看著杨海晨一脸迷糊,笑了,忍不住伸手揉他的头发。
杨海晨的头发很柔软,周源一摸便是爱不释手,揉了再揉。
杨海晨笑著投降,周源却来劲了,继续揉,使劲揉。杨海晨拼命躲,整个人都闪到床的角落去了,周源不知道分寸,一下子把他扑倒,杨海晨被他压著,喘不过气来,周源刚毅的脸就近在咫尺,杨海晨连他的须根都瞧得一清二楚。
杨海晨在心里一个劲的告诫自己,冷静,千万得冷静。
周源当然不知道杨海晨心里面的挣扎,他只盯著杨海晨的脸看,他想,杨海晨的皮肤真细,五官也很好看,尤其他那眼珠子,黑溜黑溜的。
他想他小时候一定很得老师喜欢,一定很受女孩子欢迎。他想要是他早点认识杨海晨就好了。他想为什麽杨海晨不在他老爸的学校念书呢,那他们就能当同学了,然後他就能跟其他同学介绍说,这孩子是我老弟。他想为何当年在杨海晨的家碰见他时,他不上前搭讪呢。他想为何杨海晨会喜欢男人呢。他想杨海晨都喜欢怎麽样的男人呢。
想著想著,周源竟真的轻声问了出来:“海晨,你为什麽喜欢男人呢?”
杨海晨心里大呼救命,一个光著膀子的帅哥,此刻正压再他身上,用他充满磁性的嗓音问他,他为何要喜欢男人!
杨海晨不知道周源这晚是怎麽了,他更不知道他这问题的用意,他这是质问?还是纯粹好奇?他为何喜欢男人,这样子的问题,他自个也答不出来呀。
周源看他沉默,心想他定必是难为情了。周源突然玩心大起,狡黠地笑著说:“男人硬梆梆的,为啥就吸引你了?你没有的,别的男人也没有。别的男人有的,你自个也有,不是吗?啊?”
杨海晨知道周源这句是故意要作弄他的,於是也不甘示弱,眨眨眼睛,若无其事的笑著说:“对呀,所以我不仅爱摸自己的,我还爱摸他们的。”
周源没想到这麽淫荡的话会从一向乖巧的杨海晨口里说出,他愣了一下,心中泛起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好像全身发热,汗都要憋出来了,这让他不得不松开杨海晨坐起来。他知道自个一定是脸红了。
杨海晨看周源憋得面红耳赤,觉著好笑,可又怕周源真生他的气,便赶忙坐起来道:“跟你开个玩笑呢。”他心想,谁叫周源先要逗他哪。
周源也自知理亏,自然是不敢责怪杨海晨。他突然觉得,杨海晨其实不是外表看起来那麽乖巧,他骨子里始终有点野,搞不好比他自己还要野。他想,这样子的杨海晨,更是让人操心。
後来周源又说,海晨,你当我的弟弟呗。
杨海晨好笑的看著周源,就像看一个疯子一样。
周源也觉著自己这晚上特别扭,说话都婆婆妈妈的,可还是不愿放弃这机会,狠狠盯著杨海晨道:“跟你说认真呢。”
杨海晨却还是不领情,哈哈笑了两声,没答话。
周源急了,当时他跟杨海晨各自坐在自个的床上,周源突然很想扑到杨海晨床上抓他。周源发现自个每次也这样,一跟杨海晨闹意见,便想伸手抓他。可这回他是忍住了。
“你喊哥不喊!”周源用尽全身的劲把一枕头丢过去,杨海晨轻易地躲开了,又笑了两声。
“疯子,你想弟弟想疯了。”杨海晨把枕头丢回去。
“你知不知道,就我技资那伙兄弟,我也从没真的把谁认作我亲弟。”周源忿忿的说著。此刻他感觉自己真要火了,他心想,他只是想罩著杨海晨,多多看著他点,为何杨海晨偏偏不领情呢?
