哆啊哆 发表于 2024-10-9 22:48:32

舞男(完整版)

(一)
天羽走进“DESTINY”的时候,所有人都看着他。
没有一张面容让他新鲜。李天羽开始预感到今夜的无聊。在那些陆续被领进他包厢的年轻男孩的脸与身体上扫过,更加重了失望的预感。
他要的是一次艳遇。可再一次失望了。
虽然他是这个CLUB最出名的男人。一个充斥着牛郎的场所最出名的不是头牌,却是他这个**。
天羽从来不排斥**这个词。就像他也不排斥很多像他一样的**第一次来到DESTINY时,指着他点名“我要他”。
李天羽比这里所有的牛郎都更像一个牛郎。他长得太过漂亮以至第一眼就被当作0,但事实上他是个不折不扣的1.他喜欢把这反差玩弄在股掌之上,在把一个又一个男人压在身下时享受他们屈服的眼神,教会他们区别0和1的不是脸蛋,是身体。
25岁的他是DESTINY的传说。但这并不能保证他能在这里找到猎物。光鲜脂粉的牛郎和舞台上脱得快要精光的舞男都让他倒尽胃口。李天羽在众多热切的眼神中叹了一口气。推开那些靠过来求欢的面孔,对经理摇了摇头。
他没有立刻站起来的原因,只是一首舞曲。所以他向舞台上看了一眼。
一个舞男走上前台,开始跳舞。
对在这种地方跳舞的舞男来说,他穿得太多了。人们要看的是□□裸的肉欲,他却只露着两个胳膊。他开始跳舞,金色的皮背心包裹着紧实的上身,胳膊上有漂亮的肌肉线条,修长的长腿紧紧包裹在长裤里,只有在他激烈舞动的时候会露出皮背心下的腰部,一根晃闪的金属链子是全身唯一的装饰。
李天羽看过无数的舞男。他们跳舞时就像粘腻的蛇。这个男人却像一只霸气的雄狮。
他跳着从没见过的漂亮舞蹈,充满力量和柔韧的优雅。刚猛处全身的骨头仿佛都震碎,每个毛孔都叫嚣着雄性的狂野;柔腻处腰若水蛭,臀如过电,一个扭腰拧胯,就像一把勒住了人的喉咙。金黄色的长发挡住了他的脸,只有辫子上绑着的一根绳链随着急速变换的动作飞快地晃动,在李天羽眼前晃出一片耀眼。
直到舞曲的最后一个音节,他猛然抬脸,手臂挥弧,戛然而止。
灯光照亮了他的脸。
嘴角上翘。
一个王者的微笑。
李天羽开口在下一秒。
“就要他。”
他被领着走进包厢时,浑身的汗水。
李天羽坐在沙发上,把自己埋在黑暗里,仰起下巴细细打量。
他没有理由不满意。没有。
一切都在李天羽的料想之中,包括那个舞男擦着额头的汗水露出迷茫的表情,以及了解是怎么回事后露出的愤怒。尽管愤怒着也只是绷紧了脸孔,天羽为那许久没见过的阳刚十足的表情深感陶醉。
“对不起,老板。我只是来跳舞的。”
微微欠了个身,就那样转身想走。天羽向经理示意。
结局是李天羽收获了这个晚上的第一杯酒,连同冰块的滋味一起让一身的名牌吸收。
房间里,天羽捧着被红酒渍湿的衬衫,咂了咂嘴。
“我不干了!行了吧?”
出乎意料的年轻,才这样捍卫尊严。掉头就走的背影也美得像艺术,天羽唯一意外的是,他比自己的个子还要高。184……不,185.一只年轻的狮子,或者猎豹。散发着雄性的味道。
如果让他看清楚自己的脸,会受诱惑吗?只要他是同……李天羽很想知道答案。
他仰头发现最后一滴啤酒喝完了。随便套上一件T恤下楼去买。拎着几瓶酒经过店旁的小花园,看到椅子上坐着一个人。孤零零的背影,仰着头在喝饮料。黑色的运动外套,旁边搁着一个包。
“哥们,借个火。”
李天羽走过去说。那人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从怀里摸出火机。天羽点着了烟,吐出一口。
“谢谢。——迷路了?”
摇了摇头。辫子上头绳在晃。
“请问,附近哪有旅馆?”
“拐过这条街有一家,四星的。”
“……有便宜点的吗?”
“你能住多少的。”
年轻男人犹豫了一下。
“……30的。有吗?”
李天羽把烟叼进嘴里,微微眯起眼睛。

小我 发表于 2024-10-9 22:49:15

“成。”
把行李包搁下,金发男子打量着房间,露出惊异的神情。
“这房子真大。”
“凑合。你叫什么?”
“……”
“我姓李,李天羽。”
“我叫阿浩。”
“哦……阿浩。做什么工作的?”
“……没有。正在找。”
“现在工作是不好找。”天羽递过去一根烟。对方摇头谢绝。天羽指了指浴室。
“那是浴室,东西随便用。你才出过汗吧?洗个澡吧。”
男人立刻把鼻子凑到手臂上闻了闻,不好意思地:“对不起。有味儿吧。”
“男人味。”
天羽笑着说。男子也礼貌地笑了笑,进了浴室。
伴随着哗啦的水声,天羽在脑海里勾勒着年轻的罗体。扭动的腰和漂亮的肌肉。那样的身体裹在运动衫中真是暴殄天物。如果刚才他是穿着那件金黄色的皮背心,腰间晃动着那根金属链子,在把他领进门的时候就压倒他吻他的嘴。
李天羽对自己的力量相当有自信。虽然他的身材比起这个高大的舞男来显得纤瘦。在公园里,对方抬起那双细长的眼睛专注地打量他时,天羽还以为要被认出来了,幸运的是他没押错宝。在黑暗的包间里只是欣赏着他和老板对抗,不开口是正确的。很刚烈,又有个性。他好的就是这一口。
惊艳+拒绝+邂逅+强压。没有比这更完美的419.明天出了这个门就谁也不认识谁了。这一夜就算受了屈辱,出去也开不了口。
天羽完全不考虑力量对抗上谁占优的问题。
他真的很有自信。
男子穿着背心短裤出来了。强健的胳膊,线条优美的长腿。湿润的头发垂在脸颊上滴着水。男人随便甩了甩头发,在那瞬间闭了闭眼睛。
天羽目不转睛地望着。
男人完全没有发现背后追逐的视线,走到沙发边,在包里翻着什么,然后拿出钱包。
“给。”
递钱来的动作很认真,天羽把他的手推开。
“算了。就当交个朋友吧。”
“这怎么行,你的价已经很低了。”
“你不是还没找到工作吗?有了钱再还我。”
对方坚持着。
“这不行。我已经很感谢你了,怎么能不给钱呢。”
他抬起头,茫然看着天羽笑出了声。
“笑什么?”
“你讲话都是这么一本正经的?你多大?”
“22.”
“这么小。”
“你比我大?”
“当然。你以为我多大。”
“20.”
“哈哈!”天羽笑得呛了一口。“你不是在哄我开心吧?我比你大三岁。”
阿浩用不是伪装的意外表情看着天羽。阅人无数的李天羽很少看到这么直接坦荡的眼神。他微笑着回望,阿浩却站了起来,把钱放在桌子上。
“谢谢你。钱要给的。没什么事的话……请问,我睡在哪?”
“一起睡没关系吧。我就一张床。”
天羽无辜地说。
“我打地铺就行。”
“我就一床被子。你不习惯跟别人睡?”
“不是,我怕你睡不好。”
“没事的。”
有事的是你。不是我。
看着那个修长漂亮的身体躺进被子,露出□□的胳膊,天羽觉得下腹紧了一下。他有些迫不及待了。进浴室很快地洗完澡,床上的人已经睡着了。天羽轻轻躺上床,掀开被子,靠近背对着他的身体。
那个舞台上光芒四射的身体,就在手边。天羽毫不犹豫,手摸上了他的腰。
结实、柔韧又有力度。锻炼有素的地方就是不一样。两个钟头前,这不断扭动的腰,扭得他欲火焚烧。天羽贪恋地从后腰摸到前面,隔着黑色的背心,一直摸上他的前胸。
结实有弹性的胸肌,隔着布料也能感受它的质感。宽阔却没有一丝赘肉的胸膛。
李天羽知道,他真的碰上了极品。
所以,他没有任何理由迟疑。他就着抚摸的姿势,低下头吻上他的后颈。湿漉漉的头发散发着他最喜欢的洗发水的香味。吻擦过后颈到了耳边,天羽伸出舌头,舔着柔软的耳垂上一颗闪亮的耳钉。
坚硬的触感勾得他热血上涌。他把那耳垂整个含进嘴里,身体也向下压迫上去,移过嘴吻向沉睡中的俊挺侧脸。
忽然,那双眼睛猛地睁开。
虽然早有准备,天羽还是吓了一跳。他瞬间停下,手也就着摸在对方胸口的动作,一动不动。
细长的眼睛移向他,睁得大大的。
李天羽已经想过怎么应付这种场面。他正要采取行动,对方忽然张口说:“哪来的水?”
“水?”
李天羽一愣。
“什么水?”
阿浩一下坐起了身,好像完全没发现李天羽正半压在他身上。他只是疑惑地摸了摸脸,抬头看着天花板。
“……有水滴在我脸上。”
“什么?”
天羽下意识地摸了摸嘴边。该不会是……
阿浩打开床边的大灯。他的表情忽然变得很怪异,指着天花板让天羽看。
李天羽抬起头。
“啊——————!”

人生苦短 发表于 2024-10-9 22:49:39

2010-02-05 16:54(二)
李天羽敲破了拳头也敲不开楼上的门。可是再敲不开他的家就要变成水帘洞了!走廊里漫着从屋里淹出来的水,汩汩地流出来。
该死的……天羽诅咒地骂着。没有邻居知道这楼上住的女人的电话,如果她一夜不回他的天花板就要变成下雨的云。
火大地回到房间,却看到阳台上一个人影在往外翻!
天羽条件反射地冲上去抱住他的腰。
“你干什么!”
被吓了一跳的反而是金发男孩。他扳开天羽的手,靠在阳台上向楼上张望。
“阳台没封闭。我爬上去,把她的水龙头关掉。”
“你疯啦?这是六楼!”
天羽觉得这小孩疯了!阿浩却真的开始往外爬。
“不行!你给我下来!”
天羽一把拉住他,阿浩指着阳台角落的一捆皮绳。
“把那个给我。快!”
看天羽不动,阿浩自己过去把皮绳拎开,掂量了一下长度,捆在腰里,紧紧地打了个结,把另一头捆在阳台内的洗衣机上,再把天羽的手引到皮绳上。
“你拽紧了,别松手。”
天羽还没反应过来,阿浩就手脚敏捷地翻上阳台,踩在室外的空调机上。他伸手够着上面阳台的凹处,身子往上猴了猴,一脚踩在窗台上,另一脚向上阳台的墙壁踩去!
天羽呆呆地仰着头,他张大着嘴,盯着阿浩的每一个动作,那两条长腿用他反应不过来的速度向上腾上去,忽然不见了。天羽脑子里嗡的一响,冲到阳台边大喊“阿浩!”楼上砰的一声,重重的落地声,随后,一个金色的脑袋笑着从上面探了出来:“我没事!”
天羽飞奔上楼正好迎上阿浩打开门。他没顾上满地的水就穿着绒布拖鞋一脚踏进水里。
“水龙头关好了。”
阿浩拍了拍手说,捋了捋碍事的头发,好像不知道刚才做了多危险的事。他只是扬了扬眉毛,有些困扰地对李天羽笑着。
“……这家人不会告我非法入侵吧?”
李天羽看着那张好看的笑脸居然没笑出来。
“我说……”
把一摊该忙的事忙活完那女人也终于回来折腾了大半夜之后,两个人再躺上床,已经快凌晨4点了。李天羽望着身边的黑色背心,开口。
“……你以前是做什么的?胆子这么大?”
睡意浓郁但是还清醒的声音。
“什么意思啊。我又不是小偷。”
“不带这么吓人的,你要在我这儿怎么了我怎么办啊?还不得蹲大牢?”
阿浩没转身,笑了起来。
“哪会?我身手那么好。”
“你还得意上了?我告诉你,下次你可别这么,翻阳台是一般人干的吗?你当你是008啊!”
这事这么一闹腾,两人讲话也随便了起来。
阿浩没吭声,一会儿才说。
“我不会的。今天是谢谢你。我知道你让我住不是要收钱,是好心帮我。”
天羽侧过头,看着那一头让他喜欢的金色的头发。
他探过手去,轻轻摸了摸。
“……哎。你那头绳呢?”
“头绳?”
阿浩半抬起身体在床头的柜子上摸索了一下,拿在手里转过身。
“这个?”
天羽接过来看。其实不是头绳,是串彩色的链子。一看就是地摊货,天羽好笑地想在DESTINY让自己看得目眩神迷的居然就是这么个玩意。还价的话最多20块钱。可在那个舞台上那个人却让它上下翻飞,变得像有生命。
漂亮得让人受不了。
“这个送我吧。”
阿浩纳闷地看了看李天羽。
“你喜欢这个?”
“舍不得?”
“不是,当然可以。不过……你喜欢这种东西?”
李天羽忽然觉得很好笑。
“这东西是你的吧?干吗我喜欢就好像很奇怪?”
“哦,我平时不戴的,今天是……”
阿浩没说下去。他忽然摸了摸脸,抬头看了一眼,小声地说了声“我操”。
“还在滴水……”
那迷茫的表情,让李天羽忽然大笑不止。
李天羽是在迷迷糊糊间被叫醒的。他好不容易睁开眼睛才看见眼前一张不太熟悉的脸。他的大脑反应了2秒,才想起来他是谁。
“对不起吵醒你。我要走了,想应该跟你打个招呼。”
阿浩穿着那件黑色的运动外套,手上拎着包。
“我买了点早饭,在外面桌子上。昨天谢谢了。你睡吧。我走了。再见。”
等到大门的声音关上李天羽才从床上爬起来,他飞快地套上裤子,一只脚踩着拖鞋另一只脚光着追到了门口。
“喂!阿浩!”
阿浩刚要进电梯,回过头来。
“我有个工作!你要不要?”
2010-02-05 16:55(三)
李天羽领着阿浩走进凰龙的时候,陆成热情地迎上来喊“李总。”阿浩听到那称呼惊讶地看了李天羽一眼。直到陆成带他安顿到附近的员工宿舍,对他说今天晚上就上班。李天羽对陆成摇了摇手:“不要破规矩,验一验看看行不行。”陆成腆着脸说开玩笑李总带来的人哪有不行的?李天羽笑着说你这是骂我了,我也是头一回,可别坏你们的场子,还是验验好。他转头对阿浩:“去换衣服吧。”
阿浩换了衣服,上台跳了一场。
李天羽很清楚那些眼睛发直的人们的感觉。因为前一天晚上他也是同样的想法。
“哎呀李总,你这是领了个舞蹈学院的吧?”
陆成夸张地惊叹着说。李天羽笑着没作声。
把他留下的唯一原因是还没上手。还没尝到滋味,怎么能让他跑掉。追出去的时候没想太多,之后天羽这样总结。
听到有工作介绍给自己的阿浩显得相当感激。
“你有什么特长?”
明知故问。
“跳舞。”
“上过大学吗?”
好看的脸上暗了一下。
“没有。”
“哦……”
李天羽装模作样地想了想。
“我有一个熟悉的夜总会,还是去跳舞,你愿意去吗?”
“行啊!”
高兴满足的笑容,绽放在年轻的脸上。
李天羽把阿浩带给凰龙,第二天就出差去北京。北京这个会开得冗长,他待了一个星期。
一天接到一个男人的电话。
“哪位?”
天羽是真没听出声音是谁。
对方犹豫了一下,喊了一声“李总,我是阿浩。”
天羽愣了一下。这几天真没想起这个人。
“是你,你怎么这么叫我?我都没反应过来。”
“陆经理他们不是这么喊你的吗?”
“那是他们。你叫我名字吧,或者叫我天哥。”
“……”
喊不出口的样子,阿浩转而说:“一直想跟您道谢,听说您出差了,什么时候回来?”
天羽饶有兴味地把手机换了一边。
“那里怎么样?还习惯吗?”
“很好,很习惯。”
“待遇还好吧?他们对你怎么样?要是有人欺负你,就告诉我。”
阿浩连忙说“经理他们都很照顾我”,天羽都能想象得出他连忙摇头的样子。
“真的很好,太不好意思了,所以想等您回来,请您吃个饭……”
声音有些局促,远没有那天晚上的熟络。
天羽笑着。
“行啊。我过几天回来,到时候打电话给你。”
“那一定啊,说好了。”
天羽下飞机以后,没有回家,直接去了维景。
从床上起身,他习惯性地去拿烟。背后一只胳膊探过来抽走他的烟,脑袋搁在他肩膀上吃吃地笑着。
“还抽?抽死你。”
一股男士香水味。并不难闻,带着清爽的味道。茶色的脑袋像嗅着什么似的顺着天羽的脖子东嗅西嗅,然后一口啃上了他的左耳。
天羽把脸甩开。
“别闹。”
手伸过来扳住他的脸,强行扳过去对着对方。
“你丫的……又长漂亮了。”
程峰的嘴伸过来要吻,天羽毫不给面子地别过头。
“说了别闹了。”
程峰松开了手,脸色有些不好看。
“干什么,爽完就甩脸子啊?”
天羽从他的手里抢回那支烟,点着了火抽上,瞥了程峰一眼。
“把下面穿上。”
程峰笑嘻嘻地看了一眼下面,粘腻地搂住天羽的肩膀,凑到他的耳边。
“怎么办……又大了……”
天羽没做声,也不看他,用力抽了两口,把烟摁熄在烟缸里,推开程峰的怀抱站了起来。
“我走了,你要睡就再睡会。房钱我结了。”
他站起来,套上裤子,穿上衬衫。程峰一直坐在床上,盯着他的背影。
“做完就走?你还真够有效率的啊。”
“一下飞机就过来了。要回公司看看。”
“就差这几十分钟?再陪我说说话又怎么了?”
天羽回头看了程峰一眼。
“现在怎么这么粘人了?你以前不这样啊。”
程峰忽然从床上一跳而起,声音飙得很高:“你说为什么?别跟我装逼!”
天羽没理会,很快地打着领带。
“李天羽你丫的到底喜不喜欢我?!”
程峰睁圆大眼睛站在床边大吼。天羽回头看了他一眼。
“你没病吧?”
他走出去,带上了门。
门后砰的一声巨响。
“你他妈混蛋!!”
天羽面无表情地按下电梯……
在去凰龙之前,天羽先跟萧南通了电话。
他有过很多伴,萧南是唯一一个保持了这么多年关系的。
这并不代表他们有多么深不可分的感情,而是两人有密不可分的利益关系。萧南既是他的合作伙伴,又是大客户。而且,还有一般人够不上的背景。
凰龙是这个城市最大的夜总会。表面上是一个香港老板投资所开,但是行内的人都知道,他的幕后老板是萧书记的亲儿子。这是一个不公开的公开的秘密。每晚这里聚集了众多达官贵人,公子小开,这群太子党们在这个地不管玩得多离谱多荒唐,也不会有任何问题。所以凰龙的生意做得很大。夜场,洗浴中心,桑拿会馆,赌博钱庄,都在萧南的一手掌控之下。
认识萧南的时候李天羽只有21岁,刚刚接手他父亲的公司。在刻意安排的酒桌上跟萧南认识,那顿酒的唯一目的,就是要让李天羽牢牢攀住这根富贵藤。
李天羽那时候还很浅嫩。他想了很多种方法,怎么投萧南所好,才能拉到这层关系。但是当酒桌上萧南越过众人,亲自端着酒杯走到他面前来敬酒的时候,李天羽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迅速明白了那条捷径。
萧南的眼神,让李天羽没有理由拒绝。
很快萧南以拓展市场的名义,带着李天羽单独到了澳门。在澳门的一个星期,李天羽没有从萧南的床上下来过。
他不得不承认,从性伴的角度,萧南表现十分完美。
因为他为了李天羽,情愿做下面的那个。
“无所谓。我两样都行。”
这样笑着的萧南,完全没有平时的骄纵。
压在萧南身上的时候,李天羽不止一次地想省委书记的儿子也不过如此。客观地说萧南是个帅哥,年龄比李天羽大了将近十岁,但是在床上却任李天羽摆布。天羽甚至觉得这个男人骨子里有受虐的倾向,尤其喜欢受像他这样脸的人虐待。他撞见过萧南在干别人的场面,左冲右突地相当勇猛,可见他没有撒谎。他的确是可以当上面那个。
一开始李天羽还想萧南这样迁就他,无非是刚上口比较新鲜,时间长了难免会提身上马。李天羽从来没做过0,但是他知道如果萧南开口,他就不能说一个不字。
但是萧南一直没开过这个口,相反很享受李天羽的驾驭。
有一次他摸着李天羽的脸叹息:“我就喜欢被你这美人样儿的干。”
天羽当然不可能告诉他,这话让他很反胃。
萧南对他不薄,这么多年该给的给了,该帮的也帮了。公司两次遇到坎迈不过去,都是萧南出的手。凭心而论,天羽对萧南是感激的。当初没有他,他的星海没有今天。两人的关系也从当日的依附和被依附变成了对等的朋友,在没有对象的时候要是互相兴起,也还继续玩玩。
“怎么,想我了?”
萧南很少在外面用这种语气跟人说话,这么说的时候多半心情上佳。天羽笑。
“在什么地方,真他妈吵。”
“别说脏话,党和人民教育我们,说Y话也不说脏话。”
萧南心情很好地跟他贫着。
“少废话,那个单子签了没有,我公司怎么还没入帐。”
“你别着急啊!‘心向’走了张传海,后台硬得很,我正在帮你添柴火呢,等两天啊?”
“哪次你不说等?就不能办痛快点儿?少泡两个蛋就搁出时间来了!”天羽毫不顾忌说得粗野。
“行,行,我这就办。明天!你等我消息。”
不管多难办的事,只要李天羽开口,萧南都能半真半假地放在心上。这也是李天羽感激萧南的地方。
萧南要挂电话的时候,天羽忽然想起一件事。
“哎,等等。我前几天往夜总会领了个小孩,跳舞的。”
“这种小事不用跟我说,交代陆成。”
“你叫陆成手上大方点,别抠得几里八歪的。一小孩之前就住30块钱穷摊,不容易。”
“嘿?怜香惜玉啊?又是你搞到手的?晚上看看去。”
“别胡说八道,是我一朋友的朋友。你别乱来啊?”
“得了,穷紧张,我对小孩没兴趣。自己乐去吧!”
电话挂了。
李天羽进凰龙的时候带着点小兴奋。他已经很久没在走进这地方时有这种感觉了。到北京几天没把这舞男放在心上,回来歇了两天,想起这个人,又有了兴趣。跟萧南通过电话之后,晚上他就去了凰龙。对陆成示意不用招呼,自己进了包间,要了一杯酒,就看舞台。
等了很久也没见阿浩的影子。天羽不着急,慢慢地品酒。到了午夜,人最多最哄的时候,灯光一变,四个角有女人开始跳钢管。主舞台上走出来个年轻男人,他开始跳起一支架成台阶状的钢管。飞腾的金黄头发和腾挪跳跃的身体,他刚开始跳底下就阵阵尖叫。
李天羽不是没看过男人跳钢管。但这被他列为最恶心的舞。那些舞男露出肚皮和长着汗毛的大腿尽力做出妖娆的姿势,他不知道美感在哪。所以看到阿浩伴随着钢管出现在舞台,李天羽愣了愣。他怕至今为止这舞男留给他的好印象就到此为止了。但是很快李天羽再次重复了那天晚上直瞪着舞台的傻样。
阿浩仍然露得很少,黑色的马甲和长裤。他绕着那根斜架的钢管折合腾跃,双腿长架跳过再低腰扭身钻过,上一秒猛如龙虎,下一秒表情忽变,慵懒地往侧斜倚,身子似跌未跌,灯光下俊脸忽抬,下巴一勾,飞出一个邪邪的眼神。
尖叫四起。
天羽紧紧抓着酒杯。
10分钟后,天羽笑着看阿浩从后台绕出来,飞快地跑向他的包间。
“什么时候来的?”
红扑扑流着汗的脸上是不伪装的笑容。这小子是真的高兴。
“刚到。”
天羽往早已准备好的空杯子里倒酒。
“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啊?还是陆经理说你来了,我赶紧过来。”
“舞跳得不错啊~!”
天羽作出第一次看他跳舞的表情,赞叹着。
“哪里……瞎跳。”
语气透着小得意。天羽笑着瞥了他一眼。
阿浩没换衣服,看来是一下台就过来了。黑色的背心领口开得很低,脖子里戴着根链子。头发垂到肩膀,在上面挑起几绺绑成辫子。李天羽通常管这种发型叫少女头,十七八岁的姑娘常常这么扎,他没想过这发型居然还能安在一个男人脸上,还居然这么好看,还居然不仅半点不女气,反而一股子英气。
阿浩见天羽盯着他的头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这样子怪吧?”
他一伸手就把绑辫子的皮筋摘了,天羽都来不及阻止。
“谁说的,挺帅,我正欣赏呢。”
阿浩举杯和他相碰,仰头喝下,喉头上下移动,天羽的眼光从杯子上面飘过去,盯着那男人味十足的脖颈看。
“这儿怎么样?”
“很好,陆经理很照顾我,大家对我都挺好的。真的很谢谢你,……李总。”
不知为什么,这声李总打一开始从他的嘴里喊出来,就让李天羽听得别扭。
“不是说过别叫李总吗?叫天哥。”
阿浩看了看他,那挣扎的表情让天羽失笑。
“干吗?叫我声哥很委屈啊?”
阿浩连忙:“不是!……天哥。”
不知为什么,这声天哥也让李天羽听着别扭。
“……我怎么那么别扭呢?你能不能喊得诚恳点儿啊?”
天羽故意逗他。阿浩看了他一眼。
“你看上去……比我小。”
李天羽实实在在地呛到一口。
他听过无数的恭维话,还没哪句这么受用。
“别把你说得那么老行不行?”
天羽笑着说。陆成走了进来。
阿浩立刻站了起来。“陆经理。”
陆成满脸堆笑,按着阿浩坐下,转向李天羽。
“李总,我们欠你个大人情了!”
天羽转了转酒杯。
“这小子表现还行吧?”
“何止还行,阿浩是我们这的明星了,来捧场的客人多得不得了!”
阿浩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得意。
“人也很不错,很勤快又能干。”
阿浩连忙说着“是大家帮忙”。天羽示意他不用站起来。
“他是老实人,你们别欺负他啊。”
陆成陪笑。
“哪能呢。”
“也别亏待人家。”
陆成很机灵,立刻接口:“知道。萧总已经吩咐过了。”
他低头拍拍阿浩肩膀。
“你看李总多关照你,还不赶快谢谢李总。”
阿浩要张口,天羽挥了挥手。
“哎,我们俩的事儿自己说,你忙你的吧!”
陆成笑着走了。李天羽知道他心里想什么。
这个人精。
等陆成走了,阿浩转过身来,感激地看着李天羽。
“……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我……”
“不用谢我。你舞跳得这么好,这些夜总会抢着要你的。”
这是实话。
“凰龙的待遇不一定最高,但是正式员工有保障也有福利,比光走场子强。自己争气点,好好干。”
阿浩点着头。
“恩。”
忽然一个时髦的女孩跑进来,向阿浩塞了一朵花,身后一帮花枝招展的女郎们笑成一团。
阿浩彬彬有礼地道谢,女孩有些害羞地跑了。天羽饶有兴味地看着。
“行啊?有粉丝了啊?”
阿浩把花上扎着的200元钱抽出来,放到桌上。
“……这儿的人真有钱。”
天羽指了指那钱。
“收起来,那是给你的小费。”
阿浩把钱折着。
“按规定要交的。”
“别傻了,这是你的劳动所得,应该的。”
“我都交的。给太多了。跟卖身似的。”
天羽吃惊地看了他一眼。
这小子不是有病吧?
天羽和阿浩喝了一会,心思就不在说话上。他不断瞟着绚烂的光影里那张英气勃勃的脸。不管从什么角度看,这小子长得真没话说。李天羽见过的帅哥不说车载,也有斗量,玩过的什么类型没有,这个阿浩却有股子不一样的味道。是哪儿不一样,李天羽也说不上来。硬要说的话,有种气场,很有点儿吸引人。李天羽想到以前看武侠小说里常用来形容男主角的词:剑眉星目、英气勃发。这两个词让他在很长时间里,很是意淫了一阵,即使后来阅尽美男,也没让他联想起这个词汇。可现在居然想起来了,还居然如此合适。
李天羽看得出神,连阿浩问他明天有没有时间都没听见。阿浩有些腼腆又充满真诚地提起请他吃饭的事。
“吃饭啊……这样吧。这里结束后,你请我吃夜宵。”
天羽嘴角噙着笑,眼光飘过去。
“……吃完夜宵,去我那玩会儿。”
今天不能再放过你了。
可是他没想到阿浩竟然会拒绝。
“那个……明天中午行吗?”
“怎么,今晚有事?”
“……”阿浩有些为难地笑了笑。
“……我一会儿还有个打工。”
“什么?”天羽看了看表。“这都几点了?还有场子要赶?”
阿浩连忙:“不是。是夜间便利店。帮忙看店。”
天羽看了他一眼。
“这儿的待遇还不够吗?你就这么缺钱?”
阿浩笑了笑,没再作声。
天羽开着车把阿浩送到一个偏远街道的24小时便利店。阿浩道了谢要走,天羽解下安全带,也跟着他进了便利店。
“买包烟吧。”
阿浩熟练地打着价,看着天羽笑。
“你这算不算赞助啊?”
“是啊,明天再吃回你的。”
阿浩笑着把烟递给他。天羽接过来揣兜里,却不走,在店里东晃西晃。
“这凌晨两三点的能有人吗?”
“旁边有个加油站,夜里也开的,会有人过来。”
“你要干到几点?”
“2点到8点。”
天羽点点头,也没什么理由待着,跟阿浩打了个招呼出来了。进了车里启动引擎,透过玻璃窗看见里面阿浩脱了衣服,换上超市的工作服,低头忙着什么,头也没抬。
天羽把车开到路上,想起刚才说附近有个加油站,折回头去加了个油。加完了油,不知为什么,他又把车开回了便利店。
大概今天晚上太闲了。他停车的时候想。
天羽推开门进去的时候,阿浩一抬头,一愣。
“怎么了?东西落下了?”
“没东西落下就不能来啊?”
“不是。”
阿浩的表情很迷茫,显然不知道天羽为什么回来。天羽绕过柜台,走到阿浩身边,上下看了看货柜。
“有什么要帮忙的?”
“啊?”
阿浩张大着嘴。
“我现在没事,赞助你到底。工钱都记你明天那顿帐上。”
阿浩吃惊地看着他,然后笑了。
夜里个把小时都来不了一个人,两个人就抱着胳膊,坐在柜台里聊天。
股市彩票足球汽车,天羽没想到这舞男懂的还真不少。在店里还有的拘谨,渐渐地放开,看得出本性是很活泼的一个小子。话题也很有趣,表达能力也强,天羽被他一个个笑话逗得哈哈大笑。看着那张话题广泛神采飞扬的脸,天羽渐渐觉得这小子当个舞男,有点可惜。
聊了一会儿,天羽就觉得越来越热。他抬头看。
“怎么这么热,没开空调?”
阿浩有点抱歉。
“空调坏了。”
“那怎么不修啊?”
“老板舍不得钱。”
“靠。”天羽骂了一声。“那你天天晚上就在这闷炉子?”
阿浩无奈地一笑,也不介意的样子。
“我可受不了。我走了。”
天羽站起来就往外走,阿浩在背后说着:“明天中午浩阳楼,别忘了啊!”
天羽走进车里开了空调,开回了家。进了门,他进了柜子东翻西翻,拎出一个纸盒子,拆开包装。
以前朋友从国外带给他的一个便携式迷你冷风机。天羽往里面塞上新电池,拎起来又折回了车里。
他推门进店的时候看见阿浩背对着他站在梯子上,没回头就大声说着“欢迎光临!”阿浩从梯子上下来,满头大汗地折出来,一看见天羽就怔了。
“你……”
天羽把手里的冷风机往柜台上一放,打开。一股强力的冷气输送出来,周围一片凉爽。
“来,凉快凉快。”
天羽对阿浩招手。阿浩怔怔地走到面前,看着那个冷风机。
“新玩意,拿你这来试试,效果怎么样。”
天羽无所谓地说,故意不去看阿浩的反应。
他当然不会漏看那表情。
李天羽在心里笑了笑。
这叫感情投资,懂吗?
小子。