杨海晨当然也深明周源的心意。他知道周源是真对他好,相处这麽一段时间了,他也能看出周源对他是比对其他人更要关照,只要是关乎他的事儿,周源比谁都要上心,就连技资那伙小子,也没有谁能得到周源这种厚待。
可杨海晨这人很有分寸,他当然明白周源这全是出於兄弟之情谊,他十分清楚,周源是一个普通人,一个特讲义气的普通人。
正因为这样,杨海晨有点怕周源这种哥啊弟啊的称呼。他感觉这样子,过份亲腻了。杨海晨认识圈子里不少对儿就是这样子唤对方,像小陶,就称呼他那位作“大哥”,腻得不行。
杨海晨觉著跟周源称兄道弟没甚麽不妥,可他希望他们之间是跟周源其他那些兄弟一样,再纯粹一点,再简单一点。他希望周源是一视同仁的,别弄得好像兄弟也分几种层次一样。他觉著这样子有点危险,有点不妥。不是对周源,是对他自己而言。
“你别笑了,行不行。”周源沉著脸说,他感觉要是杨海晨再笑一声,他就真要扑过去了。
杨海晨这才知趣的收起了笑容。
“海晨,你嫌我吗?”
“哪是。”
“你不想我当你的哥?”
“没有。”
“那你喊我一声哥?”周源突然觉得心里空盪盪的。
“别吧。”
“就一声。我就听听,我不是要你以後也这麽喊。”周源感觉手心居然出汗了。
“有啥好听的,疯子。”
“喊一声,喊。”
“不。”
“为什麽?”
“腻味!”
腻味!他居然搬出这样的原因!周源真觉难以置信,胸口也憋得特慌。他只是想听他喊一声哥,他不为别的,他只是想当他的哥!可杨海晨根本不把他这些心意放心上,杨海晨只当他在开玩笑而已。周源突然觉得挺难过的。他没再说话,只背对杨海晨躺了下来。
那边杨海晨也没说甚麽。他知道周源是生气了。这是周源第一次真的跟他闹脾气。杨海晨也有点难过。可他不想再在这种事儿上纠缠,便也沉默著,把灯关掉,躺了下来。
杨海晨的伤口复原了,他就真的跟周源跑海滩去玩。周源依约带上了婷婷,杨海晨当然不得反悔,把大雄也带上了。
这是杨海晨第一次跟婷婷相处。他觉著这女孩可爱,活泼,唯一就是太爱撒娇了点。杨海晨本身挺忌这种女孩子,他喜欢她们充满活力的笑声,喜欢她们挥不尽的年轻青春,可一听见她们嗲声嗲气的说话,杨海晨就觉浑身不自在。
杨海晨跟大雄跑水里游泳去了,周源跟婷婷坐岸边看著。这也是周源第一次跟大雄这人近距离接触。这大雄看著比杨海晨还要年轻,看上去就小毛头一个,却长得牛高马大的。
周源看著那大雄在水中把杨海晨整个捧起来,杨海晨在上面边骂边起势拍打大雄的头和肩膀,都要笑疯了。周源以为大雄一定要把杨海晨丢到水里去,可他只捧著杨海晨一会儿,就把他轻轻拥进怀里,在他耳边说了句甚麽,游开了几步远,又返回来拉杨海晨。整个动作是那麽的自然,那麽的理所当然。
婷婷在旁边拽了一下周源的胳膊,俏皮地笑著。又说:“你看他们,多黏腻。”
周源瞟她一眼,没多说甚麽。他不知道婷婷是不是看出甚麽来了。他没有跟婷婷说过他们任何的閒话。他想,女孩子在这方面是不是都特别敏感呢。
杨海晨跟大雄从水里回来,杨海晨明显是玩得很痛快,开怀的笑著,特兴奋的样子。他一回来就使劲踢了周源一下,说你也去浸浸呗,凉著呢。周源很少看到杨海晨这副面孔,那麽的愉快,像个情侣,他心里想,杨海晨其实也不过大孩子一个。
婷婷旱鸭子一只,特怕水,她不想周源撇下她,她希望周源能待岸上陪她,可嘴里还是说:“你去浸浸吧,我没事儿。”
周源也没多犹豫,坐岸边上这麽久,他都快晒破皮了。他起来脱掉背心,露出健壮的身躯,结实的胸膛,古铜的皮肤,走开两步,又想起甚麽,回过身来,发现那大雄又在给杨海晨说俏俏话。周源感觉气闷,上前一掌拍在杨海晨背上,说:“哎,你陪我去游。”
杨海晨连忙摆手,说我刚回来呢,也让我背背气啊。那大雄在一旁说了声咱们堆沙去。
周源站在原地,沉默了,一秒两秒三秒,他再次拽杨海晨,说:“陪我游呗,就一会儿。”他感到自个那声音,根本是在恳求了。
杨海晨明显也听出来了,没再多说甚麽,只跟大雄交换了个眼神,便拉著周源说:“走吧。”
周源听话地跟在他後面,他忽然有点力不从心的感觉。
杨海晨跟他在水里游了一会儿,真有点疲累了,站起来往四处望了望,却不见周源的踪影。忽然一股力度把他拽进水里,他马上便知道那是周源在作怪,却来不及反抗便被拖进水中。
周源在水里从後箍著杨海晨的脖子,杨海晨拼命挣扎,但周源只越箍越紧。周源这人力气很大,两臂像钢铁一样箍得紧紧的,杨海晨哪斗得过他,他感觉自己快没气了。周源突然又一把把他推出水面,杨海晨把握时间赶紧吸了口气,可马上又给拽回水中。
杨海晨很想笑,却得使劲憋著,他知道一笑出来,必会喝进水的。後来他憋不住了,便伸手要扯周源的泳裤,周源这才把他放开,杨海晨浮出水面,已是笑得叉了气了。
周源也笑,朝杨海晨泼了一脸水,说:“你使诈!”
杨海晨还在笑:“你倒是好意思说我呢。”
周源又扑过去,再次箍著杨海晨的脖子:“好玩不?”
杨海晨把他扳开:“好玩好玩,你这疯子。”然後又说:“我不游了,累死了。”
“你才游了一会。”
“你才是,我刚刚游好久了。”
“你倒是高兴,我刚刚在上面晒好久了。”
“你那婷婷也在上面晒好久了,你倒是放心把她撇在那啊。”
“有你男人在呢。”
“你就不怕?他是个bi啊。”杨海晨胡掰著。
“啥?”可周源根本听不明白。
杨海晨觉著没意思,便说:“算了,哎,我真不游了,你要是不够就多浸一会呗。”
周源却说:“我知道了,你说你男人也爱女人,操!”
“怎麽突然就明白了?”杨海晨笑。
“我猜的。”
“呵呵,疯子,我瞎说的。”
“屁,我知道是真的。”周源一脸认真地说。
“疯子!”杨海晨哭笑不得。 (九)
杨海晨没再管周源,自顾自上水了,走没两步发现周源居然也跟在他後头。杨海晨心里暗笑,周源这人,甚麽都得有人陪著呢。
回到岸边,两人又一阵好笑,大雄那小子,真的蹲在那堆沙了,婷婷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
大雄瞧杨海晨回来了,赶紧把他拉过来:“晨晨,你看这。”他指著一个不伦不类的小沙丘,一脸兴奋:“好看不?”
杨海晨根本看不出来那是甚麽东西,好笑地说:“啥狗屎玩意儿?”
大雄不高兴了,立马在杨海晨身上挣了一团沙。杨海晨没想到他会来这一著,哭笑不得,马上也抓起一堆沙反击。婷婷在一旁看著这两帅哥你来我往的往对方身上抹沙子,都笑歪了。
杨海晨看不出来大雄那沙丘是甚麽,旁边周源却是看出来了,那是一心形的沙丘。他心里冷笑,大雄这人,一个大男人,长这麽高大,居然还这般女气,这麽肉麻的事儿也做的出来。周源心想,他是想博杨海晨的欢心呗,好好一个大男人,要这样子逗另外一个男人高兴,多窝囊。
周源想得出神,没留意那边厢婷婷终也忍不住要加入杨海晨跟大雄的战团。她兴致勃勃地抓起一缕沙子,刚扔出去,也不知是风向问题还是怎麽的,那些沙子是全往杨海晨脸上吹过去了。杨海晨霎时间满眼睛沙粒,刺痛得不行,蹲在那捂著脸,一时也说不上话来。
婷婷是吓坏了,尖声叫著:“对不起!天啊,对不起!你没事吧?”