beijing20082008 发表于 2024-10-9 22:50:23

2010-02-05 16:56(四)
开车去浩阳楼的路上,李天羽的心情很愉快。
他甚至边开车边哼起了一首曲子,连调子都不知道,就那么乱哼着。
早上6点才和阿浩分开,回去睡了几个小时,现在精神饱满,神清气爽。李天羽觉得自己像个蓄谋的猎人,在接近他的猎物。这种狩猎的感觉让他感到兴奋。而这个猎物眼看已经唾手可得,只是时间早晚问题。
李天羽对自己很有自信。
他很少有耐心在一个伴身上花太多时间。但是如果合心,他也不介意追逐的过程长一点,做些谈恋爱的少男才会做的傻事。
有些事情是不需要明说的。自己为阿浩做的这些事,明眼人一看就明白。
在DESTINY跳舞的男人,更不会不了解是怎么回事。
尽管阿浩在他面前伪装得很好,但是李天羽相信自己的眼光。在判断直还是弯的问题上,他从来没失过手。直男很有魅力,但是太费时间。他讲究的是效率和回报,所以必须计算投资的成本。与其把时间花费在一个需要慢慢扭弯的男人身上,不如找一个彼此都有需要的更快下手。
所以李天羽对阿浩更加充满期待。
一个很像直男的弯男,有魅力又有涉圈不深的纯情。
简直就是极品。
李天羽差点要笑出声来。
进了包间,阿浩早已等在那里,一看见他就站起来,满面笑容地招呼。
天羽眼前一亮。阿浩穿了一件浅绿的西装衬衫,打着一条配得相当合适的领带,头发吹了一个新发型,完全不像夜场的打扮,斯文儒雅地衬托着雕刻般的脸型,看上去就像一个大公司的精英。
“收拾这么漂亮干吗?见客啊?”
天羽大剌剌地坐下,眼睛一抬,笑得心知肚明。
“是啊。见天哥嘛。”
阿浩故意重重地说着“天哥”,示意小姐走菜,站起来为天羽倒酒。
比起热情来更开始有点儿亲热的意思。天羽享受地看着眼前长长的漂亮的手指。
“出不出台啊?钱没带够。”
“可以刷卡啊。”
阿浩飞快地接了一句,天羽哈哈大笑!
越来越上道了。天羽正微笑着想,包间门打开,走进来一个人,怯怯地走到阿浩身边。阿浩站起来为她拉开椅子,为天羽介绍。
“我女朋友,婷婷。”
“……哦。”天羽转向婷婷。“你好。”
“叫天哥。”阿浩示意婷婷。婷婷欠了欠身。“天哥。”
天羽让开身体,让小姐铺开餐巾。
“行啊阿浩,女朋友这么漂亮。”
阿浩笑着对婷婷。“敬酒吧,夸你呢。”
婷婷举起了杯子,阿浩也一起端起了酒杯。他看着李天羽,眼睛里满是真诚和感激。
“天哥,自从到了这地方,你是对我最好的人。真的,非常感谢。”
他一仰脖,喝干了杯中的酒。
李天羽也把酒喝了。
萧南那笔单子下来了,季度的总量提前一个月完成,李天羽也松了一口气。这笔单子不容易,两边的背景都不简单,不知道萧南走了什么关系疏通上面的后台,总之他又欠了萧南一个人情。
所以萧南约他见面时李天羽收拾了一下,赶了过去。萧南今天指的地方是汉阳,听他点这个地方,天羽就知道他要干什么。他熟门熟路地走进38层顶楼那间巨大包房时,萧南已经穿着浴衣,擎着一杯MARTINY在等他了。
其实今天李天羽没那个心情。但是他很清楚自己该怎么做。萧南在床上叫得很大声,激情的样子让天羽怀疑他是不是太久没做了,可是萧南那种人怎么可能缺床伴,缺的是干他的人倒有可能。
萧南很古怪。他看上的多半都是0.他喜欢清瘦柔弱的小男生,还喜欢玩处。有一次萧南叫上李天羽和他一起玩了一个叫丰的情侣,三个人在床上的刺激让萧南大为兴奋,他插着浪叫不停的丰的同时示意李天羽去干他,那一天的记忆让李天羽足足恶心了半个月。
他一直觉得萧南就是个变态。当然他也知道,萧南绝不是这帮太子党里最变态的一个。
很久以前萧南带李天羽在他的圈子里混的时候,有个叫王开的提出跟李天羽玩一夜。那时候那群人都把李天羽当成是萧南的宠物。王开的舅舅是军统,说军统有些夸张,但势力并不夸张。王开第一次见李天羽就来摸他的脸,看他的眼神像在看MB.李天羽是觉得只要能铺路,没什么不能忍的。他没想到萧南会断然拒绝,不惜跟王开翻脸,还对李天羽发了天大的火。李天羽衡量之下,萧南显然比王开更有价值。他只是惊异萧南表现得似乎对他很有那么一些感情。
萧南紧紧地抱着李天羽,在他身下射了。天羽拿过纸巾擦去肚子上的白浊,萧南一个用力把他反压在身下。
天羽还以为萧南有那个意思。脊背不禁有些僵硬。可是萧南只是像只小狗一样拱在他怀里,还伸舌头舔他的脸。
35岁的男人还这样让李天羽很有些受不了。他不露声色地别开脸就被捏住了下巴。
“跟那个程峰分了?”
“恩。”
“为什么?还嫌不够帅?”
“不是。”
萧南伸着粘腻的舌头一遍遍舔他的脖子,吃吃地笑着。
“就玩儿吧你,迟早玩出病。”
“有病也给你啊。”
天羽捏了一下萧南的*,萧南很享受地眯了眯眼睛。他抱紧了手臂,抚着天羽的头发。
“你个妖精样儿的……戳得我真带劲。”
天羽不吭声。他知道萧南喜欢他什么。
“哎,把你那公司关了,来帮我吧。”
萧南跟他说了很多次了。
“亏待不了你,你那小公司留着干什么?为个几百万的单子忙活,搁我这就喝杯茶的功夫。”
天羽听着,笑了笑。这话他信。
“谢了,萧总。你对我还能有这兴趣?”
萧南撑起身体,扬着眉毛笑着看他。
“还吃上醋了。我倒是想亏待你,可谁叫我们小羽这么漂亮。舍不得啊我。”
萧南说着就堵上天羽的嘴唇,在他嘴里翻搅着。天羽回应着他,心里却在冷笑。
过了几天,天羽去汉城日报的嘉年华开幕仪式。这是九月的一个重头活动,市里也很重视,特批了一套班子过来捧场,分管文化的副市长来剪彩。作为传播广告公司里独家拿到代理的公司,星海承包了所有活动相关的户外广告和周边产品,这也是李天羽的官商计划。
仪式结束后天羽陪同周副市长和报业集团的领导应酬,正在忙着,接到手机。
“喂,我是李天羽。”
天羽走到一旁说。电话里有人说话,但是周围一片嘈杂根本听不见。天羽有些不耐烦了:“听不见,你大点声!”
“喂,我是阿浩。”
天羽总算听清楚了。
“什么事?”
“哦,没什么事……你在忙吗?”
阿浩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天羽看着还等着他的一群人,更有些不耐烦。
“什么事?快说!我这儿正忙。”
“哦那你忙吧,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对不起,我回头……”
有些惶恐的声音,大概是天气太热了,天羽有些窝火。
“以后没急事别这个点找我。”
他掐断了。
天羽坐在办公室里,陆成来了。天羽从抽屉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合同给他。嘉年华的夜间巡游终点站设在凰龙,露天啤酒节,啤酒赞助商也落实到位,萧南不会放过分羹的机会。在这一点上萧南和李天羽从来就很默契,天羽觉得这很好,让彼此的关系没有负担。
陆成说了一会闲话,问“李总怎么好久没上我们这来了。”
不是他说,天羽还没想起来,好像是一阵子没去了。
“你那儿有什么新鲜的?看来看去就那几样。”
陆成笑着过来给天羽点烟。
“不是还有那小孩儿吗,挺卖座的。”
“哪个小孩儿?”
天羽嘬了一口烟,装傻。
“阿浩啊?这么快就忘记啦?”
陆成故意睁着眼睛。天羽很讨厌这只狐狸这种表情。丫什么都知道,装什么B.“哦。他怎么样?”
“小子真不错,现在升他当领班了。”
“领班?”
天羽倒是真的有点意外。在凰龙经理下面就是领班,不大不小也算个干部,手底下管十几号人了。
“我可没说要他当官啊。”
“不是,小孩儿真挺能干的。会管人。”
“是吗。”
没看出来。
看李天羽一副提不起兴趣的样子,陆成也没多说,知趣地扯了一阵别的话题,走了。
天羽吸了几口烟,想起阿浩的样子。
那天吃饭没看见别的,尽看见他给女朋友夹菜了。我操。
说怎么那么缺钱,原来都是砸这儿了。
李天羽自认看人算是挑剔的。一般的美女入不了他的眼。但是他还是得承认,婷婷是个非常上等的美女。个子高挑,天生丽质,再会打扮点儿,长相就是给萧南的书记老爹当儿媳也够格了。这样的女孩在和燕那地方是太显眼了。天羽看着阿浩看女朋友的眼神满是宠溺,就在想这小子知不知道和燕那地方别说人,连一只碗都不干净。
李天羽那顿饭吃得很有点吃苍蝇的感觉。
他对这个阿浩的兴趣,忽然就没有了。
天羽讨厌的不是阿浩有女朋友,而是他跟女朋友见他时候的做派。就像明知他心里那点意思,故意告诉他不行。要不愿意就明说,我李天羽是强迫你了还是怎么着你了。李天羽很不喜欢别人在他面前耍点一眼就看穿的小手段,那让他觉得忑没意思。
对他来说,忘掉一个心思并不多难。所以天羽很快把这个阿浩丢到脑后。
一天晚上,他从外面回到家里,正就着啤酒上网,听到门铃响。
这个点一般很少人来。天羽到门口冲猫眼里一望,看不清,干脆把门打开。
一个穿着运动衫的人抬起脸来,看着他。
“是你?”
“怎么这个时候来?”
天羽从冰箱里拿出一罐饮料,丢给阿浩。
“……对不起。我7点来的,你……您一直不在家。我就等了。”
天羽看了他一眼。
“不是这个意思。你不上班?”
阿浩迟疑了一下。
“我请假了。”
天羽招呼他在沙发上坐下,喝了一口啤酒。他打量阿浩,许多天不见,气色差了很多,或许总是熬夜熬的,脸色发暗,神情也憔悴,头发胡乱在脑后一绑,脸上胡渣印很重,不知道几天没刮了。
完全不像第一次见时那么光鲜,不过现在天羽对这个不感兴趣。他只想知道他在楼下等了将近5个小时,到底什么事。
“怎么了?找我有事吗?”
阿浩看了看他,眼神有些躲闪。
“不好意思。直接到这来,很冒昧。本来想打电话,但是怕打扰您,……我是有一件急事……”
天羽想起来,这段时间阿浩给他打过电话,也发过消息,他都没理。
阿浩的手交叠在一起支在腿上,低着头,想说什么又迟疑了一下。天羽看到他的表情,心里大概有底了。
“没关系,有什么话直说。”
阿浩抬起头,像是鼓足了勇气。
“我想跟您借钱。”
天羽一点也不意外。
“哦……有什么急用吗?”
他平静地问。阿浩低下了头。
“……家人生病,要动手术。”
李天羽在心里狂笑。
跟他心里的台词一个字不差。
“是你的……”
他故意拖长了声音。阿浩低着头。
“……我爸爸。”
“哦……是什么病?要紧吗?”
阿浩没吭声,好像不想回答。
“在哪个医院?”
“省人民医院。”
“哦……你想借多少呢?”
阿浩动了一下,抬头看着天羽。
“……十万。”
天羽沉吟了一下,阿浩不等他开口,有些着急地开口。
“对不起李总,我知道,我根本不该开这个口,也没这个资格。但是……我……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也没有别人可以找……我不会白借您的,您可以算利息的,我一定尽快还上。”
阿浩低头翻包,从包里拿出一堆东西放在桌上。
“这是我的身份证、银行卡,我老家的地址,我父母单位……都押在您这,如果不放心的话,可以打电话……”
天羽扬了扬下巴。
“收起来。我信得过你。”
阿浩的眼里闪过希望的光。
天羽给他慢慢倒满饮料。
“阿浩,我们认识时间不长,但是跟你挺投缘的。咱们也算有缘分。客套话就不说了。老实说,这十万块钱,我不是拿不出来。但是眼下,真有点难办。”
阿浩眼里的光暗了下去。
“我不是不相信你,你也知道,我们在外面混的,认识的人多,朋友多,事情也多。说起来都不大不小地有交情,每个人开口都有难处,要都听进去,就不知道该听谁的了。谁没有个困难的时候,这我理解。但是事儿碰多了,今天你开口,明天他开口,我就不好办了。要为了这些伤了朋友感情,我觉得挺不值的。”
天羽不咸不淡地兜着圈子,也不知道阿浩听懂了没有。
这样的小孩儿,他见得太多了。
后来他又说了些什么,自己都不记得了。只记得阿浩沉默地听着,一直没抬头。最后站起来说了些李天羽听都没听的道歉话,弓着背走出去了。
关上门的瞬间李天羽有点后悔关门的声音重了,可后来想想那也没什么。