周源这才回过神来,赶忙凑过去,搭上杨海晨肩膀:“没事吧?”
大雄也紧张的不行,蹲在杨海晨身旁,使劲要扳开他的双手:“别捂著啊,让我看看。”
杨海晨感觉眼睛像是被针扎的痛,泪水不断涌出。他不想扫兴,便低著头摆手,一个劲说:“没事儿,一会就好了。”
大雄还是很急,想扳起杨海晨的脸,慌张的说:“晨晨,你倒是让我看看啊。”
旁边婷婷也焦急的不行,不停的说:“你别躲啊,让他看看呗?”
周源有点不耐烦,他扒了一下头发,朝大雄说:“哎,你,到那边去买几支矿泉水回来,行不?”
大雄当时也慌了手脚,听周源这麽说,抓起零钱包就跑开了。周源这才伸手想托起杨海晨的脸,杨海晨躲开了,说:“真的没事儿,你让我……”
周源也没勉强他,只轻声说:“很痛吗?是不是很痛?”
杨海晨摇头,他还是睁不开眼睛。
不一会大雄携著几支水回来了。周源让杨海晨把头枕他手臂上,杨海晨没再多别扭,照办了。接著周源边把水逐小倒在他眼睛上,小心地把沙粒冲掉。杨海晨微瞌著眼睛配合著他,冲洗了好一会,杨海晨总算是能睁开眼了。
“还痛吗?”周源问。
“一点点,不碍事了。”杨海晨想要起来。
“别动,我给你把它吹出来。”周源这话一出,连婷婷也呆了一下。
杨海晨哪里敢领情,他挣扎著坐了起来,边说:“不用不用,真的没事儿了,不痛了。”
杨海晨站起来後,大雄便过去揽过他肩膀,不知在他耳边说了些甚麽。不一会杨海晨转过头来跟周源说:“我们去买喝的。”
杨海晨跟大雄走开後,周源心里又有点空盪盪的感觉,跟那天杨海晨死活不肯喊他哥时的感觉一模一样。周源看了一下自个的手臂,在手肘对上那地方,有点红,又有点麻,刚刚杨海晨就是枕在这儿,微微皱著眉头,让他冲洗眼睛。这麽想著,周源又往杨海晨他们跑开的方向张了张。
在人海中,他看到了两个身影,比较高的那个,正捧著矮一点那个的脸,低著头,定了格。周源心里知道,他在给对方吹沙子。
离开的时候,周源要送婷婷回家,让杨海晨先回宿舍。杨海晨口里应和著,其实他跟大雄还有别的地方要去。
一路上,周源跟婷婷一句话也没有说。最後婷婷终於忍不住要问:“你到底在生啥气。”
“我没有。”周源答得很快。
“你是不是气我弄到你室友。”婷婷穷追不舍。
“你别傻了。”这麽说著,连周源自个也觉得自己很假。
“你还装,我知道你是气我弄到他了。”婷婷盯著周源说。刚才在沙滩,她已经跟杨海晨认真的道过歉了,杨海晨根本没把那事放心上,很快又跟她玩开了,大伙根本谁也没再在意那事。
可就是周源,杨海晨弄到眼睛以後,他整个人像是泄了气,甚麽都提不上劲,连杨海晨都要忍不住了,好几次走过去逗他,可他还是不瞅不睬的。
婷婷真觉委屈。她心想,人家杨海晨都没介意了,周源怎麽还别别扭扭的,扫兴的紧。就连她这身为女朋友的开口叫他了,周源还是不搭理,她觉得周源这样根本就是要让她面子挂不住。
“我也不是弄伤他了,不过沙子进眼了,根本就是小事,人家也不介意,你至於吗你?”婷婷越说越委屈,她真不觉得自己有哪里做错了。这不是周源第一回跟她闹脾气,可这般无理取闹还真是第一次。
“小事?你让人家给你泼一下试试?”周源冲口而出。
“你……”婷婷完成愣住了:“你说甚麽你?”
“你让人家泼你一回,你就知道那是不是小事了!”周源忿忿地说。
“天,你……我真是不敢相信!”婷婷没想到周源会这样说她,她真觉得自己很无辜:“我是弄到他了,可……你以为我那是故意的?我也不想的啊!”
“你就不会当心一点?”周源是完全管不住自己的嘴了:“你知不知道你每次也这样,粗心大意,那是沙子,你一玩疯了,也不长眼了,不知道分寸了,乱扔一通!人家当然不会跟你计较,可你知不知道他刚才有多痛,都睁不开眼了!”
“周源,我告诉你,你有问题!”婷婷气得浑身发抖:“你这样子他妈就是有问题!”
“***的我有问题?”周源这会儿真再憋不住了,整天下来积下的怨气,他一下子都要发泄出来。“扔沙子的是你,弄到人家的是你,发脾气的也是你,现在你说我有问题?他不跟你计较,你就当自己没错了是不是?你他妈脑子进水了吧!”
“你说我发脾气?要不是你在这怏怏的摆脸色,我用得著在这边跟你讲道理?啊?你这根本就是有问题!你有病!”婷婷嚷著嚷著,眼泪都流出来了。她又是气愤又是伤心,捂著脸凄凄的哭了起来。
周源一听她哭,更是烦躁了,低声喝斥:“大街上的你哭啥哭!”
婷婷还是自顾自的哭著,只是声音低了下去。
周源不耐烦地点烟,同时一手揽过婷婷抽动著的肩头:“别哭了。”
婷婷一把拨开他的手,继续抽泣著。
周源被她这麽一推,仅留的耐性也跑光了,凶狠的瞪婷婷一眼,没再吭声,掉脸就走。
他在心中狠狠的骂著,臭婊子!
杨海晨在大雄家里洗了澡。才从浴室出来,大雄就把他扑倒床上,缠绵的吻他。
“眼睛还痛不?”大雄问。一边把手伸进杨海晨的短裤内。
“早没事了。”杨海晨舒展著身躯,大雄有一双灵巧的手,他爱死了大雄的抚摸,那能让他感觉置身欲望的巅峰。
大雄又吻上杨海晨的嘴。他死死压著杨海晨的上半身,手则在他下面忙活著。杨海晨真舒服极了,他闭上眼,享受著大雄的抚慰。高潮要来的时候,杨海晨无助的抓紧床单,压抑著他情色的低哮,这是让大雄最难以自持的一个表情,大雄看著杨海晨微红的脸,觉得自己都快要疯掉了。
“转过去。”大雄沙哑著声音下命令。杨海晨照办了。
大雄进入杨海晨的时候,压抑地说了一句:“你那室友,是不是喜欢你啊。”
杨海晨当时面朝床单,都快给大雄压的窒息了,却还是艰难的说道:“他是个直呢。”
然後大雄的思维混乱了。只能一个劲的喊:“晨晨,晨晨……”
云雨过後,杨海晨跟大雄平躺在床上。大雄忽然又说:“你怎麽知道他是个直呢。”
杨海晨便笑:“你不会看不出来呗。”
大雄沉默。周源的确是个直。半晌,他翻个身,一手横在杨海晨胸前,又道:“可我觉得他是喜欢你的。”
杨海晨听罢,只一笑置之。他心里明白,大雄只是心里吃味。之前他跟大雄在海里玩的时候,大雄已经一个劲的跟他念,说你室友一直盯著咱们看呢,你室友好像不高兴呢。然後他沙子进眼了,周源还说要给他吹沙子,这种亲密劲儿,大雄哪里受得了。
杨海晨已经跟大雄解释过,周源只是把自个当作亲弟弟看,周源本身真的是个直的,就是爱操心了点罢了。可这些话,大雄听是听进去了,心里却还是有个疙瘩,怎麽也不能释怀。
在大雄那里睡到十点多,杨海晨被手机吵醒了,他迷糊著接听。
“在干嘛呢?”周源的声音。
“嗯?没干甚麽……”
“……”沉默。
“怎麽了?”
“……你在睡觉?”
“嗯?嗯。”
“你今晚不回来了?”