as额 发表于 2024-10-9 22:51:23

2010-02-05 16:57(五)
嘉年华进行了一个月,圆满结束。这当事接下来利润固然客观,李天羽和市委的一圈子关系也打得不错。市委办公厅主任何黄跟他本来就交情不错,这些天关系趋铁。何黄表面上斯斯文文,却极为流连夜场,也是凰龙的常客。对李天羽和萧南的关系,多多少少有点数,所以何黄对天羽一直很有点巴结的意思。
啤酒节那天晚上在凰龙疯闹,天羽那天喝得也有些多了。萧南就在那天给他介绍了一个人。
这个人天羽以前从来没见过,但是隐约知道萧南跟他有来往。那就是豹头。
豹头是个绰号。他是汉城势力最大的黑社会大哥。
李天羽知道萧南跟黑社会团体有关系,但是听说对方是豹头时候还是吃了一惊。豹头在这个城市名气很响,说他到底做过什么事,也说不上来,但一般人绝不会轻易招惹他。萧南的生意越做越大,好多夜场转承别人,都是豹头的人负责看场子。对这些黑道上的事,天羽并不懂,也没有过问过,所以萧南忽然带他去见豹头,让他非常意外。
豹头年龄在四十岁左右,并不像传说中的壮硕,相反看上去很普通,只是看人的眼神异常犀利。李天羽在萧南的介绍下跟他认识,坐下来敬了一圈酒,说了一些话就出来了。一出来天羽就问萧南:“什么意思?”
“多个朋友,多条路。认识他没坏处。”
天羽当然知道不可能这么简单。几次追问,萧南跟他说了实话。
“我有笔买卖,攥在豹头手里。他想收购凰龙,我没答应,就提了个折中的办法,让他们进场。我不在的时候,你有空就过来,帮我招呼招呼。”
即使是萧南,这些人也轻易不能得罪。萧南虽然说得轻松,天羽也知道这事不简单。以后凰龙怕是没那么太平。
之后萧南去香港,天羽按他说的,常常去凰龙,跟豹头礼数一番。几次下来,对这个黑道老大的印象居然很好。豹头一般也不在凰龙,主要留下堂口负责的人看场,但这只是烟雾,真正的交易在地下的钱庄和楼上的客房。豹头很有经济头脑,讲话也很有水平,天羽跟他打了几次交道,发现这个人如果不是黑道老大,那几乎是个哲学家。
豹头很信道,每次来都穿着一身道士一样的衣服。也不好色,身边永远跟着两个女人。萧南曾经指点天羽,要让豹头满意,只要让他身边那两个女人满意。天羽安排得很周到,所以豹头也很给面子。
天羽也不全为了萧南打工。他也有自己的打算。星海主要靠户外广告和文化传媒起家,利润虽然丰厚,但在这个城市已经基本饱和。天羽一直有个想法,成立经纪公司或者制片公司,扩大产业。但他对资金链始终没有把握,如果投资失败,损失不知道收不收得回来。
如果用黑市操作的手段,成本低,回收快,但是必须有足够的保障。
豹头的出现,让他对这个想法又开始蠢蠢欲动。
一个月后豹头去了云南,天羽公司里的事也很安定,才又闲了下来。这天带了几个朋友去凰龙喝酒,看舞台上的人跳舞,忽然想起那个阿浩来了。
看舞台上男男女女一茬茬地换,他才想起好像很久没看到阿浩了。
之前往这里来了那么多次,一次也没见过他。天羽把陆成叫进来问了一句:“怎么不见阿浩?”
“阿浩?”陆成有点惊讶。“早就辞职了。您不知道?”
“辞职了?”
天羽愣了愣。
“什么时候辞的?”
“有一个月了。”
天羽喝了一口酒。
“为什么辞了,还嫌钱少?”
“不是。”陆成说。
“他爸爸死了。”
天羽开着车颠簸在泥泞的路上。他攥着方向盘,辨认着乡村的道路。
手边摆着一张纸条,一路上看了无数遍,都把那地方背下来了。
天羽靠近前面一个在走路的农妇,把车停了下来。
“阿姨,请问龙王镇卧龙村是往这个方向吗?”
农妇告诉他在前面拐弯,天羽把车开进一条比田垅宽不了多少的小路,大块的泥浆打起在车上,粘成块状。天羽紧握着方向盘,向着远处的村庄。
早上7点出门,已经开了快6个小时。天羽从没有来过这个县城,靠着GPS指路,一路开得很不顺利。
早上刚转出小区,前面一辆车忽然一个急刹,天羽差点追尾。他踩住刹车,大声骂了一句“我操”!
如果现在萧南在身边,就会用一副极为不屑的表情笑他“发什么虚伪的善心”。
算是吧!天羽想。他开在那条奇差无比的公路上,只想尽快找到那个地方。
经过一个垅道时,车子一震,陷进了泥里。天羽踩着油门,轮子轰轰地打滑,拔不出来。天羽下车,皮鞋踩在地上,一脚泥。他皱着眉看着陷在泥潭里的车轮。
他找来附近几个村民,每人给了50元钱。车子被推出了泥潭,人也拿着钱一哄而散。天羽把钱包丢在车上,把车直接开进了卧龙村。
这个村比他想象的还要破烂。土坯房和草房四处可见。见惯了南部农村的天羽感到吃惊。路上不管大人小孩都围着他的BMW看,很稀奇的样子。听到天羽打听“龙浩”这个名字,有人给他指路,脸上露出纳罕的表情。
天羽勉勉强强把车挤进那条乡土小道,几次都觉得会滑进旁边的水塘,才把车开近了他目的地的那座房子。
房子是土灰色,像蒙着一层灰雾。破旧的屋面和瓦头,褪色的印满水渍的墙身,前面有一片窄窄的院子。
有几个人在走动,看见天羽的车靠近,都站住了不动,怔忪地看着。
天羽把车靠着院墙停了下来,推开车门下车。他向那几个人走了过去。人人都看着他。
“请问,这是龙浩的家吗?”
几个人上下打量着他。有个民工般打扮的男人向屋里用土话喊了一句什么,天羽听不懂。屋里有了动静,有人慢慢走出来。天羽紧紧地望着那一团黑暗里走出的人。
是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满头白发,颤颤巍巍地迈过门槛,昏黄的眼睛望向天羽。
天羽连忙一个箭步,上前扶住了他。
民工样的男人对老人说了什么,转向天羽,改用发音不准的普通话。
“他是龙浩的爷爷。”
老人看着天羽,说了一句他听不懂的土话。之前的男人说:“他问你是谁。”
天羽连忙回答:“我是龙浩在汉城的朋友,听说他家里的事,来看看他。……爷爷,阿浩他在吗?”
老人和那民工模样的男人说了几句,男人领着天羽向村子后面走去。
“阿浩在柴房,我带你去吧。”
天羽跟着他走着泥泞的土路,男人回过头讨好地笑着。
“老板,你的车可气派啊。好多钱吧?”
天羽敷衍了一声。
“阿浩交到老板这么有钱的朋友啊。还来看他。可福气啊。”
天羽没心思搭理,不作声。
到了一个竹林旁边的暗土坯房,男人到门口高喊了一声“阿浩!有人找你!”天羽听到里面答应的声音。接着一个身影低头钻过低矮的门头,走了出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天羽的心像被扼了一下,一紧。
他几乎不认识了。
阿浩整个人瘦了一大圈。两颊深深地凹陷下去,露出颧骨。深色的胡渣杂乱地布在嘴边,头发散乱着,粘着稻草还是什么。他佝偻着背,眼圈浓重发暗,套着一件满是污迹的衣服,看不出颜色。
阿浩站在那里,看着天羽。
“不用忙,我不饿。”
天羽说。
阿浩坐在一张破旧的板凳上,对着低矮的灶头塞进柴火,用棍子捣拨着。火光照着他疲倦的脸。
“对不起。实在没有什么东西。”
端着一碗米饭和两碗看不出是什么的菜放在天羽面前的桌子上,阿浩抱歉地说。
“镇上有一家饭店,味道还可以。晚上请您去。”
天羽沉默了一下。
“我不是来吃饭的。”
他抬头看着阿浩。
“我听陆成说了。”
天羽选择着用词,看了阿浩一眼。
“……还好吗?”
话问出口,李天羽自己都觉得伪善得可以。
长眼睛的人都看得出好还是不好。阿浩坐在旁边的凳子上,低着头。
“……还行。”
“对不起。”
短暂的沉默后,天羽飞快地说出这三个字。
就像他跋涉6个小时,来到这鸟不生蛋的地方,只是为了来说这三个字。
阿浩抬起脸,看着他。
“别这么说。跟你没关系。”
他低下头,声音沙哑。
“……你这么远来看我,我已经很感激了。”
天羽承认,这句话让他松了一口气。好像憋着的一股不舒服和不踏实得到释放,心里的确好受了不少。他想自己大老远地跑这来,大概就是为了听到这句话。而现在他的确听到了,而且听到得比他想象的要容易。
好像既然阿浩这样说了,就的确没他什么事了。
李天羽有时候想他自己,还真TMD虚伪。
“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尽管说。”
这句话是由衷的。
阿浩摇了摇头。
“没有,差不多了。比不上城里,办得很简单……”
阿浩说着,沉默了。天羽递给他一根烟,阿浩接过去,抽着。
天羽看着他胳膊上戴的黑纱,再看着阿浩的脸。
“……有什么打算?”
阿浩吐出烟,眼神看着不知的一点。
“在镇上找个活,攒点钱去看我妹妹。她在沈城上大学。”
天羽看他。
“不回汉城了?”
“恩。”
“你女朋友呢?”
天羽记得阿浩说过,他们是同乡。
“她愿意回就回来,不愿意,我不勉强她。”
天羽不说话了。
阿浩静静地抽烟下午,阿浩带着李天羽在村里转了转。一路上,天羽渐渐了解了一些阿浩过去的事。
阿浩长在一个贫苦的人家,早年家里有一点地,勉强度日;后来镇里搞政绩要引资建工业园区,强行征地,没有安置款没有征地补贴,地说收走就收走,一夜之间把阿浩家和附近70户人家的耕地推平了。失去了生活来源,这70户农民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递状纸,上访,哭天抹地,结果除了一无所有还是一无所有。阿浩的母亲为给兄妹俩喂顿荤腥饭,去邻镇的娘舅家借粮,半路给卡车撞死了。阿浩的父亲走投无路,到矿窑当窑工,阿浩兄妹和阿浩的爷爷,全靠这点挖煤的钱养活。
阿浩9岁那年,村里的小学选了几个小孩凑成腿子,到镇上为上面下来的人演出,阿浩身长腿长,被县里来的一个舞蹈学校负责人看中,要把他带走。阿浩家根本拿不出学费,但是阿浩运气不错,这舞蹈学校老师是真的爱苗子,免了他一年的费用,把阿浩带回县里。阿浩在舞蹈学校待了5年,除了第一年,后面4年的费用,他父亲一分不少地交上,直到阿浩15岁离开学校。
这时候,阿浩跳舞也在县里小有名气,人也懂事了。到了他离校的时候,好几个县里的娱乐场找他要用他。当初把他带走的那老师一直对他很好,找阿浩谈心,告诉他没有文化不行,以后寸步难行,光会跳舞不能吃一辈子饭,说愿意帮忙让他上县里的中学,有机会考舞蹈学院,有一张大学文凭。
可是,阿浩却接受了一个娱乐场的招工,很快就去上班了。阿浩是被他父亲从娱乐城里硬拉出来的,他父亲给了他一个用密密的针线修补缝合的旧书包,什么也没说。
高三那年,阿浩18岁。矿上塌方,280名矿工被活埋。阿浩父亲吊在钢架上捡回一条命,右腿被崩塌的石头砸成两截。
那年,阿浩辍了学。
之后的事,阿浩没说太多,天羽也猜得出来。几年后,阿浩的妹妹上了大学,全费制。县文工团招人,铁饭碗大锅饭,挤破了头,留着一个名额给阿浩,阿浩却终归没去。为了他上舞蹈学校,家里背了一身的外债,残疾的父亲,妹妹的学费,老迈的爷爷,不满20岁的阿浩辗转在各大歌厅舞厅。
为了妹妹新学年的学费,21岁的阿浩来到汉城。
两人走到河边的斜坡上。夕阳西下,炊烟袅袅,远处的青山蒙上淡蓝的轻纱,绿色的田野装点着座座人家。从田里收了农活往回走的人们像布在田野上的雀子,空气里散发着一股花的甜香。
“槐花香。”
阿浩轻轻地说。
他在斜坡上坐了下来,望着河对面。天羽坐在了他身边。
阿浩坐了一会儿,指着对面开口。
“那里,以前有一棵槐树。”
天羽看向对面,一大片围墙围起来的地方,里面杂乱地堆着沙子石山,还有几间闲置的办公用房,看上去破败不堪,空无一人。
“到这个季节就会开花,一串一串的,风一吹就往下飘。”
阿浩静静地说着。天羽看了他一眼,说了声“是吗”。
“以前,那是我家。”
阿浩说。
“小时候,我常在院子里的槐树下面睡觉。槐花飞下来,身上都是花。到吃饭的时候,我妈来叫我,我就用很多很多槐花把身上遮起来,我妈就装成看不见我的样子,绕到我背后,用槐花挠我痒痒……然后我爸来了,把我扛到肩膀上,带我骑大马。爷爷拉着妹妹,坐在门槛上笑……”
天羽看着围墙里。
风吹过光秃秃的沙场。
他侧过头。
阿浩的脸上,没有表情。
晚上,阿浩要到镇上饭店招待天羽,再为他安排一个旅店。天羽不去,要留在阿浩家里。
“这里太破了,怕你住不惯。”
阿浩为难地说。天羽看了阿浩住的房间,一张木板床,一床露出棉絮的被胎,浸过水的墙壁上胡乱地贴着报纸,散发着一股霉味。
味道确实有些让他受不了。
“没关系。挺好。”
天羽说。
晚饭也没去镇上,天羽抓起几个锅里的粗面馒头啃了起来,阿浩发现的时候天羽已经吃了个半饱。
他本想请阿浩和他爷爷去镇上饭店,想了想又觉得不合适,像显得自己施恩,怕阿浩有想法。晚饭后他借口去转转,开车去镇里的超市买了很多老年人的食品和补品,大袋小袋地放在后备箱里,准备明早走前暗暗丢在阿浩房间。
内兜里还放着来时准备好的一个信封。从到阿浩家到现在,李天羽都不知道怎么拿出手。本来打算见了面就给他,可是真正见到阿浩,听了他的事,这信封却迟迟没往外拿。
天羽转着方向盘,脑子里过电影般,不停放着那天晚上阿浩向他借钱的情景。
他走着神,直到差点撞上一辆冲出来的摩托,才猛地踩了一脚刹车。
天羽把车停在路边,心神不定。
他拿出怀里的信封。
厚厚的一叠钱,显得那么扎眼。
晚上,天羽坐在阿浩那张小床上。床不宽,仅仅够两个男人睡。天羽看着墙壁,墙上贴着一排褪了色的奖状,有小学的,有舞蹈学校的。有几张照片,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靠在一对朴实的夫妻旁边,咧着嘴傻笑着。背后是一道院墙,有半截粗壮的树干。天羽想,那就是那棵槐树吧?
一张老旧的宣纸贴在墙上,用很清秀的毛笔字一笔一划地写着“五好家庭”,左下角小小地写着“龙浩”。
天羽正在看着,阿浩走进房间。
“爷爷睡了?”
阿浩点了点头,满脸的疲倦。之前,天羽看着阿浩为他爷爷喂饭,擦身,沉默地、一下一下地抹去那双昏黄的眼睛里流下的浑浊的眼泪。
“我来吧。”
天羽去拿阿浩的碗。
“这怎么行”
“没事。”
天羽蹲**,瓦起一勺粥,慢慢送进老人的嘴里。咽不下的粥从嘴角流下来,天羽拿起一边的毛巾,擦去老人嘴边的残迹。
阿浩站在一边,看着。
阿浩关上房门,上了床。天羽掀开被子,阿浩躺了进来。天羽把被子盖到他的胸口和肚子,往上拉了拉。
天羽伸手拉电灯线的时候,听到阿浩低低说了声“谢谢”。
天羽转过头。
“……谢什么?”
阿浩看着他。
“谢谢你来看我。从那么远赶来看我的,你是第一个。”
阿浩说着,苦笑了一下。
“对不起。让你住在这种地方……”
天羽望着阿浩的眼睛,那直视着他的眼神忽然让他很受不了。他别开头。
“别这么说。——阿浩,对不起你的是我。”
他停了下来,又开口。
“我很后悔。……如果早知道是这样,我那天不会……”
阿浩打断了他。
“这不怪你。我们不沾亲不带故,你却帮了我那么多忙。我真的,从心里感激你。”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
“……就算有这笔钱,也来不及了……所以不怪你,真的……”
阿浩没有再说下去。他翻过了身。
天羽侧过身望他,阿浩的背影在窗外投下的剪影中,瘦削而脆弱。天羽靠了过去,喊了一声“阿浩”。
“……我爸走之前,只有80几斤,都瘦得没人形了。”
阿浩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
“我爸说,他老是听人家说,城里有一种很贵的鸡,很好吃,他从来没吃过,没见过。那天,我爸知道他不行了,他跟我说,他想吃一次啃的鸡,尝一口也好,看一眼也好……”
阿浩没有回头,慢慢地说着。
“……我到城里买了肯德基赶回去,我爸的眼睛已经睁不开了。我对他说,爸,你要吃多少肯德基,咱家都有,咱们有钱,都买得起……我把鸡块往他嘴里送,我知道我爸还清醒着,他很想张口吃,也想睁开眼睛看,但是他没力气了,他太累了,太疼了,要休息了……我爸苦了一辈子,没为自己要过一样东西,临走前就开了这一次口,我也没能满足他……”
阿浩的声音越来越低。
“……我恨我自己……我根本没关心过我爸,我只想着等赚了钱再孝敬他……结果什么也没为他做过……什么都没做……”
阿浩不说话了。很久都没有声音。
天羽沉默地听着。他没有打断阿浩,也没有作声。直到他感觉到身边传来的颤动,他侧过头,看见阿浩的背影在抖动着。阿浩极力压抑着肩膀的抖动,把身子蜷缩成一团。
天羽靠了过去,手按上阿浩的肩膀。
“阿浩……”
阿浩用力蜷起身体,别过脸不让天羽看见他的脸。可是借着月光,天羽看见那张脸早已泪流满面。
天羽扳过他的肩膀,阿浩抵抗着不动,天羽沉默着用力扳过他的身体,把阿浩紧紧地拥进怀里。
“……对不起……”
他抱紧阿浩,贴着他的脸颊。那脸颊上满是泪水。
“……对不起……”
天羽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只是无意义地在阿浩耳边反复重复。
阿浩紧紧埋头在他肩膀,拼命压抑着失控的哭声。
“李总,您回来了。”
天羽走进办公室,助理就迎了上来。
“萧总早上来过电话,说您手机关机了,让您回来以后给他去个电话。”
天羽点了点头,助理就出去了。天羽把车钥匙扔在办公桌上,在沙发上躺了下来。他闭上眼睛休息了一会,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过去。
“阿浩。”
天羽喊了一声。阿浩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到了?路上顺利吗?”
“不错。就是有点累。”
“那就休息吧,睡一会。”
阿浩体贴地说。
天羽恩了一声,把手枕在脑袋后面。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了两句闲话,阿浩就准备挂了,天羽喊住他。
“等等,陪我聊会儿。”
“你不累啊?”
阿浩天真地说。天羽不禁一笑。
“累啊。所以我就不说了,你说。”
“我说什么?”
阿浩的声音听起来很困惑。天羽却不想挂电话。开了6个小时的车,在途中也打了电话给阿浩,也接到阿浩的电话,感谢他在房子里偷偷留下的补品和食品。算上这一通已经是第四个了,但天羽就是想听阿浩的声音。他自己都觉得有毛病。
“哎,考虑好了没有?”
天羽问。阿浩沉默了一下。
“不用考虑了。你爷爷,我会安排的。把家里事处理完就过来,我等你。”
“算了,我来了又要给你添麻烦。”
“我不会白用人,你要干不好,照样卷铺盖。”
“……”
“就这么定了,男人做事果断点,别跟个娘们似的。”
阿浩沉默了一下,开口。
“我有个问题,早就想问你。”
“说。”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天羽举着话筒,沉默了。
李天羽14岁的时候,发现自己喜欢男人。
在同龄人热衷于谈论女生胸部的发育和在体育课上偷看女生跑步时颤动的乳房时,李天羽对这些却没什么兴趣。相反他却留意周围长相清秀体格健康的男生,尤其喜欢身体发育超前,第二性征明显的男生。
李天羽第一个喜欢的同性是隔壁班级的体育课代表。那是一个全校有名的小帅哥,情窦初开的小女生们的偶像,一个大众情人。李天羽喜欢他那张帅气英俊的脸,还有打篮球时背心被汗湿紧贴在身上的样子。后来他跟他搭话,顺利认识了他,也顺利培养出了过硬的交情,直到有一天晚上晚自习后,李天羽在学校后面的旧车棚里吻了他。
那是李天羽的初吻,他却吻得相当老练。他紧紧拽着那个男生想要逃开的身体,紧拥住他压着他的嘴唇吮吸他的舌头。那天晚上之后那个男生就再也不理他了,见到他就绕路走,李天羽甚至想会不会很快全校就知道他是一个同性恋。
李天羽很早熟。同性恋这个词,他很早就知道了。
李天羽长得很漂亮。在十几岁的少年的年纪,他是一个美丽的少年。李天羽的身高一直不矮,不会给人像女孩的错觉,但是脸却长得非常俊俏。他皮肤很白,怎么晒都晒不黑,眼睛又黑又深,睫毛长长的覆盖着,曾经被喜欢他的女生形容为“像蝶翅一样”。鼻子很挺,脸型的线条优美柔和,身材虽然偏瘦,却肩宽腰窄,很有型。他喜欢叛逆的发型和装扮,刘海总是长长的,碎碎的垂在眼睛前,套着满是口袋的迷彩裤和紧身的背心,迷恋他的女生不计其数。
李天羽也交过几个女朋友,跟她们接吻,爱抚,生理上却没什么强烈的感觉。所以他很快放弃了女生。高一的时候,他和他那个体育课代表的初恋都报考了本校,分在同一个班。李天羽觉得那股子劲已经过去了,同班也没什么大不了,但是后来,那男生却上了他的床。
后来回想起来,那个男生大概只当作是男生之间互相□□,但那的确是李天羽第一次的同性经验。第一次时怎么样,他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彼此都热情如火,一夜就来了几次。
李天羽第一次做10是在大一的时候。那时候他和初恋早已分手,因为那个英俊的男生和他上过几次床后再度变成缩头的乌龟,躲他如洪水猛兽,李天羽忽然觉得很没意思,于是再也没跟他罗嗦。
上大一不久,他认识了一位大四的学长,那个学长非常阳光而且温柔,有事没事就到李天羽的宿舍串门,为他买早饭,打热水,甚至为他洗衣服,刷球鞋。他喜欢一遍遍地摸着天羽的头发,亲昵地喊他“小羽毛”,还喜欢从背后抱着李天羽,贴着他的耳朵跟他说话。在过年时坐16个小时的火车赶到李天羽的家,披着满身的雪站在他的门口,只为了对李天羽说一声“新年快乐”。
李天羽上他的床时并没有要做更深入的想法,但是那个学长把他压在身下喘着粗气说“给哥吧,哥想要”时,天羽忽然反应过来。他挣扎着躲开那个人高马大的学长的入侵,并且牢牢地压制住对方,直白地告诉他如果要做这个就要由他进入。
那个学长很吃惊。从他睁大的眼睛里天羽看出他以为自己是个0.到后来那个学长妥协了,他被李天羽分开大腿进入时,对他说他是第一个能让他肯这么做的人。
但是当时李天羽已经听不到这些。第一次紧张而又生疏,却给了他完全不同的体验。那学长边疼得流眼泪边让李天羽进入他的身体,那种说不出的感觉让李天羽一下陷了进去。那期间李天羽流连在学长在校外的出租房里,沉浸在狂热的□□里,有一次激情迸发时他抱着学长用力□□嘴里激动地说“我喜欢你”“喜欢你”,学长呻吟着射过之后紧紧搂着李天羽,捧起他的脸对他说“我爱你”。
李天羽后来想,他并不能明白那句话代表的意义。和那个学长的关系维持了两年,就分了手。李天羽从不认为他和学长那样了,就有什么谁属于谁,不能背叛谁的问题。显然学长不这么想。当李天羽某个晚上去CLUB彻夜狂欢,上了一个长相漂亮的男孩,还和他保持了几次联系,被学长发现后,学长愤怒得发狂,要揪着李天羽痛打,反被李天羽推倒在地上。从那以后,他再也不能从学长身上得到快乐,只感觉到束缚。
李天羽很早以前就发现,自己是一个冷血的人。
他并不太在乎别人的感受。尤其在爱情上。他甚至冷冷地嘲笑爱情这个字眼,认为□□比爱情这两个字来得实在的多,有效率的多。
开心就在一起。不开心就算了。两个男人,还能怎么样呢?能结婚吗?生小孩吗?既然不能,说什么我爱你你爱我,傻透了。
所以李天羽始终保持着清醒。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总能冷静地抽身而退。后来他和好几个人交往过,都没有超过和学长的那两年的纪录。从这个角度说,李天羽想自己还是喜欢那位学长的,尤其在那个大雪天,他打开门,看见学长站在眼前,满身是雪地对他微笑说“新年快乐”,那一幕,他很多年后仍然记得。
然而,也仅此而已。
分手时,学长泪流满面。他不停地抽烟。夹着烟的手指在颤抖。
“对不起。”
天羽当时只说了这句话。
那一夜,他们激烈地拥抱。学长在天羽身下几乎昏了过去。天羽想如果那时候有人在旁观,看到那么滚热的性事,只会认为他们是一对热恋的情人。是学长提出的。他提出要和天羽最后做一次。天羽想起看到书上说过,分手的人就不要碰。因为那是不道德的。
他却走了过去,把学长压在床上。
他们做了整整一夜。第二天起,天羽再也没去过那个小屋。
几个月后,天羽和新的恋人走在学校,迎面也看见了学长和他的新伴。那是一个文弱斯文的男生,乖巧地走在学长身边,不时用带着崇拜又有一丝羞涩的眼神看着学长,而学长就笑着摸摸他的头。
学长抬起头时看见了天羽。天羽对他点了点头,想想,又微微地笑了笑。学长没有说话,他转过脸,走过了天羽身边。
他们走后,新恋人问天羽:“是谁啊?”天羽说,我以前的男朋友。
恋人脸色难看起来。但是天羽没想过要隐瞒。他想,学长的那位如果也问他同样的问题,他会老老实实回答同样的答案吗?
想着想着,天羽居然笑了起来。
他从来,都不相信爱情。
天羽结束了饭局,回到住处的时候,车灯照亮了台阶上坐着的一个人影。
他看到天羽的车,站了起来。天羽把车停进车库,迎出来。那个人对他笑笑。
“安顿好了?”
天羽问。阿浩点点头。
“陆经理说,明天就去上班。”
“放着经理不做,干吗非要回那去?”
天羽埋怨。他已经在公司里为阿浩准备了一个职位,本想先安排他跑两个月业务,熟悉情况后就把他提起来,给他相应的薪水,可是阿浩来以后却拒绝了,说想回到凰龙,继续在那里干。
“你想一辈子当舞男啊?”
天羽觉得这小子不知好歹。
“不是。我没学历,也没经验。怕给你添乱。”
天羽知道他的意思,不想靠关系进他公司当干部。
这小子一直都挺傲气的。天羽想起第一次见面时,他甩身就走的骨气样。
有傲气,说明还嫩着。天羽想,让他回凰龙也好,磨练磨练,就知道在这个社会里混,别把自己太当回事。
他交代了陆成,陆成听说阿浩要回来,求之不得,加上听出天羽的态度有变化,满口答应。阿浩一到汉城就联络了天羽,天羽让他直接先去凰龙安顿,晚上在他住处等他。
两人说了两句,走到灯光下,天羽回头看了阿浩一眼,忽地一愣。
……阿浩把头发剪了。
那让李天羽迷恋的辫子不见了。现在是一头利落的短发。发梢干净地到后颈的位置,颜色也变了,不再是张扬的金发,而是稳重的棕褐色。不在灯光下看,还以为是黑色。
天羽直盯着他。
阿浩看到天羽的眼光,抓了下头发。
“下午去剪了。很难看?”
“……不。很适合你。”
天羽不自然地说,扭头往屋里走。
换成清爽短发的阿浩,非常地……帅。
只是看了一眼,居然人都热了起来。李天羽有多少年没有这么冲动过了。听着身后人的脚步声,他的呼吸有些加重。
本来他根本没想这个意思。现在李天羽却满脑子都是把他按在床上的想象。
进了房间,阿浩坐了一会儿,和天羽说着这半个月的情况,感谢他安顿他的爷爷,还说了去沈城看妹妹的事。
天羽也不知道听没听。眼睛一刻不错地停在阿浩的脸上。
发型一变,整个人感觉都变了。
短发让那张英俊的脸瞬间转变了味道。长发的时候很帅,但跟现在完全不同。之前带着一股子邪佞狂放,多少显得颓废的味道。现在剪短了头发,一下变得稳重,强悍,气质逼人,充满了英挺的男人味。
身上穿着不会超过几十块钱的衬衫和牛仔裤,也亏得他居然能穿出这种味道。
如果不是亲眼看过他的家,天羽怎么也不相信,山窝里能飞出这么个金凤凰。
脑子里正在思忖怎么把他留下,阿浩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轻轻地放在桌子上。
“谢谢你。这个我不能收。”
天羽看了信封一眼。是他走之前,悄悄留在阿浩枕头下的信封。
“……我没有别的意思。”
天羽谨慎地选择着用词。
“是我的一点心意。没能帮上什么忙,能做的只有这些。收下吧。”
阿浩真诚地开口。
“你的心意我心领了。真的。但是这钱,我真的不能要。再说,我现在也用不到这么多钱。”
“你的债呢?”
天羽忍不住说。阿浩低了一下头,又抬起来。
“没事。我会慢慢还的。”
两人又推挡了两句,气氛有些尴尬。天羽沉吟了一下。
“这样吧。我们换个折中的办法。这钱就当是我借给你的,你先把你妹妹的学费交了,再还一部分债。我也不白借,咱们算利息。等你赚到钱了,一分不少地还给我。”
天羽拿了一张纸。
“我现在就打借条给你。”
把借条连同信封一起塞到阿浩的手里,阿浩望着他,没说什么。
天羽看到他眼里的感激,心中一动。
他忍不住挨着阿浩,坐在他身边。
“……这几天还好吧?”
他轻轻撩起阿浩额前的几根头发,掠到后面,轻声问他。阿浩点了点头。天羽看着他坚强隐忍的表情,想到那一夜,他在自己怀里痛哭的情景,不禁又有了将他抱在怀里的冲动。他控制不住,伸手摸上阿浩的下巴。
“终于刮胡子了?”
阿浩被他问得一笑。多少天没看到他笑了。天羽心里荡了一下。
“之前很邋遢吧?”
“都能进神农架了。”
“那么有男人味儿?”
阿浩摸了摸刮过的下巴,顺着天羽开玩笑。天羽一下笑了。
“靠,野人都长你这样的,你不知道?”
“哦,人都是你这样的,细皮嫩肉的。”
天羽错愕。阿浩还是第一次这么跟他吐槽。
“嘿!胆肥了啊?敢这么跟我讲话?”
天羽故意瞪起眼睛。阿浩也没被吓到。大概天羽刚才的动作让两人亲近了不少,阿浩也放松起来,还瞥了他一眼。
“你连胡子都没有。要在我们那儿,就是没长全的毛孩。”
阿浩边说边看天羽的表情,然后大笑。
天羽被反将了一军,坐在那儿发愣。阿浩看他不做声,以为他不高兴,连忙靠过来说“逗你的,别生气。”
天羽看到阿浩的笑脸,心里就莫名其妙地舒服,看他这么随便地跟自己开玩笑,感觉两人关系又近了一层,就更受用。他故意沉下脸,装成真生气的样子,看阿浩会怎样。阿浩竟然笑着,侧过头探出身子看了他一眼,像哄小孩子似地对他说:“乖。不生气了。”
天羽笑了两声。
“……你叫谁乖?”
话音一落,他忽然从沙发上跳起来,向阿浩压了过去。阿浩没防备,被他压倒在沙发上。天羽一碰到阿浩的身体,脑子一热,困住他的手脚就想动作,没想到阿浩用力一抽就把被他压住的胳膊抽了出来,然后灵巧地一格一掀,天羽都不知道怎么被他逃脱的,阿浩就摆脱了他的控制,站了起来。
“不错啊,挺有劲的!”
阿浩笑着看着他,表情却是完全相反的自得。
天羽一下泄了气。
……这个阿浩,力气竟然那么大!