“啊?啊,不回了,大概。”
“……”周源再次沉默。
“喂?”杨海晨怀疑是自个手机的问题。
“我跟婷婷闹翻了。”
“啊?啥?怎麽回事?”杨海晨已尽量放低声量,却还是把旁边的大雄吵醒了。大雄只瞄他一眼,看他是在讲电话,翻过身又继续睡。
“你眼睛没事了吧?”周源突然说。
“哎,早没事了。”杨海晨这会已完全清醒。
可那边周源又没了声响。
“哎,周源,你没事儿吧?”杨海晨挺担心的问。“你在哪呢?”
“在寝室呢。在床上。”
“要不我回去?”
“哎,没事,不用。你睡吧,我挂了,我还没吃饭呢我。”
挂了线,杨海晨心里始终有点不放心。他觉著周源好像有甚麽话想要说。他盯著手机好一会,接著拨了周源的电话。
“喂。”周源很快接听。
“哎,你真没事儿?你刚说你女朋友怎麽了?”杨海晨说。
“你可不可以回来?”周源说的很快。
“啊?”杨海晨没听清楚。
“……我说,你明天甚麽时候回来。”
“啊,这个,早上呗,怎麽了?”
“没,咱们明天再聊呗。哎,我真要吃饭了,饿死了。”
杨海晨听周源这口气,才有点放心了,笑著说:“行行行,我挂了,疯子。” (十)
因为小侄子的关系,杨海晨现下跟二哥二嫂一家人是比从前热络多了,他们偶尔会让杨海晨到他们家吃饭,杨海晨一般不会推搪。
杨海晨小时候跟他大哥杨海威较亲,不管是功课上的问题还是被邻家孩子欺负,他也是找大哥帮忙,只是自杨海晨上了住宿学校,到後来大哥还成家了,他们兄弟俩就逐渐生疏起来。
至於二哥杨海祥,杨海晨自小就有点怕他,他这人挺古板的,说一不二,正经八百,每次看到杨海晨都只问他学校的事儿,让杨海晨都感压力了。杨海晨就没想到,小时候跟二哥不亲,自个还总躲著他,现下都成年了,反而熟络起来,连二嫂也开口闭口海晨海晨的叫得亲热。
最近二嫂叫杨海晨往她家吃饭叫得特别频,连周源也要笑话他,说你二嫂嫌米多呢?
杨海晨起初没瞧出甚麽古怪来,直到一天上二哥家,一进门就瞧见一好眉好貌的女孩坐沙发(违规词)上冲他笑,他才恍然,心里一个劲骂自己笨,怎就看不出来二嫂的诡计呢?
那女孩二十上下的样子,留著清爽的短发,嘴边挺深的一对酒窝儿。杨海晨有点头痛,却还是礼貌的跟人家打招呼。一旁二嫂抱著孩子,嘴却不停,一个劲儿介绍说,这是欣霞,我同事的小妹呢。
晚饭後,二嫂要杨海晨送女孩回家,连二哥也煞有其事地看了看挂锺说不早了呢,海晨你送送人家呗。杨海晨当然半点没有推托,他这人,虽是个弯的,可对女孩子,还是很有绅士风度。男人甚麽该做甚麽不该做,他清楚得很,绝不会让女生有半点难堪。
一路上杨海晨就跟那欣霞聊学校的事儿。萧欣霞今年才十九,还是一情侣,她跟婷婷不一样,她是属於比较文静的那类型,话不多,总是杨海晨问她一句,她就答一句,然後又抿著嘴笑,露出一对酒窝。
杨海晨发现,萧欣霞这女孩其实挺漂亮的,比婷婷漂亮,而且是那种感觉很清纯的漂亮,没半点做作,就是爱害羞了点,走路总爱低著头,露出雪白的脖子。
杨海晨心中就懊恼了。这麽好的一个女孩子,他怎能白白糟蹋了?苦恼的当头,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是母亲打来的。
母亲在电话里问杨海晨隔天回不回家吃饭。杨海晨说可以,又说,我刚从二哥家出来呢。母亲听罢乐呵呵的笑了,她多希望他们兄弟仨能多热络热络啊,便说,有空也去看看你大哥,他搬新房子了呢。
杨海晨应了声,又跟母亲聊了几句,把电话挂了,冲萧欣霞腼腆一笑说,我妈呢。
萧欣霞笑笑,没多说甚麽。
杨海晨便接著说:“她让我明天带我女朋友回去吃饭呢。”杨海晨听见自己的口吻也觉可恶。
萧欣霞眼看前方,表情没变,还是那样抿嘴笑著。顿了半晌,才转过来说:“你女朋友是学生嘛?”