22222333 发表于 2024-10-9 22:51:51

2010-02-05 16:58(六)
阿浩报了个成人高考班,白天上课,晚上去凰龙,忙得天羽想跟他见一面竟然都不太容易。只有有空的晚上去凰龙看他跳舞。
阿浩说他报了成高班的时候,天羽很意外。
“看不出来啊?还爱学习呢?”
阿浩翻着手里的书:“我想有个文凭。”
“这还不简单。我帮你弄一个。想要哪个大学的,随便挑。”
天羽故意问他。阿浩摇摇头。
“我不要假的。想学点真本事。”
阿浩报的是金融管理。天羽看得出他对经济、法律都挺感兴趣,好几次在凰龙那么嘈杂昏暗的环境里,居然还随身带着书,就着灯光翻。课程也一堂不落,天羽几次约他中午吃饭,阿浩都紧紧赶赶的,下了课满头大汗地赶来,匆忙塞几口再赶回去,继续上下午的课。
“落一两节有什么关系?今天不去了。”
又一次吃饭,阿浩还是这么急吼吼地要走,天羽拉住他。
“陪我吃饭。”
“不行,今天的课特别重要。”
“重要什么?少听一堂死不了人!”
“我基础差,落了就跟不上了。”
阿浩耐心地解释,还不停看手表。天羽笑着看了他一眼。
还挺认真啊!
“坐着。哥哥我晚上给你补课。”
阿浩一愣。“你?”
他上上下下打量天羽。
“你行不行啊?”
天羽一口差点没噎着。
“靠!看了我的证书,不吓死你!”
阿浩笑着喝了一口啤酒。
“行行,我已经吓死了。走了!”
他还是匆匆忙忙地出门走了。天羽看着他的背影,就像杯里喝干了却还想喝的啤酒一样,那么意犹未尽。
他没看错人。这个阿浩……不会一直只是个舞男。
公司业务进入平衡期,萧南出国,豹头也没从云南回来,天羽最近日子很闲。去凰龙的次数也多,陆成心里有数,每次去都不叫别人,直接让阿浩招呼。
自从阿浩回来,天羽频繁地跟他见面,中饭、晚饭、夜宵轮着请,还不让阿浩反请他,只隔一段时间,才同意阿浩请一次,否则就翻脸。吃饭的时候还不准阿浩吃得少,稍微吃少了天羽就不高兴。
阿浩开玩笑地问他:“你这是喂猪呢?”
“你不就是只小猪吗?小笨猪。”
天羽逗他。他喜欢看阿浩大口吃饭大口喝酒的样子。
他父亲去世的那段时间,阿浩整个人都瘦了一圈。现在虽然比那时候好,人也收拾得精神干净,但是一想到那天在那个柴房门口看见的模样,天羽就觉得不舒服。说来说去,他心底还有些抹不开他父亲病死的事,他想把阿浩喂胖点,养好身体,也算做一点补偿。
阿浩低着头吃了两口,忽然说:“跟你商量个事行吗?”
“说。”
阿浩抬起头来,眼睛看着天羽。
“能不能别叫我‘小’什么?”
“什么?”
天羽没听明白。
阿浩咽了一口菜,看了看他。
“你最近老是叫我‘小浩’,还‘小笨蛋’……别那么叫了。”
天羽失笑。
“为什么?我怎么叫你还管我?”
“听不习惯。”
“怎么不习惯了?”
天羽半是戏谑,半是认真地反问。阿浩没作声,忽然把筷子一放。
“天羽!”
他忽然大喊了一声,把天羽吓了一跳。
“反了你了?敢喊你哥的名字?叫天哥!”
天羽瞪他,阿浩也盯着他看。
“我以后就叫你天羽。”
好像宣布决定似的,阿浩说。
从那天起天羽再也没有听过“天哥”“李总”这样的称呼,都变成了“天羽”。阿浩以前都不怎么肯喊他,见了面也很少喊。自从叫上天羽以后,倒叫顺口了,三天两头天羽天羽的。天羽瞪他说“你叫上瘾了?”阿浩笑着又叫了一声“天羽”。
两个人越来越熟络,阿浩在他面前就不像以前拘谨,有时候勾肩搭背的,倒像天羽是他小弟似的。
只有一样,在钱上面,阿浩还是跟他算得很清楚。天羽本来要接阿浩的爷爷来城里的老年公寓,考虑到老人家一辈子住在家乡住惯了,周围又有老邻居照应走动,所以就请了一个保姆专门去伺候老人。这每月的保姆费阿浩都如数地给天羽,天羽要他不用急着给,阿浩就笑笑说,他在凰龙住不花钱,天羽总请他吃饭,吃也不用花钱,月工资付这笔钱足够。
天羽知道阿浩在凰龙之外还打着别的工,有时候双休日白天不上课也找不着阿浩的人影。天羽知道阿浩不是那种贪玩的人,八成又接了别的工作。果然看到他在一家加油站打工,天羽也不说破,就当不知道。
他知道这男孩儿心气高,不愿欠他的,想尽快还他。
阿浩回到凰龙,不仅跳舞,还接着干原来的领班。这在凰龙不大不小是个官了。天羽有一次去,看到阿浩除了跳舞的衣服比较鲜亮,平时的衣服都很寒碜,有些看不下去。和阿浩一起上街时,推着他进了精品店,拿了一件又一件衣服,在他身上比画。
“我买衣服送朋友,他身材跟你差不多。替我试试。”
天羽骗他。阿浩拿走衣服去换,等他从更衣室里出来,一屋子女店员的眼睛都直了。
天羽真佩服自己的眼光。CAQIA的衬衫,ROMON的休闲西服,还有NOH的领带。高级布料贴合地包裹着阿浩挺拔的身材,完美搭配着他一张俊脸,哪还像什么穷山沟里的打工仔,简直就是华尔街上的精英。
虽然预料到是这样的结果,天羽还是为阿浩那股天然的气质惊叹。
只是换了身衣服就这么派头。天羽再也不想让他穿廉价的衣服了。
阿浩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也挺兴奋。他偷偷翻了下价格,却露出被吓到的表情。
尽管他很快地隐藏了这表情,天羽还是看在眼里。他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看阿浩知道这些都是送给他时的表情。
过了两天,天羽打电话给阿浩,叫他下课后不要走,等他去接他。
“我刚想打电话给你。”阿浩说。“晚上我请你。一定要来。”
“不行。”天羽立刻说。“今天必须我请你。就今天。”
两人争执了一会儿,互不相让,阿浩想了一下,忽然说:“你敢不敢吃我做的菜?”
天羽到学校时早了,阿浩还没下课。他把车开到附近等待着,心里带着一丝兴奋。
他看了一眼车后的大袋小袋,想到一会阿浩的表情,就微笑起来。
自从阿浩回来,天羽对他的兴趣,一天天的有增无减。
天羽不是没追过人。以前的伴,有自己贴来的,也有他追上手的。对这个过程,他算是一个老手了。
可这个阿浩,却是个特例。
天羽从来不在直人身上浪费时间。以前他也看上过直的,直人就像水中之月,对同来说充满诱惑。对他们,天羽要么借着玩笑,跟他们玩一次两次手的,过后打个哈哈,不着痕迹地了事;要么实在拧不弯的,他就干脆地放弃。帅哥很多,他不会为了一棵树木,放弃一片树林。
大部分时候天羽只跟圈内的来往。圈内的就更没那么多麻烦。他采取行动,多半就有回报。之后合就在一起,不合就分开。
只有这个阿浩,到现在为止也没看出他有倾向,天羽却还舍不得收手。
他也想过,这个阿浩到底哪里吸引他。放弃过一次的目标,他很少再考虑第二次。他想对于阿浩,大概就像吃腻了大鱼大肉,忽然尝到山上的野味,所以觉得新鲜,别有滋味吧!
阿浩的确讨人喜欢。和他在一起,很轻松,也舒服。阿浩不会向他提什么要求,聊天时也没有帅哥都有的自以为是的通病,谦虚有礼,却不是曲意逢迎,这种不卑不亢的态度,让天羽觉得在闲的时候,和他一起打发时间,是很不错的选择。就像一杯纯净水,没有酒精可乐那么刺激,却越喝越解渴,喝多了还有点上瘾。
但天羽也不会一直这样让他纯净下去。他从来没忘记自己的目的。
陆续有人从楼里出来,下课了。天羽盯着大楼的出口,终于看到等待的身影。阿浩跟着一群人一起走出来,跟他们说说笑笑,关系很好的样子。
天羽笑着正要按喇叭,看到阿浩身后一个女生拉住他,两人站着讲话,渐渐离开了人群。
天羽看了他们一会儿。那女生跟阿浩很亲密。说着说着,踮起脚尖,扒着阿浩的肩膀,凑在他耳边说着什么,然后咯咯咯地笑。阿浩也对她笑着。
天羽盯着他们看。
行啊。动作挺快啊。
阿浩已经跟婷婷分手。因为婷婷以为他要留在老家,不肯回去。没想到这么快,又有了一个?
想想也自然。阿浩这个样子,怎么会被女人放过。怎么说也是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总有那方面需要吧?
天羽按了按喇叭。阿浩和那个女生都向这边看来。阿浩一看到天羽的车,转回头对女生挥手告别,跑了过来。天羽探过身,为他打开车门。阿浩笑着坐了进来。
“什么时候来的?我都没看见你。”
“早来了。你哪顾上看我呀。”
天羽笑着说,眼睛瞥了那女生一眼。那个女孩望着这边,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们。
天羽转动方向盘,把车子开出去。
“那是谁啊?”
天羽不动声色地问。
“哪个?”
阿浩问了一声,反应过来,哦了一声。
“一起上课的。”
“还挺漂亮。”
“还行。”
天羽看了阿浩一眼。
“她好像对你有意思啊?”
阿浩有些不好意思。
“……可能吧。”
看到他的表情,天羽笑了笑。
“挺受用啊。喜欢她?”
“没,就是同学。”阿浩看向窗外。“我现在哪有时间交女朋友。”
“真不喜欢?跟人家笑得很开心啊?”
阿浩转过头来笑。
“不是你看上人家了吧?要不要我介绍?”
“切。我还要你介绍?什么样的没有啊。”
“你有女朋友?我怎么没见过?”
“太多了,你见不过来。”
阿浩愣了愣。转过头咋舌。
“厉害。”
天羽大笑。
心情又好了起来。
两人一起回到阿浩在凰龙的宿舍。宿舍是一幢老建筑,在附近的小区里,上下通风,环境也不错。凰龙包了两个单元,给一些单身正式员工住,一般三四个人一个套房,阿浩是领班,给了他一个人住的小单套。这也是陆成特意安排的。
阿浩说要自己做菜,天羽跟他回到这小房间。房间不是第一次来,今天显然收拾过,干干净净的。房子在七楼,一个小厅,一个卧室,厨卫齐全。天羽看了一眼厨房,里面堆的满满当当的,不知道阿浩要捣鼓什么东西。
“先说好,吃出什么后果概不负责。”
“你等等,我先去买个寿险。”
阿浩大笑,卷起袖子进厨房了。天羽打开电视,歪在阿浩的床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换着台。
蓝色的床单,发出特有的阳光味道。看来刚晒过不久。床上有独特的男性味道,天羽闻了闻。这就是阿浩的味道吧?
他靠在床头,换了一个坐姿,透过房门瞥着厨房里阿浩高大的背影。电视远不如这个男人来的好看。天羽把手枕在脑袋后面,大大方方地欣赏阿浩的身体。
宽阔的肩,柔韧健美的腰跨,有力结实的长腿。天羽的眼光盯在他的腰臀。他实在是喜欢阿浩的腰,舞动起来就像魔鬼般勾人,全是雄性的味道。
天羽看着,有些按捺不住。他下了床,走向阿浩。
这么多天,跟阿浩在一起,他还是比较自控的。也有冲动的时候,大多在外面,天羽也不能怎么样。现在两人在这单独空间,欲望一下窜了上来。
他靠近阿浩,趁他低着头切菜,从后面抱住他的腰。
阿浩身子一震,举着菜刀就转了过来。
天羽差点被菜刀划到脸,吓得他赶紧松开手。
“谋杀啊你!”
阿浩赶紧把刀拿开。
“这里危险,你走开!”
他挥舞着菜刀说,一头一脸的汗。
危险个头啊!切个菜至于危险吗!天羽边好笑地想,边看他切的东西。不看还好,一看天羽差点没晕倒。
“喂,肉不是这样切的!”
硕大的五花肉,被切成又大又巨的几块,厚厚的一耷,还全是血水,就这样子居然就准备往锅里扔了。再看旁边碗里的土豆丝,说土豆条都说瘦了,篓里的空心菜叶子烂糊糊地揉成一团,梗子堆在另一边,根上老得都掐不动。旁边的油盐酱醋铺的到处都是,简直就是个灾难的战场。
天羽受不了地看着阿浩一手油和一手汗。
“……你到底做没做过菜啊?”
阿浩憨憨地傻笑:“……没有。”
“那你逞什么能!”
天羽去解他的围裙。
“不做了,出去吃。”
“不行,不做就浪费了。”
阿浩挥舞着菜刀还要上阵,天羽一眼看到他手指上淌着的血混进斩板上的肉。
“啊——————!”
结果,阿浩被一把推出厨房。
“天羽,你真强。”
阿浩靠在门框上,笑嘻嘻地说。
“滚!”
天羽就给了他一个字。
现在,他正围着印着流氓兔的围裙,举着菜刀,没好气地哐哐哐切着。又细又薄的土豆丝在他刀下迅速码高。天羽拿过两个洗好的青椒,几刀下去切成细条,就着土豆丝放到一边,再拿过小碗撒上一层盐和胡椒粉,把煮好的虾子下锅煎,吱啦的声响里,虾子两面煎成金黄,天羽迅速捞了上来,裹进椒盐调料里。在另一个灶头调成小火煮锅里的肉,这边锅改成大火,倒进青椒土豆丝爆炒。
身后阿浩“哦哦”地喝彩,还鼓掌。
天羽回头瞪了他一眼。
阿浩腆着笑蹭到他旁边,伸手就捡了一只虾子扔进嘴里。
“……行啊天羽!……太好吃了!”
阿浩睁大着眼睛,竖大拇指。他立刻去捡第二个,被天羽狠狠拍开手。
“洗手去!”
阿浩乐呵呵地去洗手。
洗完手还腆着脸过来。
“有什么要帮忙的?”
“还帮!我可不想吃你的血手猪排!”
“早知道你这么厉害,我就不献丑了。”
阿浩笑得毫无愧意,天羽没理他。
他盛出土豆,接着炒空心菜,浇了一层南乳。
大学毕业后,他就没动手烧过饭,现在居然为这小子破例。天羽边炒菜边想,为这小子牺牲大了。在外头他李天羽就没给人端过饭,更别提给别人烧菜。跟伴在一起从来只有被伺候的分,还从来没伺候过人。
天羽边恶狠狠地往汤里打鸡蛋,一边想,小子,看你怎么报答我!