杨海晨倒没想到她会反过来问他东西,便随口说:“在工作了。”
往後两人又随便聊了些甚麽,都是些不著边际的话题。到家时萧欣霞深深看了杨海晨一眼,笑了一下,低著头转身走了。
她心里庆幸,杨海晨在她还没有对他产生感情时,就表明了立场。在她看来,杨海晨的确是过优秀的男孩子,外表斯文柔驯,对女性温柔体贴,与家里关系也好。萧欣霞就想,这样的男孩子,怎麽可能没有女朋友呢,胡碧琳还想著要把他俩撮合,真傻,她自个也傻。
杨海晨回到宿舍,把事情给周源讲了,周源叼著烟看他,幸灾乐祸的笑。
杨海晨有时真不明白周源是怎样看待他的性向的。杨海晨觉著像周源这种汉子,不可能对一个同性爱半点不介意。可周源的确从没表现过哪怕一点点的避忌,还是把杨海晨视为至亲的弟弟,甚至不怕跟杨海晨有身体上的接触。
一次杨海晨从外面回来,周源突然问他,你爸妈都怎样唤你?
杨海晨奇怪:“怎麽?就叫我名字啊。”
“连名带姓的?”
“哪是,就‘海晨’啊。”
“那你那位还唤你‘晨晨’呢,我都听见了。”
杨海晨本身也是不喜欢大雄这样子唤他,可嘴里还是不放软:“那怎麽了,你还不是唤你那位‘婷婷’啊?”
“这哪里一样。”
“哪里不一样了。”杨海晨这回是铁定不让步。
“‘晨晨’听著多别扭啊。”
“‘婷婷’就耐听了?”
周源没想到杨海晨会跟他针锋相对,他忽然觉得心里有把火在烧。他沉著脸,调整著呼吸。最後他盯著杨海晨,轻蔑的笑著:“黏滞!呕心!”
杨海晨不怕周源说他黏滞,可呕心这词,的确有点伤到他,他感觉心胸刺痛了一下,一下子也泄了气,便没再答话,只低头解著领带。
周源也觉著自个是说错话了。他紧盯著杨海晨的背影,试探般说:“你生气了?”
杨海晨瞄他一眼,笑了,可那笑容在周源眼中要多牵强有多牵强。“疯子,看你婆妈的。”
周源知道杨海晨是给伤到了,他也不明白自己怎就会突然说出这种伤人的说话呢?他想说几句好话,他想说他其实不是那个意思,他想说他觉得大雄这人其实也满好的。可他最终甚麽也没说,只沉默地看著杨海晨往浴室走,然後又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他无奈地想,杨海晨说得没错,自己的确是变得婆妈了。
经过这事,杨海晨发现,周源其实多少也有点看不起他。周源只是为免让他难堪,不表现出来罢了。杨海晨有点难过,他沮丧地想,世上始终不可能有能坦然跟同性爱相处的直人。他甚至在盘算,是不是该在外面找房子了。
小陶听见杨海晨想要找房子,心里想他定必是跟室友闹不愉快了,也没多问甚麽,只说,住你bf那不就好了。
杨海晨摇摇头:“这哪成啊?”
小陶没好气,他有时真厌烦杨海晨这样子,不管对方是谁,也得客气一番,也不知他在顾忌些甚麽。“有啥不成了?他是你bf,你把他身家吃个一乾二净也没人敢他妈说你半句!”