lyin 发表于 2024-10-9 22:52:36

2010-02-05 17:01(七)
天羽坐在桌前,看着阿浩把面前的盘子一扫而光,差点连手指都吞下去了。
“你还真有勇气啊?”天羽忍不住开口。“饭都没做过还敢请我来吃饭?”
阿浩边吃边笑。
“对不起。我怕在外面你不肯来。”
本来想买熟食,担心不新鲜……阿浩解释。
“教你一招,下次不会烧就火锅!买点现成的往里面丢就成。”
“下次用不着了。”
“为什么?”
“不是有你吗?”
阿浩笑。
“美得你啊?你付我工资了?”
天羽笑着吐槽,心里却是一个荡漾。
有时候,他真不知道这个阿浩是真傻还是假傻。说他真什么都不懂吧,有时候他一句话,一个眼神,又有那么点意思。说他懂吧,却在自己试探的时候毫无反应。
两个人边吃边喝,都喝了不少。不知不觉,夜就深了。天羽控制着酒量,却不停给阿浩倒酒。
“今天你要多喝一点。”
“为什么?”
“不为什么。”
天羽笑着说。
阿浩的酒量一般,几杯酒下肚脸就红了起来。虽然还没到醉醺醺的地步,讲话也开始有点口音浓重起来。
“天羽……”
“恩?”天羽扭头看阿浩。两人早已喝得推开了桌子,并排坐在地板上。
阿浩仰着脸,手上擒着一个酒瓶,微微闭着眼睛。
天羽看向那突出的喉结,咽了口口水。他很想吻上去。想用舌尖描摹它性感的形状。
他慢慢靠近阿浩,手也搭上他的肩膀。
就在这时,阿浩突然开口。
“……天羽,我有话想跟你说。”
天羽心里一突。他第一反应是阿浩知道了。
知道就知道吧。本来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好,就不可能是无目的的。这小子早该明白这个道理。
天羽冷静了一下,等着阿浩下面的话。
“什么?”
阿浩还是闭着眼睛,那样仰着脸,之后睁开眼睛,看着天羽。
“……天羽。我到这里以后,你是对我最好的人。”
天羽没作声,等着他下面的话。
“我不知道怎么感谢你。你这么照顾我,我……很过意不去。”
天羽体会着阿浩话里的意思。
“什么话。不当我是朋友?”
他摸棱两可地说。
“不是。”
阿浩微微皱了皱眉,好像犹豫着该怎么说。
“只是……”
他沉默了一下,还是说了下去。
“有一件事……就是我父亲的事……不怪你。真的,跟你没关系。我希望……你不要再为这件事有负担。你不欠我的,只有我欠你。”
天羽听明白了。
原来,他以为自己对他好,是因为这个。
天羽没立刻作声。他想了想,慢慢开口。
“有这个原因。”
阿浩看着他。
“不过,只是一部分。我对你好,还有别的原因。”
天羽转过头,看着阿浩。
“我喜欢你。”
阿浩一愣。天羽也没说话。两个人就这样互相看着。
然后,阿浩下意识地退开身体。
“你……不会是哪个吧?”
他眼睛大大地睁着,很惊吓的表情看着天羽。
“哪个?”
天羽看到他的反应,心里很不舒服。轻描淡写地问。
“就是那个。”
阿浩说。身体还躲着,脸上却在笑。
天羽终于看出那笑容里的捉弄。他把手边的瓶子一推,伸手过去就把阿浩往怀里扯。
“是啊!就是那个!过来吧你!”
“哈哈!”
阿浩大声笑着,推开天羽想抓住他的手,用力一拧,把天羽轻轻一转,天羽就变成了手被反拧着别在背后的姿势,阿浩另一只手再一抓,把他两个手都牵制住,天羽竟然动弹不得。
手腕吃痛,天羽“哎哟”一声叫疼,阿浩松了力道,却还抓着他不放。
“现在还叫不叫我过来了?”
阿浩戏谑地笑问,手上故意一紧。
天羽是真弄疼了。他咬牙切齿。
“练过的吧你!怎么那么大劲啊?”
“第二次了啊,下次再敢挑衅我,就你这身板,到我这白给。”
阿浩得意地说,带着酒劲,灼热的呼吸喷在天羽后脖颈上。
天羽发现两人身体正紧靠着,他的背贴着阿浩的胸,两人姿势半偎半抱,暧昧得很。他干脆也不挣扎,任阿浩抓着他的手,向后靠在他肩上。
阿浩却松开了他的手。
“不闹了。”
他对着天羽一笑。
天羽转身看着阿浩。看他那张好看的脸,看不出什么表情。
他忽然觉得,这小子不简单。
绝对不简单。
阿浩啊阿浩,到底是我玩儿你,还是你玩儿我呢?
天羽忽然觉得,他对这个阿浩的兴趣越来越浓了。
两个人又喝酒说笑,入了深夜,天羽不说走,阿浩也不赶他。电视里声音响着,不知放着什么台,天羽看阿浩,真是喝多了,闭着眼睛,趴在沙发扶手上。天羽推了推他,阿浩微微睁开眼睛,视线朦胧地看向天羽。天羽见他的眼神湿润,眼睛里亮闪闪的。
“……怎么了?”
天羽慢慢靠过去,手指轻轻抚过他的脸颊。
“不舒服?”
他低下脸,温柔地轻声问。
阿浩摇了摇头。
“谢谢你……今天来陪我。”
阿浩看着他,沙哑着嗓子说。天羽没作声,拿起地上的酒瓶放进阿浩的手里,自己拿起另一瓶,轻轻和他碰了一下。
“生日快乐。”
天羽微笑着,低声说。
阿浩惊讶地动了一下眼睛。
“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
天羽笑。阿浩看着他,眼神里有感动,也有悲伤。他转过脸,不再说话,靠在沙发上,紧紧闭上眼睛。
天羽凝望着阿浩的脸。他英挺的眉,湿润的眼睛,高挺的鼻梁。他沉默着看着,撩着阿浩头发的手指移向他的下巴,抚摸着,转向自己。
他慢慢低头凑下去,却停在半途。
阿浩的脸颊,流下一行泪。
天羽睁开眼睛时,做了一夜混乱的梦。
身上发烫,还在烧着。他撑着到门口的药店买退烧药,吃了药上床睡着。再醒来的时候,把手机电池放回去,给秘书打电话交代了工作,正要再睡,电话又响。
“喂。”
“天羽。”
阿浩清爽有活力的声音。
“没在忙吧?别人给了我两张电影票,时间不太好,是中午的,不过是部好片,你有时间吗?”
“没有,你找别人吧。”天羽想挂。
“去吧!我找不到别人。”
天羽头晕得厉害,忽然不耐烦起来。
“不去!谁大中午的看电影?不上班啊?要去自己去!”
他把手机啪的挂了。
手机扔在一边,天羽又有点后悔。这脾气发的是太莫名其妙了,一听到阿浩的声音,不知怎么就长了情绪,压了一夜的怒火全爆发出来,没头没脸地砸了过去。
算了,改天再解释。天羽把手机关了,药性上来,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身上已经出了一身的汗。天羽动了一下,额头上有什么东西,伸手一摸,是一块毛巾。
天羽把毛巾抓在手里发愣。睡前没拿这东西啊?房门外忽然有人走过,又折回来看着天羽。
“你醒了?”
天羽张大嘴巴看着阿浩。
“……你怎么进来的?”
“我打电话到你办公室,你秘书说你病了,我来了,看你大门没关好,就进来了。”
阿浩伸手来摸他的脖子。
“恩,出汗了。”他笑着缩回手。“来的时候你可烫了,吓死我了,还想要不要带你去挂水。”
天羽慢慢坐了起来。阿浩从厨房端来一碗粥。
“吃点东西吧?”
天羽看那碗粥,又看阿浩。
“你做的?”
“恩。”
“……能不能吃啊?”
“放心吧,煮稀饭我还是会的。”阿浩把碗放到天羽手上,天羽怕烫地缩回了手。
“干吗,还要售后服务啊?”阿浩笑着在床边坐下,瓦了一勺粥,自然地喂向天羽。
“张嘴。”
天羽愣愣地吃了一口。粥浓浓的,有点烫,又不会太烫,吃进嘴里很舒服。
阿浩居然真的一勺一勺喂了起来,天羽看着他。
“你今天不上课?”
“请假了。”阿浩随口回答。
阿浩端着粥碗,一口一口,喂进天羽的嘴里。
不咸不淡,不冷不烫,正正好。天羽细细品着嘴里的粥的味道。一夜没有吃过东西的肚子融进温暖的粥,很快就吸收了,连胃都温暖起来。
“干吗这么看着我?”
阿浩奇怪地看着天羽,用毛巾擦了擦他的嘴角。
“……我发现你挺有女人味的。”天羽认真地说。
阿浩没出声,也没有表情,只是低头又瓦了一勺粥喂过去。
天羽刚张嘴,就被塞得差点一口喷出来。
“你想呛死我啊?”忙不迭地把满满一口热粥咽下去,天羽不停咳嗽。
“你不是要女人味吗?”阿浩好整以暇地对他笑!
……
李天羽想阿浩这小子他就是在扮猪吃老虎!
天羽吃了粥,还有阿浩递过来的药,很快昏昏沉沉地又蒙头睡去。等他再睁开眼睛来时,外面天已经黑了。他诧异自己竟然睡了这么久,转头看着黑压压的房间,想阿浩大概已经走了。天羽坐起身来,房里静悄悄的,他忽然觉得有些空荡荡的。
门没关紧,松了道缝,从缝里透出些灯光来,是从客厅传来的。客厅里隐约传来电视的声音。
天羽一发现这道灯光,就粗着嗓子喊了起来。
“阿浩!阿浩!”
他自己也不知道干吗要喊那么大声!
有人飞快地跑过来了。
“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阿浩推开门到了床前,伸手去探天羽的额头。
看到那张脸,覆在额头上的温度,天羽莫名地感到心里一松,身上舒服多了。
“你怎么还没走?”
天羽说。
“我走了你喊谁啊?”
阿浩也看着他说。
“你不上班儿了?”
“上啊。”
阿浩摸索了他一会儿,拍了拍他。
“你退烧了。我弄了点稀饭放在外面,你一会起来吃。吃过再吃点药,睡一觉,明早就好了。那我上班去了啊。”
天羽看着阿浩快手快脚地关门要走,喊住了他。
“阿浩!今天晚上别去了,我替你请个假。你……陪我睡,行不行?”
阿浩回头看着天羽的眼神,犹豫了一下。天羽一瞬间觉得要被他拒绝了。
“行。”
最后,阿浩爽快地说。
阿浩一躺上床,天羽就伸手从后面圈过去,把他抱住了。
阿浩回头看了他一眼。
“别动。让我抱一会儿。”
阿浩也就没有动。天羽把头靠在阿浩的肩背上,把脸埋进那宽厚的肌肉里,收紧了手臂。
他没有出声,也没有其他的动作,就那么抱着。一会儿,阿浩轻轻拍了拍天羽环在他腰上的手。
“你怎么了。是不是有心事。”
“没有。”
天羽瓮声瓮气地说。
“真的吗。你好像……有点不对劲。”
“哪儿不对劲?”
天羽想,我还能让你给看出来了。
阿浩想了想,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说出口。然后他还是说了。
“好像……挺脆弱的。”
天羽没吭声,然后闷着嗤嗤地笑了,再然后他松开手,躺平了在床上止不住地笑。
阿浩转过身来纳闷地看着他。
“你笑什么?”
天羽望着天花板笑了好一阵,好不容易才止住笑声。
“我笑……有多少年没人对我用过这个词儿了。”
“这有什么?人谁还没有脆弱的时候。那些总觉得自己特别强的,其实心里比谁都弱。”
天羽听了这话,不作声了。两个人并排平躺着,都看着天花板,静静地听着彼此的呼吸。
“阿浩。”
许久,天羽喊着。阿浩应了一声。
“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
天羽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阿浩转头看了他一眼。
“你?……你很好。”
天羽回过头,去看阿浩。
“怎么好?”
阿浩“喔”的一声,挺尴尬地笑了出来。
“咱们别这么说话行不行,怪怪的。”
“我就问你一句我好在哪儿,这也怪啊?我知道了,你心里有鬼。”
“我能有什么鬼?你心里有鬼还差不多。”阿浩失笑。
天羽听了这话,转过了身体,盯着阿浩看。
“我有鬼?有什么鬼?”
阿浩忽然不做声了。
“说呀?”
天羽紧紧盯着阿浩犹豫的眼睛,高挺的鼻子!
阿浩慢慢地开口。
“你这个人……表面看挺风光的。其实,也挺孤独的。”
天羽愣了一下。
“你小子……倒是挺会岔话题的啊?”
天羽不知道哪来的一股劲,忽然翻身用力压上阿浩的身体,用手捏住了他的下巴对着自己。
“我孤独?……那你就让我不孤独呗?”
天羽恶狠狠地说着,望着阿浩黑暗里那张俊美英挺的脸,再也控制不住,一低头就向那嘴唇凑了上去!
阿浩头飞快地一偏,天羽亲歪了,扎扎实实地啃在阿浩的脸颊上。阿浩伸手将开他,也没恼,只是大笑着:“别闹了!”
阿浩的力量很大,天羽被他掀翻在床边,看着阿浩也不知是真的什么也不知道还是半推半就半勾引的无辜样子,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伸手就向阿浩抓过去,要把他拖倒下来。阿浩手臂被他抓住,却抵着就是不躺倒,两人卯上了劲你拖我拽,力量倒真是半斤八两,可是天羽是把大劲儿都使出来了,看阿浩却是悠悠闲闲逗着他玩的模样,也真火上来了,偏不信这个邪,一窜身扑上去就箍着阿浩的脖子,身体后仰,愣是把阿浩扳倒在床上,阿浩失了平衡,又怕压着天羽,倒在床上时赶紧一手撑在床垫上,护住天羽,怕把他实实在在地压疼了。这里天羽趁着这个空档,手一伸,咯吱在阿浩肩窝底下,阿浩一笑就没了力气,往旁边就躲,天羽一翻身抱了上去,心里一股火腾地窜上来,骑在了阿浩身上。可是没等他有动作,阿浩反应比他更快,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弄的,天羽还没稳住就被他甩了下来。床就那么大,两个人这么一折腾,天羽被甩到了床沿,差点就要翻下床去,被阿浩手快地一把捞住,大笑着慢慢把他拉上来,连声说着“别闹了别闹了,我投降!”
天羽汗都出了一身,又觉得丢脸,斜眼看着阿浩,心想我就还拿你没办法了?那眼神那表情很是小孩子模样,阿浩看着大概是觉得可爱,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发,笑着:“还在生病呢,折腾啥呢。”
天羽坐在那儿,忽然有一种被耍的感觉。
他一直不知道这个阿浩是什么意思。要说他一点没看出来,自己都已经表现得这么明显了,抱也抱了亲也亲了,正常男人没一点想法,未免纯情得有些太假了。可是看出来了,还和他这么黏黏糊糊半是顺从半是抗拒的,真正要怎么样的时候又死活不肯,这不是明摆着耍人玩呢吗?
天羽忽然觉得,说不定他是碰到高手了。搞不好弄了半天,从头到尾,自己才是被玩的那一个。
天羽病好了以后,阿浩在周末叫上天羽,约他一起去金牛湖。
金牛湖是这个城市边郊新开发的天然景区。原本是个巨大的军用水库,驻兵搬迁以后被政府看上,开发成了一个生态旅游区。天羽应酬的时候,也陪客人去过一两次,都是坐在车上走马观花,到了地方直接去会所吃饭喝酒,连一点印象都没留下。
“那地方荒不拉叽的,有什么好玩的?不去。”
天羽故意在电话里说。阿浩说:“你就放心吧,包准好玩。”
天羽当然不会真的拒绝。最近心情不好,他也早就想找地方消遣,何况这还是阿浩第一次主动约他出去玩,他也有点蠢蠢欲动。于是早早地就把周末那天空了出来,到了那天开着车去接阿浩,一路到了金牛湖。
车子一直开到湖边,天羽下了车,被清凉的湖风一吹,整个人也不由自主地精神一振。眼前看不见湖,要爬上一个很高的堤坝,然后豁然开朗。水面波光粼粼烟波荡漾,天际线的尽头一片水天相接之色,成群的白鹭阵阵飞过,风景壮阔,竟然不输一些著名的景区,让天羽也看得赞叹起来。
想不到这“荒不拉叽”的地方还的确有些风景。天羽对着大湖几个深呼吸,畅快多了。他回头看阿浩从车上拖下一个包裹。
“你忙什么呢!快上来啊!”
天羽大声喊他,阿浩关上车门,拎着一个塑料包几步爬上了堤坝。
“包里是什么?”
天羽看那个包鼓鼓囊囊的,问阿浩。阿浩豁的把包拉链拉开。
“帐篷。今天在这过夜。”
两人一起在湖边休闲山庄里吃了中饭,就去爬山。天羽平常都去健身房,很少到野外活动,一爬之下就发现根本不是阿浩的对手,阿浩显然是爬山爬惯了的,蹭蹭蹭就上去了,天羽一开始还能和他飚着速度,十几分钟以后明显被阿浩甩开了距离。阿浩轻松地爬到上面的山坡,边爬边回头笑着看天羽,天羽喘着气,看到阿浩嘴边戏谑的笑容就知道他是故意的!
要说爬山的速度他李天羽绝对不慢,可是跟这个阿浩比起来,他承认,只是慢了那么一点……但是阿浩故意挑衅的举动让天羽心里痒痒的,像被什么一个劲地撩拨。
小样儿,现在逞能耐,等你上了我的床,看我怎么整治你!
天羽狠狠地想。也不能怪他这个时候想这些。上次在他家里以后,阿浩让他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这小子根本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知道还留在他身边,还特意单独约他出来,还准备了帐篷夜晚留宿在这个没人的荒郊野外……叫李天羽不乱想都不行。
所以,现在阿浩脸上的笑容,看在李天羽眼里跟挑逗简直没两样。天羽抬头看了看笑吟吟地站在上坡的平台上等他的阿浩,心里是既兴奋,又有点酥酥麻麻的期待。
说不清是猎物上手的兴奋,还是别的什么。对阿浩,李天羽总觉得跟以前那些伴不太一样,毕竟这段时间,两人或多或少也经历了点事。不过他也懒得去想有多少不一样,嘴角挂着暧昧不明的笑,回望着前面的阿浩。
“你不行——”
等到天羽也爬上那个平台,阿浩嘲笑地拖长了声音,指了指手表。
“我行不行,你能知道啊?”
天羽故意瞥了阿浩一眼说。阿浩也看不出是听懂还是没听懂,笑着从背上的背包里拿出矿泉水,递给天羽。天羽也觉得自己真有点丢脸,包都背在阿浩身上,他两手空空,居然还爬不过阿浩,想了想也真是不服气:“哎,你是不是跳舞的啊?我还以为你是登山队的呢!”
“跳舞的怎么啦,跳舞的肺活量大啊!”
阿浩好整以暇地抖了抖长腿,笑着说。天羽看了看他的腿,是比他的要长,怪不得步子跨得快!不过,第一次见面时阿浩就露了一手,连阳台都敢翻,天羽知道阿浩多多少少也算是有点本事在身上,否则,一般人在力气上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可是跟阿浩玩闹的时候,他却从来没有沾到过半点便宜。现在,他也见怪不怪了。
剩下的一段距离到山顶,两人放慢了步子慢慢爬,边说话边欣赏风景,到了比较陡的地方,阿浩抢着先上去,回头细心地伸手来拉天羽。到了山顶,天羽看到天高云阔,一时不想下山,阿浩就又找了个阴凉干净的地方铺上塑料巾,从背包里拿出准备好的点心,给天羽吃吃喝喝。天羽看阿浩一样样往外拿,东西丰富得很,连浩阳楼的外卖千层酥都有,惊奇地看着阿浩。
“这都是你带来的?”
阿浩嗯了一声,打开千层酥的盒子。
“给。你不是喜欢吃这个吗。”
上次阿浩在浩阳楼请他吃饭,天羽随口说了一句,没想到阿浩就记住了。
天羽有些感动,看着阿浩。阿浩却没注意,从水壶里倒了一杯热茶,递给天羽,免得他吃干的东西不舒服。
天羽喝了一口热茶,一直热到肚子里。
“你一定很会照顾人。”
天羽说。
阿浩没抬头,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喝着,眼睛看着猎猎起风的山林。
“还行吧。”
两人一时都没说话,天羽却心里明白。
阿浩还是把他当恩人,总在想着还他的情。
所以知道了他的心思,也不揭穿?天羽咬着千层酥,边想边笑了笑。
他李天羽并不是什么好人。阿浩出于什么原因对他好,他不在意,重要的是,他什么时候才能真正把他弄到手。
也许只是时间问题。可是这个骄傲的舞男,天羽也不想那么快就勉强他。如果真的那样反而没意思。暧昧着发展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他现在的确乐在其中。

xjxxjxxjxxjx 发表于 2024-10-9 22:53:11

下午两人去山里玩漂流,回来到休闲山庄里找了个房间洗了个澡,天就黑了。天羽洗完了出去,看到阿浩已经开始在湖边烧烤了。
晚上来了一些游客,也有零星的帐篷搭了开来。红红的夕阳滚到水面下去,阿浩的脸被火光和晚霞照着,更加俊美,身边还围着两个女孩子,不知道在说什么。
天羽走过去,那两个女孩看到天羽,眼睛就一下粘了过来,盯着他不放。
天羽也不去看她们,探头看了看阿浩正在烤的鸡翅,拿起一个来,帮着把蜂蜜往上刷。
“她们来借烤架的。”阿浩对天羽说。天羽还没说话,一个女孩子就抢着对天羽开口。
“你们就两个人吗?干脆我们一起烤吧。”
阿浩看了那个女孩的表情一眼,又看了一眼天羽,低头笑着。天羽把手上烤好的一个鸡翅递给那个女孩,那女孩惊喜地接了过去,天羽对她说:“还有我女朋友,在洗澡。”
等那两个女孩走了,阿浩摇了摇头。
“你摇什么头啊?”
天羽问他。阿浩手里不停,烤一根香肠。
“够狠的。”
天羽把一窜烤好的火腿肠一口咬了一大半,剩下的一半蓦地送到阿浩嘴边。阿浩愣了一下,张开嘴巴吃了。
“你想跟她们玩啊?”
天羽又拿起一串鸡腿,要往嘴里送。
“哎,那个没熟。”
阿浩抢过来,放到烤架上和那串香肠一起烤,再刷上一层蜂蜜。
“想玩,等会再找她们呗。”
天羽轻佻地说着,在暮色里打量阿浩的脸色。阿浩笑了笑,抬起头,笑着看了天羽一眼。
“你对女孩子倒挺干脆的。”
天羽想,这是实话。
“我对她们没兴趣。”
看阿浩没准备接茬,天羽挑了挑下巴问他。
“哎,你喜欢什么样儿的?”
“我?”
阿浩注视着手里烤的东西。
“我喜欢孝顺的,通情达理的。”
天羽就知道他会给这种似是而非的答案。
“说具体点啊。长相啊,身材啊,三围啊……”
天羽逗着阿浩。阿浩听出他在逗他,倒没迟疑,立刻就回答了。
“你不是见过的吗。就那样的。”
天羽的笑容僵住了。他想起了婷婷。天羽被噎了一下,不做声。
阿浩自从和婷婷分手后,再也没有提过她,天羽早把这个女孩当成了过去式。现在看阿浩的表情,神色间分明就没把人家忘掉。天羽的好兴致顿时打了个折扣,也没心思继续逗他了。
阿浩好像察觉了天羽有点不高兴,转移了话题。
“天羽,跟你商量个事。”
天羽以为是什么事,却是阿浩上的成人班选第二专业的事,阿浩在金融和财会之间犹豫不决。天羽给了他一些建议,讲到这些东西,他是滔滔不绝,阿浩听得很专注,时不时跟他一起讨论。
天羽知道阿浩是一个很清醒的人,知道跳舞只是青春饭,不可能跳一辈子。他急于改变现状,寻找新的出路,只是,在某些想法上还保持着在李天羽看来十分可笑的天真。
所以,天羽直截了当地说:“我说过要你来我的公司。只要你想来,什么时候都可以。你再考虑考虑。”
阿浩却还是温厚地笑了笑,却摆明了是拒绝。
“我真是不明白……”
天羽侧过身,盯着他看。
“阿浩,有些话说得太白就没意思了。我告诉你,我不会做对我自己没好处的事,也不会在手底下白养一个人。我叫你来,只是给你个机会,这个机会最后属不属于你,那取决于你的表现。这是很公平很正当的一件事,你怎么就转不过弯来呢?”
阿浩沉默了一下,说:“天羽,我知道你对我好。”
天羽想不通这个阿浩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顾虑。
这个社会,本来就是相互利用,越是亲戚朋友,越要互惠互利,这跟感情无关,是现在人的共识。要不然怎么会有新闻报道,那么多家长愿意花大钱把孩子送去贵族学校,只为了从小就培养孩子的人脉呢?自己送上门去要被他利用,他却不利用,李天羽不觉得这是什么美德,在他看来这就是迂腐。
利己不损人,或者损人的事情,谁不是每天都在做呢?
阿浩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忽然抬头看了一眼,笑了起来,把手里的烤翅飞快地吃完,拉起天羽就走。
“点篝火了,走!”
天羽被阿浩拉着转过一个山坡,眼前是一个大大的篝火,认识不认识的人们围成一个圈,火苗窜得老高,火星照亮天空,人们一片欢叫。阿浩拉着天羽挤进人群,音乐响起,已经有人开始表演歌舞了,两人兴致勃勃地跟随着人群围坐下来看,表演居然很是丰富,看来是景区周末上演的固定节目,到了后半段的互动环节,玩起了游戏,人群开始疯起来,有人提议玩“贴烧饼”,就是两人一组贴在一起,站成一个圆,再有一个人追一个人逃,逃的人如果站在某一组的前面或后面,抓人的人就改成去抓那个隔着的人,直到抓到为止。这游戏是人越多、圆越大越好玩,顿时大家一致赞同,迅速找伴两两贴在一起,生怕落了单就要当抓人的那个。天羽也是一把把阿浩拉起来,抱住他就从后面贴上去,趁机抱得紧紧的不撒手,心想这游戏倒是给他占了便宜!
开始抓人了,跑的人满场子飞跑,逃的人尖叫着高一脚低一脚地围着圈子转,没一会就跑到两个人的前面站着,两人中后面的那个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抓的人一把抓住,哈哈大笑,转身开始逃。没逃成的这个只得跑去抓,哪有那么容易,逃的人连换了几个,追的那个还是没抓着,偏偏又是个胖仔,跑得气喘吁吁,看得众人又是笑又是闹,他也不恼,憨憨地只管追,看在大家眼里更觉得可爱,场面一片喧闹。
天羽搂着阿浩看得有趣,把下巴搁在阿浩的肩膀上,脸也贴得很近,阿浩心思都在看人追逃上,根本没在意,天羽也乐得吃豆腐,把整个身体重量都压在阿浩的背上,就像是挂在他身上,眼前腾腾的火光映着阿浩的脸,衬托得那张侧面更加俊美生动,看得李天羽一阵意乱情迷,差点控制不住自己,就想往那脸上一口亲下去。
忽然有人跌跌撞撞跑过来,这时候已经换了一组追逃的人了,逃的是个女孩子,惊惶地边尖叫边跑,一抬头看见阿浩,二话不说就直奔着跑过来,一头扑在阿浩身上,紧贴着就往阿浩前面一站。
阿浩立刻把天羽往后就一推。
“快跑!”
天羽一愣,追人的人已经伸手来抓了。天羽连忙一侧身才险险地躲过去,赶紧起步就跑,他刚才满脑子都是带颜色的念头,哪还反应得过来,跑得一慌,脚底下不留意又被草绊了一下,差点栽倒,狼狈的样子让人群一阵大笑,笑得李天羽下不了台,他一向耍酷耍惯了,忽然这么出糗,脸一下子就涨热起来,憋着劲一跑就是一整圈,速度飞快,把追的那个甩得老远,才挽回了点面子。
“哥们!别只顾找美女啊!”
看他一个劲只跑不贴人,人群里有人大声笑着逗他,大家更是哈哈大笑起来。天羽一抬头看已经又跑到阿浩面前了,阿浩也转头笑盈盈地看着他,那个女孩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贴阿浩贴得很紧,还在回头逗阿浩说话。天羽跑了过去,阿浩忽然伸手来揽他,那女孩子惊叫一声,正准备跑,天羽却没去贴阿浩,反而往他旁边的一个女孩后面一站,把那女孩的同伴给逼跑了出去。
天羽站定了喘气,阿浩愣了一下,随后笑着逗他。
“挺能跑啊,怎么不再跑一圈?”
“你不服啊,等会咱们俩比比?”
阿浩笑了起来,忽然不理天羽,跟前面那个女孩低头耳语了几句,样子竟然还满亲密的。
可以啊,我跑得快,你小子速度更快啊。天羽看着那女孩笑眯眯点头的样子,正有点不舒坦,又一个逃的人跑到了。阿浩忽然手臂一伸,把那个人就往自己身后一拉,那人被傻傻地拉过来,还没站稳,阿浩前面那女孩就动了,只动了一步,往天羽身前的那女孩前面一站!天羽喘气还没定,哪想到情势居然急转直下,竟然又轮到他,一愣之下,已经被追的人一把抓住!
“抓到啦!哈哈!”
那人大笑着转身就逃,天羽也算反应快的,反手就去捞他,那人正往圈子里钻想找个人贴,就被一只胳膊拉着贴到一个人前面,天羽看过去,阿浩居然和身后那个人换了个位置,又把逃的那个拽到了前面那人的前面,这么一贴,就变成阿浩逃了。
天羽一愣之下,阿浩已经跑出圈外,看天羽站着没动,阿浩回头大笑。
“跑啊,呆子!”
天羽怔怔地看着火光中阿浩那一回头的笑脸。
两人跑了起来,天羽眼里看不到其他,直追着阿浩跑去,围着人群跑了两圈也谁都没停,眼前是阿浩矫健的背影和全力奔跑的姿态,天羽几次堪堪抓到,又被阿浩领先,两人一追一逃,阿浩忽然转了方向,不再围着人绕圈子,改往湖岸跑去,天羽拔步就追,后面大家“哎哎”地大叫起来,阿浩跑了几步,到底还是被天羽追上,一把揪住了就扯住不放,这时候早离了人圈,天羽也不管什么游戏不游戏了,揪住了阿浩就不放手,胳膊一横用力箍着他的脖子耍横:“还跑不跑了?嗯?跑不跑了?”
阿浩边笑边还想反抗,天羽哪肯撒手,两个人打闹成一团,后面被他俩撂下的一大群人看着两个年轻健壮的大小伙子自顾自地玩成一团,把几十号人丢在脑后,面面相觑,叫唤起来,天羽和阿浩却置之不理,只沉浸在互相打闹里,直到都出了一身的汗,两人相视一望,忍不住放声大笑,天羽的心里忽然一阵说不出的畅快,也不知道自己多久没有笑得这么开心!
等他们闹够了勾肩搭背地笑着回来,游戏这么一停,也不玩了,大家当然不肯放过他们,吵吵着要罚两人表演节目。
“表演什么节目?”
“随便!”
起哄声里,天羽嘿嘿笑着,看了阿浩一眼,过去就拿起了麦。
“我哥们说,要给大家跳个脱衣舞。”
人群哗的炸开了,起哄声口哨声不绝于耳,阿浩把麦抢了过去。
“我脱衣服?哥们你们要看吗?”
忽然有女的细锐的声音大叫“要看!”混在人堆里,大家一阵爆笑,一起往那个女孩看去,女孩也不在意,反而在女伴们的怂恿里又喊了一嗓子:“帅哥脱一个呗!”
鼓掌声起哄声响成一片,天羽嘿嘿笑着瞅着阿浩,看他怎么收场。阿浩笑着转身,往大音响的阴影后面过去,被挡住看不见了。
“别走啊嘿!”
“帅哥害臊了啊!”
人群嘻嘻哈哈地调笑起来,又是起哄不依不饶,正乱成一团,音响忽然一声重重的鼓点,把所有人都震了一下!
“Set it on fire!fire fire fire……”
劲猛的节奏蓦然响起,人们还没反应过来,一个身影从音响后舞动而出。
踩着机械舞步,跳舞的人背对人群,手臂节度,寸寸鼓点,从左至右导过电流,在胸前蓦地炸开,音乐劲响,舞步一变,眼花缭乱的动作如同野火吐舌猛然蹿升,将众人看得目瞪口呆。忽然一个由背至腰的曲弧,背影由背转正,一张俊脸满是邪佞,眼神一掠已看满全场,犹如扼住了每个人的喉咙。他腾跃跳至场中的麦克风,握住麦杆,恰是一轮节奏结束,那人动作倏止,屏息间一秒的顿静,鼓点忽震而起,那人上身猛抬,手拉麦杆胯下一个顶送!
游客们哪晓得能看见这阵仗,全都张大了嘴巴看得目瞪口呆,阿浩单手扶麦,推来揉去,一根普普通通的麦杆在他手里竟成了活物,身前身后欢绕腾倒,忽然音乐转媚,他神情也跟着一变,手指移到胸前,几下之后,纽扣已解,他单手执着外套边沿,跟着节奏寸寸拉开,人群沸腾了,大叫起来!他眼角一抬,仿佛挑逗似的,动作却又一回,将外套掩了回去。不依的起哄声中,阿浩抬起下巴眼神下掠,说不出的锐利霸气,忽而下颚一挑,外套已被他刷地脱下,一甩飞出!
有人欢叫着去抢,乱成一片,大家没想到阿浩真的会脱,气氛热到了顶点,加上狂热的音乐,人人跟着扭动,冲只穿着衬衫的阿浩叫着,要他再脱!阿浩邪笑又起,微勾手指,退了两步背过身去,火苗突窜,红光四起,阿浩肩膀一耸,微一回头,衬衫倏地外翻,沿着赤裸肩背节节下褪!
轰然响起的尖叫声和叫喊声,李天羽都听不到了。他只是站在人群中,像被人扼住了喉咙,一动也不动。他喉咙发干,身上起火,一股熊熊的火焰从脚底升起,将他整个吞噬,就快要把他灼烧了。他一眨不眨地盯着阿浩,看着他用魅惑的表情慢慢往下褪衬衫,看他在衬衫褪到腰间时又猛地拉起,看他转过身就那样敞着胸膛狂热舞动,看所有人都像疯了一样对他喊叫……他看见了衬衫内阿浩健美的身体,若隐若现的阴影,他甚至看见阿浩忽然转向他,舞动着到他面前,扬起下巴用挑衅的目光向他勾了勾手指,那么大胆又放肆地看着他!
天羽什么也不知道了,他跟着阿浩的手指走出了人群,一直被阿浩引到了场中。音乐在响,鼓点在震,人群在跳动在欢叫,天羽扭动起了身体,随着阿浩的舞动摇摆,火光冶艳里阿浩望着他笑,绕着他舞动,天羽目眩神迷,犹如醉酒,想伸手去抓,却总是抓不到他,只有那张熏人欲醉的俊美的脸,将天羽全全包围,让他迷乱,癫狂……
狂欢过后是一片混乱的舞场,最后变成众人围着篝火乱跳,阿浩被一群男男女女拉着跳舞,天羽也被一群女孩围上,好容易摆脱她们,一转头却不见了阿浩。他转头四顾,离开了人群到湖边大大小小的帐篷,只见阿浩正站在一个帐篷旁忙弄着,已经把帐篷搭起来了。
天羽看着阿浩的身影,却没立刻过去。心里有什么一点一点地升起,成形,明亮,直到清清楚楚。
天羽靠在树上,嘴角噙着笑。就带着那样的笑意打量阿浩,脑子里反复回想着刚才那一幕,带着些志得意满和唾手可得。
这个游戏,也该到此为止了。
天羽向阿浩走过去,手上帮阿浩弄着,眼角却掠过去看他。阿浩往帐篷里铺着防潮垫,厚厚软软。天羽的嘴角扬起。
他似乎已经预见到片刻之后,他和阿浩赤身相拥,在这垫子上翻滚纠缠……
天羽转向扬起脸来的阿浩,对他一笑。
天羽不知道自己这个笑容,阿浩看懂没有。然而他没有隐藏。他想,阿浩看得懂,一直都懂。就像刚才,在篝火旁,他也看懂了阿浩的暗示。
人群很远,篝火也很远。只有湖边静静的水波荡漾,和月色下阿浩英朗挺拔的身影。
阿浩回望着他,对他笑了一笑。
“好玩吗?”
他问。
“好玩。”
天羽说。
“怎么样,我没骗你吧。”
阿浩说,低头把最后一个帐篷角扎牢,用脚踩了踩。抬起头,又看向天羽。
“我就是想带你散散心。你高兴就好了。”
说完,他啼笑皆非地看着天羽。
“你笑什么?”
天羽还不知道自己是满脸笑容。他摸了摸自己的脸。
“我在笑吗?我怎么不知道。”
阿浩瞅着他那个样子,微笑着摇了摇头。下巴刚毅而优美的线条沉浸在月色里,看得天羽的心如同这水波,一漾一漾。
“嗳,”
天羽懒懒地喊了他一声。
“你刚才,干吗真脱了?”
“还问我,都是你整的。”
“我叫你脱,你就脱啦?那我叫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啊?”
天羽噙着笑故意说,抬起下巴,目光从眼帘间垂着,睇着阿浩。
“谁叫你脱了又没什么看头,只好我脱了。”
阿浩回答,竟然毫不落下风。天羽没想到这小子居然还反将一军,愣了一愣,反而嘿嘿笑了起来,盯着阿浩的眼睛。
“你怎么知道我没看头。你看过啦?”
“你跳舞那么逊,脱也好看不了。”
“喂龙浩!有本事你别拉我跳啊!”
“我哪知道你那么差啊。”
“丫的……你现在是越来越不得了了啊,蹬鼻子上脸啊!叫声天哥!就饶了你。”
阿浩好笑地看了他一眼。
“你就那么喜欢当哥啊。”
“我本来就比你大!快叫。”
“哪有逼人叫的。”
“你倒是叫不叫?不叫我动手了啊!”
天羽虚张声势地一胳膊捞出去,当然是捞不着,阿浩轻轻松松地一斜就让开了,天羽看着黑暗中他的样子,心里的邪火再也按捺不住,他上前两步拽住了阿浩就往身边扯,无意间碰到了阿浩的手。
手指相碰的瞬间,天羽停住了。
忽然,他紧紧抓住了那只手。
手指分开,一根一根地,缠进了指间。