杨海晨没管他,迳自说:“我看东区那边有些二手房子挺不错,一室一厅,首期二千也不用,就是远了点,一小时的车程,操,多不方便。”
小陶眯著眼,若有所思的瞅著杨海晨,吸了几口烟,最後叹口气说:“你要真纯粹为了躲你那小室友,也不用麻烦了,我那里多的是地方呢,只要你不嫌弃。”
杨海晨哪来嫌弃的道理?他感激小陶都来不 小陶当然也明白杨海晨在想些甚麽,他冶艳的笑著坐到杨海晨身上,两手圈住杨海晨的脖子,在他唇上啄了一下,杨海晨也没加以阻止,他知道小陶又在借酒装疯了,小陶经常这样,有事没事也爱往人大腿上爬。
小陶一脸挑逗的看著杨海晨,酒吧内昏暗的灯光,让小陶看上去真有几分像女孩子。小陶往杨海晨脸上喷了口烟,慢条斯理的说:“怎麽?你还怕哥哥我忌讳了?啊?第一天认识我了?”又拍拍杨海身的脸:“我告你,你就是来了,我一样带男人回来睡,憋死你!你不要搬你bf那嘛,你的事,哥哥我可不管!”末了还凑到杨海晨耳畔说:“我一晚上没男人操也活不了!”
杨海晨可不怕他这一套,他扯下小陶的手臂,认真盯著他说:“真可以吗?不会不方便?”
小陶推他一把,从他身上下来,又抽了几口烟,才闷声闷气的说:“你这人,真他妈没劲!”
阿民的姐姐住在东区,杨海晨之前曾在那边看房子时碰到过阿民,因此没多久杨海晨要找房子的消息便传到周源耳里。
周源听见这消息时,正跟老彭出车往工厂跑,那事是老彭先带起的。其实那事儿本来就没人说过要隐瞒,老彭这人向来又直来直去的,跟周源跑了一段路便没头没脑的问他:“小杨房子找到了没有?”
周源也没听出老彭话里的意思,只一愣一愣的问:“甚麽房子?”
这边老彭看周源这反应,也是懵了一下,直觉的问:“他不是要搬出来住吗?”
周源心里咯登一下,立马说:“谁说的?”
“阿民啊。他在东区碰见小杨看房子呢。”思前想後,又补充一句:“哎,他没跟你说?”
周源扒拉了一下头发,没吭声,低头点烟。
老彭便接著说:“他没跟你说,那就不是要搬出去吧。给家里找的呗?我就说,住的好好的怎麽突然要搬了,咱宿舍条件也不是糟到哪去了呀,还不用钱呢。”
周源一到工厂,便躲到一边去给杨海晨拨了个电话。
“喂。”杨海晨好久才接听。
“你是不是在找房子呀?”周源劈头就问。
“这……”杨海晨倒是让他问倒了,心慌了一下:“这事咱们今晚上再聊,我在忙呢。”
“你忙甚麽?”
“得开会呢我。”
“那你现在就告诉我,你找房子干嘛?”周源穷追不舍。
“……”杨海晨被他问得无可奈何,只得沉默了。
“……你是不是想搬外面住了?”周源低声问。
“我还没决定的。”杨海晨只得说。
“你这是为什麽呢你?”周源急了:“怎也没听你提起过?啊?”
“不是,我……”杨海晨百口莫辩:“这样,我今晚上再跟你谈?好不?”
“你是不是还在为上次那事生气?”周源又说。
“不是,你别乱想。”杨海晨那心慌啊,冷汗都泌出来了:“哎,周源,我真忙呢,真得挂了。咱今晚聊,好吗?”
“……好,那你今晚别乱跑,我在寝室等你。”周源沉著脸,挂了线。
接著的一整天,周源都有点儿魂不守舍。说真的,他觉著杨海晨这回是太不够意思了。他就不明白,有甚麽事不能摊开讲的,他怎能说搬就搬,都不把他这室友当回事了?
周源越想就越不甘心,杨海晨搬进来整整有一年了,周源真一直拿他当亲兄弟看,与他坦诚相处,可杨海晨呢?大事小事也爱隐瞒,甚麽也不跟他说。他也不是管他了呀,也不是嫌他了呀,他要宠他都来不及了,杨海晨怎麽就事事忌著他了呢?
周源心里那个委屈啊,真想立马把杨海晨抽出来问个清楚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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