patrick先生 发表于 2024-10-9 22:53:18

抬起头,眼睛望进那双黑沉的眼眸。
没有闪躲,反射着夜色的浓郁、水纹的荡漾,明明暗暗,在那深浓的眼睛中幻化,沉淀,一路到底。
阿浩没有抽出手,也没有动。人群的喧嚷在远处,湖水刷岸,微音轻起。
压抑的寂静中,两人无声对望。
天羽的视线从阿浩的眼睛,移向他的嘴唇。刚毅的,薄薄抿成一条线。天羽望着那嘴唇,慢慢倾动上身。
嘴唇相贴,轻吮,然后,微微分开。
天羽抬起眼睛,看了阿浩一眼。
阿浩没有动。
天羽看见了他的眼神。胸口猛然巨热,脑子里轰然炸开。
他用力抱过阿浩的头,重重吻了下去。
舌尖舔过唇瓣,性急地探入齿间,撬开那扇紧闭的门扉,挤入了湿润的口腔。舌尖相触的瞬间,天羽的身体都震了震,他已经很久没有光是接吻就如此冲动了。他紧紧压着阿浩,把他压靠在背后的大树上,按住他的头,卷起他的舌头重重地吮吸,缠绕,气息也越来越急,喘息声越来越重。
他听见自己失控间漏出一声呻吟,然后他的脖子被抱住。
舌头忽然被堵回了自己的口腔,被反追而入的舌头压住,勾缠吮噬。天羽怔忪间,已经被阿浩用力压住了肩膀,吻了回来。
纠缠的舌尖在唇齿之间滚动,耳旁是两人粗重的呼吸声。天羽微微睁眼,看见阿浩紧紧闭着的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附近忽然传来人声,两人才分开。彼此贴近站着,看着对方,都有些尴尬。
沉默中,天羽定了定神,望着阿浩,哑着嗓子开口。
他刚说了一声“你……”口袋里忽然手机铃响,把他原本想说的话全打断了。
天羽恼恨这手机响的不是时候,不耐烦地掏出来,看了上面的名字,顿了顿,对阿浩低语:“我接个电话。”
他走到离阿浩远一点的地方,按下接听键。
“喂。”
“你在哪?”
萧南不紧不慢的声音。
“金牛湖。什么事?”
“我在仙隐农庄。你现在过来。”
仙隐农庄就在金牛湖景区隔壁,天羽愕然,没想到萧南也在附近。
“现在?我有朋友。”
“什么朋友啊?”萧南的声音懒洋洋的。“过来,有事。”
天羽看了身后的阿浩一眼。
“什么急事?明天早上再说。”
“别废话,来了你就知道。一个人来啊,我等着。”
不等天羽回答,电话挂了。
天羽握着手机皱了皱眉头。他知道他不能拒绝。
对阿浩说在帐篷等他,天羽发动了车子,开车去农庄。热吻过后,再讲话间难免都有点尴尬,但都是男人,也不至于太扭捏。天羽也不说破,上车时还给了阿浩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他心中有了底,边开车边回味着刚才的吻,心旌摇荡,笑容毫不掩饰地爬上眉梢。
天羽从来都不喜欢强迫,阿浩的主动多少让他惊喜,又有点意料之中。这过程这结果都让他满意,给了他无比的享受感和成就感。觉察到阿浩吻他时的一股冲动,天羽更是几乎要笑出声来。
总是一副正直的样子,还弄什么女朋友故弄玄虚……其实还不是早就对他有意?
迫不及待地预想着过后回到帐篷,和阿浩颠鸾倒凤的情景,天羽坐在车里身体就热了起来。他飞快地转了一个弯把车停进仙隐山庄的车库,走向萧南的房间时也满心都是不耐烦。
萧南斜靠在沙发上,正在抽烟。
看见天羽进来,萧南示意他坐。天羽坐下了,问他:“什么事?这么急?”
那晚之后,天羽就没跟萧南见过面。好在萧南也没来找他,天羽也乐得不见这个人,清净。
萧南抬起眼皮,看了看天羽,还是抽着烟,没做声,眼光却从眼皮里掠出来,在天羽的脸上转。
天羽有点不耐烦。
他也不是没想过,萧南半夜喊他来可能是干什么。以前不是没有过先例,兴致一起,不管他在哪里,一个电话就叫他过去。很久以前,两人刚刚在一起的时候,萧南对他随叫随到;后来两人利益关系纠葛深了,那层关系反而不如生意上的关系来得密切,天羽对这种夜半召唤也能说个不字,萧南除非是特别想要,多半也不会勉强,笑笑也就过去了,倒还显着些风度。
天羽曾经以为,他跟萧南那种关系的牵绊早就过去了。两人偶尔还上床,充其量只是萧南心血来潮,怀怀旧而已。
可是那天晚上之后,他知道,自己仍然是一条网中鱼。
他顺着萧南的眼光,任他打量自己。
萧南看了他一会,把抽了一半的烟摁熄在烟缸,挪坐到天羽身旁,伸出手捋了捋他的头发。天羽转头看了他一眼,萧南的表情竟然很柔情。
“还在生气?”
萧南很温柔地说,动作也很轻柔。
对他这一套,天羽早就厌烦了。随口说:“没有。”
萧南手背贴着他的脸滑了一下。
“你看看,还在生气。我是为了你好。你懂不懂?”
萧南语气特别轻柔地说。气息洒在天羽的脸上,热热的。天羽不动声色地微微偏开脸,抓住萧南在他脸上抚着的手按下,扭过头看他。
“你叫我来,不会就为了说这些娘们唧唧的吧?到底什么事。”
萧南也没再去弄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支。
“休息一会,跟我上飞机。”
“飞机?到哪去?”
天羽愕然地问。
“澳门。”
“去干什么?”
萧南把烟竖起来在桌上敲了敲,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何黄出事了。”
何黄……天羽眼前出现了一张纵欲声色的脸。市委办公厅主任何黄,天羽在嘉年华的时候跟他熟络,也是凰龙的常客。此人好色,好赌,表面上比任何人都正人君子,骨子里却是五毒俱全。
萧南跟他说了个大概,何黄借着官商团到香港旅游的时候转到澳门赌城豪赌,本来去那地方只要你不说,没人关心你是谁,就这么赌了也就赌了,偏偏何黄人在外地,做派更加肆无忌惮,喝了酒又输多了钱,脾气一上来,竟然抖出官样在赌城里跟人大打出手,惊动了警察。何黄喝多了酒撒起酒疯,居然连警察也打了,警察也不是吃素的,逮到警局里立案严查,迅速摸清了何黄的身份。这现官不如现管,又不是当地的官,又不是中央的,一个外地市级干部哪放在眼里,一个报告把这事通告到了这边的省里。
何黄身份一门清,顺藤摸瓜,以前在凰龙聚赌的事免不了被牵连出来。在汉城本地没人碰凰龙,可如果事情大了,惊动上面查下来,也是一个棘手的事。
天羽听了,也知道这事说小可小,说大可大,怪不得萧南要亲自赶去澳门。萧南有了麻烦,只要开口叫他,天羽不会拒绝。这几年沟沟坎坎,萧南没少出过手帮他。这个情,天羽是领的。
只是没想到事情会赶得这么巧。他和阿浩的这一夜,看来要泡汤了。天羽不由地郁闷,不过转念一想,反正已是囊中物,分开几天也好,让那个总是吊着他的小子也尝尝被吊的滋味。
他发了个消息给阿浩简单说了不回去了,要去外地,别的也不多说。阿浩也只是回了一声好的,天羽却仿佛看出了点怨尤的味道,心里头一阵有趣,更觉得有滋有味。
当晚,他跟萧南到了澳门。
何黄的事比想象中棘手,原来他动手打了的也不是简单人,身后有一番深深浅浅的背景。萧南和天羽到了澳门,马不停蹄,该走的关系该行的礼数,面面俱到。警方好办,但是让对方放弃控告却费了一番周折。萧南不方便出头露面,都是天羽出面。只要对方肯松口,萧南有千百种方法让这案子转性,从官员赌博转成普通的治安纠纷,到时候找个人佐佐证移花接木,能保何黄全身而退。再不济,也能把这案子压在省里,内部消化。
天羽带着萧南的意思,和对方正面碰了几次,都不为所动。都是有来头有背景的人,对方不缺钱不缺势,这种人最难办,存心要把何黄往死里整。天羽也有耐心,对方总算也做了退让,答应不上法庭,但是坚持要在媒体和网络上曝光。
萧南此行毕竟是暗的,天羽有些话就只能点到为止。回来把情况跟萧南说了,萧南只是点了点头,脸色就有些不好看。
两人又在澳门逗留了一天,对方忽然传来消息,说愿意无条件揭过此事,上庭、曝光,全部收回。
天羽问萧南他做了什么。萧南只是慢条斯理地叉起一块水果,放进嘴里,慢悠悠地嚼着。
看着他的神情,天羽也没再问。
他知道,萧南有的是手段。区别只在于,他想用还是不用。
这是一个可怕的男人。他能走到今天,靠的不全是他的背景。这一点,天羽比谁都清楚。
何黄的事解决了,萧南心情不错,要在澳门再留两天。
天羽一直没和阿浩联系。一边是因为他的确忙着,一边也的确有故意的意思。
这几天他没有一点动静过去,那个帅气的小子怕是已经有点不安了吧?
以前也曾经这么晾过他,那时候阿浩就隐约透着点不安了。这一次又这么不明不白地晾着,他肯定好不到哪去。
李天羽不是一个急色的人。所以他很懂得欲擒故纵。尤其是阿浩这样的伴,值得。只是,这几天夜里躺在床上的时候,还是情不自禁地会回味那天晚上的那个吻。一个不容易到手的吻,自然比那些轻易吻到的更有味道些。天羽细细地回味着阿浩有力而强韧的舌头纠缠住自己,一下下吮吸,带着压抑的冲动,忘情,竟然是那么令人陶醉。
天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加快。他愕然了一下,不由笑了起来。
他真的想念阿浩。他想快点回汉城。
晚上,萧南带天羽去了澳门一家夜游城。
刚认识萧南的时候,两人在澳门厮混,曾经到这里来过。事隔几年,档次完全不一样,扩建过也重新装修过,设施和项目极尽奢华与心思,天羽感叹澳门到底是个富人的天堂。萧南要了个包间,坐下没一会,一些穿着各异的年轻男孩就悄没声息地走进来,训练有素地站着。萧南冲天羽一扬下巴,天羽摇了摇头。萧南手指点了点其中一个,又点了另一个,剩下的人就躬身出去了,那两个被点到的男孩过来,跪在地上,恭敬地给萧南和天羽倒酒。
萧南拿起酒杯喝了一口,示意一个男孩到天羽那边去,手捏起脚边那个男孩的下巴抬起。那男孩大概十七八岁,长得很清秀,眉毛修过,眉骨那里向上挑起,透着点妖气。萧南捏着他的下巴左右看了看,手上一勾,那男孩顺从地到了他身前。萧南拽下拉链,男孩捧出了东西,老练地含进嘴里。萧南享受了一会,把那男孩拖起来压倒在沙发上,就办起事来,不一会就传来阵阵呻吟声。
天羽坐着不动,也不管他们,自己喝酒。坐在他身旁的男孩向他靠过来,讨好地跟天羽搭话,天羽看这男孩小心翼翼的笑脸,摇了摇手,示意他什么也不用做,自顾自坐在沙发里放松。
萧南已经在沙发那头按着人**起来,毫不在意旁边还有人看着。男孩叫得很大声,不过这个二层的包间一侧是镂空的栏杆,下面表演的音乐声很大,天羽也不至于被萧南的动静吵到。倒是旁边那个男孩看天羽一直没动作,倒有点坐立不安,天羽给了他几张票子,让他出去了。
这里台上换了五六茬人,萧南才结束,提着裤子站起来。那男孩光裸着臀部,爬起来穿上衣服,还陪着笑过来点烟。萧南看也不看他,甩过去一张卡,男孩连忙拿起卡座刷了,恭恭敬敬地还来。萧南挥挥手,男孩一拐一拐地出去了。这里萧南看天羽半眯着眼睛,放松得有点犯困,过来挨着他坐下。
“不合意?”
“我累了,没劲。”
“胃口见长啊。最叫座的留给你,你丫的碰都不碰就把人放跑了?”
“得了吧。你自个儿乐就行了。”
刚才那男孩儿长得的确不错。到底是澳门,跟DESTINY不是一个级别的。但是要说帅,比阿浩是差远了。就算脸蛋再怎么出色,可是谁都学不来阿浩身上那股子英气和男人气。这差别,就已经天差地远了。
想到阿浩,天羽一走神,旁边萧南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
“听说你最近有个新的?”
天羽喝了口酒。
“谈不上,就一起玩玩。”
“玩得够久的啊。你好久没找人了吧。”
“你怎么知道我没找啊?”天羽笑着看了萧南一眼。没找人是事实,不过也犯不着向萧南解释。
“行,你高兴就好。”
萧南无所谓地笑笑,向底下舞池看过去。
天羽也跟着看过去。音乐变了,台上就一束灯光,照着一个舞男的身影。
个子不是很高。跳得很一般。可是,天羽却看着那个舞男,愣起了神。
那舞男的头上,也扎着根头绳。随着音乐节奏,那头绳在灯光下左右翻飞,亮片反着光亮,闪闪的。
天羽盯着看着,眼神渐渐迷离起来。他仿佛又看见了那个穿着金色皮背心的身影,披着金色的长发,像有生命一样的头绳在他的脸颊旁飞舞,他的眼神那么桀骜,姿态那么张狂,神情又是那么魅惑……
萧南顺着天羽的眼光,了然地笑了笑。
天羽回到酒店房间的时候,房里已经有一个人在等着他了。
没有问,天羽知道是萧南的安排。他摸上那个人的头绳,轻轻解开。头发披散下来,挡住了一张秀气的脸,那人抬起眼睛,乖顺地、又闪着些光彩地看着天羽。天羽看到他的脸,皱了皱眉,将他转过了身,推倒在床上。他从背后扒下那人的衣服,露出赤裸的背和翘起的臀部。
年轻的皮肤,充满弹性。背脊中凹进的一条线,长长地延伸下来,埋进挺翘的股缝间,蔓延到阴影之中……
天羽的呼吸加重了。他覆了上去。
他闭着眼睛,发出粗重的喘息,狠狠地抽动着。
眼前是簇簇跳动的篝火,明灭又妖冶的火光。外套拉开抛向人群……衬衫沿着肩膊,一点点地往下褪,含着肌肉线条的象牙色的背肌让人疯狂……他大胆又放肆地睨着他,向他伸出手指,勾着他走向自己,他迎了上来,贴着他的身体,抚摩着他的腰线,与他贴身摇摆……
“………阿浩……阿浩………!”
天羽激动地胡乱喊着,迸出激射的热流。
早上,天羽醒来的时候,看到昨晚的人竟然还没走。他有些错愕地看着他。回忆着昨晚居然没让他走,就这么睡过去了?
那人已经衣着整齐,在套房的客厅里往桌上端着什么。见天羽醒了,连忙走过来:“李总,您醒了?要起床吃早餐吗?”
天羽疑惑地看着他。想了想才明白过来,指着沙发上的一个包。
“把那个拿给我。”
他接过包就去掏皮夹。昨晚还以为萧南都打发过了。
那人见他的动作,连忙按住了他的手。
“不是……您误会了。我不是要钱……”
“那你……?”
天羽疑惑地看他。那人停了停,恭敬地说:“我叫张书晨。”
天羽也不说话,拿眼睛看着他。张书晨垂着头,低声说:“李总,我不是出来卖的。萧总已经叫我去他的夜总会上班了。以后,我就是凰龙的员工了。我这次跟您和萧总一起回汉城,您有什么事,就吩咐我吧。”
天羽赤着上身坐在床上。
“那你昨天晚上?”
“是李总抬举我。”
张书晨恭恭敬敬地说。
天羽想不出萧南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是有一点他心里清楚:他又被萧南算计了。
在澳门逗留的两天里,张书晨一直跟着他们,跟前跟后。人很机灵能干,不该说的时候一句话不多说,要做什么事不等吩咐,就张罗到位。
“滋味怎么样?”萧南笑着问天羽。
“什么怎么样?”天羽冷笑。
“他以前想去凰龙,我没答应。这回看你还中意,干脆,带走算了。”
天羽最烦萧南这种什么都知道还装无辜的口气。
“不都是你算计好的吗?”
“人可是你自己碰的,你不要,我能逼着你硬啊?”
萧南嗤了一声。天羽不想跟他兜圈子。
“你什么意思?安个人给我?”
萧南眯着眼,看着在前台拿酒布菜的张书晨,忽然喊了一声:“小张!过来!”张书晨立刻跑了过来,萧南指了指天羽:“嗳,小张,我问你,我们李总人帅不帅?”
张书晨偷偷看了天羽一眼,低着头说:“帅。”
“温不温柔?”
“……温柔。”
张书晨低着头,脖子那里红了起来。
萧南笑着让他走了,回头凑向天羽。
“懂了吧?不关我的事。是这小子迷上你了。”
天羽没说话,只是冷笑。
飞机到汉城时是夜里11点。到了凰龙正是午夜,人最多气氛最HIGH的时候。陆成见萧南和天羽一起来了,赶紧送进了萧南专用的特别包间。张书晨也一起来了,萧南交代了陆成几句,也没让张书晨马上就去交接,留他在包厢里待着。这里早就有人进来直奔萧南,粘着坐在他身边,也不知道是萧南的哪个伴,萧南笑着张手搂了,喝了口酒就凑嘴口对口地渡过去。张书晨目不斜视,接过服务生递来的酒水夜宵小心地布置起来。
这一切,天羽打从进包厢起,就完全没看到过。他的眼睛像黏住了般,牢牢地盯住了舞池中央。
一群妖娆的女人扭动着,踏着音乐的最后一拍退场。灯光转成紫色,投着一个戴着帽子的男人出现在阴影中。
当他出现的刹那,舞池里便爆出热烈的尖叫。几个黑衣墨镜的男人围住了他,他舞动起来。
震耳欲聋的舞曲,狂热放肆的喊叫,都不能让天羽回过神来。他的目光直直地追逐着那个始终被帽子遮住脸的男人,追逐着他的脸,他的手,他修长有力的身体,还有帽子的阴影中那灼灼发亮的眼睛。
张书晨把酒倒好放在天羽面前,顺着天羽的眼光看向舞台。
从那人开始跳舞、底下开始尖叫的时候,张书晨就已经盯着看了半天了。
萧南和怀里的男孩调笑完,看了天羽一眼,眼光也跟着落到舞台上,“咦”了一声。
“陆成总算找了个像样的了。”
阿浩一舞结束,起伏着胸膛拿下帽子,对欢呼的人群欠了欠身就走下台。陆成过去对阿浩俯耳说了什么,阿浩立刻抬起脸向天羽包间的方向看了过来。
天羽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看见自己,却无意识地对着他笑。
阿浩看见他了。隔着五光十色的灯光、交错扭动的人群,阿浩透过那道窄窄的缝隙,笑了。
天羽不想在包间里见阿浩,正想起身出去,萧南忽然喊陆成进来。
“刚才那个跳舞的,是新来的?”
“您说阿浩?有一阵子了。”
“还像点样。我怎么没见过?”
“您也好长时间没来了……”
陆成看了天羽一眼,好像奇怪他怎么没发话似的,停顿了一下。
“就是上次李总……”
“就我上次说的那个小孩儿。”
天羽接过话说。萧南好像想起了这回事,露出点兴致。
“就是他啊。陆成!把他叫进来。”
天羽愣了一下,看了看萧南,想了想还是没说话。
虽然萧南好这口,但是天羽太清楚他的口味。这人对这方面挑食,他只对某几种特定的类型感兴趣,除此之外的,再帅再有味道也没兴趣。阿浩这种就是在他的类型之外,所以天羽也不担心萧南会起什么心思。
阿浩被陆成领进来了。包间里的人都在盯着他看,阿浩还穿着跳舞的衣服,没来得及换。这里萧南靠在沙发上,上上下下地打量他。
“这是萧总。”
陆成赶紧介绍。阿浩低头喊了一声萧总。
萧南还在打量他。
“你就是阿浩?”
“是。”
“舞跳得不错啊。专业的?”
“中学的时候念的舞校。”
“哦……”
萧南放下酒杯。
“把头抬起来,我看看。”
阿浩顿了一下,把头抬了起来。
昏暗的灯光下,露出一张五官分明、如雕似刻的脸。张书晨和萧南旁边的男孩都紧紧盯着他看。
萧南用玩味的眼光在他脸上扫着,笑着转向天羽。
“行啊,天羽。”
没听见天羽搭话,萧南悠悠然地又转向阿浩。
“在这怎么样?待遇还成?”
“很好。谢谢萧总。”
“不用谢我,谁把你领来的你谢谁。”
萧南边剥着个桔子,边抬起眼睛看阿浩。
“听说,你是李总带来的?怎么,你们是朋友?”
天羽忍不住了。
“嗳,你查户口呢?”
萧南撕下一片桔瓣给天羽,指了指陆成。
“你问问他,这里这么多人,我问过几个。我愿意问的,是我看得起。阿浩,你说是不是啊?”
阿浩应了一声是,没什么表情。
天羽有些看不得阿浩这样被萧南当下人一样地说话,这让天羽心里很不舒服。他向萧南递了个眼色。
萧南就是一年不到凰龙,凰龙这365天8760小时里发生了什么,没一件萧南会不知道的。就是打死李天羽也不相信,他跟阿浩的这档事陆成会没跟萧南提过,萧南会不知道。就是知道才摆明了是故意找乐子。天羽已经忍了半天。他要萧南点到为止。一个伴而已,萧南不至于不给这一点面子。
这里萧南没再说话,天羽转向阿浩。
“没什么事了,你出去吧。”
阿浩这才把眼光投向天羽。天羽向外面努了努嘴。
阿浩正要出去,萧南忽然喊了一声。
“等等。”
萧南扶着金红漆木的沙发扶手,兴致盎然。
“小羽,你的人和我的人今天都在啊。”瞥了一眼张书晨,“还有这一个,你的人有两个了。难得人这么热闹,怎么样,一起上去乐乐?”
天羽听了他那句“一起乐乐”,还以为听错了。
“什么?”
“好久没玩儿这个了,还真有点想。怎么样,一起?”
萧南的眼睛里闪着某种暗示。
天羽僵硬了起来。
萧南居然想玩群的。
他差点就要忘记,萧南是个多么变态的人,萧南本来就有这个嗜好,可居然起兴在这个时候!
萧南笑着搂了搂身边的人。“怎么样小超,今晚上也让李总享受一下?”又抬头对着张书晨和阿浩:“你们俩等会儿一起上去,一起乐乐。陆成!到上头弄个套间儿,大床的啊。”
陆成出去了。临走前碰了阿浩一下,阿浩身形动了一下,没再动。
天羽把酒杯放下。
“自己乐吧,拖着我们干什么。小超有日子没见你了,让我们这么多电灯泡杵在这儿,发电啊?是不是,小超?”
天羽不咸不淡地说。
萧南大笑起来。
“他呀,越刺激他越喜欢。我还不知道他这个骚蹄子?”
萧南捏着小超的下巴,小超赶紧跟着笑,点头。
“算了吧。刚回来,累得很。你要想玩,明天我介绍几个人给你。”
天羽淡淡地说。萧南仍然笑着,眼光掠过包间里的人。
“今天,一个都不准走。听见了?”
“等等。”
天羽指了指阿浩。
“他算了。乡下来的,没见过世面。”
萧南没说话,随后哼笑了一声,戏谑地凑向天羽。
“——舍不得啊?放心,我不会亏待他。”
“我朋友弟弟。我得照顾。”
萧南离开了身体,对着角落的张书晨。
“小张,你看,你还是没对李总尽心。要不然怎么你昨天才从他床上下来,他就没舍不得你啊?”
张书晨没说话。
萧南就像没看到天羽僵硬的脸色,搂住他的肩膀。
“没见过世面,就见一回。你以前也没见过,现在还不是什么都见过了?”
阿浩忽然开口。
“萧总。”
“阿浩!”
天羽厉声制止了阿浩,看向萧南,顿了顿,开口。
“他不是这号人。别勉强他。”
萧南和天羽对视了一会儿。包间里一阵安静,没有人做声。一会儿,萧南慢慢撒开身体。
“天羽。我会不会勉强人,你不知道?”
一阵轰杂的音乐敲进来,强猛的鼓点震得地板都在震,衬着每个人各异的脸色。
阿浩一动,被回来的陆成不着痕迹地拉了一下。天羽站起来,扭头对萧南:“去趟洗手间?”萧南跟着他走到外面,天羽转过身。
“什么意思?你?”
“你为了个舞男,冲我发火?”
萧南觉得不可思议。
“你也知道他就是个舞男!就非要给我难看?”
“呵,新鲜啊?你那些个伴儿,我没少玩,没见你顶杠我啊?”
“你干什么就非要他?”
萧南看住了天羽,用特别惊愕的表情看他。
“李天羽,你从来不为了伴跟我翻这个脸啊?怎么的这次?动真格的了?”
天羽压制着火气。
“不是。……我还没碰过他。”
萧南一愣,哈哈大笑。
“原来是这个。那好办,待会儿我把他后面留给你。只留给你!这行了吧?走走。”
萧南伸手过来揽他。
天羽被他拽了一下,没动。
刚才萧南在阿浩面前一点面子不给他,让他下不了台,这会儿冷静下来,知道跟萧南来硬的没用,放软了口气。
“不是我扫你的兴。这小孩儿认死理,一根筋。我以前想买他,他辞了职也不干。好的多了,他算个P,别到了床上哭哭闹闹的,搞得大家都扫兴。”
天羽自认已经把话说软了,也给了萧南台阶下。萧南总该做点让步。没想到萧南听了这话,脸色反而冷了下来。
“别废话了。进去。”
“你……”
“天羽,”萧南慢条斯理。“我是给你面子。换了别人像你刚才那么顶撞我,你知道会怎么样。我萧南做事,不爱听有人啰嗦。怕他扫兴,你就让他别扫兴。弄到刘飞那个地步,乡下人进城一趟不容易,残了,给家里添负担。”
天羽不做声了。
刘飞是萧南以前看上的一个人,也是唯一一个不肯顺从的。萧南开着车子把他接走,第二天就把人送回来。送回来的时候,已经没有人样了。
天羽看着萧南进了包间,慢慢跟着进去,心也沉了下来。
今晚,阿浩怕是躲不过去。他担心的是阿浩的性子,那么烈的人,如果当场给萧南难看,就像当初在DESTINY对他那样,这次不会有上次那么好命。
天羽皱着眉。现在也只有先带阿浩上去跟着自己,等萧南玩儿起来顾不上的时候,再偷偷让他走。萧南这会儿在兴头上,过了明天,他大概连人叫什么都记不起来。眼下也只有先顺着他再说。
进了包间,阿浩还站在原地。萧南扫了一眼几个人,懒洋洋地:“走吧?”
天羽走到阿浩身边,侧向他耳边。
“先上去。”
他说得很低。阿浩听了,转过脸来,看着他。
“ 你叫我上去?”
阿浩像怕听错似的,重新确认了一遍。
天羽在昏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也没时间跟他解释。
“别吃眼前亏。先上去再说。”
萧南偏了偏头,陆成在前面领路,张书晨和小超也跟过来。萧南要出包间,扫向阿浩,阿浩仍然不动。
天羽拽了阿浩一下。萧南也跟着停下,也不说话,就看着阿浩。
天羽心里一突,正要开口,阿浩忽然说话了。
“萧总。我有病。”
萧南像听了什么特别好笑的笑话,哈地笑了一下。
“什么病,艾滋?”
“我在海狼待过。”
阿浩冷静地说。

sunjiale 发表于 2024-10-9 22:53:38

所有人都愣住了。
天羽猛地抬起头,看向阿浩!
张书晨没有听过这地方,小超看阿浩的表情却变了样。
萧南脸色一愕,停了停,呵呵地笑了起来。
“这倒新鲜啊!海狼……”他转向天羽。“看来你是没舍得钱啊,人家不是不卖,是不肯卖给你啊!”
萧南又笑着转向陆成。
“行,凰龙现在连海狼的人也招进来了。他都跟谁搞过?”
陆成表情是真紧张了,连忙过来。
“对不起萧总,是我没打听清楚。他就是跳舞,不在客房的名单里,没跟客人接触过。您放心。”
萧南点了点头。
“海狼是脏贱了点。阿浩,脑筋不错啊?你说海狼,我还真有点怕。”萧南还是在笑,转身走回沙发坐了下来,叠起双腿。
“那就聊聊海狼呗?你都得了什么病啊?”
“海狼的情况您清楚。我一年出来的。”
萧南脸色阴了下来。随即,慢条斯理地笑了笑。
“这病够大的啊。——我凭什么相信你?”
阿浩仍然站着,脸色平静。
“您可以带我去医院检查。”
“凌晨1点?呵……你故意的?”
“我现在不说,出了事,怕担不起责任。萧总看得起我,我不敢不识抬举,更不能隐瞒。您有什么吩咐,我去做。”
说完,阿浩垂手站到了一边。
萧南坐在那儿,什么也没再问。眼光探灯一样盯在阿浩的脸上,仿佛想从那脸上找到一点破绽。直到他渐渐眯起了眼睛,嘴角忽然慢慢浮上一个奇怪的笑容。
那天晚上,萧南要阿浩当着他的面喝下一瓶白酒,然后放他走了。
酒是张书晨拿来的,阿浩喝完了,摇晃着走了出去。
天羽不知道阿浩说的是真是假。可是不管怎么样,天羽知道阿浩押对了宝。萧南有一个死穴,就是他的命。这个人天不怕地不怕,对自己的身体却是爱惜无比,他的伴要经常提供体检证明,才能在他身边久待下去。
天羽不相信阿浩的话。就像他知道,萧南也绝对不相信。可是萧南还是放阿浩走了。后来天羽曾经问过萧南为什么,萧南大笑着对天羽说:“因为他是第一个敢跟我玩心理战的男妓。”
萧南肯定不相信阿浩。可是,按照萧南多疑的性子,他自己不敢冒这个险。就算他不碰阿浩,让阿浩碰别人,万一真是那种病,弄急了人狗急跳墙,在床上什么意外都可能发生。
天羽发现阿浩区区几句萧南绝对不会相信的话,居然真的能给萧南的手脚缚上绳索,不禁愕然阿浩对于萧南的心理,竟然能如此切中要害。
当时,天羽想追着阿浩出去,张书晨悄悄走到他身边,在他手心里写了两个字:白水。
天羽愕然地看着张书晨。张书晨只是没有表情地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让天羽更错愕的是,第二天,他以为从此在凰龙再也没有阿浩这个人的时候,得知凰龙提拔了新的副经理,龙浩。
天羽问萧南,这是怎么回事。萧南对天羽说,他叫陆成带阿浩去医院查过了。
萧南没说结果,却抽了一口烟。
“你知道这小子一共跟我玩了几个心眼吗?首先,他赌我敢不敢冒这个险;然后,验证要等天亮,他赢得了几个小时的时间;最后,他明知道如果第二天被我拆穿会是什么下场,居然还敢脸不变色心不跳地跟我赌。呵呵……第一,这个人很有胆量;第二,他还很聪明。知道时间就是机会,有了时间,不一定有机会,可是没有时间,却一定没有机会。”
萧南说着,淡淡地笑。
“一个跳舞的,居然能有这样的脑子。”
天羽冷笑。
“人家就是不想跟你玩儿,也亏了萧总你能琢磨出这些弯弯绕。”
萧南把烟头摁熄在烟缸里,又抽出一支,笑得别有深意。
“你以为他花这么大代价给我设一赌,就是为了不让我玩儿他?告诉你,人家这也是在赌。他在赌我敢不敢把他留下来,当个人用。他这就是在吸引我的注意。赌赢了,能近我身边,输了,有你的人情,死不了。这个人,不简单啊!”
天羽诧异,打量萧南。
“你以前没这么杯弓蛇影啊?怎么,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萧南停了一下,点了点头。
“王宏伟那批货,被海关扣了。”
萧南专心地吸烟。
“最近,局势不太定。你也提防点。”
后来天羽问萧南,他把阿浩当作牵着瓜的藤,是想摸出哪只瓜,萧南说他现在也没谱。天羽知道他升阿浩是故意的,就是想查他,嘲笑萧南的疑心。
“他要真是个藤,能这么容易就让你起戒心?”
萧南慢条斯理地说,他萧南是爱才的人,喜欢有脑子有胆量的人。
天羽知道事情并不像萧南嘴上讲的这么简单。萧南是个疑心很重的人,既然起了疑,不会轻易打消。至于阿浩是不是真像萧南感觉的有问题,天羽压根不去想。
他想起的是在卧龙村,阿浩憔悴、褴褛地从低矮的土屋中走出来,想起他深深凹陷的脸颊,月色中自己抱住的,缩在被子里、爬满泪水的脸……
天羽想提醒阿浩。他要告诉他,萧南提拔他的真正目的,萧南这个人很危险,他必须处处谨慎,不能犯一点差错。还有萧南从不会真正放过得罪自己的人,凰龙已不是久留之地,最好趁早离开……
他还想解释一下那天晚上的事情,并且告诫阿浩,以后不要再做这么冒险的事,白白给自己找麻烦。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种事,连小说里都不流行了,只存在于史书里。
当然,他还有很多要跟阿浩说的。但是他好几天都见不到阿浩。
确切地说,不是见不到,是没有说话的机会。
他找阿浩的时候,阿浩手机一直没人接。有公司的事要忙,天羽也就先放一边,等阿浩看见手机记录打电话过来,一直忙到晚上七八点,忙完了公司的事也没等到。
天羽不耐烦了,接连几个电话打过去,阿浩终于接听。手机那头很吵,阿浩人已经在凰龙了。
“白天怎么不接电话?”
天羽没好气地问。
“上午和陆经理在医院,下午填了些资料,手机交上去了,刚还回来。”
阿浩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天羽心里明了,气也消了。
“你还好吧?”
“还好。”
“你……胆子也太大了!敢这么玩儿迟早玩死你自己!不多说了,等会我到凰龙来,见了面再细说。”
天羽夜里到的凰龙,但四处都不见阿浩。他心里一突,心想萧南会不会真的为难阿浩,这头陆成来了,告诉他阿浩刚刚上任,正在四处熟悉流程,一会过来。
天羽等了一阵,终于看到阿浩,阿浩被陆成和另几个副经理领着,在凰龙各处穿梭,天羽看到阿浩神情气色都还好,看来萧南的确没对他怎么样,也放了心。阿浩过来跟他打了招呼,天羽见他周围有不少人,什么私己话也说不了,就说了几句场面话,暗示阿浩下了班去公寓找他,就先走了。
这里天羽回到家,只开了小灯,等阿浩过来。天羽想,等会阿浩来了,别的什么都先不说,先把他搂进怀里。就像那个在卧龙村的晚上一样,把他用力地搂进怀中。
天羽等了很久,等到阿浩的一个电话。阿浩问他是不是已经睡了,天羽扭头看钟,凌晨2点。
“对不起,刚刚结束。太晚了,打扰你了。”
阿浩的语气有些犹豫。他停顿了一会,问天羽他还要不要过来。
天羽一时没说话。然后他淡淡地说,是太晚了。算了,你回去休息吧。
电话挂了。
这天,天羽给阿浩打了个电话。
“新工作挺好的?”
“挺好。”
“萧南没为难你吧?”
“没有。萧总没找过我。”
“哦……那还跳舞吗?课呢?不上了?”
“上,舞也跳的。就是基本工资变了。跳舞的费用另算。”
“那不错。那你那个加油站的工,不打了?”
“恩。没时间,已经辞了。”
天羽吸了一口烟,走到办公室的窗户口,慢慢把烟吐出来。
“那我想请你吃饭,你也没空了呗?”
电话那边停顿了一下,很快回答。
“我来吧。”
“也好。什么时候?”
“明天中午,你方便吗?我去浩阳楼订位置。”
天羽打断他。
“不去外面,去你宿舍。”
阿浩没吭声。
“不方便?”
“不是。你知道的,我不会弄菜。”
“我也说过,不会弄就火锅。那行,明天中午,我去找你。”
天羽挂了。
丢开手里的筷子,天羽透过火锅白腾腾的浓雾,打量对面的阿浩。阿浩拿过天羽的杯子,给他续啤酒。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随便聊了聊,阿浩起身到厨房,再给洗点白菜叶。天羽坐着不动,眼光投在站在水池前面的阿浩。一样的地方,一样的背影,伸手抄上那腰,那背影拿着菜刀转过身来,嘻嘻笑着说,天羽,真棒……
阿浩过来了,把叶子倒进锅里。天羽叫他坐下,然后抬起眼睛,看着他。
“阿浩。跟你说几句话。”
天羽慢慢地跟阿浩说了萧南和他的谈话,他想提醒阿浩的话。他说得很慢,但很有条理,很全面。阿浩听得很仔细,而且一直沉默。
“没想到你会留下。我以为你会辞职。”
阿浩抬头,迎着天羽的目光。
“你也怀疑我?”
“如果我怀疑,就不会跟你说这些。不过,你这个人是有点捉摸不透。有时候你特别清高,挺不屑钱这种事的。有时候又特把钱当一回事。”
阿浩像被说中了一般,沉默着不说话。天羽仍然慢慢把话继续下去。
“我没有别的意思。如果你还是总记着借我的钱,非想早点还上,我不说那些虚伪话。你要是为了你爷爷和你妹妹过好日子,没必要在凰龙久待,可以去更好的地方。”
阿浩听着,开了口,声音低,但让天羽听得清楚。
“我想过要走。但这时候走,他更不会放过我。”阿浩说着,眼光看着前面。“他想怎么样,无所谓。我现在不能走。陆经理对我很好,我不能害了他们。”
“也好。既然决定留下,就小心点,记着我说的话。”
阿浩点了点头。
两人就都没再说话。
天羽脸上没表情,心里却烦躁起来。
自从来这里开始,他就一直端着,边讲话,边观察阿浩,但观察的结果没有任何让他感到安慰的地方。他以为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阿浩会抛开在外人面前的那层壳,跟他说那天晚上他的紧张、慌乱、愤怒、屈辱,或者说一句对自己的怨言,哪怕只是一句掏心的话。
可是,阿浩对那个晚上却只字不提。
两人一停下来,只有火锅的滋滋声。
天羽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似乎随意、又毫无征兆地开口。
“你最近,好像不大愿意见我?”
他抬起眼睛,直接地看着阿浩,把阿浩一瞬间的沉默、默认,都收进眼里。
他把手伸进口袋里,习惯性地摸烟。
“金牛湖那天……让你不自在了?”
“不是。”
阿浩说。
天羽打开烟盒,往桌子上磕出一支。
“我和张书晨没什么。他是萧南带回来的,在澳门有过一次,都不当真。”
天羽没有停,也不看阿浩,只是一直说下去。
“本来,我没有必要跟你解释我和张书晨的事。但是,有些话,还是有必要敞开了说。阿浩……”天羽停了停,一字一句地开口。
“我们认识这么长时间,我一直觉得,跟你挺投缘的。”
天羽说着,沉默了一下,慢慢抬头去看阿浩。
“这缘分……我很珍惜。”
阿浩也在看他。两人的眼光对上,天羽停了停,站起来,走到了阿浩身边。
他站着,阿浩仍然坐着。天羽看着那张侧脸,那让他一直迷恋的侧面的线条,心里又涌起心动的感觉。
他在阿浩身旁坐下,慢慢伸出手,扣住了他的脸,把他转向自己,看着他的眼睛。
四目相对的瞬间,天羽想起了那天晚上。在金牛湖边,在月光下,这张脸也是这样面对着自己。在这么近的距离,天羽意外地发现自己十分思念这张脸。在没跟阿浩见面的这几天,在澳门的每个夜晚,或许在更早的时候。
他像受到了某种蛊惑,仿佛听见了自己心跳的声音。他已经很多年没有感受过心跳的感觉,让他情不自禁地兴奋起来。
他很近地凝视着阿浩的眼睛,然后开口,声音低沉,甚至有一些喑哑。
“你知道的……我……一直很喜欢你……”
一直……很想像那天晚上那样……吻你……
天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把下面这句说出口。他固定住阿浩的下巴,不容抗拒、而又沉迷地,慢慢送上自己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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